040 黑色的

040黑色的,空氣

我,叫江月兒。是爸爸媽媽的掌上明珠。

在我年幼的記憶裡,父親總是穿着那套筆挺的制服。他很瘦,但很精幹無論做什麼都是講效率的急性子,這也許是他軍旅生涯養成的性格。而母親總是很忙碌,做家務、燒火做飯洗衣服,偶爾會去做點針線活補貼家用。印象中父親則是終日不見人影,總是行事匆匆。

家裡的院子裡,時不時會有穿着奇怪的人進進出出,做的事無非就是盤根問底,東看看西瞧瞧一臉兇惡的樣子。可一旦見着父親,都會害怕地跑掉,覺得很自豪,因爲父親是一個有威懾力、有力量的人。

一天,我高高興興的放學回家,左手拿着彩紙小風車,右手是一分錢一根的冰棍。吃着涼嗖嗖的冰棍,一步一跳走在放學回家的小路上,周圍瓦房牆壁上是一些黃字紅底的橫幅,那些橫幅上的字很難讀懂,很深奧的樣子,由於掛了太久都落了很厚的灰土,轉過街角,幾個頭上戴着紅五角星星帽子的人在牆壁上貼着什麼。

走到家門口,我停下了腳步。院子的木門是開着的,父親的背影浮在眼前,他弓起着背,大沿帽掉落在一旁,警棍也斷了,他難受的樣子勉強着,左手捂在肚子上喘着。

“爸爸。。。。。。爸爸!”我叫他,他轉過臉來,擦了擦嘴角,臉上的淤青清晰可見,襯衣的領口上印着誇張的腳印,袖子也被撕破了。他看向我,目光很是兇狠。

“爸爸。。。”我驚愕了,不知道這是在做什麼。眼前有些模糊,嘴邊嚐到了鹹鹹的淚水,手中的冰棍掉在地上,摔成數塊。

“小。。。小月。。。別過來。。。爸爸只是跌了一跤,沒事的。。。沒事。”他揮了揮手,勉強擠出狼狽的笑容,他隨即轉過臉,有些抽泣了,不想讓女兒看見這樣的自己。在他前面,站了兩個高大的男人,他們目露兇光,手上提着拇指大的細長水管,上面還滴着鮮紅的血液。

爲首的男人面龐白淨,梳着分頭,雖然看起來文質彬彬,但實質上確是不折不扣的猙獰,他開口:“咋的啦?死條子兒,再站起來和咱哥倆打啊。”

“王宗瑋!跟你拼了!”父親語氣極其激動,語氣中充滿殺機。

“江警官,你居然知道我們是江湖上有名的“二王”咋不逃命要死磕呢?咋就這麼倔?你也知道我王宗坊的身手。”旁邊叫王宗坊的男人輕輕掂水管笑道。

“別廢話!”

那個男人,就是我父親啊!如大樹一樣不懼艱險的身影,此時變得狂躁與瘋狂了彷彿換了靈魂般衝向那兩人,而我,只能縮到電線杆後面看着發生的一切,耳邊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了,是耳朵自動濾了父親一次次被打倒在地的慘叫,倒下了,又站起來,倒下,又站起,時不時朝我看過來,張着嘴說着什麼,我不要聽,我不願意聽,弱小的我腦袋只剩下嗡嗡聲和空白的思緒了。

他們對躺在地上的父親的腦門又是重重的抽打,血液流滿了院子,將落葉浸得鮮豔淒涼,直到他們打累了,看了看父親變了形的腦袋,吹着口哨有說有笑的走了,沒有絲毫慌張與害怕。

我還清醒着,但看到的整個世界變得紅紅的,歪歪曲曲。一個聲音在呼喚我,要我去看看父親,這聲音是誰的,我不知道。當我走進院子,看見孤植樹的樹幹上吊着一個黑影,她身形下垂,呈N字掛在那,一動也不動。是媽媽嗎?媽媽,月兒放學回家啦,這是今天手工課上老師教我們疊的風車,送給你呀?我將旋轉的風車對着樹上的媽媽,希望那個影子能伸手接住,周圍的世界越發鮮紅,到最後,我能看到的,只有紅色的背景,黑色的大樹,大樹上的影子,這些景色很奇怪,他們在扭曲,在晃動,在嘲笑,就連那微涼的風,也是黑色的。

我,失去了雙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