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瞪小眼。
“……”小眼瞪大眼。
“……”相顧兩無言。
——待到如花似玉與衆人進來之時,看見的就是這幅景象。
柳宜笑吟吟地坐在牀上,那笑容是說不出地得意,而菱兮呈石化狀,手中還捏着一隻沾了灰塵的毛筆,眼睛直直地瞪着柳宜,隱約可以看見火光。
“咳,你們怎麼都來了?”柳宜披了件外衫欲下牀,舞月連忙上前扶了,上上下下將柳宜打量一番,確定他當真沒事,這才鬆了口氣。
“剛纔如花似玉衝過來,說什麼公子又暈倒了……”舞月責怪地瞪了那兩堵牆一眼,又向聞訊趕來的李郎中歉意笑道,“李先生,既然來了,就勞煩您再爲公子看看吧。”
那李郎中點頭應允了,上前把脈,接着又開了個藥方出來——這幾日柳宜雖是醒了,但擔憂他的身子,柳老爺硬是盛情請幾個郎中都在家住下,待到半個月後再送他們離開。幾個郎中吃穿不愁地住了好幾日,幾人有事沒事湊在一起研究研究藥草,閒得都快發慌了,好不容易聽說柳公子終於出了狀況,腳步最快的李郎中二話不說就背了藥箱過來。
“我無礙。”柳宜看着李郎中揮毫的模樣,暗歎自己又要服用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湯藥了,“怎地不見爹與輕塵?”
“公子不曾聽說麼?今日三小姐要回府,算算時日差不多應該到了,老爺與二公子約莫都在廳堂等着呢。”舞月笑道。
“槿嫣回來了?”腦中浮現小妹嬌俏的模樣,柳宜禁不住浮出一抹笑意,“走,咱們也去廳堂看看。”
“不行啊公子,傍晚風涼,你身子可經不住,萬一再惹了風寒可如何是好呢。”舞月連聲阻止道。柳宜看她一臉堅定,便也只好作罷,身邊坐着的菱兮恍然回過神來,調轉視線往舞月那邊看去:“三小姐?”
“大伯的女兒,自小住在我家的。”柳宜解釋道。
依稀記得是有這麼個人,好像上次傅尚來訪時柳宜還提到過。菱兮登時好奇心起,告退了出來,想看看那傳說中的柳家三小姐是個什麼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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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爲柳府之人,三小姐回府的排場可比柳輕塵大了許多。遠遠地便遣了管家過去,只見一頂硃紅色的轎子慢悠悠地過來,先是下來個明眸皓齒的小丫鬟,接着取了小凳,小心翼翼地攙扶着柳槿嫣下來。
暮色四合,瑰麗雲霞之下,卻有一張更爲明麗耀眼的面容靜靜展現在柳府門前——身穿一襲水藍色曲裾長裙,腰際輕系白玉穗子,耳畔明珠搖曳,衆人注目之下,三小姐柳槿嫣就這麼邁着優雅的小碎步走入中庭。
“爹親。”自小被接到柳府養的,柳槿嫣早已將柳老爺當成了親生爹爹看,笑吟吟地行了萬福,吩咐隨行丫鬟將攜帶的禮物一齊承上來。
“槿嫣,此行可順利?”衆人擁着柳老爺與柳槿嫣進了廳堂,望着舉止端莊的女兒,柳老爺甚是滿意地捋了捋鬍子。
“槿嫣很好,就是惦記爹爹,所以提前回來了呢。”柳槿嫣笑道,手腕露着一截翠色的鐲子,四下環顧,“怎地不見宜哥哥?”
“你大哥近來身體又不好。”柳老爺皺眉,“對了,上次爲父修書去催你回府,就是爲了你大哥的事情。再過幾日我要去京城一趟,約莫一個多月不能回來,柳府事務便先交給你,若有什麼不會的可以讓管家幫你。”
“交給我?”先是一愣,隨即很快地笑起來,柳槿嫣一雙明眸眨了眨,似是不經意地望向站在一旁的柳輕塵,“啊,輕塵哥哥也在這兒呢。”
柳輕塵面無表情:“槿嫣妹妹這才注意到我麼?”
“爹爹,”彷彿沒聽見柳輕塵的話,柳槿嫣只兀自轉了頭和柳老爺說話,“槿嫣年紀還輕,怕是處理不好,爲何不讓輕塵哥哥幫忙?我聽說,平日裡輕塵哥哥對於柳府事務可積極呢……”說着便有意無意地往旁邊看,只見柳輕塵的面色分明一白,手用力地擰緊了袖子。
“朱管家,”柳老爺朝管家招了招手,“按我說的做,我不在的日子,便由槿嫣做主,你們好生幫着她,切莫出什麼差錯,宜兒的病也要留心。”
管家連聲應了。再與女兒絮叨幾句,柳老爺忽然有些心事重重,很快便回屋休息,從進屋到離開,竟連一眼都沒有望過柳輕塵。
“輕塵哥哥,槿嫣累了,便不與哥哥多說了。”輕甩廣袖,柳槿嫣笑着推門而去,身後四個小丫鬟隨行,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了。柳輕塵望着桌上幾個零落的禮盒,上面隨意寫着“孟姨娘親啓”五個大字,眼中怒意一閃。
“輕塵,怎麼了?”好不容易等人都散光了,菱兮這才從後堂繞過來。遠遠看着那三小姐和柳老爺說了幾句話,然後就先後離開,看不出發生了什麼,卻忽然注意到柳輕塵的面色極是不好。
“……”見來人是菱兮,柳輕塵的臉色微微緩和,嘆了口氣,“沒什麼。”
“那個便是柳府三小姐了?”菱兮好奇道,“看起來好端莊秀麗呢,他們口中的‘大家閨秀’,應該就是這番模樣了吧!”
柳輕塵用鼻子哼了聲,不置可否。“我還有事,先走了。”他簡短道,隨後又回頭打量了菱兮幾眼,“槿嫣……你不要多與她接觸。”
“啊?”
“因爲……她,不好。”匆匆忙忙落下一句,柳輕塵轉身便走。菱兮還來不及咀嚼那句“不好”究竟是什麼意思,就看見整個廳堂的人轉眼間散了個大半。
——柳槿嫣不好?
她腦中回想着三小姐優雅秀麗的模樣,那樣的一個人,哪裡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