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噩耗

當陸少琥走進病房的時候,看到吉祥在吃葡萄,而他媽則在給吉祥按摩動過手術的腿。他坐到病牀邊,淡然地問道:“傷口痛?”

“不只是疼,還癢得難受。那羣小護士簡直氣死我了,我昨晚讓一個小護士幫我按摩,結果她使勁掐我。哥,你要幫我好好教訓教訓他們。”

朱莜也幫着女兒說話:“咱們花那麼多錢,他們竟然這麼對待吉祥,太欺負人了。他們就是看你爸死了,咱們沒了權勢,所以就一副小人嘴臉。”

如果伯偉還在,只要她亮出伯偉的名字,哪個人敢對他們大呼小叫?

她開始在心裡埋怨那短命的陸伯偉。他怎麼就走得那麼早?

“吉祥,不是哥要說教,可是哥要問問你,昨天是誰先動手打的人。”陸少琥臉色微沉,不太讚賞地看着妹妹。

吉祥跟媽總是有這種本事,把自己的錯轉嫁給別人,然後還能找出一大堆理由來編排別人的不是。

“又有人跟你告狀?這羣小人!”陸吉祥咬牙切齒地說道。她手裡的葡萄珠因爲氣憤,一下子被她捏碎。

朱莜趕緊找來面巾紙,給吉祥擦手。一邊擦一邊數落兒子:“你妹妹不好受,他們不好好照顧,打她一巴掌還是輕的。我說你到底是要幫誰說話?”

“我只說真理。”陸少琥搖了搖頭,對媽跟妹妹極其失望,“吉祥,人家不過晚來了幾分鐘,你上來就一巴掌,這事要是換你身上,你受得了?你讓人給你撓癢癢,人家不嫌棄給你撓了,你開口就罵人笨。你這種態度,到哪裡能讓人喜歡?不要總拿你是爺爺的孫女來嚇唬人,爺爺的臉都快被你丟光了。你疼你癢,我知道,可是你這大小姐脾氣如果不改,沒有一個特護願意接受我的僱傭。”

“我哪有丟爺爺的臉?我……我是爺爺的孫女……又不是假的。”陸吉祥自覺理虧,說話有些結結巴巴。

“改改你的脾氣,不然我真要請不到特護肯照顧你了。”陸少琥無奈地勸了一句。

“好好好,我聽你的。不打她們,也不罵她們了。”陸吉祥不耐煩地說道。哥難得有空來看她,結果來了卻不是噓寒問暖,上來就是一頓數落。她耳朵都聽得起繭了。

“吉祥,哥的說教只到今天爲止,你聽進去最好,聽不進去哥也沒辦法。”陸少琥說完,就看了一眼手錶,“我還有任務,走了。”

“走走走!你們都走!最好再也別來看我!”陸吉祥不滿地推着陸少琥。他纔來就要走,那還不如不來,害她更生氣。

打她受傷,除了媽天天來照顧她,就只有哥除三差五地出現一次,陸家其他人跟死了一樣,連個面都不報。

“你好自爲之。再要有什麼事,我不會再幫你。”陸少琥失望地看了眼妹妹,就轉身走出病房。吉祥,已經無藥可救。他想拉她一把,卻沒收到效果。

算了,就讓她這麼混吧,早晚有一天,她會衆叛親離。

錯了!她已經衆叛親離。

現在除了媽,哪還有一個人喜歡吉祥?

……

李小曼在跟容鐫辦好一切手續之後,心裡輕鬆了一塊。容鐫並沒有太腹黑,倒還給她留了一個董事的職位,只是她婉言謝絕了。她握着容鐫的手,笑着說道:“我只想卸下所有包袱跟大小姐的名號,當一個平凡的唐夫人。”

“看來我留不住你了。”容鐫有些惋惜地說道。

“現在對我來說,家人比一切都重要。”在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李小曼已經看淡名利與金錢,只想做一個平凡的女人,親自下廚給丈夫做飯,看她的兒子一天天長大。在這平凡的生活中,她感到了快樂,那是從前的李小曼所不能理解的幸福。

“我有些羨慕唐夫人的看破紅塵。可惜我還要在這紅塵裡掙扎。”容鐫有點欽羨地看着李小曼淡然的笑臉。在他記憶裡,幾年前的李大小姐是個非常傲慢、刁蠻、不可一世的千金小姐,他不清楚那個唐大夫到底施了什麼魔法,竟然讓一個飛揚跋扈的女人變成一個如此恬靜安然的女人。

“是因爲經歷了太多滄桑,所以對名利已經沒什麼感覺了。”李小曼有些辛酸地說道。最近這一兩年,經歷了太多生離與死別,她的心非常疲憊,幸好一直有唐瑾陪着她。

“苦難的結束就是幸福的開始,李小姐,你的幸福纔剛剛開始,好好享受你唐夫人的平凡的幸福。”容鐫誠摯地鼓勵李小曼。

“謝謝。”李小曼鬆開容鐫的手,自豪地笑了笑,“我對未來充滿信心。容總,公司就交給你了,我現在要回家抱兒子。”

“那恕不遠送。”容鐫客氣地彎彎腰,看李小曼邁着輕鬆的腳步離開。

……

李小曼回到家的時候,看到丈夫正焦急地撥着電話,一看到她進屋,立刻將手機裝進口袋。她納悶兒地問:“唐瑾,出什麼事了?”

“爺爺……爺爺過去了。”唐瑾猶豫了幾秒鐘後還是決定將這個噩耗告訴李小曼。最近小曼遇到的打擊已經超過她的負荷,沒想到在他以爲她的悲劇結束的時候,小曼的爺爺又過世了。

“爺爺?不可能!我明天才跟媽去看過他。他還對我笑。唐瑾,這笑話不好笑。”李小曼不敢置信地望着唐瑾。說什麼她也不相信爺爺死了。昨天她還握着爺爺的手,她還趴在爺爺的膝蓋上,享受那份屬於親情的溫馨。

“是真的。小曼,是媽打來的電話。她已經在爺爺那裡。”唐瑾扶住快要李小曼,沉痛地說道。

雖然他知道小曼會難過,可是這種事他不能說謊。

這時,唐母抱着小杰從臥室出來,她一邊哄着孫子,一邊對李小曼說道:“小曼,是我接的電話,是親家母親口告訴我的。”

“爺爺死了?他死了?”李小曼淚流滿面地低語,其實她的心裡很清楚唐瑾說的是實話,她只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現在只剩下兩個至親,雖然爺爺已經無法明白地表述自己的想法,可是依然是她心中的支柱。現在爺爺死了,她在這個世界上就只剩下媽一個人。一種無法承受的悲痛讓她眼前一黑,她覺得爺爺的死就像最後一根稻草,終於把她打倒了。

爺爺,你等等我……

是昏迷之前,她的眼前不斷浮現出爺爺充滿寵愛的笑臉。

唐瑾一把抱住李小曼,將她放到沙發上,他一面掐着她的人中,一邊輕喚:“小曼,醒醒。”

李小曼醒過來後,一把推開唐瑾,她神經質地喊道:“我要去看爺爺。我要去去看爺爺……”

唐瑾趕緊拿了外套,大步追出去。

李小曼在看到爺爺冰冷的身體後,就哭倒在他的牀前。他冰冷的身體告訴她,他已經離她而去。她泣不成聲。昨天,她摸到的還是爺爺溫暖的手,今天就已經毫無溫度。

“小曼,別太傷心。爺爺死得很安詳。”唐瑾努力安慰妻子,可是李小曼依然沉浸在自己的絕望與悲痛裡,無法自拔。在料理爺爺後世的過程中,唐瑾始終陪在李小曼身邊,悲傷着她的悲傷,難過着她的難過。

李母只是靜靜地坐在靈堂裡,茫然地看着不知名的前方,根本無力去招呼前來弔唁的人。

“媽,您去休息一會兒,我跟小曼在這兒陪着爺爺就行。”唐瑾怕岳母過度悲傷,就上前勸道。

李母沒有說話,只是擡了一下眼皮,就又陷入自己的世界裡。

唐瑾嘆了口氣。岳母跟妻子因爲這最後一個親人的去世,被打擊到。

當爺爺被推進去火化之前,李小曼痛苦地撲上前,禁止人們把爺爺帶走:“爺爺,你醒醒,你不能就這麼把小曼丟下。你不要走,不要走……”

“小曼……”唐瑾摟住妻子的腰,將她拖離靈牀。

“不要帶走我爺爺,不要,不要……”李小曼一遍遍重複着這句話,她淚眼迷濛地看着爺爺的屍體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最近因爲悲痛而再次昏倒在唐瑾懷裡。

“小曼,就算全世界都離你而去,我還在你身邊陪着你。”唐瑾緊緊摟住妻子,深情地說道。

李母雙手合十,嘴裡默唸着別人聽不清的話:“爸,你走好。到了那邊看到方軍,給我問個好。”

前來弔唁的青荇也不禁爲李小曼難過。曾經的天之驕女李小曼,竟然連遭打擊。小曼父親的死已經讓李家走向頹廢與衰敗,可是李小曼的悲慘人生卻並未從此結束,她外公纔剛跳樓自殺沒多久,爺爺又驟然辭世,就算小曼再堅強,也無法承受這種一而再的打擊,她會痛不欲生是非常正常的表現,因爲她愛她的親人。曾經經歷過生離死別的青荇,能深切地感受到李小曼此刻的心痛與絕望。她與小曼變成了同病相憐的人,都痛失親人,只是現在的李小曼除了唐瑾什麼都沒有了,而她卻成了讓人羨慕的陸家少夫人,陸副部長的妻子。命運這種東西,真的有些讓人難以預料。

“可憐的小曼。”青荇倚在陸少琛懷裡,傷感地呢喃。

“我們誰也無法阻止生老病死。只能祈禱。”陸少琛感慨地說道。

就如他無法讓自己不生病一樣,他也不能預知自己的死亡。如果某一天他死了,青荇該會比此刻的小曼更加痛不欲生吧?

陸少琛不禁握緊拳頭,將牙根咬破。

完結篇 我拿什麼拯救

大結局(一)

當李小曼從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手裡接過爺爺的骨灰時,雙腿幾乎失去全部力氣。雖然爺爺對她的管束很大,但是她知道爺爺愛她,爺爺中風後,每次她去探望他時,他一看到她出現就會露出燦爛的笑,那笑容讓她在困境中感受到源於親情的溫暖。可是現在,她再也享受不了那種溫暖了。她覺得自己的心如處於冰窖,失去了那麼多親人後,她有些悲觀,不知道活着到底是爲了什麼。爲了權勢?爲了金錢?爲了享受?爲了遊戲人生?亦或是隻爲了活着?

唐瑾用力摟住妻子的腰,用自己堅強的手臂給她力量:“小曼,爺爺是笑着離開人世的,他走的很安詳,他知道你會堅強,因爲你是他的孫女。”

“我是他的孫女。”李小曼哽咽無語,把臉埋在唐瑾懷裡。

“別忘了,你還有媽,還有我,還有小杰。”唐瑾柔聲勸道。他的妻子已經快到崩潰的邊緣,他不知道要用什麼樣的溫柔才能讓她感到溫暖。除了愛,他已經無計可施。

李母突然出現在李小曼面前,用一種古怪的表情看了一眼女兒,然後對唐瑾說道:“唐瑾,照顧好小曼。”

唐瑾真誠地點點頭,向岳母保證:“媽,我會。”

“我們李家就還小曼這一根香火。”李母長長地嘆了一聲,然後擡起頭,看着灰濛濛的天空。

公公這一生起伏跌宕,可是擁有再大的權勢,也擋不住喪子之痛給他帶來的打擊,他的死讓李家的政治生涯劃上了句號。

而現在,最讓她放心不下的就是小曼,幸好她的身邊一直有唐瑾這樣一個有擔當的男人陪伴。

她就能走得安心了。

“媽,我好像還在做夢。”李小曼含着眼淚,看向母親。她手裡抱着爺爺的骨灰,可是她卻仍然無法相信爺爺就這麼走了,昨天那個還衝她笑的老人,今天已經化爲了一把骨灰,除了骨灰,什麼都沒留下。

“做夢?其實我們都在做夢。人生就是一場夢,夢醒了,始覺一切都成空。”李母的話裡帶着一份玄機,讓李小曼聽不明白。“唐瑾,你跟小曼去安放爺爺的骨灰吧。我要去看看你爸。”李母說完,就轉身離開。

“媽!”李小曼想叫住母親,可李母卻並沒有停下離去的腳步。

“讓媽去吧,也許媽有話想跟爸說。”唐瑾抱住妻子,聲音沙啞地勸道。

岳母說的話有一種悲滄的感覺。

人生就是一場夢,夢醒了,始覺一切都成空。

其實人活着,追名逐利,爲了權勢與金錢而鬥得你死我活,有什麼意義?死了終是要化爲一抔黃土,什麼都帶不走。

“唐瑾,我真的不想活了。他們都離開我了,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李小曼淚眼摩挲,怎麼眨也眨不掉眼裡的淚花。“媽說我們都在做夢,可別人做的都是美夢,我做的卻是噩夢,是噩夢啊!”

青荇跟陸少琛走到他們身邊,關懷地勸道:“小曼嫂子,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也不可能勸得了你,但是真的,你真的要節哀順變。小杰需要媽媽,唐瑾哥也需要你。你如果垮了,小杰跟唐瑾哥要怎麼辦?想想伯母,她要是再失去女兒,她會發瘋的。世上最難過的事是白髮人送黑髮人,所以你得堅強。”

“堅強?青荇,我不像你,你是一棵堅韌的雜草,有着頑皮的生命力,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而我卻是一朵溫室裡的花朵,根本經不起任何風吹雨打,風一吹就枯萎了。”李小曼看着手中的骨灰盒,泣不成聲。

“枯萎不了,你還有唐瑾哥。他會是你的花房。”青荇握住李小曼的手,鼓勵地朝她點點頭。

聽到青荇的話,李小曼嗯了一聲。現在能給她安定的人就只剩下唐瑾。假如當初她沒有瘋狂地愛上唐瑾,沒有厚着臉皮猛追他,那現在失去三位至親的李小曼,該早就崩潰了。她擡起頭,努力將眼淚逼退,然後露出一個慘白而虛弱的笑:“我必須堅強。”

唐瑾看到妻子的笑,感激地向青荇道謝:“青荇,謝謝你。”

“我們是兄妹。”青荇淡淡地笑道。

陸少琛見李小曼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就儒雅地提議:“走吧,我們去安放李老爺子的骨灰。”

……

坐在回家的路上,青荇有些感慨地依偎在陸少琛懷裡,長嘆了一口氣:“世事無常。誰能想到當初那個有着強大背景的美麗驕傲的李小曼,會遭遇這麼沉重的打擊。”

“生死兩無常。”陸少琛握緊方向盤,聲音沉重地迴應。

“我該慶幸在我最艱難的時候,你伸出無私的手幫了我一把。不然我真不知道現在的我會怎樣。”青荇想起當年絕望的自己,那種被上帝拋棄,要失去至親的絕望,還有對命運不公的憤怒……小曼嫂現在的心情與當初的自己應該相似,都是萬念俱灰吧?所幸的是,當年的她遇到了陸少琛,而小曼現在有唐瑾哥。

“那就唱首歌給我聽。”陸少琛淡淡地勾起脣角,笑着要求。

“唱歌?你明知道我五音不全。”青荇有些詫異。陸少琛怎麼突然想聽她唱歌?

“那首歌很好唱,鄧麗君的老歌《我只在乎你》,我現在特別想聽。”陸少琛彎起精眸,鼓勵地啄啄青荇的脣,“唱給我聽。”

“好吧。今天我滿足你的要求,就給你唱一首《我只在乎你》。”青荇清清喉嚨,輕輕哼起那首熟悉的小調,“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將會是在哪裡,日子過得怎麼樣,人生是否要珍惜?也許認識某一人,過着平凡的日子,不知道會不會,也有愛情甜如蜜?”

青荇唱這首歌的時候,感覺自己的心境已經與這首歌融到一起。

如果沒有遇到陸少琛,她的生活絕對不會如此平順,如此幸福。

“如果有那麼一天,你說即將要離去,我會迷失我自己,走入無邊深海里。”

當青荇唱到這一句的時候,陸少琛突然用力踩住剎車,青荇因爲急剎車,頭差點撞上前面的擋風玻璃。她穩住身體後,奇怪地問:“少琛,怎麼了?”

“沒事。那個……我剛纔踩油門踩錯,踩到剎車上。你沒撞疼吧?”陸少琛拉開青荇的手,認真查看她的額頭有沒有撞傷。

“我沒事,只是嚇了一跳。”青荇趕緊笑着安慰丈夫。“我不唱歌了,你靜心開車,別一會兒把油門當成剎車。”

聽到青荇的調侃,陸少琛苦澀地笑了笑。

他並非踩錯,而是青荇唱的最後一句刺痛到他的心。

如果有那麼一天,你說即將要離去,我會迷失我自己,走入無邊深海里……

走入無邊深海里……

那會是萬劫不復吧?

……

陸伯雄將車停在車庫後,從口袋裡取出一個精緻的絨布盒,打開後,看到裡面那對晶瑩的珍珠戒指,不禁笑了笑。這輩子,他似乎就沒真正送過傅怡什麼禮物。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他爲她準備了一份驚喜,希望她會喜歡。

雖然珍珠戒指並不特別貴重,可是卻代表他對她的愛。傅怡在他心中就如同這顆碩大的白色珍珠,潔白而高雅。

盒上絨布盒,他從副駕駛座上拿起一束綴滿滿天星的紅玫瑰,打開車門下車,笑着走向大宅。

在進屋之前,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檢察長衣服,讓自己看起來挺拔硬朗,才推開門進去。

吳淼一看到他手裡的花,就驚訝地從陸少琥懷裡坐起來,然後俏皮地笑着問道:“陸伯伯,今天是什麼日子,您捧這麼大一束紅玫瑰?”

陸伯雄被吳淼調侃,臉色有些微赧,用力咳了一下。他並不太習慣羅曼蒂克這種東西,在被小輩們注視時,有些抹不開。

正獨自研究棋局的陸安國沉吟了一會兒後,淡淡地說了句:“結婚紀念日。”

“哇!想不到今天是陸伯伯跟伯母的結婚紀念日?怪不得陸伯伯要送玫瑰花。”吳淼用肩膀撞撞陸少琥,“陸痞子,跟陸伯伯學着點,你都沒送過我玫瑰花。”

“等我老了,也會送你玫瑰花。”陸少琥不羈地笑道。

他還是第一次看大伯手裡捧着一束玫瑰花,這種浪漫的畫面與他莊嚴的外貌有些不相稱,不過,卻很讓人感動。

人生最大的幸福,怕就是大伯跟大娘這樣,走過幾十個年頭,依然相愛如初。

“爲什麼一定要老了才送?不行!我要你現在就送!”吳淼不滿地抗議。女孩子哪個不喜歡收到巧克力跟玫瑰花?她也是女孩子,而且是一個愛做夢的女孩子,她還沒收到代表求婚的玫瑰花,就這麼把自己嫁了,她突然覺得有些不值。

“好。我的大小姐,我送你。”陸少琥一把拉起吳淼,環住她的腰,就朝外面走。

吳淼不解地問道:“陸痞子,你拉我去哪兒?”

“你不是要玫瑰花?”陸少琥不羈地咧咧性感的嘴脣,笑得有些壞,“你要是不想要,咱們還回去。”

“要!我要!”吳淼立刻興奮地跟上陸少琥的腳步。

陸少琥漂亮的桃花眼裡滿是對吳淼的寵溺。

大伯那麼古板的男人都開始浪漫,他這個對付女人很有一套的男人竟然忘了要拿玫瑰花鬨自己心愛的女人開心。該罰。

陸伯雄在兩個孩子離開後,臉還有些不自然地紅。他跟老父打過招呼之後,就邁開長腿上樓。

希望自己今天這幼稚的行爲不要招來傅怡的取笑。在打開房門之前,他有些惴惴不安。

傅怡正要給女兒餵奶,看到陸伯雄拿着花進來,愣了一下。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看到這種畫面,漂亮的紅玫瑰映紅陸伯雄的酷臉,看起來有些可愛。

陸伯雄用力咳了一下,在妻子帶笑的目光中走過去,然後單膝跪地,用無比真誠的聲音說道:“老婆,結婚紀念日快樂!”

傅怡將女兒放到嬰兒牀上,感動地接過玫瑰花:“我不知道你會記得。”

今天是他們結婚三十九週年紀念日,她以爲這種日子只有她自己會記得,沒想到伯雄會記得,還這麼羅曼蒂克地送自己玫瑰花。

“我以前太粗心。”陸伯雄充滿歉意地仰望着妻子。他知道過去的自己太疏忽身邊的妻子,從來沒有給過她安全感,沒給過她愛。以後的歲月裡,他會好好把自己前半生欠她的全部彌補給她。

“你不是粗心,是工作太忙。我不怪你。”傅怡豎起食指,堵住陸伯雄要說出口的道歉。她根本不需要他道歉,因爲她知道他現在很愛她。她不會怪他以前的輕忽。相反地,她很高興。沒有風雨,怎麼知道彩虹的美麗?沒有失意,怎麼知道幸福有多珍貴?

“傅怡,我以後會記住每一個特殊的日子。”陸伯雄握住妻子的手,深情地望着她絕美的臉。他發現自己對她的愛不但沒有隨着歲月的流逝而稍減,反而越來越濃烈。

愛,就像一杯烈酒,越陳越香。愛,這壺三十幾年的烈酒,已經變成一斛陳釀,香甜,淺酌一口便能讓人沉醉。而他現在只想狂飲這一斛陳醋,沉醉在傅怡的懷裡。

“你要記不起,我會提醒你。”傅怡莞爾淺笑。

她不需要再做一個小心翼翼的女人,去費心猜測丈夫的心,她現在可以在他面前肆意表現自己的喜怒哀樂。她很快樂。

“我不會給你機會。”陸伯雄笑望着妻子的笑顏,堅定地說道。他決不會再讓自己那麼粗心,就算工作再忙,他也會努力做一個好丈夫,努力讓傅怡體會做一個被疼愛的小女人的快樂。在傅怡快要感動地掉眼淚時,他着從口袋裡掏出那個他準備的重量級驚喜,打開後,展現在她面前:“老婆,你在我心裡就像這枚珍珠般高貴典雅,你是我心裡永遠的珍寶。”

傅怡含着眼淚,看着陸伯雄擡起她的手,將那枚漂亮的珍珠戒指套入她的手指:“伯雄,我會不會在做夢?”

這麼浪漫的畫面,像在演電影。她不相信這是現實。

“如果這是夢,那就讓我們一起把這夢做下去,一直做到老。”陸伯雄很少說情話,今天的這情話,雖然沒有太甜膩,可是卻分外感動傅怡。

因爲他的笨,他已經錯過許多能與傅怡相愛的時光。在他們剩下的歲月裡,他會盡情地愛。

傅怡環住陸伯雄的脖子,拉低他的頭,主動吻住他的薄脣:“讓我們一起做夢。”

陸伯雄激動地吮住傅怡的脣,與她脣齒相依時,他感到一種滿足。

他相信,不管再過幾十年,他們都能像現在這樣相愛。

躺在嬰兒牀上的小欣然睜着一對黑乎乎的大眼,看着父母親的吻,脣邊漾開一朵如花般的甜笑。

女兒的笑聲驚醒傅怡,她紅着臉推薦陸伯雄,將女兒抱起來:“小欣然剛纔餓了,我正要給她餵奶。你回來一攪亂,奶粉怕已經涼了。”

“我去溫熱。”陸伯雄脫下外套,就拿起桌上的奶瓶,去溫奶。

“別燙着。”傅怡看着丈夫笨拙的動作,不禁笑了起來。

陸伯雄把燙好的奶瓶從熱水裡取出來,放到臉頰上貼了一下,感覺到溫度差不多,才遞給妻子:“你看看燙不燙。”

“要這樣試奶的溫度。如果奶粉的溫度不燙手,就可以給孩子吃。”傅怡將奶瓶倒過來,用力擠了一下,有幾滴奶掉到她的手背上,覺得有些燙手,就搖晃了幾下,在試了幾次之後,她覺得奶溫差不多時,就對丈夫說道,“把你的手背伸過來。”

“哦,好。”認真學習的陸伯雄趕緊將手背遞過去。

“這樣的溫度才行。”傅怡認真地教,陸伯雄認真地學,這種平凡的溫馨讓兩個人的心貼得更緊。

“我來喂咱們女兒。”陸伯雄笨拙地抱過小欣然,拿着奶瓶喂起女兒。在看到女兒像只貪婪的小貓一樣吮着奶嘴時,他的臉上散發着一種叫“父愛”的東西。

傅怡倚着陸伯雄的肩膀,充滿柔情地看着他俊朗的側臉。他那堅毅的臉雖然多了些歲月的痕跡,卻依然像年輕時候一樣迷人,一直吸引她的目光,讓她的心沉淪。

能與他成爲夫妻,她此生無悔。

小欣然吃飽後,靠在陸伯雄胸前,滿足地打了個飽嗝,就閉上眼睛睡着了。

“欣然睡着了。”傅怡輕聲提醒丈夫。

“噓……”陸伯雄提醒妻子別出聲,“別吵到欣然。”

他輕手輕腳地將女兒放到嬰兒牀,那份小心翼翼如此謹慎,好像他抱的不是孩子,而是一個名貴的宋代鈞瓷。

傅怡不禁笑了。

……

吳淼捧着一束嬌豔的紅玫瑰回到大宅,臉上帶着如夢幻般迷離的笑。陸少琥看了眼吳淼臉上的表情,不禁搖頭,他用食指使勁敲上吳淼的腦門,調侃地說道:“丫頭片子,回魂了!一束玫瑰就能讓你笑成這樣,好像我還沒一束廉價的玫瑰吸引你。”

“人家是女孩子嘛!”吳淼捂着額頭,不滿地爭辯。“我說陸痞子,你就不能多哄哄我?真不知道你以前‘風流二少’的名號是怎麼得來的。”

她記得以前的他很會哄女孩子,怎麼在成爲她男朋友之後,就變成木頭了?

“我不會把那種哄騙女人的伎倆用在自己心愛的女人身上。”陸少琥將吳淼摟進懷裡,再次用力敲了一下她聰慧的腦門,然後粗聲地問,“明白了嗎?”

吳淼雖然被打疼,可是在聽明白陸少琥的話後,不禁驕傲地笑起來。原來他對自己的特別是因爲他愛她,所以他不想用那種哄騙女人的花招來騙她。他對她的打與罵,他對她的管束……全都是因爲他愛她。

“那你以後不可以再把那些騙人的伎倆用在別的女人身上。”吳淼揉着腦門,霸道地命令。

“是!”陸少琥放開吳淼,非常誠懇地朝吳淼敬了一個軍禮,就像在接受領導的命令一樣。

吳淼這才滿意地笑起來,她捧着紅玫瑰,一邊往大宅裡面跑,一邊得意地說道:“看在你那麼誠心的份上,就原諒你了。”

看着吳淼歡快的背影,陸少琥露出灑脫不羈的笑。

他以前的風流只是因爲不懂什麼叫愛。父母的婚姻不合給他的影響極大,他曾經從不相信這世界上會有愛情,可是遇到吳淼,他的心一步步沉淪,終於懂得這個世界上真有那種能叫人生死相許的感情。

在吳淼面前的他,只是最真實的陸少琥,他不會耍花招,不會把以前哄女人用的甜言蜜語用到吳淼身上。

……

晚上,青荇在陸少琛忙完,上牀後,趴在他胸前,神秘兮兮地笑道:“少琛,你知不知道今天是爸媽的結婚紀念日?”

“不知道。”陸少琛如實回答。他有些抱歉地皺了一下眉,他似乎對父母的關心很少,竟然連這種日子都不知道。

“我聽爺爺說,爸今天拿了一束特大的紅玫瑰回來。”青荇俏皮地用雙手在胸前比劃了一下,“特漂亮。”

“爸會送媽紅玫瑰?”陸少琛有些驚訝。想不到木訥的老爸會做這種羅曼蒂克的事。

青荇支起手臂,有些崇拜地說道:“爸真帥。”

陸少琛翻了個身,將青荇壓在身下,聲音充滿誘惑:“你是不是羨慕了?也想要玫瑰花?”

“你當我是淼丫頭?”青荇一下子紅了臉。雖然收到愛人的紅玫瑰這種事是很俗氣的事,可是如果陸少琛真送自己玫瑰,她一定會很感動。

“淼丫頭?”陸少琛納悶兒地挑眉。

“淼丫頭纏着少琥,非要少琥也送她一束玫瑰。今晚他倆回來的時候,捧着玫瑰花的淼丫頭笑得跟中了大獎一樣。”青荇把自己看到的事告訴陸少琛,因爲他今晚加班,所以很遺憾地錯過了許多好戲。

“這一對。”陸少琛笑着搖搖頭。少琥跟吳淼就是一對歡喜冤家。

“可是,我也想要玫瑰花。”青荇膩在陸少琛懷裡,用一種撒嬌的語氣說道。

“一定滿足你。”陸少琛抵着青荇的額頭,深邃的精眸熱情的看着青荇灩瀲的脣,聲音充滿蠱惑。

“我愛你!”青荇笑着拉起被子,將兩個人裹進被單裡。

黑暗裡,陸少琛熱情地吻住青荇,雙手飛速地脫掉兩人的衣服,讓這冬日的夜燃起億萬度的火球花,燃燒了夜空,讓這夜變得分外絢爛美麗。

第二天,青荇果然收到一把漂亮的紅玫瑰,她拿着玫瑰花回到家的時候,陸安國露出欣慰的笑:“咱們家這兩天要被紅玫瑰淹沒了。”

在傅怡跟青荇都紅着臉低下頭時,他遺憾地嘆了口氣:“可惜老婆子死的早,要不然,我也要送她一束玫瑰花。”

當傅怡跟青荇詫異地擡起頭時,老爺子粗聲地說道:“我也年輕過!”

青荇跟婆婆相視而笑。看來,爺爺也愛過。

……

李瓊把女兒從幼兒園接出來,帶她去必勝客美美地吃了一頓披薩,就揹着女兒回到住處。剛出電梯,她就看到公寓門口有一個早就不應該出現在她面前的人。她遲疑着要不要走過去。

陳棋一看到李瓊跟丫丫,就把手裡的菸頭扔地上,用腳踩滅。然後像等待法官判刑的罪犯似地,等着李瓊走近。

“李……李瓊……”他小心翼翼地叫着李瓊的名字。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李瓊,她似乎變得更獨立,一點兒也沒有因爲離婚而變得消極。

“你來幹嘛?向我炫耀你現在過得多幸福?如果是那樣,那就大可不必。我跟你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你走吧!”李瓊冷漠地說完,就掏出鑰匙要開門。

陳棋看李瓊揹着女兒開鎖有些吃力,就趕緊殷勤地上前:“我幫你。”

“走開!回家去陪你老婆兒子!我跟丫丫不跟陌生人交流!”李瓊一把推開陳棋,用力擰開門匙,揹着女兒進屋。

陳棋看到房門在自己面前關上,懊惱地猛揪着頭髮。

雖然他很喜歡馬麗爲他生的兒子,可是他總是忘不了李瓊,有時也會想起丫丫。他想看看她們過得好不好。

他一邊捶着房門,一邊大聲說道:“李瓊,我想跟你談談。”

門板另一邊的李瓊一邊緊摟着丫丫,一邊強迫自己堅強,哪怕把牙根咬迫,她也不能哭。不就是個不知道潔身自愛的種馬男嗎?她有什麼可留戀的?她跟丫丫不會再跟陳家人有任何交流。她一個人帶着丫丫,很好!

“媽,爸爸爲什麼來?他不是有弟弟了嗎?”丫丫抱着李瓊的腿,奇怪地問道。

聽到女兒的問話,李瓊蹲下身子,拍拍女兒的小臉,柔聲哄道:“丫丫乖,你去臥室打電動,媽跟你爸有些話要說。”

丫丫懂事地點點頭,就自己進屋,並乖巧地把門關上。

“咱們沒什麼好談。請你離開,不要驚擾到我的鄰居。”李瓊的聲音隔着門板,冰冷地傳入陳棋耳朵裡。他有些失魂落魄地垂下手:“李瓊,我知道我混!可我跟馬麗在一起,那都是我媽逼我……她想要個孫子……”

“你媽逼你?你媽逼你跟馬刺上牀,你要不願意,她還能宰了你不成?陳棋,你省省口水吧。”李瓊不屑地冷笑。男人偷了腥竟然還想給自己偷腥找藉口。他現在來找她是爲了什麼?對馬麗厭倦了?又想起她來了?還是良心發現,想對丫丫表達一下父愛?不管是哪一種,她都不會再理他。

“你知道,陳家就我一個獨子。”陳棋可笑地還在爲自己辯駁。“我那也是無可奈何。可是我心裡愛的人一直是你。”

聽到陳棋的話,李瓊感覺分外可笑。她一把打開門,冷傲地睨着陳棋卑微的臉。這個男人已經變得讓她不認識,他的心醜陋得讓她噁心。“陳棋同志,你真偉大!你一邊娶了小三兒,抱了兒子,一邊還來找我這個前妻敘舊。你想腳踏兩隻船?我告訴你!不可能!潑出去的水沒有收回來的道理!我李瓊決不吃回頭草。請你離開,從我跟丫丫面前馬上消失!”

陳棋猶豫着,不肯離開。

“我給你三分鐘,三分鐘你不消失,我立刻報警。一……二……”李瓊絕情地說道。

陳棋見李瓊一點轉寰的可能性都沒有,只好落漠地離開。

李瓊回到公寓,長吁了一口氣。現在的陳棋真讓她失望至極。他娶了馬麗,抱上兒子,春風得意了,竟然還有空想起她這個糟糠之妻。他以爲她李瓊會因爲被拋棄而失魂落魄,以爲她會可憐兮兮地等着他回頭,等他臨幸?他未免也太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Shit!垃圾!”李瓊忍不住罵出一句髒字。

丫丫小心翼翼地從門縫那邊往客廳望,在看到媽媽生氣的表情後,她眨了兩下圓溜溜的大眼,輕輕走到媽媽面前:“媽媽不生氣,生氣會長皺紋。”

李瓊聽到女兒的話,立刻笑着將丫丫抱進懷裡。

丫丫說的對,她不該爲不值得的男人生氣。

就讓陳棋跟他媽,還有他的嬌妻與寶貝兒子,都通通滾得遠遠的。

從今以後,她不會再讓陳家人有哪怕一點點會影響她的能力。

……

李小曼在處理好爺爺的後事後,突然發現找不到母親了。打電話沒人接,她焦急地拉着唐瑾跑去外婆家,找獨居的母親。

華麗的別墅外表看上去依然華麗,可是卻被一種低氣壓籠罩,當李小曼站在客廳裡時,感到有些窒息,那種死氣沉沉的感覺壓抑得她喘不過氣來。想起外公的死,她又想落淚。

“媽!”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她就扯着唐瑾往樓上跑。

別墅冷靜得像一座死城。沒有一個人迴應李小曼的呼喚。他們找遍別墅裡所有房間,也沒有找到李母。唐瑾的心裡突然浮起一種不祥的感覺。

記得在爺爺的葬禮上,媽說了一句充滿悲滄的話:人生就是一場夢,夢醒了,始覺一切都成空。

人生就是一場夢,夢醒了,始覺一切都成空。

人生就是一場夢,夢醒了,始覺一切都成空。

人生就是一場夢,夢醒了,始覺一切都成空……

唐瑾的心裡不斷重複這句話,突然他緊張地喊了句:“不好!”

岳母在說完那句話後,說要去看爸,也許那是絕別。她已經看破紅塵……

“唐瑾,我媽到底去哪兒了?”李小曼焦急地站在母親房裡,差點要哭出來。現在她就還有媽一個至親,可不能再出任何事。

“你找找,看媽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唐瑾一邊吩咐妻子,一邊開始動手尋找。

當他翻到梳妝檯第三個抽屜的時候,一封信出現在他面前。他有些緊張地將信取出來,然後顫抖地呼喚妻子的名字:“小曼,媽留給你的。”

李小曼膽怯地不敢看,她一邊搖頭一邊後退,好像那封信是一杯毒藥:“別!你別告訴我,不要告訴我……”

“小曼,要我幫你念?”唐瑾小心翼翼地問。

他隱約感到這封信裡絕對不會有好消息。

李小曼雙手顫抖地搶過信,緊張地抽出裡面的信紙。當她看到信的內容裡,眼淚立刻如狂歡的瀑布似的,奔涌而出。她泣不成聲地讀着上面的內容:“小曼,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媽已經去陪你爸,不用找我……不!媽,你不能這麼殘忍!”

她已經失去那麼多親人,最後連媽也離她而去。

唐瑾搶過信紙,在看清上面的內容後,不禁後悔。當時岳母說要去看爸時,他竟然沒有聽出岳母話裡的悲哀與要離世的絕望。他應該挽留岳母纔對。

李小曼尖叫了一聲,她突然拋下唐瑾,神經質地跑出去。

“小曼!”唐瑾趕緊追上去。

“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去找我媽!”李小曼神經質地尖叫,她不斷重複着那句話,“我要去找我媽!”

唐瑾用力將李小曼箍在懷裡,不住輕聲安慰她,默默地承受着落在自己的拳頭,堅持着不放手。

“唐瑾,我已經一無所有了!”李小曼崩潰地吼道。

她終於被最後一根稻草擊倒。

當她清醒過來後,就一動不動地坐在牀上,不哭也不笑,目光呆滯地看着前方。

“小曼。”唐瑾小心翼翼地叫着妻子的名字。見李小曼的眼珠連間或一轉都不曾有過,依然呆滯,像一個木偶,他難過地吸了一口氣。上帝這次真的太過殘忍,把所有的悲劇一股腦地投在小曼一個人身上。任是鐵做的心,也要痛瘋了。他架起兒子,努力擠出一個艱難的笑,對小曼說道:“小曼,小杰要媽媽,你醒過來,好不好?”

李小曼的眸光似乎閃了一下,可是那就如曇花一現,她的目光很快就恢復了黯淡與呆滯。

“小曼,你說過要堅強。”唐瑾難過地長吸了一口氣。他將妻兒抱時懷裡,情真意切地說道:“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可是你看看咱們的兒子,小杰需要媽媽。你不能放棄我們。醒過來吧。”

李小曼的表情依然淡漠,只是她的眼裡流下兩行冰冷的淚。

唐瑾用他熾熱的脣一滴滴將李小曼的眼淚吻幹,不斷柔聲哄道:“小曼,如果你是溫室裡最嬌貴的蘭花,我就是你的玻璃花房。我會爲你造一個不透風的牆,擋住外面所有風雨。醒過來。我求你。”

唐母站在門口,看着兒子那悲傷的表情,不禁潸然淚下:“小瑾,有親家母消息沒有?”

唐瑾搖搖頭:“我已經報警,但是一直沒消息。”

“也許還沒有那麼絕望。”唐母擦擦眼淚。

現在沒有消息,也許就是最好的消息。

“岳母死意堅決,希望不大。”唐瑾抱緊身體僵硬的妻子,聲音暗啞地說道。

夾在兩人中間的小杰,突然伸出小手,輕輕碰觸起李小曼的臉,似乎在幫媽媽擦眼淚。

李小曼的身體顫了一下,可是她依然沒有說話,木然着一張悽美的臉。

唐母無奈地嘆息:“小瑾,你要不要帶小曼去看看……”

看樣子,小曼的心靈承受不了這過度沉重的打擊,她已經完全封閉了自己,連小杰都無法喚醒她。

“小曼沒瘋!她沒瘋!”唐瑾不肯接受這個事實,“小曼只是太難過。精神病院不適合她。”

如果他把小曼送進精神病院,在那個冰冷的地方,小曼只會越來越神經質。他雖然不是精神科醫生,但是他發誓,他會治好小曼。

“我沒說她瘋,只是……你看她現在的樣子……”唐母無力地搖了搖頭。小曼就算沒瘋,也離瘋不遠了。

“她是我妻子。不管她變成什麼樣,我都要她在我身邊。媽,請你理解我。”唐瑾堅定地望着母親。

以前,是小曼一直全心全意地愛她,現在該換個個兒,換他來愛她。

唐母只好妥協。她並不圖兒媳婦多有錢,多有勢,可是現在的李小曼已經完完全全變成唐瑾的負累。她真不知道這是兒子的幸或不幸。

這一對,到底會怎樣走下去?

……

青荇在知道李小曼的病情後,趕緊跑到唐家探望。

“小曼嫂。”她叫喚了好幾聲,李小曼也沒回應。她不禁難過地流下眼淚。她別開臉,悄悄擦掉眼淚:“哥,小曼嫂一直這樣嗎?”

“一直。”唐瑾點點頭。懷裡的兒子因爲這幾日失去母親的疼愛,一直不乖地哭。他一邊努力安撫着兒子,一邊難過地看着妻子。

“小杰怎麼了?”青荇頭一次看到小杰這麼折磨人,就伸手將孩子抱過來,把他橫抱在自己的懷裡,一邊拍着他的小屁股,一邊柔聲哄着他。

也許是聞到青荇身上的母性味道,小杰安靜不少,不再哭鬧。

“小曼連小杰也不肯抱,孩子想媽了。”唐瑾萬分無力地說道。他這兩天想了許多辦法來喚醒小曼,都不管用。看來他得去找精神專業的老同學,向他們取經。就算窮這一生,他也要把小曼治好。

“找到李伯母沒有?”青荇關心地問道。也許找到李伯母,小曼的病情會好一點兒。

唐瑾點點頭:“在山上,找到時身體已經硬了。”

“可憐的小曼姐。”青荇差點哭出聲。這下子,連能喚醒小曼嫂子的希望也沒了。

“我會治好她。”唐瑾充滿堅定地看向妻子。

人生就是一場夢,夢醒了,始覺一切都成空。

小曼太過絕望,所以把自己封閉了。他會打開她心裡那一層堅固的城牆,讓她活過來。

青荇嘆了口氣,心疼地哄着小杰。

這麼小的孩子,怕也感受到母親的絕望,所以那麼乖的小杰,纔會不安地哭鬧。

她坐到小曼身邊,語重心長地說道:“小曼姐,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當年我媽被繼母傷成植物人的時候,我也跟你一樣萬念俱灰,我恨這個世界爲什麼要這麼對我。我想你也是這樣想的吧。可是你不能總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裡。你看看小杰,這麼點的孩子,少了母親的疼愛,會有多麼不幸。你是小杰的母親,誰也不能代替你疼愛他。”

唐瑾聽着青荇的話,心碎地別過臉,怕讓小曼看到自己臉上縱橫的小溪。

也許是青荇的話觸痛到李小曼最深處的痛,她突然伸出手,將兒子搶過去,緊緊地,緊緊地抱在懷裡。

雖然她依然沒有說話,可是唐瑾依然對這個進步狂喜。他衝到牀前,緊緊地將小曼抱進懷裡:“小曼,哭出來。你哭出來。”

李小曼終於放聲大哭。這壓抑了數日的悲痛讓她放肆地流淚。接連失去至親的悲傷是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讓她無力呼吸的痛。

她以爲封閉了自己,就再也沒有人能傷害她,她以爲她不哭,媽就會回來,她以爲她不哭,她就能讓一切都變回原樣。可是她忘了唐瑾跟小杰,他們都需要她。她不能太自私,把自己關在那個封閉的空間裡,不理會丈夫跟兒子的痛。

“好了,哭出來就好了。哭吧,我在你身邊。”唐瑾流着淚擁緊小曼,他的淚滴落到李小曼身上,燙得她心跟着痛。

“唐瑾,你不能離開我。”李小曼一邊哭一邊命令。

她已經脆弱得再經不起失去任何東西。

唐瑾捧起李小曼的臉,堅毅地傾訴着深情:“我這輩子也不會離開你。我會用我堅固的玻璃花牆,爲你架起一個真空的世界,讓你這朵嬌貴的蘭花永開不敗。”

聽到唐瑾的話,李小曼再次失聲。

她何其不幸,要面臨至親的死亡?

她又何其有幸,能擁有唐瑾無私的深愛。

唐瑾心疼地低下頭,親吻着李小曼的淚。當他的脣落到她的脣上時,兩人的淚交融到一起。

青荇感動地一勁擦着不斷涌出來的眼淚。

太好了,小曼嫂子能回到人間,她不再封閉自己是唐瑾哥最大的幸福。

她深深地祝福這一對患難夫妻。

唐瑾跟李小曼這一對的感情讓青荇感動。

患難與共,不離不棄。

這樣的感情才叫愛。

她悄悄走出臥室,並輕輕將門關上。

“怎麼樣?”唐母緊張地拉住青荇的手問道。她本想在門外偷聽,但又覺得這種行爲不太好,所以一直緊張地站在客廳裡等待消息。

“小曼嫂子醒了。”青荇擦乾眼淚,激動地笑着說。

唐母雙手合十,不斷念叨着:“謝謝老天成全我兒子兒媳婦。青荇,幸好你來了。我們家唐瑾這幾天快被逼瘋了,天天跟個神經一樣對小曼說話,可是小曼一直沒有反應。也只有你有能耐勸動她。”

“其實我沒做什麼,是小曼嫂子的母愛拯救了她。”青荇拿着淚解釋。

因爲她是個母親,所以她能體會到母愛的偉大。一個母親,她可以拋棄自己,拋棄所有至親,卻不能拋棄自己仍在襁褓中的孩子。她只是對小曼姐下了一劑狠藥,纔將她從封閉中醒過來。

“那也是託了你的福。青荇啊,你救了我們家唐瑾。”唐母感激地握住青荇的手。對這個前夫的繼女,她有一種與衆不同的疼愛與感激。她們之間的緣,已經比有血緣的至親無異。

“我真的只是說了些實話。”

青荇有些經不住誇讚,臉紅了起來。

也許吧,小曼姐能清醒過來,也有她一點功勞。

……

陸吉祥在看到揭開紗布後腿上那猙獰的傷口後,恐怖地抓住母親的手:“這是什麼?爲什麼是這麼難看的刀口?”

那足有半尺長的刀口斜着盛開在陸吉祥的腿上,兩邊明顯的針眼讓人看着分外猙獰。

陸吉祥無法接受自己光滑纖美的腿變成這個模樣。

“吉祥,你懂事點!”陸少琥不太高興地批評妹妹。“你以爲置換關節是什麼?要把關節放進你的膝蓋,能不割開你的腿?”

陸吉祥聽不進哥哥的話,她用力抓住大夫的手,神經質地微歪着腦袋,充滿威脅地眯着雙眸:“我命令你把我的腿恢復原來的樣子!我命令你把這道疤去掉!”

醫生對陸吉祥的話非常生氣,他推開她的手,冷冷地說道:“陸小姐,請你尊重我!我是骨科醫生,不是美容師。”

“我命令你把它去掉!”陸吉祥歇斯底里地大吼,掙扎着就要上前去抽大夫一巴掌。

他竟然在沒有告知她的情況下,在她腿上留那麼大一個傷疤。那麼大的疤,怕是任何美容手術都去不掉了。她以後要怎麼穿超短裙?就算是黑色絲襪也遮不住那道疤。

陸少琥見妹妹要動手,立刻上前按住她,將她的掙扎收入自己的雙臂:“吉祥,你是要當殘廢,還是想多道疤?”

“我不要當殘廢,我也不想多道疤!”陸吉祥大哭又叫,情緒格外激動。

“這不是多選題。”陸少琥冷冷地提醒妹妹。“不動手術,你就是殘廢!”

吉祥此刻該做的是感謝大夫給了她重新站起來的機會,而不是責怪大夫在她手上留了一道難看的疤。

陸少琥的話像一盆涼水潑了陸吉祥一身,她神經質地搖着頭:“不動手術,我就是殘廢?不!我不是殘廢!我不是!”

“那就接受現實!”陸少琥搖晃着陸吉祥的雙肩,“不想讓傷口感染,就乖乖地讓大夫給你換藥!”

陸吉祥沮喪地癱坐在病牀上,看着大夫給她的傷口消毒,那麼長一道疤,像一條巨型蜈蚣,蜿蜒在她的膝蓋處,她那光滑的美腿消失了。完美的陸吉祥再也不完美了。

她不完美了!

“都是趙青荇害的!”她突然發出一聲聲嘶力竭的大吼。

“你無藥可救!”陸少琥失望地搖頭。

吉祥不檢討自己的錯,只知道把錯轉嫁給青荇。她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救。對這樣的陸吉祥,他多說無用。他已經不想再在她身上浪費自己的口水。

“該死的人是趙青荇,該殘廢的人也該是她,被毀容的人也該是她!爲什麼是我?爲什麼是我?爲什麼是我?”陸吉祥歇斯底里地大喊,目光裡有一種暴戾之氣。

“因爲你想害人。這就是原因。”陸少琥一語中的,犀利地揭開陸吉祥醜陋的傷疤,讓她清楚自己的惡毒纔是造成她受傷的原因。

朱莜聽到兒子的話,一把將他推出去:“你今天是專門來刺激吉祥的嗎?出去!你妹妹已經快神經了,你還要把她逼瘋不成?”

“媽,你這是溺愛。你不讓她看清自己的醜惡,她只會變本加厲地傷害別人。”陸少琥不甘心地看着母親。他從來不知道媽竟然會這麼護着吉祥,今天知道了,也無比遺憾。吉祥的任性怕是與媽的溺愛有極大的關係。當吉祥犯錯的時候,媽該做的是告訴吉祥錯在哪裡,而不是一味地庇護。

這一對母子正在病房外爭執,病房內的陸吉祥已經跟大夫吵起來。

“笨蛋!你不會輕點?”陸吉祥不高興地大吼。剛纔大夫給她拆藥線的時候,扯痛她,疼得她差點蹦起來。這大夫是在爲她剛纔的態度報仇?

這該死的庸醫!

他不會在給她開刀的時候就着幫她動一下整形手術,把疤去掉嗎?

大夫因爲陸吉祥的態度終於氣極地扔掉手中的剪刀,對身後的護士吩咐:“你來。”

說完,大夫就大步離開。

他好歹也是醫院裡最傑出的骨科專家,多少大官富豪求他動手術還要先預約,看他有沒有空,這位陸小姐委實有點不識好歹!

在大夫走後,護士小心翼翼地上前,心驚膽戰地幫陸吉祥拆藥線,給她消毒。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彷彿陸吉祥是隻毒蛇,搞不好自己就會被陸吉祥咬一口似的。

直到把新藥布貼到陸吉祥的傷口上,小護士才鬆了一口氣。她才擡起頭,就聽到陸吉祥高傲地話。

“你可以滾了!”

護士本想跟陸吉祥駁斥兩句,可是想到這位陸大小姐“極品毒婦”的名號,她還是咬咬牙,算了。

跟不值得的人置氣,只會傷自己的身。

她端起不鏽鋼托盤,微彎了彎腰,就走出病房。

……

陸吉祥出院的時候,堅持要回大宅,不肯跟母親回她的公寓。“我不能看趙青荇那麼美,我還沒折騰夠。”

“好。那媽送你回大宅。吉祥,記住媽的叮囑,做事前千萬要慎重思考,不要被人抓到把柄。只有迷惑住敵人的眼睛,你才能成功。”朱莜陰森地看着女兒的眼睛。

“哎喲,我都知道,用不着你提醒。”陸吉祥煩躁地擺擺手。

堂哥那天的辛辣與殘忍她都領教過了,所以同樣的錯她不會再犯第二次。報仇有很多種方法,她不會再把自己推到前面。她能利用的人太多。

“你知道就好。要是你不小心惹你爺爺不高興,被他趕出來,我也沒臉幫你說話。”朱莜高傲地甩了下頭。

“就知道在那兒胡說八道。你快讓他們把我擡出去!”陸吉祥不滿地翻翻白眼。

朱莜趕緊招呼人,過來將專用擔架插置到陸吉祥的身下,然後用布帶綁好,擡起她往外走。

躺在擔架上的陸吉祥,心裡充滿對青荇的恨意。

她現在這半死不活的樣子,全是因爲趙青荇,她要讓趙青荇好好活着,她就不叫陸吉祥。

當她被人從車裡擡下來,整理好抱到輪椅上後,她對身後的母親說道:“推我進去!”

現在的她,是一個復仇女神,是名戰士。不到世界末日,她不會放棄享受折磨趙青荇的樂趣。

朱莜雖然不想做這種事,可畢竟輪椅上的人是她親生女兒,所以還是將吉祥推進大宅。

“人呢!都死哪兒去了?怎麼沒一個人來迎接我?”一進客廳,陸吉祥就開始用力大吼。

正在廚房裡忙活的傅怡跟青荇聽到她的吼聲,都納悶兒地走出來。沒聽說吉祥出院,所以看到她,她們都很驚訝。而且她們也沒想到吉祥出院後不回自己的公寓,竟然跑回大宅。

“吉祥?”青荇這是第一次看到受傷後的吉祥,在看到輪椅中的陸吉祥缺失了兩顆門牙的嘴時,她差點笑出聲。還有她額頭上的傷疤,在沒有了紗布的遮擋,看起來好醜,跟額頭上趴了只毒蜘蛛一樣。別說她沒有同情心,在看到如此醜陋的陸吉祥後,她只想解恨地大笑。

報應!

誰讓吉祥想傷害她跟小衿?

“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陸吉祥被青荇眼裡隱忍的笑激怒,不悅地抗議。她有現在這副尊容,還不是全拜趙青荇所賜?這罪魁禍首竟然敢嘲笑她!是可忍孰不可忍!總有一天,她會讓趙青荇笑不出來!

“我哪敢嘲笑陸大小姐?”青荇挑釁地迎視着陸吉祥的臉。“您出院了?傷口疼不疼?縫了那麼多針,一定很難受吧?”

“你……混蛋!”陸吉祥聽青荇提醒着她額頭上傷口的醜陋,氣得想發作,她氣憤地指着青荇,正要破口大罵時,大腦突然冷靜下來。自己仇還未報,不能動怒,要忍。所以再恨青荇,她硬是把這口氣忍了下來。

“哎喲,吉祥,你的門牙怎麼沒了?”傅怡像突然發現新大陸一樣,震驚地看着吉祥。

“你們倆不用嘲笑我,傷疤動個昂貴的小手術就能去掉,門牙花錢就能補上。我還會恢復原來的美貌。”陸吉祥高傲地昂起頭,不服輸地看着青荇。

就算她現在傷痕累累,門牙缺失,她也比趙青荇漂亮。就她這副醜陋的臉,竟然還好意思取笑她臉上的疤。

“對,我怎麼忘了。您是陸大小姐。完美的陸吉祥。”青荇謙卑地彎了彎腰,“祝好。我得去看緊我兒子,萬一又被哪個神經病推下熊貓館什麼的,那可就是我的罪過了。”

“我這麼仁慈地讓自己成爲受害者,你該感謝我。”陸吉祥強詞奪理地說道。

“我還真該感謝你。下回你可要小心點,別再成爲受害者。”青荇說完,就轉身上樓。

“你!你!趙青荇,你給我滾下來!”陸吉祥終於壓抑不住怒氣,指着青荇的背影,歇斯底里地大吼。

陸安國從書店走出來,表情冷肅地訓斥道:“吵什麼吵?我想連看個書都不清靜。”

“爺爺,對不起,吵到您了?”陸吉祥看到爺爺出來,立刻換了表情,她可憐兮兮地推着輪椅靠近陸安國。

“出院了?”陸安國冷淡地看了陸吉祥一眼。

“爺爺,我想住在這裡。”陸吉祥討好地看着陸安國。

“你的公寓那麼大,住不開你一個人?”陸安國冷冷地問道。

對於想傷害青荇一事,吉祥沒有一個悔悟,他不放心讓這孩子住下。他的寶貝重孫兒可不能有一點閃失,那是他的命根兒。

就在這時,朱莜的電話突然響起來,她立刻接通,然後故意大聲地問:“李夫人?三缺一?好,我這就去。”

合上電話後,她不好意思地對公公說道:“爸,不好意思,那幾個牌搭子三缺一,我不去不合適。吉祥就交給您了。”

說完她就匆匆地離開。

吉祥在朱莜離開後,可憐兮兮地說道:“我那公寓是不小,可是爺爺,我現在腿腳不方便,自己一個人住沒人照顧我。我去我媽那兒也跟自己住沒什麼區別,她很少待在家裡。”

陸安國也明白吉祥的話有幾分真實。朱莜就那性格,一沾到牌桌,連飯都可以忘記吃。要留吉祥一個人住,也的確有些狠心。他只好粗聲說道:“你留下也行。但你必須向我保證,不再使壞欺負青荇跟小衿。”

“爺爺,我早就知道錯了。我這次受傷也是我自己活該。我不會再有害他們娘倆的心。”陸吉祥見爺爺不是很信任自己,立刻伸出右手保證,“我發誓,我真的會改。”

她真會知錯能改?傅怡真有些懷疑。這吉祥住到大宅,就像在陸家埋下了一顆炸彈,不知道是好事還是是壞事,她可別在大家不注意的時候又惹出什麼事來。

“好。我就信你一次。”陸安國對一直在看戲的傅怡說道,“傅怡,吉祥腿腳不方便,就讓她住一樓書房邊上那間客房,你一會兒找人收拾一下。”

陸吉祥聽到爺爺的話,挑釁地笑了傅怡一下。看吧,爺爺還是心疼她的,爺爺根本就見不得她受罪。等着吧,她會把爺爺對青荇的寵愛一點點奪回來,然後想法把趙青荇趕出陸家。

“好,我這就去收拾。”傅怡應了一聲,就招呼保姆跟她去幫忙收拾屋子。

陸吉祥撒嬌地抱住陸安國的腰,像個可愛的小女孩兒一樣說道:“謝謝爺爺。吉祥會很懂事。”

會嗎?

先暫且相信吉祥一次。

陸安國嘆了一口氣。

如果吉祥能懂事,他何嘗不想疼愛她?

吉祥住下後,她那嬌縱蠻橫的態度的確收斂不小,在陸安國在的時候,她總是儘量對青荇和顏悅色。她甚至主動向小暢伸出雙手,想抱抱孩子,可是小暢並不領情,只是躲在傅怡懷裡,怯生生地吃着傅怡喂來的如豆腐般軟香的雞蛋羹。

吉祥非常生氣自己的兒子竟然跟大娘那麼好,卻不理自己這個親媽,可是在陸安國面前,她不能表現出來自己的不悅,所以只是訕訕地笑了笑,她一邊捂着額頭上的疤,一邊楚楚可憐地嘆氣:“哎!我現在這樣子嚇着小暢了。這孩子,認不出我也不奇怪。我以後多陪陪他,他就會跟我親了。”

“你少嚇他,他會感激你一輩子。”陸安國冷肅地說道。

小暢沒有吉祥這個親媽‘疼’,不見得是壞事。他一點兒也不會可憐。傅怡跟青荇會比親媽還疼小暢。

“我是想疼他。他怎麼說也是我親生的。”陸吉祥委屈地噘噘嘴,不過因爲缺了兩顆門牙,她這表情看起來異常滑稽。

“虛僞。”青荇在晚飯後,就跟傅怡帶着孩子們上樓。她不想再看吉祥那張虛僞的臉。

“她就是這種人,我們不該對她抱多大的期望。狗改不了吃屎。青荇,你可得多加小心。”傅怡將小暢放到牀上,讓他跟小衿一起玩後,就擔心地告誡青荇。

“我明白。她住下來肯定就沒安好心。我纔不會相信她能變好。她要是能變好,豬也能飛天。”青荇點點頭。她的話並不誇張,要讓陸吉祥變好,除非出現奇蹟。

她從來不相信會有那種奇蹟發生。

以後的日子,看來要加倍小心。

晚上,陸吉祥被保姆伺候上牀後,就立刻把對方遣走。的保姆將門關上之後,她帶着勝利的笑撥通母親的電話。

朱莜一邊打着牌,一邊拿肩膀與耳朵夾着電話,聽着女兒的喜訊:“怎麼樣?成功住下了?太好了!記得要隨機應變,可千萬別惹你爺爺不高興。”

“我知道了,媽,掛了。”陸吉祥眯起美豔的眸,陰冷地笑了幾聲。

朱莜那邊,聽到女兒的消息,打牌的興致高潮:“青一色!”

“今天怎麼都是你贏?”一位貴婦不甘心地說道。

“哈哈哈!承讓承讓。”朱莜一邊斂錢,一邊嘿嘿笑道。

今天她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跟吉祥這母女戰略同盟,到了要大顯身手的時候,她非把傅怡氣個半死不可。

……

對於陸吉祥的入住,陸少琛並未發表意見。第二天在早餐桌上遇見的時候,他的精眸充滿威脅地看了一眼她的腿,在看到陸吉祥驚恐地將腿往旁邊挪了一下之後,他在心底冷哼了一聲,然後就不着痕跡地抱着兒子坐下。

也許是那天醫院裡陸少琛的行爲給陸吉祥留下陰影,所以當他的目光一看向她,她就嚇了一跳,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膝蓋,好像那裡還跟那天一樣,撕心裂肺地疼着。

傅怡端着早餐出來,笑着招呼兒子:“我今天烤了你最愛吃麻醬燒餅。”

“今天媽下廚?那我有口福了。”陸少琛笑着說道。

“這些小菜都是青荇做的,清爽可口,配着麻醬燒餅吃正好。”陸安國驕傲地介紹。青荇這孫媳婦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孫媳婦。吉祥跟她一比,簡直就是個不懂事的三歲孩子。

“青荇還熬了紅豆粥,我去幫她盛。”傅怡優雅地笑着,轉身走回廚房。

青荇這時已經將粥盛好,兩個人一人端了個托盤,一起將粥碗端出去。

“爺爺,這是您的。爸,這碗給您……這碗是小暢的……”青荇繞着桌子走了半圈,當走到陸吉祥身邊的時候,停頓了一下。她盤子裡還有兩碗,一碗給自己,另一碗就是吉祥的。她真不想伺候陸吉祥。

陸吉祥發現早餐全是她不愛吃的東西,就不滿地問道:“怎麼都是這種東西?有沒有能入口一點兒的?哪怕是個金槍魚三明治也行啊!”

“沒有。陸大小姐如果不愛吃,可以不吃。我跟媽做早餐不是爲了伺候你一個人。”青荇將本來要遞給吉祥的粥碗端走,然後就坐到陸少琛身邊。陸吉祥這個樣子正稱了她的心。她正好不願意給陸吉祥端飯。

“趙……”陸吉祥正要發火,看到爺爺瞪過來的目光,立刻轉怒爲喜,人道是識實務者爲俊傑,她忍。“我這人不挑食,什麼都能吃。”

見青荇還不理她,她面前什麼早餐都沒有,她就委屈地對爺爺說道:“爺爺,我行動不方便……”

“你不是要吃金槍魚三明治?”陸安國挑起眉,不悅地瞪着吉祥。

“爺爺,我是說着玩兒的。”陸吉祥討好地笑了笑。

“小劉,幫吉祥把粥端過來。”陸安國這才吩咐人幫陸吉祥遞上早餐。

陸吉祥一邊咬牙切齒地盯着面前的粥碗,一邊在心裡詛咒青荇。可惡的醜八怪!

青荇上班之前,不放心地叮囑兩個保姆:“你們一定要提防着吉祥,可別讓她靠近小衿跟小暢。”

“我們明白。請少夫人放心。”兩個保姆恭敬地點頭。

她們倆來陸家已經不是一兩天,所以很清楚這家人的矛盾,也知道那位陸小姐的可怕。少夫人吩咐的,她們自然明白。她們兩個離陸吉祥越遠越好。

傅怡從丈夫懷裡接過女兒之後,就對青荇說道:“青荇,你放心去吧。家裡還有我跟爺爺,吉祥腿腳不方便,她逆不了天。”

陸少琛環住妻子,冷冷地越過客廳,看着遠處的陸吉祥,然後低聲對妻子說道:“別太擔心。吉祥不敢怎樣。”

雖然大家都這麼說,可是青荇依然放心不下。上班的時候往回打了兩次電話,在聽婆婆說孩子們平安無事後,才強迫自己安心工作。

有那個陸吉祥在家,說實話,叫她怎麼可能放得了心?

也許陸少琛說的對,這幾天陸吉祥倒真的很安份,並沒有做什麼壞事。只是大小姐脾氣依舊在,有時候會刁蠻地要求警衛或保姆幫她做這做那。對於她的壞脾氣,陸安國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到該出手的時候,他隨她便。

陸吉祥以爲爺爺默許了她的嬌縱,就開始顯現原形,越來越刁鑽刻薄。

“劉姨,過來幫我按摩按摩。”坐在輪椅裡的陸吉祥,突然招呼正在給小衿喂水果的保姆。

“陸小姐,您稍等一會兒。我喂完小衿就幫您按摩。”劉姨看看膝上的小衿,孩子正張着小嘴等着她喂蘋果,於是她帶着歉意地對陸吉祥說道。

“我腿難受,等不了!”陸吉祥不悅地瞪起雙眼。“愣什麼愣?還不快過來?”

因爲傅怡在樓上哄小欣然睡覺,爺爺帶小暢去隔壁串門,所以客廳裡沒有主人能幫她說話,劉姨只好把小衿放到學步車裡,走過去幫陸吉祥按摩。

陸吉祥閉上眼睛,開始一邊享受保姆的服務,一邊仍然不滿意地要求:“再往上一點兒,你輕點!真舒服,就那兒,別停!”

保姆一邊小心翼翼地幫陸吉祥按摩,一邊關注着頑皮的小衿,怕他出個什麼事,她不好跟少夫人交待。

她今天只顧着孩子想吃蘋果,忘了少夫人說的話,結果就被陸吉祥給逮着了。這下子,想躲都躲不開了。

小衿站在學步車裡,雙手扶着學步車的扶手,自己往桌子邊挪,想自己拿蘋果吃,結果一不小心,差點摔一跤。劉姨見狀,趕緊鬆開陸吉祥的腿,要去抱小衿。

陸吉祥睜開眼,想也沒想,朝着劉姨就是一巴掌:“我讓你別停,你耳聾了嗎?”

“對不起,大小姐,我得看孩子。”劉姨捂着臉,委屈地說道。

她是陸副部長請來專門看小衿少爺的,在陸家,她不需要伺候別人,可是這陸大小姐太蠻橫,她又不敢不聽。要是因此而疏忽到小衿少爺,她會覺得自己對不起陸少夫人。

“什麼是主什麼是僕我看你到現在還搞不明白。我是陸家大小姐,而你,只是陸家的傭人,我要你幹什麼你就得幹什麼!小衿那麼大,能出什麼事?過來!幫我按摩!”陸吉祥不悅地教訓起劉姨。

在一旁聽着她說話的小衿突然開口:“姑姑兇兇……衿衿不愛……”

他的話一說完,陸吉祥就氣得瞪起眼珠:“小東西,你再說一句?”

她兇她的,關這該死的小東西什麼事?

再說她要他愛了?

陸吉祥恨不得現在就掐死小衿。

“姑姑兇兇,衿衿不愛。”小衿搖着頭,像個小大人似地說道。媽咪說過,不要靠近姑姑,媽咪說姑姑壞,會傷害衿衿,所以他一點兒也不喜歡剛纔那個兇巴巴打人的姑姑。

陸吉祥沒想到一個毛頭小孩子竟然敢教訓她,她氣得忘了自己腿上的傷,掄起右臂,朝小衿撲去。結果小衿沒打着,她自己反而摔到輪椅下面。

劉姨聽到陸吉祥刺耳的痛呼聲,立刻慌張地走過去:“陸小姐,你沒摔傷吧?”

“廢話!啊!”陸吉祥疼得呲牙咧嘴,她的腿才動完手術沒有半個月,這一摔,疼得她直冒冷汗。“還不快扶我起來!”

劉姨一個人根本架不起陸吉祥,反而弄得她更疼。就在這時,陸安國抱着小暢從外面回來,身後跟着兩名警衛員。

“這是怎麼回事?”陸安國皺起眉,看着陸吉祥跪坐在地上的狼狽模樣。

學步車裡的小衿就像看到救星一樣邁開雙腿,朝陸安國跑去。在抱住他的大腿後,他昂起小臉說道:“姑姑兇兇,要打衿衿。”

“陸吉祥!”陸安國摸着重孫子的頭,生氣地瞪向陸吉祥。她這幾天的表現難道跟他猜測的一樣,只是僞裝,她還想在這個家攪和?

陸吉祥委屈地眨巴着眼睛哭起來:“爺爺,我哪有啊?小衿不懂事,胡說八道您也信。我是想給小衿喂水果吃,結果一不小心就摔下來了。劉姨,是不是這樣?”

陸吉祥說這句話的時候,用力掐了一下劉姨的手,示意她幫自己說話。耐於她的淫威,劉姨只好模糊地嗯了一聲。

“小衿不會說謊。你現在給我回屋好好反省反省!小趙,弄小姐回屋!”

“是!”

“爺爺,不是我的錯。你不能關我!”陸吉祥不服氣地抗議。

“我就不該讓你在這個家隨便亂晃。”陸安國冷酷地說道。

小衿這麼可愛的孩子,吉祥害他不成,現在又想動手打他,真是可惱!

兩名警衛將陸吉祥擡到輪椅上後,就推着她往臥室走。

“放我出去!”陸吉祥聲嘶力竭的叫聲傳入陸安國的耳中,他並沒有心軟,只是帶兩個BABY坐到地毯上,陪他們玩耍。

傅怡匆匆地下樓,看到公公就急忙地問:“爸,怎麼了?我聽見吉祥在吵。”

“姑姑兇兇,要打衿衿。”小衿一邊搖着手裡的撥楞鼓,一邊頑皮地笑着解釋。

“這個吉祥,就不能消停點?”傅怡無力地摸了摸額頭。

她才帶小欣然上樓睡覺沒多大會兒工夫,吉祥竟然就搞出這種事。

劉姨充滿歉意地對陸安國說道:“首長,對不起,剛纔大小姐用力掐我,不許我說真話。”

“不怪你,是我沒教育好孫女。”陸安國擺了擺手,表示並不怪罪劉姨。其實他最責怪的人是自己。都是他以前太寵吉祥,纔會讓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劉姨感激不盡地直彎腰:“我以後一定看好小少爺,不讓小姐再靠近他。”

傅怡看到公公傷感的表情,立刻安慰他:“爸,這事不怪您。有什麼樣的媽就有什麼樣的女兒。要怪就怪朱莜,她從來不懂怎麼教育孩子。”

“我也有責任。”陸安國感慨地說道。

陸家出這麼個害人精,作爲大家長的他,如何也推不了干係。

“爺爺,放我出去!我沒要打小衿,是他誤會我了。”陸吉祥的房裡傳來她的道歉聲。

“爸?”傅怡看着陸安國,徵詢着老人的意見。

陸安國抱起小衿,一邊親他紅潤的小臉,一邊毫不在乎地說道:“不要理她。先關她幾天再說。”

陸吉祥被關在臥室裡,又難受又後悔。她怎麼就一個沒控制住脾氣,又惹爺爺生氣了呢?

她的復仇計劃還沒開始,怎麼能就這麼夭折?

青荇晚上回到家,聽說了白天的話,緊緊地抱住兒子,哽咽地問:“小衿有沒有嚇到?”

“衿衿……男子漢……不怕……”衿衿不但不哭,反而威武地拍着自己的小胸脯。

他的話惹來陸少琛的大笑。他一把將兒子舉起來:“我的小男子漢,爸爸以你爲傲!”

被舉到半空中的小衿,開心地咯咯直笑。“衿衿……男子漢……”

看着這對父子開心的笑容,青荇這才釋懷。她站在一旁,偷偷擦眼淚。

“青荇,爺爺已經把吉祥關了禁閉。”傅怡拍拍青荇的肩膀,耐心地安慰她,“你爺爺說,她要是反省不夠深刻,就把她趕出大宅,任她自生自滅。”

“我很懷疑她的反省。”青荇不敢相信地嘆了口氣。就吉祥那個從來不知道檢討自己的人,會懂得反省嗎?

爲什麼陸吉祥總要陰魂不散地跟着她?

羅旭跟吉祥離婚又不是她造成的。

陸吉祥睡到半夜,突然被一種莫名的恐懼抓住,就像在醫院裡那個堂哥出現的夜一樣,她彷彿被撒旦盯上了。

臥室裡突然大亮,陸吉祥嚇得立刻閉緊眼睛裝睡。

“我知道你在裝睡。”陸少琛冷冷地吩咐。

陸吉祥只好睜開眼,訕訕地打了聲招呼:“堂哥。”

“告訴我下午是怎麼回事。”陸少琛坐到椅子裡,悠閒地看着陸吉祥,彷彿並不生氣。可是陸吉祥卻覺得有一種陰風,冷颼颼的,從頭頂一直涼到腳心。

“堂哥,我改。我發誓,我以爲會對小衿好。我一根手指頭也不會再碰他。”陸吉祥豎起右手,信誓旦旦地說道。

“狼來了,只能說三次。這是第二次。”陸少琛冷魅地眯起精睿的眸,逼視着陸吉祥的眼睛,“我只給你兩次悔過的機會。”

“不會有第三次。我發誓。堂哥,我今天絕對不是故意要打小衿,我是被笨手笨腳的劉姨給氣得,一時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陸吉祥緊張地不斷舔着嘴脣。

堂哥越來越讓人害怕,他就像一隻披着羊皮的狼,笑的時候,竟然擁有讓人毛骨悚然的力量。

大結局(二)

朱莜接到女兒的電話,知道吉祥又闖了禍,直在電話裡不住數落對方無腦。她對這女兒真是又氣又心疼,雖然在電話裡把吉祥狠罵了一頓,可是爲了不讓女兒受氣,她還是決定回大宅一趟,第二天就趕緊提着一堆巧克力、糖果、果凍,派……這類孩子喜歡吃的東西趕來大宅。

她還沒進屋,就開始熱情地嚷嚷:“小衿,小暢,快來看看,有好吃的。”

“有就有,那麼吵吵做什麼?”陸安國被她的嚷嚷吵到,冷冷地從棋盤裡擡起頭。朱莜還沒出現,他就聽到她吵吵鬧鬧的聲音,她還真以爲自己是王熙鳳?人未至先讓人聞其聲。

“爸,您今天好興致。自己研究棋譜呢?”朱莜一邊把零食擺到茶几上,一邊討好地坐到陸安國身邊。她今天來,不只要哄好小衿,也要哄好公公,因爲只有哄好公公,吉祥才能被放出來。

“我還想問問你,今天哪來的興致買這麼多東西。”陸安國一邊放棋子放到棋盤上,一邊沉着地問道。朱莜是那種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今天還買了一大堆零食,那目的其實不用問,他也能猜出來。她一定聽說他關了吉祥禁閉,讓吉祥自我批評,她這是想來替吉祥求情,要他放吉祥出來。

“我一早去超市,正好想起小衿跟小暢,就想着這些東西孩子們一定愛吃。”朱莜趕緊解釋,怕被陸安國說她動機不純。吉祥那孩子就是沉不住氣,她幾次三翻警告吉祥別惹公公生氣,別主動犯錯,結果吉祥就是記不住她的叮囑。這不,還得她來幫吉祥說情。

陸安國奇怪地擡起頭,將目光從棋盤上轉向朱莜:“今兒太陽打哪邊出來的?”

“哎呀,爸,您怎麼這麼說?我是小衿的奶奶,小暢的姥姥,我也很疼他們倆。我就是不太會表現,所以讓你們誤會我。”朱莜拿出自己是小暢姥姥這件事來證明自己的真心。

“小暢的姥姥?我看傅怡比你更配得上這個稱呼。”陸安國不滿地哼了一聲,就又低下頭去研究棋局,不再理會朱莜。

傅怡比她更配得上姥姥的稱呼?朱莜被公公的話氣得夠嗆,不過又不敢當面發作。

傅怡那個虛僞做作的女人!竟然拿着她的親外孫討好公公!她真恨自己沒有傅怡那種籠絡人心的手段。

就在這時,兩個保姆抱着孩子們從後花園進來,朱莜立刻招呼着,親暱地將小衿摟在胸前,然後獻寶似地說道:“小衿,快來看,二奶奶給你買了巧克力,派,果凍……”

“謝謝奶奶。”小衿非常禮貌地道謝,在面對一大桌零售的時候,卻沒有伸手去拿。

朱莜見小衿不動手,就只好親自動手剝了個碗狀的果凍遞到小衿嘴邊:“這果凍裡有果肉,小衿嚐嚐看,很好吃。”

“媽媽說……凍凍……臭鞋鞋做的……吃凍凍是吃臭鞋鞋……衿衿不要吃臭鞋鞋。”小衿像個小紳士似地說着,還將朱莜手中的果凍給推開,那皺着小鼻子,好像面前的果凍是一雙臭鞋。

他的話一說出口,氣黑了朱莜的臉,卻讓陸安國哈哈大笑:“小衿的話有道理,吃果凍就是吃臭皮鞋。”

朱莜見陸安國這樣說,立刻將手裡的果凍扔進垃圾桶:“我不知道這事。下次奶奶不買臭皮鞋……不是……不買果凍了。這兒有巧克力,衿衿不是最喜歡吃巧克力嗎?來,嘗一塊,是歐洲進口的,這個好,純巧克力的。”

“謝謝奶奶,衿衿只吃一小塊。媽咪說吃多了牙牙長洞洞。”小衿非常有禮貌地接過去,自己只掰了一小塊放進嘴裡。

“哎喲,我們小衿怎麼這麼有出息?這孩子,太可愛了。”朱莜笑着揉揉小衿的發頂,像是非常喜歡這孩子似的。

小衿昂起小臉,嘿嘿笑了兩聲。在看到小暢正眨巴着眼睛看他吃巧克力的時候,他立刻將手中的巧克力遞過去:“弟弟吃……”

小暢開心地接過巧克力,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爸,孩子們都愛吃我買的巧克力。”朱莜笑彎了眼睛,在陸安國面前開始邀功。

“算你做對一件事。你呀,平時別沒事兒就往牌局上跑,也多關心關心孩子們。”陸安國放棋譜放下後,異常嚴肅地看着朱莜。“你跟傅怡學學,平時多陪陪孩子。少琥婚禮的事我就沒見你有多操心,全傅怡一個人跑裡跑外地忙活,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她是少琥的親媽。”

“我這不是來了吧。”朱莜訕訕地笑了笑,在陸安國犀利的目光中別開臉,“我正想跟吉祥研究着,看還要給少琥添置些什麼東西。淼丫頭跟青荇不一樣,咱們不能讓李家人覺得咱們怠慢。”

“他二嬸,你這話不對!不管淼丫頭跟青荇是什麼出身,到了我陸家,就都是我陸安國的孫媳婦。我對她們一視同仁。”陸安國不悅地繃起臉。

“爸,我不是那個意思。”朱莜趕緊替自己解釋,“我是說,青荇的媽人很隨和,什麼都不挑,咱們怎麼辦都聽咱們的,可是李家那麼一大堆人,您也知道人多理兒就多,要是他們挑這挑那,我怕到時候少琥娶得不那麼順利。我這也是爲了少琥好,您也能跟着少生點氣不是?”

“周到一點也對。”陸安國倒並沒有反駁朱莜的話。娶青荇的時候的確不需要顧忌孃家人,因爲孫尚怡是一個非常通情達理的女人。而李家那複雜的人際關係,不能不加入考慮。“你跟傅怡好好研究,儘量辦得圓滿。”

“好好好,謝謝爸。”朱莜看到陸安國心情不錯的份上,趕緊打蛇隨棍上,“爸,我想把少琥的公寓重新佈置一下,給他重新換一套牀上用品,畢竟是新婚,紅色的吉利。”

“你自己看着辦。這種小事不需要跟我報告。”陸安國低下頭,重新拿起棋譜,開始研究起他最愛的圍棋。

圍棋,雖然只有黑與白兩種顏色,裡面卻暗藏玄機,這裡面的知識太過博大精深,他研究一輩子也研究不完這裡面的奧妙。所以跟聽朱莜說話比起來,他更喜歡下棋。

“爸,我想找吉祥幫我參謀參謀。畢竟我老了,審美觀跟年輕人不一樣。”朱莜小心翼翼地看着陸安國。

“原來你前面說那麼多,就是爲了這個目的?”陸安國拿着棋子,瞭然地笑了一下。“你的談話技巧長進不少。”

“我哪有什麼目的?我就是想找吉祥商量商量。”朱莜有一種被看穿的尷尬。她擡起一隻手,整理着自己本來就不亂的頭髮,眼神有些閃爍不安。

公公都快八十的人,怎麼還不老糊塗?

“吉祥犯錯,必須受到懲罰。過幾天我自然會放了她。”

“可是,爸……”朱莜聽到公公的話,急了,“吉祥的腿動過手術,她需要復健,您要把她關起來,時間長了,她要是肌肉萎縮,想走路就會有問題。您也不希望手術失敗,是不是?”

“幾天時間,萎縮不了!你要想當個好母親,就進去陪她一起悔過。”陸安國冷肅的表情,一點兒也不像開玩笑,而且還有一種不容人反抗的威嚴。

“我?”朱莜驚訝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公公的意思是,要她陪吉祥一起被關禁閉?她這不是白來了?不但沒救出吉祥,連自己都得搭進去。

“就是你。你是她媽,最適合照顧她。”陸安國點點頭。

“奶奶是好媽媽。”小衿頑皮地拍着小手,“好媽媽……好媽媽……”

“瞧,連小衿都知道你會做個好母親。”陸安國笑着將寶貝重孫兒抱到腿上,捏捏他圓潤的蘋果臉,寵溺地笑起來。這孩子真會插話。

“我是打算陪吉祥復健。那爸,我去看看吉祥。”朱莜被小衿的話弄得騎虎難下,只好抓起自己的包,走向吉祥的臥室。

吉祥門口的警衛員見朱莜過來,立刻幫她打開房門。

朱莜站在門口,懷恨在心地側過頭,瞪了小衿一眼,才邁開腿走進女兒的房間。

“媽,爺爺同意放我了?”吉祥一見母親進來,立刻搖着輪椅,走向朱莜。

“放什麼放?你爺爺讓我進來陪你悔過。”朱莜氣憤地把包扔到沙發上,就板着臉坐下。

“啊?”吉祥傻了眼。爺爺怎麼能這樣?這下子,她什麼時候才能出去?

朱莜指着女兒的腦門,不滿地數落起她:“你呀你,我囑咐你的時候你不肯好好聽,一回來就把我說的話拋到腦後。”

吉祥委屈地躲着朱莜的指點:“我也不是故意的。誰讓小衿那個臭小子那麼可恨?我看見他就想掐死他。”

聽到女兒的話,朱莜也有同感:“小衿是夠可惡。”

“那我怎麼辦?就這麼被關着?”吉祥搖着母親的腿,撒嬌地說道,“你幫我再去求求情。媽,我在這間小屋子裡都快憋出病來了。”

朱莜擡起頭,環顧了一下吉祥居住的房間。她記得這間客房其實根本沒住過什麼人,大部分時候都充當儲藏室的職能。住習慣寬敞房間的吉祥,自然住不慣條件這麼惡劣的屋子。

“這真不是人住的。可是你現在腿上有傷。你先委屈一段時間,等你的腿完全好了再搬回樓上住。”朱莜只能安撫女兒。“對了,吉祥,你這兩天鍛鍊沒有?醫生可是說過,讓你下地勤練習。如果萎縮了,肌肉壞死,想走路也沒希望了。”

這是朱莜第一次真正像個母親,關心地看着吉祥。

“哪有人管我?我現在是囚犯。”陸吉祥氣憤地抿起嘴脣。“我昨天想讓保姆給我揉揉腿,結果腿沒揉成,還被爺爺關起來了。”

如果不是爲了報復趙青荇,她不會這麼低聲下氣地留在大宅。

“這怎麼可以?我們娘倆在這個家就這麼沒地位?連個保姆都不聽使喚!我去招呼警衛員,讓他們扶你下地走走。”朱莜說着,就走向門口招呼人。

雖然吉祥犯了錯,可是爸這麼關着她,實在有些殘忍。身爲吉祥的母親,做任何事自然都以對吉祥好爲初衷。

對於她的行爲,陸安國倒也沒攔着。他並不是想傷害吉祥,不讓吉祥好過,只是想給吉祥一個冷靜悔過的機會。希望朱莜能起到正面作用。

晚上青荇回到家的時候,聽到爺爺跟她描述小衿白天對果凍的形容之後,不禁失笑:“我只說過果凍里加了皮鞋下腳料熬成的明膠,沒想到到他嘴裡就變成臭皮鞋了。”

“咱家小衿長大了肯定了不得。小小年紀就非常能自律,再怎麼喜歡吃巧克力,也只讓自己吃了一小口,而且還知道讓着小暢。”陸安國揉着小衿的臉,寵愛情情盡情流露。

“衿衿是大人,好吃的要讓弟弟。”小衿拍着自己的小胸脯,頑皮地笑道。他抓起桌上的糖果,遞給大家:“媽咪吃,太爺爺吃,奶奶吃……”

“好,我們一起吃。”傅怡接過孫子遞過來的糖,和藹地笑了起來。

這孩子跟少琛小時候一樣,很會疼人。記得少琛小時候,會把爺爺偷着給他買的巧克力留給她吃。

朱莜從女兒房裡出來,看到這一家子和樂融融的樣子,心裡就來氣。想着女兒還被關着,她就走過去,坐到傅怡面前,用力咳了一下。

“她二嬸,吉祥休息了?”傅怡淡然地笑了笑,算是打招呼。其實朱莜完全不必一遇到自己就變得像只刺蝟,豎起尖尖的刺想扎人。她從來沒想過要爭寵。

“是!吉祥腿疼,我給她按摩半天,她這纔好受一點兒,睡着了。我們家吉祥命苦啊,我要是不來看看,都不知道她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朱莜冷嘲熱諷地說道。

“我們讓她少吃了還是少喝了?她命苦?我看伺候她的人才命苦。動不動就揮手打人,她當自己是法西斯還是當自己是女皇?”陸安國“啪”地一聲拍上茶几,差點把玻璃拍碎。朱莜沒想到公公生這麼大氣,嚇得差點從沙發上掉下去。她訕訕地咧了咧嘴:“吉祥不是沒打成嗎?小衿不是好好的嗎?”

“那是因爲吉祥腿腳不利索。”青荇話語犀利地點出原因。自從吉祥要把她跟小衿害死那件事發生後,她就沒打算再做一個被動的人。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吉祥命苦?您怎麼不說說你女兒心地有多歹毒?我們娘倆從來沒想過怎麼着她,她卻想害死我們。”

“朱莜,你要是總這樣說話讓人生氣,就回屋陪吉祥!”陸安國氣憤地瞪着朱莜。他本想讓朱莜勸勸吉祥,看來沒任何意義。

“爸,我也是看到吉祥練習走路那麼難受,我就心如刀割。青荇是母親,我也是母親。請你們體量體量我的心情。任何母親看到孩子難受,都可能跟我一樣。我剛纔有點口無遮攔,青荇,你別生二嬸的氣。我替吉祥向你跟小衿道歉,其實吉祥早就後悔了,她只是拉不下臉來道歉而已。”爲了女兒,朱莜只好委屈求全,低聲下氣地向青荇道歉。

“希望真是那樣。”青荇不太相信地冷笑。

吉祥要真悔悟了,她的態度應該會改變。

“要不,我明天讓吉祥向你負荊請罪。我一定讓你明白她懺悔的心。”朱莜態度懇切地望着青荇。她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爲她知道,要想下好母女戰略聯盟這步棋,她就得先贏得趙青荇的信任,至少不能讓青荇懷疑吉祥,恨着吉祥。

只有麻痹住敵人的神經,才能一招克敵至勝。

“負荊請罪有點誇張。我只需要她向我道個歉,並保證再也不傷害我的兒子。”青荇緊摟着兒子,說道。

小衿是她的命,她這次最恨的不是吉祥要害她,而是想害小衿。她最不能原諒這一點。她與吉祥的恩怨與小衿無關,小衿是無辜的。

“等一會吉祥醒了,我就讓她向你道歉。二嬸絕不護短。”朱莜拍拍胸脯保證。

“這還像個樣。”陸安國贊同地看着朱莜。朱莜打從進了陸家,就剛纔的表現讓他滿意。

朱莜爲了能表現得更好點,讓公公高興,就朝小暢伸出雙手:“小暢,來,讓姥姥抱抱。”

小暢在被朱莜抱過去後,一直怯生生地朝傅怡那邊看,似乎想讓傅怡把自己接過去。傅怡雖然有些心疼,可是耐於身份又不好意思伸手,畢竟朱莜纔是小暢的親姥姥,她總不能不讓朱莜抱這孩子。如果朱莜能真心疼愛小暢,對小暢也好,他又能多一個疼愛他的人。

小暢異常安靜地坐在朱莜胸前,連動都不敢動,兩隻漂亮的藍眼睛不斷看着客廳裡其它陸家人。

“二嬸,您抱的姿勢不對,這樣小暢不舒服。”青荇一看朱莜抱小暢的姿勢,就看出她很少抱BABY,所以用一隻手從小暢的腋下穿過去,緊緊箍住小暢的胸部。

“我是該多練習練習。吉祥長大後,我就沒機會抱過孩子。”朱莜趕緊換了個姿勢,將小暢圈在臂彎裡。

“朱莜,你要真想疼愛小暢,就多抱抱他。這孩子打小沒媽親,怪可惜的。”傅怡說完,嘆了口氣。

如果朱莜跟吉祥有心,就該善待小暢這孩子。

“其實吉祥也挺想疼愛他,可是每次她想抱小暢,小暢都躲着她。她心裡一直覺得自己虧欠着這孩子。”朱莜趕緊替女兒說話。

小暢出生的時候,吉祥受的刺激太大,她沒想到自己的孩子不是羅旭的,纔會動殺掉小暢的心。其實吉祥也只是想留住羅旭才那樣。可是到頭來羅旭也沒留住。朱莜突然發現女兒打從嫁給羅旭之後,似乎諸事不順。

“覺得虧欠就多補償一下。她不拿出真心,孩子也不是傻瓜。”陸安國說完,就站起身,對大家說道,“晚飯吃得太飽,我出去慢慢步。”

“爸,外面風大,您多穿點。”傅怡趕緊起身,將陸安國的外套從衣架上取出來,追上前幫老爺子套上。

“還是你最貼心。”陸安國感慨地嘆了口氣。

孩子們孝不孝順,與她平日怎麼就沒關係,關鍵是看實際行動。生活中的一些小事情,最能看出孩子們的心。傅怡從來不曾討好過他,甚至在被朱莜欺負的時候,也沒跟他抱怨過一回,可是她在用心對待他。像剛纔,怕他受涼感冒,立刻爲他拿衣服這種事,朱莜絕對不可能會做,因爲她的心裡沒他。

所以當朱莜跟傅怡爭寵的時候,他只會覺得可笑。

不知道朱莜到處怎麼勸動了吉祥,第二天,她竟然主動向青荇道歉,青荇覺得這太陽真從西邊出來了。她謹慎地看了眼吉祥,沒看出不對勁的地方,就只好接受吉祥的道歉。

陸安國看吉祥這麼誠懇,出於復健的考慮,他便不再關她禁閉。

朱莜推女兒回房休息的時候,詭異地笑了:“這纔對。道個歉不會閃着舌頭,可是卻能讓趙青荇無話可說,再也指責不了你。”

“還是媽英明。”吉祥點點頭,非常贊同母親的話。“小不忍則亂大謀。”

“薑還是老的辣。”朱莜立刻驕傲起來。

……

趙青松有點失魂落魄地坐在吧檯前,一邊喝着啤酒,一邊看着舞池裡搖擺的身體,卻沒有一點想加入的意思。

陳路易搭住他的肩膀,戲謔地問道:“怎麼那麼不在狀態?哪個女人能讓你這麼神魂顛倒?”

趙青松搖晃着眼前的酒杯,用心碎似的語氣說道:“一位美麗高貴的公主。”

陳路易背倚着吧檯,詭異地笑道:“讓我來給你算一命。這位美麗高貴的公主一定姓陸。”

“你怎麼知道?”趙青松差點把手中的酒杯丟掉。

陳路易世故地聳聳肩:“我閱人無數,你那點心思我會看不出來?”

“哎!看出來又怎麼樣?她根本看不起我。”趙青松長嘆了一聲。在他心裡,陸吉祥一直是個高不可攀的千金小姐,就算他後來有機會親近她,可是她享受完他的服侍之後,立馬把他推開,根本沒把他裝心裡。他有一種極度的失落與不平衡感。他真想成爲陸吉祥心中最重要的男人。

“咱們是什麼人?男公關!你把自己擺正位置。別該掙的錢沒掙到倒把自己的心給賠進去。”陳路易以過來人的口吻勸道。他們這樣的人,就該是刀槍不入才行,不然在這紅塵中打滾,早晚有一天會中槍。

“我就沒把她當過客人。”趙青松癡迷地看着酒杯,彷彿那酒杯是陸吉祥的化身。他突然一仰頭,將一杯啤酒都喝下去。

“看在咱們兄弟一場的份上,我幫幫你。”陳路易實在看不下趙青松這種痛苦的樣子,於是慷慨地說道。“我去給你打聽打聽陸吉祥的消息。”

陳路易說完,就離開吧檯,一邊掏着手機,一邊往外走。

在朱莜的公寓,陳路易一見門打開,就充滿激情地上前就要抱住她:“朱姐姐,我好想你。”

“進來再說。”朱莜有些恐慌地將陳路易扯進屋。萬一被鄰居看到就壞了,她怎麼說也是已故的政協前主席夫人,不能有緋聞。

陳路易識趣地關上門,才抱住朱莜,然後委屈地說道:“朱姐姐最近跑哪兒去了?我到處找不到你,我的心裡都快急瘋了。”

朱莜寵溺地拍拍陳路易那性感的臉,笑着說道:“算你有良心,還記得想着我。”

“你是我的心肝寶貝,我當然想你。”陳路易抓住朱莜的手,一邊吻着她的手心,一邊蠱惑地笑着。

朱莜被陳路易哄得飄飄浴仙,任由他把自己推倒在沙發上。

她沉迷地看着陳路易捧起她一隻腳,像在吻什麼珍寶一樣吻着她的腳趾時,她覺得自己又恢復了青春。是陳路易讓她重獲新生。

“路易……快……過來……”

“你還沒告訴我最近去哪兒玩了?是不是跟吉祥去法國購物,把我給忘了?”陳路易委屈地扭扭身體,像個被拋棄的小孩似地撒嬌。

“吉祥受傷住院了,我這些日子一直在照顧她。”已經快要一個月沒見到陳路易的朱莜沉不住氣地一把將對方拉進懷裡,“快點,姐想你……”

在知道了陸吉祥的情況後,陳路易沒讓朱莜失望,開始用力在伺候起朱莜。

……

“吉祥受傷?嚴不嚴重?”當趙青松聽到這個噩耗後,如被雷擊。他心中的高貴公主竟然受傷了,她受得了那種痛嗎?

“聽她媽說動了個膝關節置換術。現在正在復健。”陳路易一邊扯着領帶,一邊無所謂地回答。他從來不會把真心交給女人,沒有利用價值的女人他從不關心。也許這就是他能成爲頭牌,而趙青松卻一直半紅不紫的關係。

“我去看她!”趙青松沉不住氣地就要去探望吉祥。結果被陳路易一把拉住。

“陸吉祥住在她爺爺那裡,你用什麼身份去見她?男公關?你不怕陸老爺子拿衝鋒槍蹦了你?”陳路易衷心地勸道。

像他們這種人要認清自己的身份,不該出現的地方絕對不能出現。而且太過主動,只會讓女人覺得你可有可無,而不會朝思暮想着,想要你多看她一眼。在女人堆裡打滾多年,陳路易覺得自己已經練就金剛不壞之軀。他可不會像趙青松這麼笨,自己去找死。

趙青松頹廢地癱坐回沙發上,難過地揪着頭髮。突然他想到那個只見過幾次面的堂妹。他近乎興奮地睜大眼睛:“青荇!”

“什麼杏?”

“我是說青荇,我堂妹,是吉祥的堂嫂。我去探望我堂妹。”趙青松想也沒想,就抓着外套跑出去。

“你去之前先把身上的衣服換了!”陳路易看着趙青松身上那男公關特徵鮮明的衣服,立刻大聲衝着他的背景喊道。在聽到趙青松的道謝之後,他不禁笑着搖頭:“這小子,瘋了。”

像他這樣遊戲人生多好?爲什麼非要把自己搞得失魂落魄,尋死覓活?

陳路易半躺到沙發裡,從懷裡掏出一張支票,在看到上面五個零的數字後,用力親吻着上面的簽名。這陸夫人太他媽的好哄,只幾句甜言蜜語,就能哄騙個幾十萬。那趙青松就不知道學着他點,把自己往絕路上逼。

將支票放進口袋,他決定放自己一天假,醉生夢死一回。

不能只許女人玩他,他也要玩玩女人。

……

當警衛詢員問趙青松身份的時候,他拿出自己是青荇堂哥的身份,告訴對方他來探望青荇。

正要上樓休息的陸安國聽到趙青松來訪,沉吟了一會兒,就對警衛員說:“叫他進來。好好招待少夫人的孃家人。”

趙家人已經許久沒有出現過,不管是什麼原因,總是青荇的親人,所以他沒打算將趙青松拒之門外,就算要趕人,那也是青荇的權力。而且青荇的二叔二嬸迴天津之前,似乎已經改變許多。如果可能,他很希望青荇與她的家人能和解。

“好。首長去休息吧。”小趙給了陸安國一個放心的笑。

趙青松坐在陸家的客廳裡,一直非常拘謹,雖然他不是第一次來,卻依然緊張。尤其是在他抱着不純的目的的時候,他唯恐遇到陸老爺子,在對方那犀利的目光下無所遁形。

幸好,從他進來,陸安國也沒現身。

小趙熱情地招待着趙青松:“趙先生請喝茶。我們少夫人跟夫人去超市買東西,可能要過一會兒纔回來。”

“沒事,我可以等。”趙青松緊張地舔舔嘴脣。陳路易說吉祥住在這裡,怎麼不見她人?

就在他苦苦等待,幾乎要絕望的時候,陸吉祥推着輪椅從臥室裡出來,她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吩咐警衛:“給我來杯卡布其諾。”

“好的,小姐。”小趙點點頭,就去倒咖啡。

最近這位陸大小姐倒是安寧許多,只要你滿足她的要求,她就不再亂髮脾氣。所以小趙倒沒有拖延,立刻去給陸吉祥煮咖啡。

趙青松一聽到陸吉祥的聲音,就立刻緊張地站起來,頭也不敢擡太高,磕磕巴巴地打招呼:“陸……陸小姐……”

陸吉祥一看到他,被他嚇了一跳,因爲害怕家人知道他倆曾經做過的事,她的臉色差點變綠。她不悅地壓低聲音質問:“你怎麼來了?”

“我聽說你受傷了。趙小姐放心,我跟他們說我來看青荇。陸……陸……陸小姐……”趙青松趕緊擡起頭解釋,就怕陸吉祥生他的氣。在看清陸吉祥的臉後,他震驚地張大嘴。這個頭上有傷疤,嘴裡缺門牙的女人真是陸吉祥?

“別想嘲笑我!閉上你的嘴!”陸吉祥氣得牙癢。趙青松算個什麼東西,竟然敢用那樣的表情看她。她很醜嗎?他怎麼能跟看到鬼一樣?

“陸小姐,我不會嘲笑你。在我心裡,你永遠是最美麗的神話。”趙青松立刻收起震驚的表情,強調自己的態度。他執着地暗戀着陸吉祥。“我愛你!”

“不許告訴別人咱倆的事!要說出來,我找人廢了你!”陸吉祥眯起美豔的眼睛,惡狠狠地說道。

“我明白。我保證不說。”趙青松小心翼翼地直點頭。他關心地看着陸吉祥的腿,不清楚對方到底恢復到什麼程度。

“看什麼看?我現在這副鬼樣子你看着舒坦?”陸吉祥不悅地瞪了趙青松一眼。她現在自己都不敢照鏡子,就怕看到自己的臉,也因此她現在連家門都不願意出,就怕被人看到笑話。

“我心疼。”趙青松誠實地回道。

他心中的天使,竟然變成現在這種模樣,真讓他心疼。如果是傷他身上就好了。

“行了,你看也看過,趕緊走。”陸吉祥不耐煩地往外趕着趙青松。絕對不能讓陸家人知道她跟趙青松有一腿,他們之間的關係必須是個秘密。

“好。”趙青松不敢忤逆陸吉祥的命令,只好點頭。對他來說,陸吉祥的話就是聖旨,他絕對不會反抗,並且言聽計從。

小趙把咖啡端出來時,正看到趙青松起身要離開,他趕緊充滿歉意地上前:“趙先生,我照顧不周,您別生氣。我們少夫人快回來了,您再等一會兒?”

趙青松看了一眼陸吉祥,在她催促的目光下,就趕緊解釋:“我突然有點急事,等有空我再來探望青荇。”

“那趙先生慢走。”小趙趕緊將咖啡放到茶几上,熱情地送趙青松到門外。

陸吉祥微歪着頭,看着趙青松離開的背影,眼睛眯成一條縫。

這個男人對自己倒挺死心踏地。也許哪一天能用得着他。

當這個想法在陸吉祥腦海裡形成之後,她得意地冷笑。

趙青荇,你也許一輩子想像不到,可能會害到你的人是你的至親!

陸吉祥露出陰狠的表情,充滿算計地眯起眼睛。

想起堂哥的威脅,她打了個寒顫。這一次,她一定會做到神不知鬼不覺,讓堂哥抓不到任何把柄。她會完全置身事外。

她一邊轉着咖啡杯,一邊默默沉思,該怎麼讓趙青松爲她辦好這件事。

當青荇跟婆婆從超市回來,聽警衛員說堂哥過來探望她,覺得有些納悶兒。趙青松怎麼突然跟個幽靈似的出現了?當初二叔二嬸離開北京的時候,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她猜應該跟堂哥有關。會不會是堂哥在外面混不下去了,不好意思迴天津找二叔二嬸,所以來找她幫忙?

傅怡一聽說青荇的親戚沒等她們回來就走了,便帶了些責怪地說小趙:“怎麼不讓趙先生多留一會兒?”

“我留了,趙先生說臨時有急事,所以沒留住。”小趙搓着雙手,抱歉地解釋。

“不怪你。他要是真有事找我,肯定還會再來。”青荇把兒子放到地上,就將剛買來的奶粉和零食放到桌上,然後笑着撫慰被責備的警衛。

……

陸吉祥總感覺這幾天傷口處癢得難受,特別不舒服,所以連下地練習走路都很少,動也不想動。

難道是刀口在收口?癢說明要長好了?

她一直以爲是這樣,可是當腿上的藥布被拆下來之後,她才發現傷口竟然是紅腫的,似乎有些像膿一樣的東西從傷口處流出來。

大夫看着她的傷口,也有些驚訝:“怎麼會?”

他一年做多少次這樣的手術,極少有發炎感染的情況發生。看陸吉祥這傷口,一種非常不詳的感覺涌上大夫的心頭。

“我女兒這是怎麼回事?”朱莜緊張地抓住大夫的手。她一直以爲吉祥的手術做的很成功,只等着康復了。

“需要做一下化驗,我懷疑是關節感染。”大夫皺着眉,擔心地回答。

“關節感染?我給我女兒換的德國進口的人造膝關節,你說是最貴,做工最精緻的,爲什麼還會有事?”朱莜緊張起來。

“陸小姐換的的確是目前來說最好的人造膝關節,但是誰也不能保證不會感染,因爲感染源來自很多渠道,比如空氣,手術器械,人造關節……”大夫認真解釋。

“你說的這些我都不需要懂,我只要你告訴我現在怎麼辦?”陸吉祥憤怒地瞪着大夫。她以爲拆下藥布,她的腿傷就痊癒了,沒想到會感染。

“如果感染嚴重,就需要再重新置換一次,不過取出被感染的人造膝關節的時候,不能立刻換新的,需要先安裝一個臨時的水泥關節,待六個月之後再重新開刀。”醫生儘量用陸吉祥能聽懂的語言向她解釋。“這是一個非常複雜與痛苦的過程。我爲我的失職向你道歉,如果真確診爲細菌感染,我請你配合我的治療。”

“你是說我還要再動兩次手術?”陸吉祥雙手抓住大夫的衣領,瞪大眼珠子,非常憤怒地問道。

這一次手術就讓她難受得想死,醫生竟然說可能要再開兩回刀。

“陸小姐別激動。也許感染並非像表面這麼嚴重。”大夫撥開陸吉祥的手,淡淡地說道。

在沒出化驗結果之前,還不能就下定論。也許只是他杞人憂天。

“你是個庸醫!我非常肯定你是個庸醫!”陸吉祥生氣地大吼着,如果手邊有東西的話,她肯定全都扔大夫臉上了。

……

當陸安國得知吉祥的情況後,不由得數落起一直坐在沙發上抹眼淚的朱莜:“我說用國產關節,你偏不聽!看看,進口關節也沒見着多好,還搞成這種下場。再開兩次刀,吉祥得受多少折磨?”

陸安國這一次,有些心疼吉祥。

“我也不想。”朱莜委屈地哭着,她一邊用手絹擦着眼淚,一邊嘟囔,“我也只是想給吉祥最好的治療,讓她恢復到最好的狀態。可誰成想竟然會感染?”

“吉祥現在怎麼樣?有沒有跟大夫吵起來?”陸安國非常瞭解他那個孫女的脾氣,怕吉祥大鬧醫院,就有些擔心地問道。

“吉祥是罵了大夫幾句。不過她情緒穩定下來之後,我也數落她了。”朱莜一邊說一邊哭,“我可憐的吉祥,又要遭罪了。”

“我就知道。這孩子太不懂事!當初住院的時候,就天天跟護士們吵,搞得醫院裡烏煙瘴氣。”陸安國對孫女是又氣又無奈,她什麼時候能像青荇這麼懂事?

“會有這種事全怪那個大夫無能。別說罵他,打他也是應該的!”朱莜氣憤地說道。

“細菌感染這種事是概率問題,大夫不是神,他也不能保證你女兒不會是那千分之一,或者萬分之一,你怎麼跟吉祥一樣幼稚?”陸安國不滿地瞪了一眼朱莜。“明天我去醫院看看吉祥,好好說說這孩子。”

“她哥月底就要結婚,吉祥到時候還不知道能不能出院。”朱莜說起吉祥來,眼淚就嘩嘩地流。

再開兩次刀,這不是要人命嗎?

“也不知道她以後還能不能站起來。”傅怡擔心地嘆了口氣,不過在說完這句話後,她就自覺失言。

“你少詛咒我們吉祥!”朱莜立刻生氣地還擊。傅怡這張臭嘴,就不知道說點吉利的話。她這是看吉祥傷口感染,覺得解氣了?

“我不是要詛咒,我也是擔心吉祥。”傅怡爲失言而後悔不已。她今天怎麼說話這麼不經大腦?在朱莜麪前,有時候,該無聲的時候千萬不能多嘴。

“你少貓哭耗子假慈悲!我知道你討厭吉祥,你心裡不知道有多解氣。”朱莜說着說着,突然由啜泣轉爲嚎啕大哭,“我那可憐的吉祥!”

“夠了!”陸安國沉下臉,對朱莜說道,“要哭回房哭!”

他已經有些鬱悶,朱莜還在這大呼小叫,吵得他心煩。

……

晚上青荇趴在陸少琛懷裡說道:“雖然吉祥傷口感染不是好事,我卻鬆了一口氣。這下子家裡又能清靜一段時間,我也不用上班的時候天天提心吊膽,怕她對付小衿。”

“高興就在我懷裡笑。”陸少琛撫着青荇的背,淡然地說道,並沒有責備青荇的“幸災樂禍”。

“我覺得我變壞了。”青荇笑着抱住陸少琛的腰,“看到陸吉祥現在變得越悽慘,我越高興。”

“因爲她太可恨。我如果不是她堂哥,也許她對你的陷害還能少一點。你過得越幸福,她就越恨你,越想折磨你。”陸少琛非常清楚陸吉祥的心態,就是因爲一種病態的嫉妒,陸吉祥變得越來越狠毒。

“這又不是你想不當就能不當的。不怪你。再說我要是沒成爲陸家少奶奶,也不可能在身份上超越她,不可能讓她產生嫉妒。就讓她繼續羨慕嫉妒恨吧,我們要幸福。”青荇親了親丈夫堅毅的下巴,笑了起來。

“爲了讓她繼續羨慕嫉妒恨,我要愛你,狠狠地……”陸少琛用力箍住青荇,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然後熱情地吻下去。

這就是幸福吧?

青荇露出夢幻般的笑,緊緊圈住陸少琛的脖子,與他共浴愛河。

陸吉祥的化驗結果,果然與大夫預料的一樣,必須再施行二次手術,陸吉祥恨得差點咬碎牙根。

她到底倒了哪輩子黴?再開兩次刀她的腿還能看?她還能走路嗎?

趙青荇要知道了一定會笑死。

她不能就讓對方這麼高興,她陸吉祥生活的這麼悽慘,趙青荇怎麼能那麼幸福?

她要讓趙青荇比她還悽慘!

對趙青荇來說,小衿是她最致命的軟肋。打蛇打七寸,她要打擊趙青荇,就從這七寸下手。

“趙青松,我在XX醫院,你現在馬上給我過來!”吉祥撥通趙青松的手機,用命令般的口氣頤指氣使地吩咐。

趙青松一接到她的電話,立刻推掉所有客戶,換了衣服就奔向醫院。

女王難得召喚他一回,他可不能耽擱。

當趙青松趕到醫院的時候,病房裡只有陸吉祥一個人。爲了能跟趙青松談話,她早早地就做好了清場工作。

“趙青松,你愛我嗎?”陸吉祥高傲地睨着趙青松,雖然她對這個低賤的男人充滿不屑,可是她現在又必須利用他。

“愛!我愛你!”趙青松跪在陸吉祥的病牀前,異常誠摯地點頭。

陸吉祥眯起眼睛,認真地觀察着趙青松的表情:“我讓你做什麼你都願意?”

“願意。爲了陸小姐,我赴湯蹈火,萬死不辭。”趙青松往前挪了兩步,然後大着膽子握住陸吉祥的右手,“我的人是爲陸小姐而生,你若讓我死,我絕對不敢偷活。”

“我要讓你跳樓你也跳?”陸吉祥試探性地問道。她必須確保這趙青松會完完全全臣服於她,不然這趙青松反悔,她的計劃泡湯不說,還會迎來堂哥異常兇狠的懲罰。

“我現在就去跳!”趙青松擔心陸吉祥不相信自己,爲表決心,這就要衝向陽臺,從上面跳下去。

“回來!我還沒那麼狠心。”陸吉祥拉住趙青松的衣服,將他拽回來。

“那陸小姐相信了?”

“信了。坐我牀邊,我有話要跟你說。”陸吉祥拍拍牀沿,嫵媚地笑着命令。

趙青松像得了金元寶一樣,被迷昏了頭,他興奮地坐在牀邊,大着膽子喊了一聲:“吉祥。”

陸吉祥貼到趙青松的胸前,嫵媚地笑了:“在這個世界上,就你這麼全心全意地對我好。”

“我對你的心天可明鑑。”趙青松異常興奮地環住陸吉祥的腰。他心目中的完美女神終於發覺了他的好,他真想激動地大聲歡呼。

“我要讓你幫我做一件事,你做不做?”陸吉祥像貓兒一樣,在趙青松胸口蹭了蹭,故意撩撥得他心癢難耐。

“我做。只要是陸小姐吩咐的,我都會照做。”趙青松覺得自己現在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被自己深愛的女人信任的幸福感覺太棒了。

陸吉祥靠在趙青松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我讓你……”

聽到陸吉祥的話,趙青松傻了眼:“吉……吉祥……那是犯法的。”

陸吉祥看到他的反應,立刻把他推開,美眸不悅地眯起:“你不願意?”

“我……我……”趙青松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是遊手好閒了一點兒,他是貪圖享樂了一些,可是這輩子他也沒做過什麼大惡的事,這陸吉祥竟然要他幹那種喪盡天良的事。他該怎麼回答?

“剛纔你還說爲了我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原來全是假的!你根本就是哄騙我玩。虧我還那麼信任你,打算跟你共度下半生。”陸吉祥的語氣由生氣漸漸轉換爲難過,越說越悲傷,到最後竟然開始掉眼淚。

“陸小姐,你別哭,我答應你就是。”趙青松最見不得心愛的陸吉祥掉眼淚,就咬咬牙,答應了陸吉祥的要求。

“青松,我愛死你!”陸吉祥捧起趙青松的臉,用力親了他一口。在讓狗替主人賣命之前,不給他塊糖吃,怎麼能讓他死心塌地?陸吉祥非常明白這個道理,所以用一種異常熱烈的目光看着趙青松。

“我……我……我也愛你。”趙青松在吻住陸吉祥的時候,心裡有些惴惴不安。可是爲了他心愛的陸小姐,他認了。反正青荇也從來沒拿他當過堂哥,還害他失了工作。那件事,就當是他對青荇的報復吧。能讓陸吉祥開心,讓他做什麼都可以。

趙青松泯滅了良心,爲了能得到陸吉祥的愛,一步步走向自我毀滅。

……

陸少琥這次出任務雖然不遠,可是卻也一走二十多天,等他回來的時候,北京天空正飄起雪花。

“陸痞子!”吳淼甜美的笑臉突然出現在他面前。他有些詫異地張開雙臂將她摟進懷裡,“你怎麼知道我回來了?”

“我會算命。”吳淼得意地搖晃着腦袋。

“你要會算命,我就是諸葛亮再世。”陸少琥用食指敲向吳淼的腦門,不相信地笑道。

“好吧,我承認,我有內線。”吳淼只好坦白。爲了能隨時知道陸少琥回來的消息,她壞心地賄賂了他隨行的同事,答應對方等回來請對方吃大餐。

“誰?”陸少琥沒想到吳淼會這麼調皮。竟然討好他的同事。

“是……”她還沒說出內線是誰,陸少琥的同事許家義就從後面走過來,一看到吳淼,就調侃起來:“二少,嫂子親自過來接你,高興吧?”

看來不需要吳淼說,內線自己就現出原形來了。陸少琥不羈地笑着將吳淼勾入懷裡,然後對許家義說道:“看在你嘴那麼甜的份上,就原諒你這次背叛。”

“心裡明明得瑟得要命,嘴裡還說不高興嫂子來接。心口不一,標準的心口不一!”許家義拍拍陸少琥的胸口,取笑着說道。

“看來我得多謝你。”環抱着心愛的女人,陸少琥不羈地笑了起來。

他的確得瑟。

一回京就能抱到吳淼,一解相思之苦,他怎能不得瑟?

“謝就不必了。大餐可不能省。我等着。”許家義豪爽地笑着。其實沒有大餐他也會幫助吳淼。發個短信就能帶給陸二少驚喜的事,他不做誰做?

“一頓大餐就讓你叛變,悲哀啊!”陸少琥悲哀地昂天長嘆。

“得了吧,你。”許家義用力捶了陸少琥一下,就先行笑着離開,留下一對小情人,好有空間互訴相思。

在許家義離開後,陸少琥用一種充滿感傷的語氣問道:“古語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咱倆六十幾年沒見面,你有沒有想我?”

“我是度日如年,度分如秒。高興了吧?自大的豬!”吳淼取笑着回答。

不過,他不在身邊的日子,還真有點度日如年的感覺。

“那可不得了了,咱倆一下子六百多年沒見面,我得好好把這相思補回來。”陸少琥壞笑着將吳淼一把扛起來,大步走向停在不遠處的警車,在將她丟進副駕駛座後,就坐進駕駛座,將車開走。

吳淼小臉緋紅,不過卻並不後悔來接他。

……

“淼丫頭難得來一趟,多吃點。”陸安國在看到吳淼的時候,格外開心。少琥去執行任務這段時間,他一直沒見到這個準孫媳婦,還真有些受不了,覺得家裡冷清不少。

“謝謝爺爺。”看到陸安國親自爲自己夾菜,吳淼立刻賣萌地朝老爺子露出一個分外甜美迷人的笑。

“哎哎哎,你這笑該送給我。”陸少琥拿筷子用力敲着吳淼的頭。她竟然對爺爺露出那麼迷人的笑,不知道他會嫉妒?

“你?邊兒待着去!我跟爺爺好。”吳淼挽住陸安國的胳膊,故意氣陸少琥。

陸安國看着一對小兒女頑皮的鬥嘴,不禁感慨:“家裡好久沒這麼熱鬧。淼丫頭,以後不管少琥在不在,你都要勤來。”

正在給兒子餵飯的青荇聽到爺爺的話,撲哧一聲就笑了:“爺爺難道忘了?再過半個多月,淼丫頭就嫁過來了。到時候,您就能天天讓她陪着您聊天。”

“年輕人要過自己的二人世界,我不會老糊塗地讓他們搬過來陪我。”陸安國體貼地笑道。

“聽到沒有?爺爺都知道自己是電燈泡。你,是我的!”陸少琥用力擰擰吳淼的翹鼻,自豪地笑道。

吳淼臉紅地低下頭,開始拼命吃東西。

當一口鮮美的清蒸魚被她填進嘴裡後,她立刻噁心地捂着嘴跑開。

“淼丫頭?”陸少琥趕緊從椅子上跳起來,緊張地追過去。

青荇先是愣了幾秒,在聽到嘔吐的聲音之後,淡定地對大家說道:“不用緊張,可能是害喜。”

陸少琛低志問妻子:“你怎麼知道?”

“你忘了?我懷小衿的時候,就是這樣吐。”青荇以過來人的口吻回答。

“原來如此。女人很偉大。”陸少琛接過兒子,對小衿說道,“來,爸爸餵你,讓媽媽好好休息。”

傅怡在聽到青荇的話後也恍悟,她笑着對公公說道:“爸,咱家要雙喜臨門了。”

“爸就盼着這一天呢。”陸伯雄握住妻子的手,也露出欣慰的笑。

“爺爺,我帶吳淼去看病。”陸少琥緊張地抱着吳淼從衛生間出來,心急如焚。好好地,不知道吳淼怎麼突然吐這麼厲害。

青荇趕緊招呼他:“要看婦產科,不是內科。衣服……哎……衣服……”

看陸少琥差點不穿外套就跑出去,她不迭連聲地提醒。

“婦產科?”陸少琥立刻露出帶點邪惡的笑,不羈的笑了起來,“謝謝大嫂!”

道完謝,幫吳淼套好外套,他又打橫將他的小未婚妻抱起來,飛速衝出大門。

當接到陸少琥打回來報喜訊的消息後,全家沸騰了。

“我又要抱重孫兒了。”陸安國一邊興奮地在客廳裡來走回,一邊激動地大笑。

“爸,冷靜。”陸伯雄一邊給女兒餵奶,一邊笑着提醒爸。“您激動過頭兒了。”

“你們說這淼丫頭跟少琥的孩子,生下來會不會比少琥還頑劣難管?”陸安國想起少琥自小叛逆的性格,就緊張地問着大家。

“很有可能。”青荇想起吳淼跟少琥這兩個人,就不住點頭,“淼丫頭雖然長着一張蘿莉的臉,卻是個十足的小叛逆,少琥就更不用說了。”

陸安國哈哈大笑:“這下子,要把這天吵翻了。”

孩子還沒生下來,他就開始憧憬以後的快樂生活。

喜歡孩子的他,越想越興奮。

……

李小曼在唐瑾的陪伴下,站在母親的靈位前,將一個花園掛在上面。然後充滿哀傷地雙手合十,閉上眼睛。母親的音容笑貌不斷在她腦海裡閃耀。這是她送走的最後一個至親,從此以後就如一朵無根的浮萍,只能在無邊的河跡中飄遊。

當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淚如雨下。她悲痛地長吁一口氣,然後聲嘶力竭地吼出心中的最痛:“媽,你真的很殘忍。你解脫了,那我呢?”

先後送走四位親人,她差點把自己關在空洞的高塔裡走不出來。

爸走了,他走的時候充滿罪惡感;

姥爺走了,他走的時候充滿絕望;

爺爺走了,他走的時候很安詳;

媽走了,走的毫無牽掛;

可是留在人世間的她呢?

他們留給她的只有悲痛!

她突然也想像媽一樣,吞下一瓶安眠藥,這樣,所有的痛就都能隨着她生命的消失而消逝。

可是她不能!

她不能丟下丈夫跟兒子,隨他們而去,因爲她有牽掛。這樣帶着牽掛留在人世的她,卻被失去親人的沉痛壓得幾近窒息。

生命有時非常脆弱,只一瓶安眠藥就能把它滅了。

“小曼,不哭,爸媽終於在一起了。”唐瑾將妻子摟在胸前,柔聲安慰。也許岳母的做法對小曼來說的確很殘忍,可是對她自己來說,卻是一種解脫,她去找她的丈夫。

“我不知道媽那麼愛爸。”李小曼無助地哭泣。

“媽也愛你,相信我。”唐瑾一邊幫李小曼擦眼淚,一邊堅定地說道。“媽當時沒有立刻追隨爸而去,就是因爲她放不下你。媽知道我會保護你,才放心地離開。”

……

陸吉祥第二次手術比第一次手術痛苦百倍,因爲是換了個臨時關節,所以行動更加不便。

陸少琥不得不囑咐妹妹:“這次學點教訓,別在醫院裡亂罵人,好好配合醫護人員治療。”

“我很配合了。”陸吉祥委屈地咬着嘴脣。

她怕那些小護士萬一不安好心,在她的傷口裡留把剪子或帶進點細菌,她又要受罪。

這回可不能再感染,不然她就真要殘廢了。

“哥,你的婚禮我不能參加了。”陸吉祥充滿歉意地看着哥。

“不能參加沒關係,你只要祝福哥就行。這次我幫你請了個特級看護,二十四小時照顧你,你對人家好點。”陸少琥認真地叮囑妹妹。

“謝謝哥。”陸吉祥虛弱地笑了笑,“人不經磨難長不大,我以前太不懂事,讓哥生氣了。”

“不是讓我生氣。護士也是人,也有自尊,你張口就罵,任誰也受不了。這次你能明白道理,哥很欣慰。好好養病,如果有需要就給哥打電話。”陸少琥很滿意妹妹的轉變。

也許真如吉祥所說,人不經過痛苦的磨難,永遠長不大。

吉祥長大了。

“嗯。”陸吉祥點點頭。

“睡吧,哥守着你。疼就告訴我。”陸少琥在妹妹的病牀邊守了一夜,雖然他不太會照顧病人,可是卻也跟着看護學了幾招。

陸吉祥疼醒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她看到哥似乎不敢睡覺,一直在努力睜大眼睛,並不時捶自己的頭一下,而一旁的看護卻在呼呼大睡。她虛弱地說道:“哥,你去睡。有什麼事我會叫看護幫我。”

“疼不疼?”看妹妹醒過來,他趕緊坐直身體,關心地問。

“有點。不過不厲害,我能忍。你快去睡。”陸吉祥皺緊眉,露出一個十分疼痛的表情,卻十分體貼地讓陸少琥去睡覺。

爲了給自己日後開脫,她現在必須讓所有人都以爲她變了,變得懂事了。她不再是那個任性的陸家大小姐了。

“吉祥,你要是一直這麼懂事,爺爺會多開心?你可千萬別再變回去。”陸少琥感慨地摸着妹妹的頭髮。

“我會讓爺爺再喜歡上我。”吉祥用力點點頭。她用一種充滿懺悔的表情說道:“過去的我太不懂事,讓爺爺失望了。”

“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爺爺一定會重新喜歡你。”陸少琥被妹妹眼裡的懺悔感動。其實很久以前的吉祥只是任性了一點,那時候的她還是很招爺爺喜歡的。只是愛情毀掉了吉祥的純真,讓她爲了羅旭,變得越來越不像她。

愛情這東西,如果矇蔽了一個人的眼睛,她就像變成盲人,分不清好壞。

幸好,吉祥已經睜開眼睛,看到了自己的錯,知道了自己的不應該。

……

廖思媛硬拽着兒子從辦公室出來,命令他陪自己去挑選送給吳淼的結婚禮物。

“媽,吳淼那丫頭什麼都不缺,你送什麼她都會高興。”容鐫看了一眼手錶,發現離開會還有二十分鐘,就趕緊催着母親。

“咱們慎重一點也顯得咱重視吳淼。還有,小鐫,你別總沒大沒小地叫吳淼的名字。她可是你小姨。”廖思媛從一堆珠寶中擡起頭來,認真地批評起兒子。

容鐫不想再聽媽重複這說過幾百幾千遍的教訓,就趕緊從珠寶堆裡挑出一條紅色珊瑚手鍊:“小女孩一般都喜歡這種。媽,我一會兒有個非常重要的會……”

“多重視能有我表妹結婚重要?你不許走,陪我一起去見淼丫頭——你小姨。”廖思媛扯住兒子,硬是不許他逃掉。

容鐫無奈地皺了皺眉。輩分這東西真讓他很無語,那個頑皮得跟只猴子似的丫頭,竟然要他叫小姨。

坐在咖啡店裡,唐鐫一次次看手錶。他臨時把會議推遲了一個小時,可是看樣子,他根本無法在約定的時間裡回到公司。今天的這個會議關係到公司的一項非常重大的決策,他必須親自主持。

“工作天天有,小鐫,我不希望你變成媽的翻版。”廖思媛以過來人的身份告誡兒子。曾經,失去丈夫的她,爲了將公司搞好,把自己心裡的弦一直繃得很緊,她沒有任何娛樂,沒有休息時間,除了照顧兒子的時間,全都放到工作上,她甚至連交朋友的時間都沒有。多年後,她才發現她異常孤單,因爲她連個可以說話的好朋友都沒有。她不希望兒子也變成那樣的自己。錢永遠賺不完,可是生活質量必須搞好。這也是她非常迫切地想看兒子結婚生子的原因。如果小鐫有了心愛的女人,他纔會知道原來生活不只是賺錢。

“變成媽不是很好?你可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女強人。”唐鐫用一種崇拜的目光看着母親。

其實他一直很崇拜母親,當年她一個人撐起了一個家,撐起了一個公司,相當不容易。

“你不明白。”廖思媛搖搖頭。

看來她如果不主動出擊,她這感情神經遲鈍的兒子不會主動去談戀愛。

“媽,我真要走了,公司還有一大羣人在等我……”容鐫終於再也等不下去。這淼丫頭到底懂不懂得什麼叫守時?約好十點半見面,這都快十一點了,她還沒出現。

“急什麼?”廖思媛說什麼也不許兒子離開,在容鐫不耐煩地起身時,看到門口出現的吳淼時,笑着說道,“這不是來了。坐下!”

吳淼看到表姐,就笑着朝她揮揮手,然後拽着青荇跑過去。

容鐫一看到青荇,立刻愣住。他沒想到會看到她,在他正努力想要忘掉她的時候。他再也沒提要走,怔忡地坐下,看着青荇一步步走進。雖然早就爲人妻,爲人母,可是青荇卻一點兒也不失魅力,每次出現都帶給他一種震撼的東方美。那淡淡的妝不但沒有讓她失色,反而更突顯出她的東方美,尤其是那對獨特的丹鳳眼,微微一笑的時候,有種慵懶的嫵媚。她沒有濃妝豔抹,卻比那些濃妝豔抹的女人更加迷人。

“大外甥,你也來啦。”吳淼調皮地跟容鐫打招呼,刻意提醒着他是她“外甥”這個事實。容鐫冷冽地瞪了吳淼一眼。“大外甥”這三個字讓他格外不舒服,尤其是吳淼當着青荇的面這麼叫他,他更不舒服。

“小鐫聽說你要結婚,執意要陪我來見你。”廖思媛看了一眼兒子,然後從包裡掏出那個裝着珊瑚手鍊的精緻盒子拿出來,遞給吳淼,“你堂哥幫你親自挑選的,你看看喜不喜歡。”

“謝謝表姐。小鐫對我這麼好,真不愧是我的好外甥。我結婚那天,一定包一個超大的紅包給他。”吳淼俏皮地看了容鐫一眼,眉眼裡的調笑那麼明顯。

“不需要!”容鐫冷冷地拒絕。這調皮的丫頭片子,就不能有一次見面不強調他小她一輩的事?天天用“小姨”的身份壓制他。

“一定要!”吳淼彎下腰,寵溺地笑着捏捏容鐫的酷臉,“小姨誰都可以不送,一定要送你一個。因爲你那麼敬重我。”

青荇被吳淼的話逗得差點失控笑出來。吳淼對待容鐫的態度有點像在疼愛一個小男孩,難怪容總的臉只有越來越黑。像容總這樣強勢的男人,怕也只有在吳淼這個“小姨”面前,纔會這麼弱勢,任由對方欺負吧?

“淼丫頭,你還沒介紹這位……”廖思媛笑着提醒吳淼,別隻顧着跟小鐫鬥嘴,也該介紹介紹她帶來的朋友。

“這是我大嫂,少琛哥的妻子。我找她陪我一會兒去試婚紗。”吳淼這纔想起來要介紹一下。

“哦,我想起來了。你跟陸部長結婚的時候,我們見過。”廖思媛這纔想起曾經見過青荇,難怪會覺得眼熟。

“容夫人越來越年輕,青荇差點沒認出來。”青荇淡淡地笑道。結婚那天她見的達官顯貴太多,對容夫人的印象只停留在雍容華貴上,今天一見,她才明白爲什麼容鐫優秀的外貌源於誰。

“有嗎?陸少夫人真會說話。”廖思媛開心地笑起來。

“您叫我青荇就行。”青荇謙卑地彎彎腰。雖然廖思媛是吳淼的表姐,對方畢竟是一個比自己母親還年長的長者,所以她不免對對方多了一份恭敬的心。

在青荇跟廖思媛寒暄過後,吳淼又開始拿容鐫開涮,“大外甥,你以後不能沒大沒小,再見面要記得喊我大嫂表舅媽。”

正要喝咖啡的容鐫差點把嘴裡的咖啡噴出來。他用力閉住嘴,不斷咳嗽。

“淼丫頭說的沒錯,這輩分的確要分得清楚一些。”廖思媛莫測高深地觀察着兒子與青荇的表情,心裡似乎已經有了個底。難怪她怎麼叫兒子去相親,他都推三推四,原來是有趙青荇這號人物存在。

她必須斬斷兒子的妄念!

“淼丫頭是在開玩笑,容夫人跟容總還是直呼我名字就好。”青荇見容鐫那麼尷尬,就趕緊開口替他說話。

其實如果容鐫真喊她表舅媽,她纔是最不適應的人。

他在她心裡,一直是個崇拜的偶像學長。

“淼丫頭跟你變成妯娌,咱們也是一家人了。青荇,你以後就跟着淼丫頭一起喊我表姐。”廖思媛握住青荇的手,和藹可親地說道。

“表姐。”青荇無法忤逆對方的熱情,只好開口。當她喊完這聲“表姐”,她發現容鐫的目光變得特別複雜。她有些抱歉,容鐫一直很介意自己小淼丫頭一輩,這下子,又要小她這個學妹一輩,他心裡很不舒服吧?

“我又多了一個表妹。真好。”廖思媛感慨地笑起來。

容鐫只是端起咖啡,沉默地喝着。

“小鐫,連人家淼淼都結婚了,你也要聽媽的話,週末去相親,我可急等着抱孫子呢。”廖思媛笑看着兒子。

這句話說完,容鐫手裡的咖啡杯突然掉到地上,咖啡漬濺了一地,幸好沒弄髒他昂貴的手縫西裝。

服務生見狀,趕緊過來擦地,並關心地問:“容先生有沒有燙到?”

“沒事。不好意思。”極少失態的容鐫,在青荇面前顯得很尷尬。他突然覺得自己變得像個幼稚的小青年。

“你看你看,我一說相親你就這樣。”廖思媛開始不滿地教訓起來,“人家女方又不會吃了你。青荇,你說表姐說的對不對?”

知道做爲母親的廖思媛對兒子的婚事那種急切的心理,於是青荇蕙質蘭心地笑着點頭:“容總是到了該考慮終身的時候,可別讓表姐再操心了。”

廖思媛很滿意青荇的回答:“聽到沒有?連你表舅媽都覺得我說的對。週末晚上六點,就這麼定了。我一會兒給媒人回個電話。”

“媽……”容鐫想阻止,可是廖思媛根本不理他,開始跟青荇熱情地聊起天,他只好要了杯咖啡,繼續沉默。

吳淼聽着表姐跟青荇聊得那麼盡興,也跟着高興。她打開盒子,取出裡面的珊瑚手鍊,戴自己手上,然後滿意地搖晃着右手對容鐫說:“大外甥,我很喜歡。不謝。”

“不謝?”容鐫冷酷地挑挑眉。接受禮物的丫頭竟然說“不謝”。

“因爲這禮物太特別,所以我現在就開始煩惱你結婚的時候,我要送什麼禮物呢。”吳淼拖着下巴,一邊敲着桌面,一邊故作煩惱地皺起眉。

“少跟着起鬨!”容鐫聽出吳淼話裡的調侃成分,立刻繃起酷臉。

他不是一個會聽從長輩命令結婚的男人。

“我哪是起鬨?我這是在爲你着想。你再過幾年變成老頭,誰還會要你?趕緊的,趁現在還有那麼一點點兒魅力,趕緊抓個女人回家。要不然等你禿了頭頂,後悔就來不及了。”吳淼用力掐掐容鐫冷酷的臉,誇張地說道。

青荇被吳淼的話逗得直想笑。人家容總怎麼說也是個型男,骨灰級鑽石王老五,這種男人越沉越香,其實就算再過十幾年,估計也是搶手貨。

“沒大沒小!”容鐫一把將吳淼的手撥開,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這小丫頭片子就不能在青荇面前說他點好話?禿頂?怎麼可能?

“誰沒大沒小?我是你小姨!”吳淼得瑟地昂起下巴,哼了一聲。果然,她再次看到容鐫鐵青的臉色。每次她拿出“小姨”的身份,容鐫都這副像吃了大便一樣的臉色,她看得好開心。

“頑皮的丫頭!”青荇扯下正咧開小嘴大笑的吳淼,笑着說道,“咱們約好試婚紗,可別遲到。”

吳淼用力拍了一下腦門:“我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兒給忘了?都怪‘小鐫鐫’,每次見面都要惹我!”

在看到容鐫又差點要噴咖啡時,她趕緊笑着逃開:“表姐,我跟堂嫂先走了。”

在青荇與吳淼離開後,廖思媛看着兒子的眼睛,優雅地說了句:“小鐫,你開會的時間過了。”

容鐫這才恢復理智,他趕緊低頭看錶。已經快十二點?他似乎只要一遇到青荇,就會失去冷靜,把開會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那羣經理級以上的幹部們一定等急了。

“媽,你自己打的回家吧,我真的必須去開會。”他趕緊跟母親說了聲再見,就快速往外跑。

“媽還沒有一個趙青荇有能力,留下你。”廖思媛高傲地昂起頭,等着兒子的反應。

容鐫在聽到母親的話後,果然停住腳步,身體挺得筆直:“沒有的事,媽不要亂說!”

他身體的僵硬與聲音中的沙啞泄露了他的心。他的確是因爲趙青荇的出現而把公事整個拋到腦後。他竟然還是無法將心放空,趙青荇對他來說,就是一碗致命的毒藥,他不想喝,卻早已飲下去,中毒太深,無藥可救。

看着容鐫的背影,廖思媛用手指點了兩下桌面。

如果她猜的沒錯,這趙青荇就是兒子拒絕結婚的原因。

她絕不能讓一個結了婚的女人阻撓兒子的幸福。

她掏出手機,撥通一個電話:“錢姐,咱們上次說的事您跟女方家長商量過沒有?太好了,我這週末正好有空,就約中國大飯店吧,晚上六點,咱們不見不散。”

放下電話,她的心裡做出一個決定。

無論如何,她也要讓這次相親成功。

以前不成功,是因爲她沒找對打敗兒子的方法。

大結局(三)

更新時間:2012-12-20 21:12:24 本章字數:25166

這一場相親宴,容鐫原以爲又會跟以往一樣,有一羣人蔘加,女方的家長會像媒體評審團一樣,將他從頭打量到腳,再從腳打量到頭。葑窳鸛繯曉而事實上,女方只來了一個人,而他媽廖思媛也在把他押到在國大飯店後,就立刻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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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筆挺的手縫西裝,然後客氣地朝女孩彎彎腰:“抱歉,來晚了。”

女方大方地甩了一下及肩的黑髮,無所謂地說道:“沒關係,我也剛到。”

“容鐫。”容鐫伸出手,客氣地介紹自己。

“肖卅。”女方落落大方地回握了一下容鐫的手。

“瀟灑?”容鐫有些詫異。一個女孩會起個這樣男性化的名字。

“表示三十的卅。我是爸爸三十歲那年生的,所以就被起了個這麼名字,讓容先生見笑了。”肖卅看到突然還站在自己面前,就立刻招呼,“容先生坐,不要讓我有壓力感。”

“我讓你有壓力?”容鐫坐下後,玩味地笑問。

這個女孩似乎與往日那些想粘着他的女孩不太一樣,很獨立,很有思想。

肖卅將散落到頰前的短髮挽到耳後,落落大方地笑道:“是相親讓我有壓力感。”

“同感。”容鐫不禁點點頭。如果不是媽拿出青荇來逼他,他也不會來相這場親。

“我不想結婚。”肖卅無奈地轉動着咖啡杯,“可我媽天天逼我。”

“深有體會。”容鐫沒想到對方的處境與自己相同。

“你也是?”肖卅有些驚訝地張大嘴,她指指自己,再指指容鐫,“那我們……我們兩個這叫……”

“同病相憐。”容鐫淡淡地笑起來。因爲肖卅沒有對他露出要生擒活捉的表情,所以他鬆了一口氣,感覺氣氛輕鬆了不少。

“既然我們都不想結婚,那就當朋友吧。”肖卅朝容鐫伸出手,豪爽地笑道。

“好。”容鐫誠摯地握住肖卅的手。

“我跟朋友約了去聽歌劇。先走了。”肖卅毫不留戀地站起身,拿着包就要走。

“等等。肖小姐,我們回去怎麼跟長輩交待?”容鐫淡淡地看着肖卅,問出這個問題。他媽那裡有一種勢在必得的意思,斷然接受不了他說不願意。

“當然是……”肖卅迴轉過身,撐着桌面,詭異地笑着靠近容鐫,“當然是我回去跟我媽說不願意。不然被男人相不中,我多沒面子?Bye—bye!”

在肖卅離開後,容鐫掏出香菸,玩味地笑起來。

如果這不是一場相親,也許他真能和這個落落大方的女人變成無話不說的朋友。

只是因爲他們中間多了這一層被逼婚的關係,所以他以後離她越遠越好。

……

趙青松提着一堆禮物來到陸家,這次陸安國正在花園裡散步,老人一看到他,立刻迎過來:“那天沒等到青荇讓你白跑一趟。她今天正好在家。”

“爺爺。”趙青松恭敬地朝陸安國彎彎腰,討好地打着招呼。

“走,一起進去。”陸安國帶頭走進去,然後對身邊的警衛吩咐,“小趙,去叫少奶奶,告訴她她堂哥來了。”

趙青松謹慎地跟着老爺子進去,然後拘謹地坐在老人對面。他特別害怕面對陸安國,在他的注視下,他的手心直冒冷汗。他不斷告訴自己要小心,千萬別讓老爺子看出他的別有用心。

“趙先生不必拘謹。”陸安國似乎看出趙青松的緊張,就客氣地說道。

“好的,爺爺。”趙青松站起身,緊張地彎彎腰。

“坐坐坐!”陸安國趕緊擺着手勢,連連請趙青松坐下,“你就把我當成你爺爺,我吃不了你。”

“我不緊張。我就是……太尊敬爺爺。”趙青松低着頭,緊張地搓着手心。

“我現在就是一個沒用的老頭子。”陸安國豪爽地笑道。

這時青荇抱着兒子下樓,陸安國立刻起身,對趙青松說道:“你們兄妹聊,我……迴避一下。”

“爺爺,我只是來看看青荇,您不需要走。”趙青松有些緊張地站起來。

“我跟你開玩笑。我在外面走了半天,累了,要去睡個下午覺。”陸安國說完,就轉身上樓。

青荇在爺爺上樓後,就淡漠地看着趙青松,有些疏離地問道:“堂哥來找青荇有事嗎?”

“我在北京找了好幾份工作,都不是太好。所以打算過幾天迴天津,在迴天津之前,我想看看你跟小衿。”趙青松趕緊笑着解釋。只要沒有陸安國在,他說話的語調就變得自然許多。

“哦?雖然我不清楚你在做什麼,但是我知道二叔二嬸迴天津之前,似乎就不怎麼看好你在北京的工作。要回天津就回吧,守家在地,回去也許能混得更好。”青荇發自內心地說道。

北京的確是一個到處充滿機會的地方,可是也不是人人都能混得好,有一些人在北京混十來年,也沒存下一分錢,還被北京的高房價與高物價給逼得無法生存,她最近聽說租個一室一廳都要五六千了,堂哥迴天津,至少能省下一大筆租房子的錢。

“爸媽走的時候沒說什麼?”趙青松小心翼翼地問,他有些害怕青荇知道他做的工作是男公關。雖然他自願當男公關,喜歡這種不需要動腦子就能掙錢的工作,可是被人知道,是一回事,他知道會被人瞧不起。而且如果青荇知道他是男公關,也許他就沒法好好完成吉祥讓他做的事。

“沒說。只是走的時候帶着遺憾。堂哥,雖然我們不親,可是我還是要告訴你,二叔二嬸很愛你,不要惹他們傷心。”青荇說這句話的時候非常認真。“否則,一旦他們走了,你想孝順都沒機會。”

虎毒尚不識子,雖然二叔二嬸的性格並不完美,可是他們對唯一的兒子充滿疼愛,他們甚至可以拉下自尊,爲了兒子來求她這個他們原本瞧不起的侄女。青荇打從心底真心希望青松能明白叔嬸的愛,回去好好孝順老人,也好好生活。

“青荇,我想不到你會這麼勸我。”趙青松有些感動,他慚愧地低下頭,雙手有些顫抖。

他跟爸媽曾經傷害過青荇,可青荇卻這麼誠懇地勸他。

他是個混球!

他來不是爲了探望她,是爲了履行對吉祥的承諾,是想……

可是他愛吉祥啊!

他愛吉祥愛到可以爲她赴湯蹈火。

一直坐在青荇懷裡的小衿好奇地看着趙青松,突然貼心地說道:“叔叔不哭,叔叔男子漢。”

青荇笑着揉揉兒子的頭:“叫舅舅。”

小衿立刻改口:“舅舅不哭,舅舅男子漢。”

趙青松更加慚愧。他立刻從桌上拿起自己買的香蕉,剝了一隻遞給小衿:“小衿真乖。舅舅沒有哭。我們都是男子漢。”

“謝謝舅舅。”小衿接過香蕉,像個小紳士似的道謝。

趙青松朝小衿伸出雙手,笑着說道:“來,舅舅抱抱。”

小衿回過頭看了青荇一眼,在得到母親的允許後,才滑下青荇的腿,邁開雙腿,蹣跚地走到趙青松懷中。

趙青松把小衿抱起來放腿上,然後寵溺地問:“小衿喜歡什麼?松子?開心果?舅舅給你剝殼。”

“開心果。”小衿指着開心果,咯咯笑起來。

青荇看着堂哥給小衿剝開心果時,有些感慨,沒想到十幾年後,她能跟親人們和解,還能坐在一起平心靜氣地說話。

她心中的恨似乎正在漸漸消失,人也變得平和許多。

“堂哥打算什麼時候走?到時候,我送送你。”青荇關心地問。

“我想現在就走,可是老闆不答應,非要我做到年底。”趙青松趕緊解釋。

“那就做到年底吧。春節的時候,我跟你一起回去。好久沒去給爺爺掃墓。”青荇淡淡地笑道。爺爺已經走了,二叔二嬸也不再像以前那麼可憎,所以過去的恩怨就讓他們過去吧。她該找個機會去給爺爺掃墓,獻一束花。

“好。”趙青松閃避着青荇的目光,點點頭。

他剝了一大把開心果,笑着喂起小衿:“好吃嗎?”

“好吃。謝謝舅舅。”小衿開心地笑起來。這個舅舅對他真好。

傅怡從樓上走下來,優雅地笑着對趙青松說道:“我聽說趙先生來了,晚上留下來用餐,我這就吩咐廚房,讓他們準備得豐盛一點。”

趙青松趕緊站起來:“不用麻煩了。我跟幾個同事約好晚上一起喝酒。”

“這樣啊。那下次趙先生來一定要留下來用餐。”傅怡淡淡地笑道。

能看青荇與趙家人化解恩怨,她很高興。怎麼說都是一家人,能親近就該多親近一點。

……

朱莜一邊給女兒剝蘋果,一邊擔心地問她:“你覺得那個趙青松可靠嗎?他可是青荇的堂哥。”

自從聽了吉祥那個歹毒的計謀,她就有點忐忑不安,總怕那個趙青松靠不住,最後把她們母女出賣了。

“他們又不親,青荇從來沒拿他們當親戚。您難道忘了?當年小衿差點被趙青松他媽一腳踹沒了。”陸吉祥壓低聲音,充滿自信地解釋。“所以您不用擔心。”

“那倒也是。青荇就沒給過趙家那些人好臉色瞧過。”朱莜這才放心。

“您就等着看趙青荇哭吧!”陸吉祥露出一個異常陰狠的笑,咬着牙哼了一聲。

她現在這樣半死不活的鬼樣子,全是拜青荇所賜,所以她也要回青荇一份大禮。這才叫禮尚往來。她陸吉祥可是個相當懂禮貌的人。

“看護來了。”朱莜怕女兒的得意忘形被看護看到,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於是趕緊提醒吉祥。

如果她們的計劃走露風聲,她們母女下的這局棋就可能滿盤皆輸。

陸吉祥立刻換了一副乖巧的表情,笑着接過母親手裡削好的蘋果,咬了一口:“這蘋果真甜,媽,一會兒您買點給爺爺送過去。”

“好。”朱莜慈祥地拍拍女兒的手。

看護走到陸吉祥牀邊,將已經涮洗乾淨的尿盆放到牀下,就關心地問:“陸小姐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坐得有些累,你把牀給我再搖起來點兒。”陸吉祥一邊吃着蘋果,一邊吩咐看護。

雖然這看護是哥請的,她也不能掉以輕心。防人之心不可無。

“好的。”看護聽到吩咐,趕緊照她的吩咐將牀又搖起來了一些。

“停,我這腿好疼。”陸吉祥扶着膝蓋的位置,趕緊叫看護打住。這次關節換完後,難受程度比上次更甚,一不小心可能就碰痛它。

“要不我再搖回去?”看護緊張地看着陸吉祥。

“你……幫我把腿往右挪挪。”陸吉祥疼得直咧嘴。她知道是因爲牀一搖起來,她坐的姿勢發生變化才引起的腿疼,所以就趕緊招呼着看護。

看護小心翼翼地幫她挪着右腿,儘量不碰痛她,可是再小心翼翼,她還是碰痛了陸吉祥。

“你輕點!”陸吉祥疼得大吼了一聲。

“吉祥……”朱莜趕緊提醒女兒,現在不是發脾氣的時候,說不定這看護就是爺爺安排的。

陸吉祥嘿嘿笑了一聲,換爲輕柔的聲音說道:“麻煩你再輕點……再輕點……”

她不知道這傷痛會持續多久,她現在就已經受夠了。打小連磕一下都很困難的她,連續動了兩次大手術,真是飽受折磨,她覺得自己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

“你這個情況,不知道能不能參加你哥的婚禮。”朱莜擔憂地看着女兒。

“一定要去!我就這一個哥。坐着輪椅我也要去。”陸吉祥抹掉額頭上的冷汗,咬着牙說道。

她一定會參加哥的婚禮,並且會一直陪在青荇身邊,這樣誰也不能懷疑她。

這一回,她陸吉祥可是無辜的。

朱莜會意地點頭:“到時候,媽推着你去。”

陸安國站在病房外,看着孫女抱着膝蓋疼得直咬牙的樣子,不禁有些心疼。聽少琥說吉祥最近改變不少,也許她是真的長大了。他推開病房的門,用力咳了一聲。

“爺爺?”

“爸?”

朱莜跟陸吉祥在看到陸安國出現後,都有些驚訝。陸安國只在吉祥手術時出現過一次,之後的幾天,他都不曾再現身。就好像他根本不在乎吉祥的傷勢似的,沒想到在她們都以爲他不可能再出現的時候,他竟然會來探望吉祥。

“看到我很驚訝?”陸安國走到牀邊,粗聲問道。

“我以爲爺爺還在生吉祥的氣。爺爺挨着我坐。”陸吉祥撒嬌地握住老人的胳膊,將他拉到自己牀邊,然後將朱莜剛剝好的蘋果端到陸安國面前,“這是我媽剛削的蘋果,可甜了,您也嘗一口。”

陸安國取了一小塊蘋果放進嘴裡後,認真地看了看吉祥的腿。她的腿上打着一個腿護,裡面似乎纏着紗布,不清楚裡面到底恢復得怎樣。他關心地問了句:“傷口還疼不疼?”

“爺爺能來,吉祥就不疼了。吉祥能這樣枕在爺爺肩膀上,就覺得很幸福了。”陸吉祥把頭枕在陸安國肩膀上,就像以前一樣,撒着嬌。

“你啊!”陸安國拍拍陸吉祥的頭,嘆了口氣。如果她乖點,不設計陷害青荇,這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也許這是上天的懲罰,不過這懲罰過重了一點兒。縱使他再冷酷,每想到吉祥要受的罪,還是很心疼。

“爺爺不要難過。等過幾個月,吉祥換完好的關節,就能走路了。”陸吉祥把下巴搭在陸安國肩膀上,裝作滿不在乎的表情,安慰起老爺子。

“好好配合醫生治療。”陸安國突然想起以前的事,吉祥打小就喜歡像現在這樣撒嬌地膩在他懷裡,直到上了大學都改不掉這個毛病,特別喜歡膩着他。

“嗯。吉祥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做了許多錯事,讓爺爺操心生氣了。吉祥會改,會努力變回以前。”陸吉祥信誓旦旦地說道。

“你明白就好。以後要跟青荇和睦相處,我們是一家人。”陸安國不放心地遺囑吉祥。

也許她變乖了,可是不代表她不會再傷害青荇。陸安國最擔心的就是這一點。

“吉祥知道錯了。我這腿上的傷是老天爺對我的懲罰。我要是再不改過自新,也許這輩子也別想好了。爺爺,我哥說過我好多次,我也是在這次動手術之前才終於聽進他的話。羅旭會跟我離婚是因爲我的脾氣,與青荇沒任何關係。我不該遷怒於她。我受的教訓夠多了,不能再執迷不悟。”陸吉祥誠懇地悔過。

“你能這樣想,爺爺總算是放心了。”陸安國拍拍孫女的手,露出欣慰的笑。吉祥如果真能變回以前那個他所疼愛的孫女,那他就可以閉上眼了。

“我現在悔悟是不是晚了?”陸吉祥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做過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我知道我對不起堂哥,對不起小衿,最對不起的人是青荇。他們可能都不會原諒我。”

“不晚。只要你真心悔悟就不晚。”陸安國感慨地說道。

看樣子,他的懷疑根本是不必要的。吉祥能意識到她之前所做的事傷天害理,就說明她是真正在悔悟,不然不會那麼形容自己。

……

趙青松在陸吉祥動過手術之後,一直沒有見到過她,所以心裡一直惦記着。這天,他找了個機會偷偷混進十八樓。他並沒有立刻進入陸吉祥的房間,因爲他知道自己的出現對陸吉祥來說是個忌諱,她不喜歡別人看到他。所以他先在病房外往裡扒了扒頭,看到只有陸吉祥一個人,他才悄悄打開門,走進去。

“你怎麼來了?”陸吉祥一看到他,立刻緊張起來。

幸好哥已經離開,不然被哥看到趙青松,她以後的計劃就全毀了。哥那個靈敏的大腦一定能分析出事情的原委,把她這個主謀抓出來。

“陸小姐,我放心不下你。”趙青松坐到牀邊,關心地看着陸吉祥的腿。

“你做好我吩咐的事就行,我不需要你管。你趕緊走。”陸吉祥緊張地命令。她現在盼着趙青松趕緊離開,別給她惹麻煩。

“我就坐一會兒。陸小姐,讓我看看你好不好?”趙青松有些低聲下氣地央求。

“只給一分鐘。”陸吉祥防備地盯着門口,就怕看護突然回來看到趙青松。

趙青松不敢忤逆陸吉祥,只敢多待了幾分鐘。

“我讓你做的事別忘了。這兩天沒事的時候先去找青荇套套近乎。”陸吉祥在趙青松離開前,不忘叮囑他。

“忘不了。我昨天已經去看過青荇,跟小衿處得很好。”趙青松趕緊向陸吉祥保證。

趙青松離開的時候,並沒有發現陸吉祥的看護正站在不遠處看着他。

……

陸少琥在吳淼懷孕後,就變成她的專屬司機,每天準時接她上下班,就怕她有個閃失。

“我今天下午跟同學們聚餐,你別來接我了。”吳淼跳下車後,一邊朝陸少琥擺手,一邊告訴他。

“聚餐?我能不能參加?”陸少琥一手搭在車窗上,不羈地笑問。

聚餐?

大學時代的聚餐,大部分是爲了聯誼,他可不放心放他漂亮可愛的小未婚妻去參加同學聚餐。

“我們都是學生,你一個成功人士就別跟着瞎攪和了。Bye—bye!”吳淼說完,就蹦蹦跳跳地往大學裡走。

“走慢點,你是孕婦!”陸少琥差點嚇出一顆心臟。這丫頭片子,就不能記着點她肚裡有寶寶的事嗎?

他的話引起來往學生的注意,目光全都齊刷刷射向吳淼。

吳淼在同學們的注視下,氣極地回過身,朝陸少琥吼了一句:“你給我滾回家!”

他就不能別這麼高調嗎?非要讓全學校的人都知道她要結婚,要爲人母的事。

“是!老婆!”陸少琥朝吳淼敬了個標準的軍禮,才笑着發動引擎,將車開走。

離他們結婚的日子越來越近,他真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立刻將她娶進門,讓所有覬覦她的男人都滾一邊兒去!

吳淼正認真地做着筆記,一個戴着黑色細框眼鏡的男孩坐到她身邊,在猶豫了一會兒之後,下定決心開口:“吳淼,我聽人說你要結婚。”

“嗯。”吳淼頭也沒擡,繼續認真地一邊聽課,一邊記筆記。她是真心喜歡考古這個學科,所以並不想在大學裡混四年日子,每一堂課都非常認真地聽講。

“他……是幹什麼的?”男孩垂下眼睛,掩飾起自己的緊張。他一直偷偷暗戀着系裡的校花吳淼,不過他知道她的身份是自己高攀不起的,所以一直沒敢追求她,沒想到今天會聽到她要結婚的消息。

“特警。”吳淼回過頭,朝男孩笑了笑,“非常厲害的緝毒特警。”

一名警察?

男孩有些驚訝,他還以爲對方該是什麼厲害的成功人士,沒想到只是一名警察。

“顧平凡,教授在看你,別說了,趕緊記筆記,可別被他當了。”吳淼好心地提醒着男孩。這門課的教授可是全系出了名的嚴厲,被他當過的學生太多了。

下午下了班,陸少琥又不自覺把車開到大學門口,一邊摸着下巴,一邊靜靜地等着。雖然吳淼說要與同學聚餐,不讓他參加,可是他是陸少琥,怎麼可能聽話?

當吳淼與幾個同學有說有笑地從校園裡走出來的時候,他立刻推開車門,整理了一下身上筆挺的警服,然後邁着堅毅的步閥走向他們。

“你怎麼來了?”吳淼看到他出現,不高興地噘起小嘴。她今天只想跟幾個好友一起吃個飯,也算對自己單身生活結束的一種紀念儀式,她不希望陸少琥參加,他跟她同學不認識,她怕會破壞氣氛。

陸少琥伸吳淼伸出手,將她的小手握在手中,然後寵溺地笑道:“一來做你的護花使者,二來幫你擋酒,三來……”

“說話一套套的,不就是想把我拴你身邊嗎?”吳淼瞪了陸少琥一眼。他在她同學面前倒表現得挺君子,只有她瞭解他的本質,兇悍得跟只豹似的,她的額頭快被他敲鼓了。

“吳淼,這位是誰啊?”一位女生撞了一下吳淼的肩膀,“不會就是傳說中的BF吧?”

“大家好,我是吳淼的未婚夫——陸少琥,大家歡迎我加入嗎?”陸少琥帶着紳士般的笑,禮貌地詢問。

“歡迎!哪有不歡迎的道理。”另一位女生壞心地看着陸少琥,眼珠子轉動着一份俏皮的笑,“不過,我們今天AA制,陸先生要加入的話,你那份要自己出哦。”

“今天我請客!”陸少琥豪爽地說道,“XX會館怎麼樣?那裡的菜品很精緻,環境也很清雅。”

他的話一出口,就聽到幾個女孩全都興奮地尖叫。

“喂,真是XX會館?”那句誘導陸少琥請客的女孩,迅速冷靜下來,在看到陸少琥笑着點頭時,驚訝不已,“聽說那裡只有高官跟億萬富豪才能進得去,你是會員?”

“我跟那老闆非常好,好得就像一個人。”陸少琥並沒有直接說出自己就是老闆的事,他怕吳淼不喜歡這樣的高調,所以就選擇了這麼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我聽說那個幕後老闆特別神秘,特別帥,可是誰也沒見過他的本尊。你是怎麼認識他的?他真像傳說中那麼帥嗎?”

陸少琥得意地朝吳淼露出一個得瑟的笑,然後對那個提問的女孩子說:“跟我差不多。”

“真的?真有那麼帥?”有一個女孩雙手合十,充滿幻想地說道,“我真想見見他本尊。”

這臭大的傢伙!吳淼翻翻白眼,小聲嘟囔了一句:“根本就是一個人。”

不過她的同學們只知道在那裡吱吱喳喳,沒人看到她說話。

陸少琥將車門打開,紳士地讓幾名女孩上了自己的車。因爲怕警車嚇到女孩們,所以他今天開了他一直存在車庫裡很少開出來的黑色寶馬。

“陸先生,這車是你的嗎?”有人好奇地問。

這款寶馬至少也要一百多萬,可不是一個普通警察能買得起的。

“我跟XX會館的老闆借的。”陸少琥優雅地笑道。

“果然是有錢人啊,車子都這麼高級。”有個女孩不禁伸手撫摸着車內豪華的裝飾。

“收起崇拜的表情,你們別這樣他就上天了。”吳淼看了一眼陸少琥狂傲不羈的笑臉,就趕緊點醒同學們。“你們面前這位又老又醜的大叔,就是那個神說中的XX老闆。”

她怕自己再不挑明,陸少琥會被好友們崇拜的話給迷得分不清南北。

又老又醜?

淼丫頭竟然這麼形容他?

陸少琥再也顧不得在淑女們面前展現他的紳士風度,曲起手指,用力敲向吳淼的頭:“丫頭片子!你老公我哪裡又老又醜了?”

“現原形了吧?陸痞子,你就別裝了,再怎麼裝你也是個又老又醜的暴力分子。”吳淼雖然疼得捂着腦門,卻還是挑釁地睨着他的酷臉。

“陸先生好MAN!哎,陸先生,你有沒有兄弟,可不可以介紹給我?”一名女孩抓着駕駛座的座椅,充滿期盼地問道。

“未婚的兄弟我沒有,只有侄子,你們要不要?”陸少琥戲謔地半開玩笑。

“侄子?那太小。”女孩失望地坐回座椅。

陸少琥側過頭,在吳淼耳邊說道:“你老公我很MAN!”

“切!臭美!”吳淼雖然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有種驕傲。她挑中的男人,當然是人中龍鳳。她只是不想看他這麼得瑟。

晚上,幾個女孩在會館裡吃得盡興,玩瘋了。

“陸公子,我們把淼丫頭交給你了,你可要好好愛她。”

“不許出軌!”

“要敢出軌,你就完蛋了!”

幾個女孩七嘴八舌地威脅着陸少琥。

“不敢。你們不把我廢了,淼丫頭也會出手。我可不敢。”陸少琥惡寒地抹了一下額頭,表示非常驚恐。

沒想到淼丫頭這幾個同學對她還挺義氣,沒問過他有多少資產,只關心他愛不愛淼丫頭。這些女孩都是值得交的朋友。

在把女孩們全都安全地送回住處後,陸少琥帶着吳淼回到他的公寓。他將她釘在門後,充滿威脅地捏着她的下巴:“說,你老公我是不是很帥很MAN?”

“還較真呢?”吳淼俏皮地壞笑着。想不到一句“又老又醜”讓他那麼在意。“我不過是說了句實話,你就臉上搭不住了,你心理好脆弱哦,大叔。”

“丫頭片子!大叔今晚好好疼你!”陸少琥挑挑眉,一把將她抱起來,大步走進臥室,大笑着將她撲倒在他那極富彈性的大牀上。

“大叔,淼淼不敢了,求你放了我。”吳淼一邊閃躲他的吻,一邊求饒。

“你還叫我大叔?我比你那大外甥還小几個月!”陸少琥不滿地吼道。

“那也是大叔。”吳淼開心地大笑,不過她的笑聲很快就被陸少琥熱情地吞噬。

……

因爲陸少琛一直在書房裡忙,所以青荇在哄着小衿之後,就親自下廚做了碗麪,給他端進去。

“好香的面。”陸少琛接過面,充滿垂涎地說道。

“我就知道你餓了。”青荇把筷子遞給陸少琛,然後坐在椅背上,開始幫他按摩後背。他這幾天一忙就忙到很晚,她卻幫不上忙,真有些心疼。

陸少琛把眼鏡摘下來放到桌上,就開始享受地吃着香噴噴的手擀麪湯。雖然只是簡單的食材,卻吃起來很香,有一種溫馨的味道。

不知道自己到底還有多少機會品嚐這麼溫馨的味道。

“青荇,我忙完手中的事,可以休幾天假,不如我們出去玩玩吧。”陸少琛吃過麪後,擦乾淨嘴,重新將眼鏡戴上,就笑着提議。他自從知道自己的病,就有了這個打算。

他想把他們一家三口的幸福時光都攝進攝像機。

“好啊。你計劃去哪裡?”青荇停下幫陸少琛按摩的手,好奇地問,不知道他有什麼打算。

“你想去哪裡?”陸少琛並沒有說出答案,只是儒雅地笑着詢問青荇。對他來說,只要有青荇陪伴,去哪裡都無所謂。他在乎的只是他們一家三口的溫馨與幸福。

“北方太冷,咱們往南邊吧。三亞?雲南?西藏?你說哪裡好?”青荇摟住陸少琛的脖子,慵懶地甩了一下長髮。

“三亞已經去過。我看就去看看玉龍雪山,然後再去體驗一下西雙版納的瑰麗風光。”陸少琛一下子給出兩個目的地。

“好。我還真沒去過西藏跟雲南。”青荇環住陸少琛的脖子,笑着點頭。“你說我去過那麼多國家,自己的祖國卻沒去過多少地方。”

“那這次我們就多去幾個地方。”陸少琛把青荇抱進懷裡,笑着抵上她的頭。如果可以,他真想帶她遊遍全國,將他們愛的足跡印滿全球。

“不行,我們得趕回來參加少琥的婚禮。”青荇趕緊提醒丈夫。

“我們可以有半個月的時間。”陸少琛將青荇按在胸前,用低沉如大提琴的聲音說道,“雖然不能把我們把愛的足跡印滿全國,但是可以印滿南中國。”

“不管到哪裡,我都會陪着你。有愛就是天堂。”青荇點點頭。

陸少琛前天說要出去旅遊,沒過兩天就安排好一切,包括飛機票與住宿的旅館。當青荇坐上飛機的時候,還在懷疑,他們真的要出去旅遊了嗎?

“雲……漂漂……”第一次坐飛機的小衿一邊好奇地望着外面的雲層,一邊興奮地拍着小手。

陸少琛拿起數碼攝像機,將兒子可愛的模樣攝進去。

小衿像個模特兒似地,豎起兩根手指,開懷地笑起來。

“我兒子長大了,可以當偶像天王。”陸少琛將數碼攝像機收進袋子裡後,寵溺地揉揉兒子的頭。

雖然青荇也覺得兒子很可愛很帥,可是她還是低調了一些,笑着說道:“自己的兒子自己愛。你覺得他帥,別人可能只會覺得他很普通。”

“老婆跟兒子,當然都是自己的最好。”陸少琛一手摟着小衿,一手摟着青荇,驕傲地笑道。

當青荇站在青藏高原,看到那湛藍湛藍的天空時,不禁迷醉:“好藍的天。”

“走吧,開始我們的印愛之旅。”陸少琛環住青荇的肩膀,抱着兒子走出全世界海撥最高的拉薩貢嘎機場。

印愛之旅?

這個名字聽起來真好。

青荇深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笑容分外燦爛燦爛得就像頭頂那彷彿觸頭可及的白雲。

他們一家三口到了拉薩市區第一件事,就是在當地買了一套藏族的民族服飾。當青荇看到陸少琛穿着一身藏袍從試衣間出來時,撲哧一聲就笑了。他這樣子,看起來還真有點藏民的味道。

陸少琛摸摸自己的藏帽,儒雅地笑道:“這叫入鄉隨俗。該你去換了。”

當穿着藏族服飾的青荇出現在陸少琛面前的時候,他不禁看傻眼:“青荇,你真美。”

“你也不賴。”青荇驕傲地看着丈夫。去掉了西裝革履的陸少琛,看起來多了一份偉岸,反而更加迷人。

“還有衿衿!”小衿拍拍自己的胸口,提醒父母自己的存在。

陸少琛哈哈大笑,他一邊親着兒子的臉,一邊說道:“忘不了你!你是我們最帥的兒子。”

因爲不想驚動到地方政府,所以陸少琛選擇了一間比較普通的酒店——拉薩武警酒店,這裡離布達拉宮只有十分鐘的路程,站在酒店房間的窗前,就能看到不遠處的布達拉宮。

晚上,他們一家三口吃完晚餐,就牽着手悠然地走在布達拉宮廣場前,感受着這裡濃郁的西藏風情。夜色下的布達拉宮,看起來比白天更加迷人,雄偉之外,多了一份夜的絢爛。它就像一個優雅的女人,在夜色下散發着嫵媚的誘惑力。

“這裡的夜真美,讓我有一種穿越時空的感覺。”青荇仰頭,看着布達拉宮那金色的宮頂、紅與白相錯的宮牆,不禁感慨。似乎她回到了古代,被這裡的神秘吸引,想要走入歷史之中。

“如果你穿成文成公主,那我就去穿成松贊干布。我會永世追隨你。”陸少琛握緊青荇的手,含笑說道。

“那如果我穿成村姑呢?還是個很醜的村姑。”青荇失笑。穿越這種事,就是人們幻想出來的東西,就算真有穿越,也不可能都穿成公主。

“那簡單,我就讓自己穿成村夫。”陸少琛毫不猶豫地說道,“讓我變成世界上最醜的男人,這樣就顯不出你的醜了。在我這個醜男的眼裡,你就是最美麗的天仙。”

“陸少琛,我要哭了。這麼美的夜色,你不要說這種感人的話。”青荇把頭枕到陸少琛的肩頭,用力抽着鼻子。

有時候,陸少琛冷靜得像一個沒有感情的人,尤其是工作的時候,他甚至可以做到冷血無情,連最狡猾的外國政客在遇到他這個談判對手的時候,都會不得不屈服;可有的時候,他又感性得讓你直掉眼淚,就像現在,在這帶着神秘的宗教信仰的布達拉宮神殿前,他用那麼深情的聲音對她說着如此樸實的情話,讓她淚沾衣襟。

如果她是個醜女,他會爲了她而變得更醜,只爲不想讓她自卑。

“軟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搖;在陸少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條水草。”青荇輕輕地念起那首“再別康橋”。

在陸少琛的柔情中,她甘願做一株水草。

在西藏,他們忘卻了城市的喧囂,體會着這裡的寧靜與神秘。

如果說夜晚的布達拉宮是位嫵媚的美女,那白天的布達拉宮,就是一個偉岸的青年。在雄偉的羣山中,在高闊的蒼穹下,他靜靜地矗立。那簡潔的線條,錯落出一個獨特的布達拉宮。

陸少琛把兒子扛在肩膀上,牽着青荇的手,將這座神秘的宮殿遊遍,將他們愛的足跡印在布達拉宮,印在八角街,印在羅布林卡。

累了,他們就坐在小攤前,要了一壺甜茶與三碗藏面,就像路過的藏民一樣,在周圍那好聽的藏語聲中,吃着普通的藏面,有一種返樸歸真的感覺。彷彿,他們就是這裡的人,就是這悠閒的人中的一份子。

小衿在喝完一杯甜茶之後,淘氣地伸出舌頭舔了一遍嘴脣,然後開心地咯咯直笑,彷彿他剛喝的是瓊漿玉液。

一位大媽笑着用藏語對青荇說了一句什麼,青荇沒有聽懂,就朝對方搖搖頭:“大媽,我不是藏民。我是從北京來的。”

那位藏族大媽一聽,先是有些驚訝,然後就笑着用不太標準的漢語說道:“我以爲你們一家都是藏民。我剛纔是說你兒子好可愛。”

“謝謝。”青荇聽到大媽的誇讚,立刻笑着道謝。她兒子似乎已經用他的可愛征服了藏族大媽的心。

“姑娘,你穿着藏族服裝真漂亮。你丈夫跟兒子也很帥。”藏族大媽朝青荇豎起大拇指,笑着誇讚道。

“是藏族服飾漂亮,不是我。”青荇立刻謙虛地擺手。

藏族服飾獨特的味道似乎激發了她身上的東方美,讓她看起來格外動人。她也覺得在這充滿神秘色彩的西藏,自己彷彿真變成美女了。

陸少琛低頭,在她耳邊說了一句:“都美,服飾美,你的人更美。”

青荇的臉因爲這句讚美而佈滿嬌羞。

他的嘴真是越來越甜了。

當他們來到大昭寺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二點多鐘。青荇學着藏民們的動作,虔誠地匍匐到地上,用她最真誠的心爲陸家所有人祈禱,祝全家人都平平安安,祝爺爺長命百歲。

站在一旁的小衿也學着媽媽的樣子,先是雙手合十,然後笨拙地跪到地上,行了個並不標準的禮,雖然如此不標準,卻引來好多人的圍觀,都說這孩子真可愛。

陸少琛在行完禮站起來後,就驕傲地將兒子抱了起來。

“兒子,你真讓我驕傲!”他用力親上兒子的小臉。青荇站在一旁,露出恬靜的淺笑,那眸光裡溢着柔柔的情。

後來他們又去了納木措,去欣賞那份遠離塵囂的美。

他們站在納木措湖畔,在嚴重的高原反應下,終於體會了那裡的空靈、幽靜、遼闊與美,那是一種純粹的美,沒有一點雜質,那透明的天空,透明的湖水,還有幽遠的雲,給人一種隔世的感覺。

一路上,陸少琛把妻子跟兒子的笑聲都攝時他的數碼攝像機裡,一點兒也捨不得遺漏。

頭一次看到犛牛,小衿一直興奮地尖叫:“牛牛……漂漂……”

陸少琛笑着給兒子與犛牛來了一張合影。

西藏之行的甜蜜與歡笑,深深印在青荇的腦海裡,讓她捨不得離開。而後的雲南之旅,卻更讓她難忘。

她不知道,這一輩子到底能有多少次這樣的機會,與陸少琛拋開俗世的所有喧譁,能悠閒地走在麗江那鋪滿青石的小路上,能站在玉龍雪山上,一起去感受它的美。

陸少琛將攝像機從妻兒身上,轉移到那遙遠的天空,一邊拍攝,一邊對她說着那美麗而古老的傳說:“玉龍雪山終年雲霧繚繞,即使在最晴朗的天氣,陽光也很難穿透雲層照到山腳。傳說秋分這天的陽光無法穿過雲層,但是在玉龍和哈巴雪山交界,穿孔肅立最陡峭的巖壁有一處山洞,據說山洞裡居住的是殉情而死的風之女,她痛恨山神刁難人世間的男女,所以她會在秋分的正午時分,趁山神打盹的時候,偷偷地將萬丈愛情陽光剪下最絢麗的一米藏於山洞之中,山神醒來後很快就會發覺,所以就去追回那一米陽光,所以這一米陽光只能在人間停留一個盹的功夫就會消失,如果有情侶可以沐浴到這短暫而可貴的陽光,就可以得到永久的愛情。”

“要秋分才能看到?”青荇好奇地問道。

“傳說是這樣。”陸少琛將攝像機收進揹包,笑着點頭。

“我們來的不是時候。”青荇遺憾地說道。她真希望能與他在這裡等候到那“一米陽光”。

陸少琛緊緊握住青荇的手,笑道:“那只是一個傳說。”

“可是很美。少琛,我們約好,明年的秋分一起重遊玉龍雪山,一起看‘一米陽光’。”青荇握住陸少琛,笑着提議。

“好。明年秋分,我們再重遊。”陸少琛擡起頭,看着遠方被雲霧籠罩的雪山,在心裡想着那個傳說。

一米陽光,短暫而華美,只能偶然照到人間,誰能是它的寵兒?

也許錯過了,就永遠也不可能相遇。

陸少琛緊抿了一下嘴脣,深邃的眸子裡多了一份淡得看不清的哀傷。他與青荇並不是來錯時間,而是根本與“一米陽光”無緣。因爲他們的愛註定無法長久。

小衿昂起頭,用小手拽了拽父母的衣襟:“爸爸媽媽,你們忘了衿衿。衿衿也要。”

青荇把兒子抱起來,寵溺地頂着他飽滿的額頭:“哪裡都不會少了你。”

衿衿開心地笑起來。

再次回到北京,青荇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一時間無法適合城市的鋼筋水泥,無法適合都市的喧囂。

“我好像一下子從天堂墜入了人間。”青荇感慨地依偎着陸少琛。

“沒事。在人間還有我陪着。你不會孤單。”陸少琛低下頭,輕輕啄了她一下。

……

朱莜正在給女兒按摩右腿,看到陸少琛跟青荇他們一家三口有說有笑地進屋,就語帶嘲諷地說道:“你們玩得可真開心。哎!我可憐的吉祥,你疼得要死要活的時候,都沒人在乎。”

對於朱莜的冷嘲熱諷,青荇只是淡淡地冷哼一聲:“二嬸,想要人在乎,就要做出能讓人在乎的事。我不是笨蛋,去在乎一個想要親手殺死我跟我兒子的女人。”

陸吉祥帶着點委屈地阻止母親的嘲諷:“媽,您不能因爲我動手術就不讓堂哥他們出去玩。再說,的確是我對不起青荇,您以後別亂說話。”

“吉祥,你這麼委曲求全幹嘛?你是陸家大小姐!”朱莜不滿地提高音調。

“是我做錯事。媽,您消停一點。”陸吉祥說完母親,就低下頭,緊緊地咬住下脣。

陸少琛奇怪地看着陸吉祥的反應。她怎麼跟進醫院開刀之前的陸吉祥差了那麼一大段距離?好像完全是兩個人。難道她真的被他嚇怕了?

“我消停一點?我鬧騰了嗎?我鬧騰了嗎?”朱莜越說越大聲,她指着青荇,非常不滿地說道,“她身爲堂嫂,不但一點兒不關心你,還幸災樂禍地跑去南方旅遊。她這是在做什麼?她是在向你示威,她這是在嘲笑你現在的落魄。吉祥,你怎麼就那麼傻?受傷的人是你!是你!”

“夠了!媽,如果受傷的人不是我,就是青荇跟小衿。是我想害她們。媽,您這麼大吵大鬧,是想讓我在堂哥跟青荇面前無地自容嗎?”陸吉祥充滿懺悔地拽住母親的手,含着眼淚問道。

“吉祥……媽……媽是心疼你。”朱莜別開臉,開始難過地擦眼淚。

“其實這都是我罪有應得。我不需要人心疼。”陸吉祥落寞地說道。她用力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非常認真地看向青荇:“青荇,對不起。我替我媽向你道歉。”

“你真是吉祥?”青荇覺得自己從一進門就在做夢,那個處處跟她做對,先搶了她丈夫,害她流產,又差點害她跟小衿喪命的女人,真的在誠懇地向她道歉?她不相信。這種轉變未免來得太突然。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誠意。沒關係,慢慢來。我會讓你們看到我的懺悔。”陸吉祥朝青荇露出一個異常堅定的笑。

一直沉默不語的陸安國這時突然開口:“吉祥,你如果能真正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我們都會很欣慰。時間能鑑證一切。”

時間能鑑證一切,真與僞。如果吉祥只是在演一場戲,那麼不管這場戲的目的是什麼,演戲的人不可能永遠不露破綻。陸少琛微微眯起精睿的眸,看向陸吉祥,不管她的歉意是真是假,他都會好好觀看這一場演出。

陸吉祥信誓旦旦地點頭:“只要青荇肯給我改過的機會,我會讓她明白我的悔意。”

爲了證明自己真的在改變,陸吉祥收起了她的大小姐脾氣,不再隨便對警衛和保姆耍大小姐脾氣,常常會讓母親給孩子們買一大堆零食跟玩具,哄他們玩。小暢由一開始的排斥,漸漸開始能接受陸吉祥,只是還不讓她抱自己。

晚上,陸吉祥累得筋疲力盡,她一邊揉着肩胛,一邊對正關門的朱莜說道:“哄個孩子竟然這麼困難,我都快被小暢那死東西氣死了。我一想抱他他就躲,青荇抱他他就乖得跟什麼似的。啊!氣死我了!”

“噓!小聲點!”朱莜趕緊捂住女兒的嘴,示意她別大喊大叫,“小心,隔牆有耳。如果你說錯話被人聽到,你這些天的努力不是就白費了?”

陸吉祥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真笨!我一生氣就把咱們的計劃給忘光了。”

“只要你堅持到計劃被執行,你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就都值了。”朱莜彎腰在女兒的輪椅前,陰森地冷笑。

“這個趙青松,這兩天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難道他忘了自己要做的事?”陸吉祥有些不悅地扯着蓋在腿上的毯子。

“欲速則不達。你不能着急。我聽警衛說他來過一次。慢慢來,他與青荇的關係也不是多好,所以得先破冰,然後融冰,等青荇完全信任他的時候,再出手狠狠地給她一擊,那才叫真正的痛快。”朱莜壓低聲音,悄悄在陸吉祥耳邊說道。

“好。那就等哥結完婚,再讓他動手。”陸吉祥贊同地點頭。

“這主意好。至少咱們不能讓那件事破壞你哥跟吳淼的婚禮。”朱莜滿意地笑起來,“千萬要記住,小不忍則亂大謀。咱們這一黑臉一紅臉,肯定能把他們都唬住。”

“還是媽英明。”陸吉祥不得不佩服起母親的雄韜偉略。如果她們母女全唱紅臉,這轉變就可能會引起精明的堂哥懷疑,也不大可能過得了老奸巨猾的爺爺那關。她們像現在這樣一唱一喝,才最是精彩安全。

……

傅怡拿着菜單認真地研究着,不知道該如何選擇。喜宴的菜單很重要,即不能太貴,讓人覺得你要炫富,也不能太便宜,讓客人覺得你不重視對方。這裡面的學問不小。

這時,朱莜正好提着一籃子水果進來,她趕緊招呼對方:“她二嬸,我正好有事要找你商量。”

“這個家還有需要找我商量的事?”朱莜傲慢地坐到傅怡身邊,用力咳了一下。

“你是少琥的媽,他結婚不找你商量,難道我要到大街上隨便找個陌生人商量去?”傅怡淡漠地看了朱莜一眼。這朱莜又恢復原來的樣子,跟只刺蝟一樣,到處跟她做對。

“說得也是。我可是少琥的親媽。”朱莜高傲地將水果放到茶几上,朝傅怡伸出手,“拿來。”

當她看清楚菜單的價位時,就不屑地說道:“我說他大娘,這你還用研究?當然是越貴的越好!咱就要最貴這一種。”

“最貴的?他二嬸,這不太好。幾百桌下來要不少錢。”傅怡擔憂地皺了一下眉。“我覺得4800一桌的已經很講究。”

“我就知道你是捨不得錢。要結婚的是我兒子,你就想弄得寒酸點。想讓我丟臉是不是?”朱莜差點跟傅怡打起來。“我告訴你傅怡,這錢我自己掏,用不着你花一分錢!”

“他二嬸,你這是什麼話?4800的規格已經不差,該有的都有,幾百桌加起來也要一百多萬。雖然我知道你有錢,可是你也不想想,你要太招搖了,別人會怎麼說咱們陸家?貪污來的?公公一生清廉,伯雄又是個以身做責的檢查長。你這不是在往他二伯身上抹黑,想讓人說他是貪污犯了事才害怕得……這話要說出來太難聽,還是不說的好。”傅怡充滿譏諷地看着朱莜。她不是不會跟朱莜爭,只是她不想爭,如果朱莜真把她逼急了,她也會還擊。而且她很清楚二伯生前做過很多見不得人的事,朱莜花的全是不明不白得來的錢。她一語道中朱莜的死穴。看着朱莜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她就端起咖啡,悠閒地喝起來。

“你……4800就4800!不過,我要換掉幾個菜!”朱莜咬牙切齒地瞪了一眼傅怡,就拿起菜單開始認真研究。“這幾個普通的菜不要,每桌加一道魚翅。”

“魚翅?你確定?你去掉那幾個菜連一份魚翅都買不起。我們一桌十個人,要加十人份的魚翅,算下來可就不是4800,至少也要6800。”傅怡好心地提醒朱莜。

“傅怡,你就是承認要跟我過不去是不是?”朱莜把菜單一扔,一肚子怒火地朝傅怡大吼。

她要娶的是吳家的寶貝女兒,主席的掌上明珠,要是喜宴太寒酸,吳家人會怎麼想?她可不想讓人說她吝嗇,說她連個魚翅都花不起。

就在兩個人劍拔弩張的時候,陸少琥跟吳淼走進來。吳淼被朱莜的架勢嚇了一跳,她奇怪地問:“伯母,您這是要幹嗎?”

“研究喜宴的菜單。”朱莜收起怒氣,重新坐回沙發。在兒媳婦面前,她不想表現得太兇,給吳淼留下不好的印象,不然,她早就衝上去,撕爛傅怡那虛僞的笑臉。

“朱莜覺得4800一桌太寒酸,想要一桌添一個魚翅。我覺得有點奢侈,她就跟我急了。”傅怡淡漠地回答。

“我還不是想把喜事辦得好一點,讓兩家都高高興興地。”朱莜不悅地爲自己辯解。

吳淼聽到傅怡的解釋之後,立刻坐到一臉不悅的朱莜麪前“4800一桌還寒酸?伯母,你知不知道,我堂哥結婚時才1800一桌。再說要魚翅幹嘛?您知不知道現在鯊魚都快滅絕了,如果鯊魚滅絕了,他的天敵就會大量繁殖,那自然環境會受到多大的破壞?連珊瑚都要滅絕了。照這速度下去,早晚有一天要滅絕的就是我們人類了。而且我聽說魚翅根本沒什麼營養,充其量也就是一個雞蛋,不僅如此,它還含有巨毒——水銀。您這要真一人一份魚翅,那不是在害人嗎?喜酒沒喝好,先喝一肚子毒藥。那個姚明在公益廣告裡不是說了嗎?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我們吳家人絕對不會在乎喜宴上有沒有魚翅,只在乎少琥愛不愛我,您疼不疼我。”

陸少琥欣賞地摟住未婚妻,驕傲地說了句:“說得好!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丫頭片子,我愛你。”

朱莜立刻寵溺地拍着吳淼的手,一臉慈愛地說道:“我當然疼你。”

“那不就得了?把菜單給我,我看看要訂哪一個價位比較好。”吳淼嬌俏地笑着朝朱莜伸出手。

“4800以下不用考慮。”朱莜在把菜單遞給吳淼之前,不忘叮囑她一句。4800一桌,她已經拿不出手,要是再便宜,她真沒臉見那些老姐妹了。那羣勢利眼的小人,一見伯偉死了就都躲得遠遠的,跟以前的諂媚差了一天一地。

“我們要考慮的不是價位,是菜品的質量。”吳淼認真地開始研究起來,“我看3600這種不錯,2800的也行。少琥,你說哪一種好?”

“聽你的。”陸少琥摸着吳淼的腦袋,充滿眷戀地笑道。

“那就2800一桌好了。”吳淼俏皮地朝傅怡眨了眨眼睛。傅怡被她的調皮逗笑。這孩子,這不是誠心要惹朱莜生氣嗎?

果然,朱莜在聽到吳淼的話後,立刻蹦起來:“2800?你當打發要飯的?別說你是主席的孫女,就說普通人家娶兒媳婦,也沒幾個這麼低檔次的。淼丫頭,這次你必須聽伯母的,4800!就4800一桌!”

“2800真不行?我還打算要1800一桌呢。”吳淼可憐兮兮地咬着嘴脣。

“就4800一桌!”朱莜強勢地拍了一下桌子。

“好吧。4800就4800,誰讓您是我婆婆呢。”吳淼摟住朱莜的胳膊,笑嬉嬉地說道。

“他二嬸,我就說4800一桌很有檔次。”傅怡優雅地一邊品着咖啡,一邊提醒朱莜。早先她提議4800,朱莜那叫一個反對,就差點跟她動手,吳淼使了個小小的激將法,就讓朱莜同意了。這孩子,真有兩下子。

“伯母英明!”吳淼頑皮地耍着嘴皮子。

……

相安無事。

陸家這些天都相安無事。朱莜雖然對青荇還是會冷嘲熱諷,可是因爲沒有共鳴者,也沒能折騰出什麼,陸吉祥則完全像變了個人,懂事,乖巧,受了委屈也能忍着。

這不正常!

太不正常!

有她們母女在的地方,不掀翻天,實在不正常!

青荇一邊看着烤箱,一邊狐疑地搖了搖頭。

左眼皮又在跳。

她趕緊用手捂住像痙攣似的左眼皮。

這幾天她的眼皮總跳,跳得她心慌,可是她又說不出到底是什麼原因引起的。陸吉祥這些日子的表現可圈可點,完全找不到一點可以懷疑的地方。難道太陽真從西邊出來,她大徹大悟,想痛改前非?

也許吧?

“怎麼了?”傅怡走過來,關心地問道。

“我眼皮這兩天跳得厲害。”青荇揉了揉眼,又眨了兩下,發覺好點了,就又開始切菜。

“你呀……熬夜熬得太厲害。明天小衿睡覺你也休息。”傅怡心疼地說道。

“有一份翻譯稿着急要。再說少琛睡得比我還晚。”

“工作永遠做不完,我回頭也要說說少琛,身體最重要,別因爲工作而毀掉健康。”

“好的,媽。”青荇聽話地點頭。這時烤箱響了一下,青荇知道蛋糕烤好了,就戴上手套,將拖盤取出來。

“真香。這巧克力蛋糕聞起來跟希爾頓的西點差不多。”傅怡看到烤得香噴噴的巧克力蛋糕,不禁豎起大拇指。

“昨天淼丫頭請客,就是去的希爾頓。小衿特別愛吃他們的巧克力蛋糕,希爾頓的蛋糕太貴,外面蛋糕店做的我又不放心,所以我就想自己烤來給孩子們吃。省錢,還安全。”青荇笑着解釋。

“是。自己做的才最安全。現在在中國,你幾乎找不到真正安全的食物了。”傅怡也不禁唏噓。最近的塑化劑事件,搞得人心慌慌。連品牌白酒都在造假,中國還有什麼是能讓人真正放心的?

“我端出去給孩子們吃。”青荇端起蛋糕,笑着走出去。“小衿,小暢,蛋糕來了。”

小衿興奮地迎上來:“太好了!有糕糕吃!”

小暢則站在茶几旁,用小手扶着茶几,安靜地等着。

“這是小衿的,這個是小暢的。”青荇把蛋糕放到茶几上,然後笑着將小暢抱到腿上。

“香……香……”小暢開心地笑起來。他捧起蛋糕,開始貪婪地吃起來。

小衿看母親抱着小暢,也有些羨慕,就自己鑽青荇懷裡,頑皮地倚着她的腿:“媽媽抱。”

“好!”青荇把兒子也抱起來。

兩個孩子一腿一個,倒也不算太重。

小衿開心地親親青荇。小暢見狀,也眨巴了一下眼睛,在青荇的笑容下,怯生生地親了她一口。

傅怡看着小暢對青荇的那份愛與信賴,感慨地直抹眼淚。

看自己的孩子,那是天性,而疼愛別人的孩子,還能視如己出,那才叫大愛。

陸吉祥搖着輪椅從臥室出來,好奇地嗅了嗅:“哪兒來的香味?這麼好聞。”

“是青荇烤了蛋糕。吉祥也過來嚐嚐。”傅怡淡笑着招呼吉祥。

“真的嗎?那我可有口福了。我以前就知道青荇廚藝了得。”吉祥笑着說道,一副垂涎欲滴的表情。

當她看到兒子坐在青荇腿上,笑得那麼開心的時候,差點氣得衝上去把那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掐死。她這些天爲了讓爺爺相信自己,一直試着想親近親近小暢,可是他只是勉強能不再一看到她就嚇得哭,從不肯讓她抱一抱。

小不忍由亂大謀。

母親的話突然閃過她的腦海。她趕緊強壓下心底的嫉妒,笑着說道:“小暢喜歡吃巧克力蛋糕?”

小暢睜大眼睛,防備似地看着她。

“那以後媽也學着做蛋糕,以後專門做給小暢吃,好不好?”吉祥討好地看着自己的兒子。她得好好點醒這個小東西,誰纔是他媽。只要小暢以後跟她一條心,她這當媽的還能不疼他?

小暢看了眼青荇,見青荇笑着不語,才點點頭。

“小暢真是個乖孩子。媽越來越愛你。”吉祥朝小暢伸出手,熱情地要將他抱過來。

小暢嚇得躲在青荇的胸前,一雙湛藍的大眼,驚恐地看着陸吉祥那塗着指甲油的修長的手指,好像那不是手指,而是兩隻鋒利的爪子。

“小暢乖。不怕。”青荇能感受到腿上的小暢身體在發抖,立刻心疼地摟緊他,輕聲哄道,“吉祥是你媽媽,她也愛你,跟舅媽一樣愛你。”

雖然她知道吉祥心腸歹毒,可是小暢畢竟是吉祥的親兒子,所以她覺得已經改變許多的吉祥,也許可以當個好媽媽。

有媽疼的孩子,纔是真正幸福的孩子。缺少了母愛,其它人再怎麼疼愛,小暢的心理多少都會有一份缺失。

她希望小暢的心理是健康的。

“青荇,謝謝你幫我。”陸吉祥一邊擦着眼淚,一邊向青荇道謝。“我不是個好母親。我對小暢做了太多不應該做的事,我不該求他諒解。”

“吉祥,你想求他諒解,就要用你的愛去溫暖他。”青荇誠懇地勸道。其實從二嬸身上,她也能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天下的母親都是母親,不管她多歹毒,對自己孩子的愛也應該是無私的。如果吉祥跟小暢之間的僵局能化解,也算是一件值得慶祝的好事。

看陸吉祥感動地直掉眼淚,青荇就對她說道:“別光顧着哭,快抱抱孩子。”

陸吉祥趕緊擦掉眼淚,伸手把兒子接過去。

爲了化解小暢的緊張,青荇就拿起一塊蛋糕,笑着遞給他:“小暢喜歡吃就再吃一塊。趕明兒舅媽還做給你們吃。”

“弟弟吃……糕糕……好吃……”小衿開心地在母親腿上直動。

……

籌備了許久的婚禮終於舉行了。青荇站在陸少琛身邊,笑着說道:“吳淼今天真漂亮,就像個小公主一樣。”

“你也很漂亮。”陸少琛低頭對青荇說道。青荇總是誇別人漂亮,卻不知道自己的魅力。今天的她穿了一件如湖水般的墨綠色禮服,領口中式,鏤空,將她完美的頸部與纖瘦的鎖骨勾勒得恰到好處,束腰的設計讓她的好身材一展無遺。沒有太多珠寶點綴的她,卻能一下子抓住很多男人的目光。

“咱們在說淼丫頭。”青荇紅着臉說道。

“這一對歡喜冤家,竟然真的結婚了。”陸少琛想起少琥與吳淼相識的點滴,不禁感慨。

“他們這真應了那句老話:不打不相識。”青荇也笑了起來。情人之間的相處模式分爲很多種,有的像她與陸少琛,互敬互愛,有的則像少琥與吳淼,一見面就吵,不見面又想念得不得了。不管是哪一種相處模式,只要有愛存在,那就是最幸福的一對。她發出內心地祝福吳淼與少琥,希望他們兩個能白頭偕老。

容鐫站在觀禮的人羣中,表情冷漠。他的目光從俊男美女的新人身上,移向青荇與陸少琛。看着那麼幸福的背影,他握緊了拳頭。其實早該死心了。怎麼還會覺得心裡會痛?

失戀後遺症。

“容先生?”一個女孩突然出現在他身旁,低聲跟他打招呼。

“你是……肖卅?”容鐫在看到對方那張明朗的笑臉時,想起對方是誰。那個跟他相過一次親的,與他“同病相憐”的女孩。

“容先生記性不錯。”肖卅大方地誇着容鐫。“真巧,咱們又見面了。”

“一直沒看到你。”容鐫詫異地說道。從結婚儀式開始,他就一直站在最後一排,他並沒有發現過肖卅的存在。

“我遲到了。你別說出去。”肖卅悄悄放低聲音解釋。

“好。不說。”容鐫淡然地笑了笑。“對了,你是哪邊親戚?”

“我應該算得上是陸少的遠房的遠房的表妹,八竿子打不着那種。可是我媽非逼着我來參加婚禮,說要跟陸家走近點。我真不知道走近點有什麼用?是陸家能讓我多接點訂單,還是會多給我點錢。”肖卅不耐煩地說道。

“總要有好處。”容鐫倒不覺得肖卅母親的話不對。其實這個社會是非常現實的。如果你沒有超級強悍的背景,那想在商場的槍林彈雨中存活下來,並不是一種容易的事。他們容家之所有能在中國發展得這麼好,就因爲他們的整治背景相當深,那就像一根錯綜複雜的根,深深地紮在中國的心臟上,想要連根撥下來幾乎是不可能。

肖卅還是太年輕,太不懂人情世故。

“打住!你別變得跟我媽一樣。”肖卅不耐煩地舉起一隻手,阻止容鐫繼續說下去,“我相信憑我的能耐,能輔佐好我爸的生意。”

“初生牛犢不怕虎。”容鐫有些欣賞地看了眼肖卅。“佩服。”

“你也不賴。”肖卅豪爽地笑着一巴掌拍在容鐫胸口上。

容鐫吃痛地悶哼了一聲。

打第一次見面,他就有種對方不像女孩子的感覺,果然,這女人彪悍的不像女人。這一巴掌下去,真疼。

這時,牧師大聲宣佈新郎新娘結爲夫妻,吳淼笑着將手中的鮮花用力扔到身後。

青荇看着那束花越過自己的頭頂,越過無數人的頭頂,最後竟然砸上正低着頭的容鐫身上。她撲哧一聲笑起來:“第一次看到新娘子的花砸男人身上的。”

“看來下一個要結婚的人是容先生。”陸少琛攬住青荇的肩膀,儒雅地笑道。

被砸中的容鐫一臉驚愕,不知道要不要把花扔掉:“這……這花……”

“是你的。”肖卅壞笑着說道,“恭喜你成爲下一個要被婚姻鎖鏈拴住的男人。”

容鐫皺了皺眉,對肖卅的話非常不舒服。他突然將花塞進肖卅的手裡,冷肅地說了聲:“我不會結婚!花,送你!”

“喂喂喂,你這不是害我嗎?”肖卅像撿了個燙手山芋似的,又把花扔回容鐫懷裡。

容鐫再扔回去。他說什麼也不會要這把新娘捧花。他黑着臉,對肖卅說道:“已所不欲,勿施與人!”

“同感!”肖卅一把拽住容鐫的領帶,將花塞進他的胸口,然後就在衆人震驚的目光下,邁着雄糾糾的步伐離開。

“這女人!”容鐫無奈地苦笑。

他沒想到肖卅對結婚的反感會比他還嚴重。

己所不欲,勿施與人。

他跟肖卅是所有觀禮的未婚青年中,最不想結婚的那一個。

上帝今天似乎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這時,有些認識容鐫的人圍上來,調侃地說道:“容總,恭喜恭喜。記得要請我喝喜酒。”

“你們誰想要我送誰!喜酒,不可能!”容鐫說完,就轉身往外走,在走到教堂門口時,用力將花往身後扔。

一直在看戲的吳淼看到這一幕,終於忍不住開口。她頑皮地大吼一聲:“姓容的,你敢不要小姨我的花!我明兒個就把你扔進教堂!”

“不可能!”容鐫篤定的聲音從教堂外傳來。

“這臭小子!”吳淼氣得噘起嘴。她剛纔就是看清了容鐫所站的位置,算好了距離,故意把花扔給他的。她結婚了,不能讓容鐫這大外甥還一個人孤獨,她得幫他一把。上帝像是聽到她的聲音,真把那把花砸到容鐫身上,可是他竟然不稀罕。

“沒關係。你沒力氣我有。咱們一起把他扔進教堂。”陸少琥不羈地笑道。

吳淼嬌滴滴地眨巴着眼睛:“陸痞子,這六寸的高跟鞋快把我累死了。”

“我抱你!”陸少琥一把將吳淼抱起來,大笑着轉起圈。“我結婚了!我結婚了!吳淼是我老婆了!”

他興奮地大叫。

他終於把淼丫頭這個調皮搗蛋的丫頭娶進門了。

“瞧你得瑟的樣兒!”吳淼在陸少琥懷裡,撇着小嘴調侃他,其實心裡美滋滋的。

吉祥推着輪椅走向陸少琥他們:“哥,小嫂子,祝你們新婚快樂!”

說完,她的手從毛毯底下伸出來,然後用力按下手中瓶子的嘴兒,將那裡面五彩的色彩噴向一對新人。

掛了一身七彩泡沫狀東西的陸少琥,笑得分外狂野。

陸安國長長地吸了一口氣。

又一個孫子的終身解決了。

希望老天爺能讓他們陸家多些喜事,別再折騰他的寶貝長孫少琛了。就讓他的病消失或者轉移給他這個已經快要入土的人吧!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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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寬大的婚牀上,兩人的身體親密接觸。“你要做什麼?”“圓房。”“你不是不願意……”“我反悔,不行嗎?”男人將楚墨函的腰拉成滿弓,躍躍欲試……“行!但我不願意!”她突然彎起修長的美腿,狠狠一擊……

她,雖有傾世容顏,卻生於亂世,只因一句算命先生的戲言而被兄嫂賣入帥府,成爲大少奶奶。獨守空帷三年,換來的是伊人如玉,依偎在丈夫身邊。他,帥府大少,風流之名人人皆知,獨對家中那如花嬌妻無情。

到底是無情,還是多情?這亂世中,誰能猜透他的心?

大結局(四)

更新時間:2012-12-21 8:36:11 本章字數:25524

在結婚儀式結束之後,傅怡就扶着父親上了車。葑窳鸛繯曉看着老父不停咳嗽,她就擔心地問:“爸,您前幾天不是說感冒好多了嗎?怎麼我覺得您咳嗽越來越嚴重了?”

“不要緊……咳咳……一陣陣的……咳……咳嗽幾下就會好。”傅景梓用力清了清喉嚨後,笑着安慰女兒,“爸上歲數了,一入冬就愛感冒,不礙事。”

陸伯雄坐在前座,看着岳父咳得難受的樣子,就建議:“爸,明天我帶您去醫院查查,咳嗽厲害會變成肺炎。”

“真的……咳咳……不用……咳咳……”傅景梓一着急,咳得更厲害。

“爸,紙。”傅怡焦急地將幾張面巾紙遞給老父。她在小欣然出生後,光顧着照顧女兒,所以很少回孃家,她不知道爸的感冒竟然這麼嚴重了。

傅景梓將面巾紙堵住嘴,把喉嚨裡的痰吐到紙上。

傅怡在老人把面巾紙扔進垃圾盒裡的時候,眼尖地發現痰中帶血。她的心慌亂地跳了一下:“爸,您咳血了!”

陸伯雄趕緊讓司機把車停到路邊,然後轉過身,皺着眉問道:“嚴重不嚴重?血量多不多?”

“一大口呢。”傅怡帶着哭聲說道。

相對兩個孩子的緊張,傅景梓反倒平靜許多:“你們都別緊張。一定是咳嗽得太厲害,支氣管毛細血管咳破了。我……咳咳……回家吃點藥就會好。”

“不行,我不放心。”傅怡緊握着爸爸的手。爸已經八十多,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在腰腿痛的毛病上,又多了個咳血,這不能不讓她緊張。

“傅怡,我看也別等明天了,咱們現在就帶爸去醫院。”陸伯雄當機立斷,立刻提議先帶岳父去看病。

“別!今天少琥結婚你們是主人別爲了我讓人說你們。”傅景梓深呼吸了一口,然後淡然地笑道,“我這不是好多了嗎?剛纔就是那口痰堵的。吐出來就好了。趕緊的,咱們去酒店。”

“好吧。”傅怡明白爸說的有道理。如果她跟伯雄不出席少琥的喜宴,不只是朱莜會拿這諷刺挖苦她,連前來道喜的客人也會說三道四。“爸,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

“真的沒事了。司機小兄弟,開車。”傅景梓打起精神,笑着吩咐道。

司機看了一眼陸伯雄,在他的首肯之下,重新發動引擎上路。

這一場喜宴辦得比較隆重,雙方都請了不少政軍商界名流,傅怡只能先放下老父的病情,一心一意去招待客人。

“別難過。一會兒喜宴一結束,咱們就帶爸去看病。”陸伯雄用力握了握妻子的腰,示意她放輕鬆。

當傅怡跟朱莜帶着新人一桌桌敬酒時,她強打起精神,扯出一個虛弱的笑,跟客人們寒暄。

“他大娘,今天是我兒子結婚,你喜氣點。”朱莜不滿地數落起傅怡。瞧傅怡那一臉委屈的表情,她就生氣。她兒子結婚,傅怡就不能笑得開心點?她想幹嘛?填堵?

“我……今天不舒服。”傅怡長喘了一口氣,努力讓笑容更燦爛一些。

“不舒服是假,填堵是真!”朱莜冷哼了一聲,就越過傅怡,帶頭去跟一桌非常重要的客人寒暄。

“大娘,你如果不舒服就找個地兒休息一下。我媽說的話您別往心裡去。”陸少琥走到傅怡身邊,關心地看着她。

他那個媽就是唯恐天下不亂,不挑點錯出來難受。

“沒事。大娘能堅持。今天是你結婚,我很開心。”傅怡握住陸少琥的手,寵溺的目光就像在看自己最驕傲的兒子。

其實在她心裡,少琥不比少琛分量輕多少,她一直愛他如己出。

“我敬您勝過我媽。”陸少琥笑着摟了摟傅怡。

吳淼走過來,也抱住傅怡:“還有我。”

“你們都是乖孩子。”傅怡優雅地笑起來。當你把心拿出來時,得到的回報可能會是十倍百倍。這兩個孩子讓她一下子暖到心窩。當傅怡看到朱莜不悅地往他們這邊瞪眼時,就笑着放開兩個孩子:“你們倆趕緊跟上去,你媽要生氣了。”

傅怡雖然擔心老父,可是還是跟在朱莜身後,盡到她長輩的義務。

才一百桌下來,吳淼就累得不想動。她報怨地說道:“請這麼多客人做什麼?害得我腳疼。少琥,我不要敬酒了!”

“那可不行。”朱莜立刻拒絕,“人家是客人,敬酒是禮貌。”

“那少琥,你揹着我。”吳淼倚着陸少琥,撒嬌地要求。

很少穿這麼高的高跟鞋,她的腳脖子快斷了。

“吳淼,別讓人笑話。”朱莜不滿地繃起臉,卻又不好意思數落吳淼。

“淼丫頭,你把鞋脫了,我抱着你去敬酒。”陸少琥心疼自己的女人,於是幫她把鑲着水晶的高跟鞋脫掉,然後攔腰將她抱起來。

朱莜沒來得及阻止,少琥已經抱着吳淼走進了一間貴賓室。

雖然青荇跟少琛沒有陪着新人去敬酒,可是卻也沒閒着,忙着招呼所有客人。

當客人們吃完飯,一個個離開時,她站在陸少琛身邊,累得直想找個椅子坐下。

抱着小衿的陸少琛關心地低下頭:“累了?”

“還好。”青荇虛弱地笑笑。如果她兒子結婚,她可不安排這麼多桌,這哪兒是結婚,這分明是折騰人啊!想來那一對新人一定更累。

“再堅持一會兒。”陸少琛鼓勵地說完,就又去跟要離開的客人們握手,“謝謝。慢走!”

在他懷裡的小衿學着他樣子,也合着雙手,用清脆的聲音說道:“謝謝。謝謝。”

客人們都直誇小衿乖巧可愛。

“有什麼了不起的?”朱莜不悅地冷哼了一聲。這是她兒子的喜宴,小衿這小東西倒出盡風頭。

“就是了不起!那是我陸安國的寶貝重孫兒!”陸安國嚴肅地瞪了朱莜一眼。“好好招待客人!”

“爸……”朱莜想抗議,卻在老人冷冽的目光下,無奈地住嘴。

臭小子!你今天就出風頭吧,再過不久,你就笑不出來了!

……

喜宴過後,青荇跟陸少琛正要開車回家,就接到父母打來的電話。

“爸,我跟青荇已經出來了。怎麼了?去醫院?姥爺怎麼了?咳血?好,我一會兒會跟上你們的車。”陸少琛把電話放下後,就趕緊將車開出去,調頭,跟上爸說的那輛車。

“少琛,姥爺病了嗎?”青荇緊張地問道。

“嗯。情況不太好。”陸少琛很擔心。咳血輕了說是血管破裂,重了什麼可能都有。他只希望姥爺是最輕那種。

……

朱莜回到家,就開始發泄她的不滿。

“傅怡今天那是幹嘛?吊着個臉給誰看?我兒子結婚,她跟哭喪似的。”

朱莜越說越生氣,聲調也越來越高。

吉祥扯扯母親的手:“媽,您別吵。今天是哥結婚的大喜日子。您給他圖個吉利。大娘也許是太累了纔會那樣。”

“她能有我累?我跑上跑下,招呼完這個招呼那個,她呢?就只知道跟在我後面,吊着個臉吊着。死人一樣。”朱莜不滿地將包扔到沙發上。

“你知道什麼?”隨後進來的陸安國不悅地瞪朱莜一眼。

“爸,您就知道護着傅怡。”朱莜非常不高興陸安國的態度。“少琛結婚那天,她笑得那叫一個開心,輪我兒子,她就哭給我看。她這不是誠心給少琥填堵嗎?”

“傅老爺子身體欠佳,傅怡擔心她爸,再說她哪裡哭給你看了?我看她一直笑到客人離開。”陸安國冷肅地命令,“都散了!誰也不許再多嘴!”

朱莜非常不甘心。

她怎麼就扳不倒傅怡呢?

陸吉祥給了母親一個眼神,示意她適可而止。

……

朱莜只好扯出一個難堪的笑:“爸好好休息。”

到了醫院,隨着檢查的深入,醫生的表情越來越凝重,一次次增加檢查的項目。

“核磁?大夫,我爸的病很嚴重嗎?”傅怡揹着父親,焦急地詢問大夫。

“情況不樂觀。肺部有陰影,我初步懷疑是肺癌。你先帶老人家去照核磁。結果出來趕緊過來找我。”大夫指着X光上的某一處,沉重地解釋。

“肺癌?”傅怡差點摔地上,頓覺天旋地轉,眼前一陣陣發黑。爸這一輩子不容易,老了老了,竟然得這麼個病。她的眼淚開始嘩嘩地往外流。

“陸夫人,我只是懷疑,也許令父只是小感冒。你別在病人面前太過悲傷,會影響病人的情緒。”大夫趕緊勸她。

傅怡根本聽不到大夫的話,她的腦子裡只剩下“肺癌”這兩個字。

“媽,你怎麼了?”青荇看到婆婆失魂落魄地出來,立刻上前扶住她。

“你姥爺呢?”傅怡找不到老父,就眨巴了一下眼睛,問道。

“去廁所了。”青荇把婆婆扶到牆邊的椅子上坐下,看婆婆的表情,她有種不詳的預感,“是不是醫生說了什麼?”

“醫生說初步懷疑是肺癌。”傅怡聲音哽咽起來。

“不會的。肯定不會的!醫生不是說只是懷疑嗎?媽,您別哭。姥爺他們過來了。”青荇看到公公扶着老人家從廁所出來,後面跟着少琛跟小衿,她立刻擋在婆婆面前,提醒她趕緊擦擦眼淚。

傅怡整理好情緒,努力讓自己表現得非常輕鬆。

“爸,醫生說讓你再照個核磁,他說可能支氣管血管破了,如果真是那樣,就得住院輸點消炎藥。”傅怡努力圓着自己的謊,不想給父親太大壓力。

“照什麼照,拿點藥回去……咳咳……吃兩頓就好。”傅景梓笑着說道。

傅怡差點急哭了,不知道要怎麼勸爸去做檢查。

陸伯雄似乎看出什麼,他趕緊扶住岳父,笑着說道:“爸,既然咱來都來了,那就做個徹底的全身檢查。也省得傅怡回家後擔心。”

“那好吧。”傅景梓這才答應。

捱上核磁的時候,陸伯雄陪着老爺子進去,傅怡因爲心裡太難受,就留在了外面。

“媽,是不是情況不樂觀?”陸少琛坐在母親身邊,謹慎地問道。

驗血、X光、核磁……這一項項檢查,決不是一個普通的感冒或肺炎所需要的檢查,他心裡的不安如漣漪般一圈圈擴大。

傅怡沒有回答,只是捂住臉,開始壓抑地哭起來。

陸少琛不安地看向青荇。

“初步懷疑是肺癌。”青荇眼睛也潮溼一片。

肺癌,多麼可怕的名字。如果真被確診,那就相當於下了死亡通知書。

果然……

陸少琛的心一頓子擰到一起。

他就說,如果只是肺炎,根本無須做這麼多項檢查。他的手緊握成拳頭,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難道癌症能傳染?上天把他的病傳染給姥爺了?

“也許不是!”他目光失焦地說道。

也許不是!

他現在只能祈禱大夫的懷疑是錯的。

等待是一個讓人心急如焚的折磨,對於毫無所覺的人來說,那只是半個小時的等待,可是對於知道老爺子病情的人來說,每多等一秒那都是一份折磨。傅怡就像在等待宣判一樣,等着核磁結果出來。

陸伯雄緊緊握了握妻子的手,鼓勵地點點頭。

“你們今天怎麼了?不就是個小感冒嗎?瞧你們緊張得……”傅景梓的話還沒說完,就又開始咳嗽。

“爸!”傅怡蹲在父親面前,眼淚差點掉下來。

“好了……只是有……有口痰……”傅景梓安慰地笑了笑。

青荇看到姥爺這麼堅強,就偷偷別過臉擦眼淚。

這時,有醫護人員在喊“傅景梓”。

陸少琛趕緊大步走過去,掏出票據證明,然後將姥爺的檢查結果接過來。

他並沒有立刻回座位,而是抽出檢查結果,匆匆看了一眼。

Cancer?

這幾個字出現在他眼中時,他如遭雷擊,身體搖晃了一下。姥爺的診斷書對他的震憾竟然比當初得知自己患了腦瘤來得還大,他有些無法承受這種生命之重。

“少琛,上面怎麼說?”傅景梓慈愛地問道。

“肺炎。姥爺,您太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都咳成肺炎了。”陸少琛帶着笑走過去,並沒有將診斷結果遞給老人,而是緊緊握在手裡,誰也沒給。

傅怡認真地看着兒子,用眼神詢問他。

陸少琛微皺了一下眉。

傅怡差點摔倒在大夫懷裡。她虛弱地靠在丈夫胸前,聲音顫抖地說道:“伯雄,醫院裡空氣不好,你帶爸去車裡等會兒,我跟大夫問問是要開點藥回家吃,還是要住院輸點消炎藥。”

“我陪你。”陸伯雄不放心地看着妻子蒼白的臉色。

“你去陪爸!”傅怡有些神經質地大聲,在意識到自己失態之後,她趕緊笑道,“爸老咳嗽,你去照顧爸。這種小毛病我一個人去找醫生就好。”

“衿衿陪奶奶。”衿衿拉拉傅怡的衣襬,乖巧地說道。

“好。”傅怡點點頭,“少琛,你抱着小衿。”

陸少琛一把抱起兒子,給了青荇一個眼神後,就跟着母親離開。

青荇跟公公一起,扶着傅景梓走出門診樓,走向停在不遠處的汽車。

“肺癌晚期?”當傅怡聽到大夫的結論後,緊張地抓住大夫的手問:“還能活多久?”

“情況非常嚴重,癌細胞已經大面積擴散,很有可能活不過三個月。”大夫異常嚴肅地回答。

“三個月?”傅怡的手腳開始變得冰冷。

這是上天跟她開的玩笑。

她爸不可能還只剩下三個月的壽命。

她還沒來得及盡孝道。

“病人必須馬上住院治療。”大夫一邊研究着化驗結果,一邊說道。“你們立刻去辦住院手續。”

傅怡拿着住院手續,含着淚對身後的兒子說道:“要我怎麼跟你外公說?”

“就說肺炎比較嚴重,要輸液治療。”陸少琛扶着母親,心情格外沉重。

他才成了腦瘤患者,姥爺也加入了癌症大軍,而且還是非常嚴重的肺癌晚期。

“能瞞一陣是一陣吧。”傅怡萬分無奈地嘆氣。

如果爸知道自己活不了三個月,她怕他承受不了這刺激而更快地離開她。

也許是陸少琛編的理由太好,也許是傅景梓沒有想得太嚴重,總之,他們的謊言被老爺子接受,沒有抗議,就聽話地住進醫院。

“傅怡,你們趕緊回家休息。醫院裡這麼多醫生護士,我用不了幾天……就能……咳咳……康復出院。”傅景梓對女兒女婿吩咐道,“還有你們,少琛,青荇,你們也趕緊帶小衿回家。醫院空氣不好。”

“嗯。姥爺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再來看您。”陸少琛點點頭,儒雅地笑着推了推眼鏡。

“爸,我不走。我陪着您。”傅怡趴在老父的膝前,不忍離去。如果爸只剩下三個月的生命,那她能陪他的時間只能用“秒”來計算。

“你家裡還有兩個多月大的孩子。聽話,回家照顧然然。”傅景梓慈祥地拍拍女兒的手。

“傅怡,聽爸的話。你明天再來看他老人家。如果你不放心,留下來。”陸伯雄試着說服傅怡。她今天已經累了一天,似乎馬上就要昏倒,他可不放心讓她留下來陪岳父,到時候,怕要被照顧的人不是岳父,而是她。

傅怡只好聽從丈夫的話,跟兒子兒媳婦離開醫院。

……

見他們回來,陸安國立刻緊張地迎上來。當他看到傅怡紅腫的雙眼與孫子孫媳婦悲痛的表情時,已然有種不詳的感覺。他聲音顫抖地問道:“傅怡,親家怎麼樣?只是感冒吧?”

“爸……”傅怡捂着嘴,泣不成聲地轉身倚到兒子胸前。

陸少琛一邊安慰着母親,一邊對爺爺說道:“肺癌晚期,最多隻有三個月的生命。”

“肺癌?晚期?”陸安國老淚縱橫,“怎麼會這樣?”

他與傅景梓做了大半輩子的朋友,又做了幾十年親家,那種感情早就已經勝似親生兄弟。所以這噩耗讓他心痛如絞。他最疼愛的孫子剛確診得了腦瘤,老傅又要走了。

生命怎麼能如此脆弱,不堪一擊?

“傅怡,別太難過。老傅住在哪家醫院?我明天去看看他。”

“北京醫院。”青荇見婆婆悲傷地說不出話來,趕緊替她回答。

“北京醫院?那裡治腫瘤行嗎?要不要轉去腫瘤醫院?”陸安國緊張地問道。“也許那裡會有辦法治療老傅的病。”

治療癌症還是腫瘤醫院最權威,他要幫老傅轉院。

“癌細胞已經……大面積……擴散,爸……沒有必要再折騰了……而且要去了腫瘤醫院,我爸就會知道自己的病情……我怕……我怕他死得更快……”傅怡越說越難過。她這半年對爸的關心太少,竟然沒有發現爸的感冒有點不太正常。偶爾的發燒她以爲是感染了風寒,咳嗽她以爲只是重感冒,沒想到實際情況竟然是這樣,讓她痛不欲生。

陸安國黯然地嘆了口氣:“你說的也有道理。”

“媽,門口風大,咱們進屋再說。”陸少琛扶着母親,將她攙扶到客廳裡。

傅怡側身倚在沙發上,難過地只知道流眼淚。

小衿蹣跚地走到傅怡身旁,邁開小腿爬上沙發上,用自己的小手給傅怡擦眼淚:“奶奶不哭……奶奶是大人……”

“小衿……”傅怡將孫子摟進懷裡,久久地,半天沒有說話。

青荇坐到傅怡另一邊,將婆婆跟兒子一起抱住:“媽,您哭吧,大聲地哭。但是今天哭完,您就得收起眼淚。姥爺還活着,他還健在的每一天,我們都要高高興興,讓他笑着離開。”

“嗯。”傅怡明白青荇的話。她不能帶給爸壓力。

陸少琛看着母親痛哭的模樣,心情異常沉重。如果他也有這麼一天,家人會怎樣?

陸安國用力握了握孫子的肩膀,沉重地嘆了口氣。

這客廳裡哭成一片時,只隔着一牆的房間裡,卻有兩個女人在笑。

朱莜悄悄關上房門,然後惡毒地冷笑:“活該!最好哭死!”

“肺癌晚期,怎麼得了這麼幸運的病?這比中大獎都難。”陸吉祥半開玩笑地說道。

“這就叫報應。瞧傅怡平時那囂張的模樣我就有氣。現在好了,就讓她哭吧!哭死了活該!”朱莜真想額手稱慶,這簡直是大快人心的事。

陸吉祥調侃着母親:“得得得!幸災樂禍過頭兒了,媽,收斂一點兒,別一會兒讓外面的人聽到。”

“今天真是個值得放鞭炮慶祝的好日子。你哥娶了媳婦,傅怡要死爹。怎麼全是好事兒呢?”朱莜並未收斂,反而變本加厲地笑道。

“對您是好事,對我沒什麼意義。我只想看趙青荇哭。”陸吉祥陰狠地說道。

“不是快了嗎?你着什麼急?”朱莜坐到陸吉祥身邊的牀上,邪惡地笑起來。

“我明天給趙青松打個電話,讓他見機行事。”陸吉祥詭異地眯起眼睛。“對了,你別光在屋裡偷着樂,也出去安慰安慰他們。”

“我幹嘛要去安慰傅怡?”朱莜不滿地哼了一聲。傅怡那尋死覓活的痛苦樣,她看着才解恨。

“省得出了事有人懷疑到咱們頭上。”陸吉祥悄聲說道。

“你說的對。我這個黑臉必要的時候也得唱唱紅臉。”朱莜得意地站起來,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要是出去讓人看出她的幸災樂禍,那就壞菜了。

“慢着!”陸吉祥叫住母親,她從抽屜出掏出一瓶眼藥水扔給對方,“你要演就演得像一點。拿去點上。”

“這有什麼用?”朱莜有些納悶兒地看着手中的眼藥水。

“裝哭用的。”陸吉祥沒想到媽竟然笨到這種程度。就她現在那恨不得笑死的心出去能哭出來纔怪。裝得不像不是更讓人懷疑?

朱莜恍然大悟。她對着鏡子,把眼藥水拼命多擠了幾滴,纔打開房門走出去。

客廳裡,陸少琛正抽了幾張紙遞給母親:“媽,青荇不是說了,我們得化悲痛爲力量,讓姥爺走的時候安心一些。”

“可我就是忍不住想哭。我怎麼就那麼粗心?你姥爺打入了秋就說感冒,這感冒一感感了一冬,我也沒懷疑過一回。現在肺癌晚期了,我想給他治也治不了了。”傅怡一邊哭一邊自責。

朱莜聽到這兒,忙充滿震驚地走過去:“他大娘,你說誰……誰肺癌晚期?”

“我爸。”傅怡說完,就又開始瘋狂地掉眼睛。

“哎喲,怎麼會這樣?肺癌晚期?那不是沒治了嗎?”朱莜抽了幾下鼻子,坐在傅怡身邊的時候拼命擠眼睛,終於把那幾滴“眼藥水淚”擠了出來,“他大娘,事已至此,你也別太難過,好好伺候傅姥爺子。”

“謝謝他二嬸。”傅怡感激地道謝。

朱莜低下頭,一邊抽泣一邊擦眼淚:“哎,可憐啊!怎麼就得了這麼個病?我說少琥婚禮上怎麼總聽他咳嗽,還以爲他是感冒了。”

“二嬸也別難過。”少琛禮貌地勸道。不管二嬸是不是真心,她能出來勸媽,單就這一點,他就應該道聲謝。

“你看,我應該要勸你媽的,我怎麼也跟着一塊哭起來了。這不是勾搭你媽嗎?”朱莜趕緊擦擦眼淚,努力去安慰傅怡。

……

陸安國坐到傅景梓牀前,半開玩笑地逗着對方:“老傅,你說你這小身體嬌氣得,連得個感冒都能整出大動靜來。肺炎,還什麼毛細血管破裂,你說說你,這不是誠心嚇我嗎?”

“我這舞文弄墨的人……咳咳……當然沒有你這老兵身體強壯。”傅景梓頗爲感慨地笑道。“所以感冒病毒就找上門來嘍。”

“你趕緊給我好起來!等你出了院,我教你練太極。”陸安國笑着說道。“要不然,再來場小感冒,又得把你吹倒了。”

“行行行!我出院後跟你去練太極。”傅景梓捋着自己的鬍鬚,儒雅地笑起來。

“早該讓你跟着我多鍛鍊鍛鍊。你們這些文人,真是風一吹就得倒。”陸安國調侃地笑道。老傅的身體一直不是很好,早先一直有腰腿疼的老毛病,他就建議老傅多運動運動,可是老傅是個好靜的人,對運動缺了那麼一根神經。他在想,如果當初他強勢一些,讓老傅每天陪自己打一遍太極拳,是不是就得不了這種毛病了?

“我都八十多了,能多活一年就是賺的。”傅景梓淡雅地笑起來。

“話是這麼說,可還是多活幾年好。就這麼說定了,等你肺炎好了,一定要跟我練太極。我要把你教成一個太極高手。”陸安國哈哈大笑道。“我這可不是吹。”

“你覺得我有那個資質?”傅景梓捋着鬍子,也跟着大笑。

傅怡見爸爸這麼開心,就握住老人的手笑道:“爸,您今天咳嗽好像輕多了。”

“用不了幾天……咳咳……我就出院了。”傅景梓樂觀地說道。“老陸,等我出院,我天天去你那兒叨擾你!”

“不怕。我這人就喜歡熱鬧。”陸安國熱情地笑道。

這時,護士推着車進來,車上擺着一堆輸液器具跟藥品。對方溫柔地笑道:“傅老先生,該輸液了。”

傅怡趕緊站起來,讓護士幫爸扎針。

……

青荇聽說牛蹄筋湯對治療癌症有相當大的幫助,所以一大早就去市場上買了牛蹄筋與香菇,親自動手熬了四個小時,熬到筋軟湯濃,她才滿意地收工,將湯盛到保溼盅裡,然後抱着兒子去醫院探望傅景梓。

“姥爺,我給您熬了點牛蹄筋湯,聽說能強身健骨,您快嚐嚐。”青荇笑着將盛好的湯端到傅景梓面前。

“青荇,姥爺……咳咳……這兩天好多了,你就別再這麼費心給我熬湯。”傅景梓感激地看着這個外孫媳婦。

青荇坐在病牀邊,一邊吹着勺裡冒着熱氣的湯,一邊笑道:“也沒費什麼心,把食材扔進鍋裡,它自己就熟了。”

傅景梓勉強吃了兩口,就推說飽了。

傅怡不安地皺着眉。這兩天她在醫院陪着爸,才知道他食慾非常差,一頓飯都吃不了兩小勺米飯。她不斷責怪自己粗心,她覺得自己是個不孝的女兒,老父病入膏肓才發現。

“爸,您昨天就沒吃什麼東西。青荇費心給您熬的湯,你就再多喝兩口。”傅怡坐在牀的另一邊,握着老父的才勸道。

“好吧。”傅景梓這才又繼續喝了幾口,也僅只有幾口,便再也喝不下任何東西。

在衛生間裡,青荇一邊涮碗,一邊問婆婆:“媽,姥爺吃飯一直不好嗎?”

那幾口湯根本沒什麼東西,她真的挺擔心姥爺,本來就肺癌晚期,要是飲食跟不上,只會死得更快。

“嗯。他昨天根本就沒吃什麼東西。”傅怡傷心地直掉眼淚。“今天能喝兩口湯,已經算是好的了。”

“那怎麼行?得想法讓他多吃點。”青荇惆悵地說道。

“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青荇,我真怕自己再也堅持不下去。我想哭。”傅怡對着鏡子,一邊想着爸的病情,一邊拼命睜眼睛。

“要哭咱也回家哭。笑一個。”青荇笑着鼓勵傅怡。姥爺那麼心細的一個人,如果看到婆婆眼睛紅腫,一定會看出她哭過。

“好。我不哭。”傅怡用冷水潑了幾把臉,硬把心裡的悲傷逼回去。她要學會堅強。

“我先出去,您收拾好再出去。”青荇看了一眼婆婆,就走出衛生間。

傅景梓看青荇出來,立刻將剛吐出來的帶血的紙巾塞到牀下,然後笑着對青荇說:“小衿好乖,剛纔還給我唱‘兩隻老虎’。”

“是嗎?回去我好好獎勵他。”青荇笑着將碗放到桌上後,重新坐回牀邊:“姥爺,您想吃什麼?明天青荇做給您吃。”

老人家已經沒多久的生命,所以她打算多做些老人愛吃的東西,也算替少琛多儘儘孝道。

“巧克力糕糕。”小衿頑皮地替太姥爺回答。

他的話把傅景梓逗笑,老人捋着鬍子笑道:“我看是小衿衿想吃巧克力蛋糕了吧?”

“糕糕好吃。”小衿開心地咯咯笑起來。

“媽媽給衿衿和姥爺烤巧克力蛋糕吃,好不好?”青荇笑着回頭問兒子。

“也!”小衿開心地在沙發上跳起來。

……

青荇抱着小衿去超市採買一些食材,打算明天給姥爺熬一個帶有東南亞風味的椰汁紫米粥。她將小衿放到地上,認真地挑選起椰子。因爲姥爺的身體不好,所以所有食材必須要最好的。

“衿衿要吃巧克力。”小衿拉拉母親的衣服,指着不遠處的巧克力架子。那邊有一大堆巧克力,什麼牌子的都有,看着就讓他流口水。

“聽話,媽媽挑完椰子就帶你去買巧克力。”青荇沒有理會兒子,繼續挑選着椰子。

小衿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看着巧克力架那邊,這時一個熟悉的男人出現在他身後,他正要喊“舅舅”,對方卻對他比了個禁聲的手勢。

趙青松輕聲問小衿:“衿衿要吃巧克力?”

小衿用力點頭。他最喜歡巧克力那濃郁的香甜味。

“舅舅帶你去買。”趙青松抱起小衿,迅速遠離青荇,在經過巧克力貨架的時候,順手拿了幾塊巧克力來應付小衿。

“舅舅,媽媽……”小衿指指遠處還在挑選椰子的青荇,對趙青松說道。

“你媽讓我先抱你去外面等她。”趙青松不敢停下腳步,急匆匆地付完款就離開。

青荇等售貨員幫她稱好椰子,貼上標價後,轉身再找小衿,卻發現已經找不到他。她手中的椰子掉到地上:“小衿!你在哪裡?小衿,你出來!別跟媽媽玩捉迷藏!”

她喊了好幾聲,也沒看到小衿出來,就瘋了一樣扔掉所有東西,在超市裡四處尋找。找了半天后,她失魂落魄地抓住一名保安:“我兒子丟了!我把我兒子丟了!保安先生,求求你,幫我找找我兒子!”

“女士,你冷靜點,我們這就派人去找。”保安趕緊聯繫了同伴,開始尋找與家長失蹤的小孩。

“你們一定要幫我找到我兒子。我不能沒有他。”青荇緊緊抓住保安的手,聲嘶力竭地說道。

小衿是她的命,萬一小衿有個好歹,她也別活了。

她現在的心情與當年抱着渾身是血的媽跪倒在馬路上的絕望相同,那是一種撕心裂肺的痛。現在倒賣兒童的人那麼瘋狂,她真怕兒子被人販子給偷走賣掉,那樣的話她這輩子怕也要見不到小衿了。

半個小時後,依然沒有任何消息,青荇急瘋了。她顫抖着雙手撥着手機號碼:“少琛……小衿丟了……我把小衿弄丟了……”

“小衿?你在哪裡?我這就過去!”陸少琛焦急的聲音立刻傳來。

“xx超市。”青荇說出自己所在的位置後,就開始失聲痛哭。“夫人,您先別哭,我們幫您想辦法。孩子會找到的。”保安努力安慰青荇,在得到經理的同意後,他帶青荇進入監控室,讓青荇通過監控錄像來查找。

青荇焦急地查看着所有監視器:“就是這裡,我就是在水果架前賣椰子的時候把我兒子弄丟的。”

青荇捂着嘴,一邊哭一邊說。

“那我們往前倒,您看仔細了。”保安讓人將錄相往前倒。

這時,陸少琛風風火火地衝進來,他一進屋就將青荇摟進懷裡:“青荇,小衿找到沒有?”

“沒有。我在看監控錄相。小衿就是在這兒丟的。”青荇指着監控哭道。

當監控錄相往前倒到一個位置的時候,陸少琛突然喊了一聲:“停!”

監控定格在一個畫面上時,青荇驚喜地大叫:“小衿!我們的兒子!”

畫面中一個戴着帽子的男人抱着小衿正要離開。只看到他的背影,所以不能看清對方是誰。

“再往前倒。”陸少琛認真地盯着畫面,唯恐錯過任何一點蛛絲馬跡。當男人的正臉出現在鏡頭中時,青荇捂住嘴尖叫,眼淚開始瘋狂地往下掉:“怎麼可能?我拿他當親哥,我還說過年要送他迴天津。他怎麼能綁架我兒子?”

“我會找到他!”陸少琛掏出手機,開始撥通公安局的電話,“劉局,全城通緝一名叫趙青松的男人,他綁架了我兒子。該男子天津籍,二十七歲,身高一米七六,一百三十多斤……”

在掛上電話之後,陸少琛抱住快要昏倒的青荇,心疼地安慰她:“放心,我會救回咱們兒子。”

“我害怕。”青荇恐懼地在陸少琛懷裡顫抖。如果是趙青松抱走小衿,那就不會是爲了賣掉小衿。她怕趙青松要害小衿。“萬一警察趕不及抓到趙青松,我們小衿就被害了……”

青荇再也說不下去,只剩下悲痛。

“不會!相信我!不會!”陸少琛緊摟住青荇,努力安慰她。

趙青松是想報復他當年毀掉他生路的事?所以要拿小衿來報復他?

陸少琛真後悔,當初就沒把趙青松整到無力還擊。他給了趙青松生養喘息的機會,趙青松就伺機報復來了?

小衿,不要怕!爸爸一定會去救你!

他扶着青荇走出超市,坐進車裡,然後將她帶回家。

正在教小暢學走路的陸安國看到他們回來,就奇怪地問:“小衿呢?怎麼沒一起回來?”

被爺爺這一問,不只是青荇,連陸少琛都開始哽咽。他含着淚回答:“小衿被趙青松綁架了。我正在讓公安局全城通緝。”

陸安國差點把小暢扔地上,保姆趕緊將孩子接過去,然後架住陸安國,扶他坐到沙發上。

“小衿!我的寶貝重孫兒!”陸安國老淚縱橫,聲音充滿悲涼。

怎麼最近陸家諸事不順?

先是少琛罹患腦瘤,然後親家肺癌晚期,現在小衿又被綁架,要是小衿有個三長兩短,他怕是要活夠了。

“老天爺啊,你怎麼就不把我給收了?爲什麼要傷害我的寶貝重孫兒?”陸安國仰着頭,衝動地大吼。

“少琛……讓老天爺把我收了吧,讓我去換回咱們的兒子。”青荇無助地跟丈夫說道。如果能用她的命去換小衿,她會毫不猶豫地點頭。

“別說傻話!都會沒事。”陸少琛用拇指幫青荇擦着眼淚。“我會讓綁架咱們兒子的人受到懲罰。”

這時,朱莜正從廚房端着一碗雞蛋羹出來,一聽到小衿被人綁架,手裡的碗就掉到了地上,她一邊哭一邊數落:“是誰怎麼那麼缺德?我們小衿那麼可愛的孩子,他怎麼能狠心地綁架了他?”

“是我堂哥。”青荇悲痛地說道,“我竟然沒有懷疑過他來找我的動機。我還以爲他變好了。”

“那個趙先生?”朱莜驚訝地跳起來,“我說青荇,我早就說過你孃家那些人沒一個好東西,你偏不聽,非要跟他們走得那麼近。你看看,你看看,現在小衿被綁架了。要是小衿死了,你拿什麼來賠給爺爺?”

“閉嘴!”陸安國不悅地訓斥起朱莜,“小衿是青荇的兒子,她已經夠難受,你添什麼亂?”

“爺爺,的確是我不好。我警惕心太低。”青荇用力抽了一口氣,“要是我不迴天津,不跟二叔一家人接觸,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小衿……小衿也不會丟……”

青荇說着說着,就又開始掉眼淚。

……

“少琛,你再重複一次?”當傅怡接到兒子打來的電話後,嚇得癱坐在醫院的椅子裡,手中的保健品全掉到地上。“小衿……小衿被綁架了?什麼時候的事?我這就回去!”

傅怡匆匆跟護士交待了幾句,來不及去見老父,就趕緊打的往家跑。

小衿怎麼會被綁架?

青荇也太粗心了。

傅怡坐在出租車,一邊心急如焚,一邊難受地掉眼淚。

她趕回家的時候,看到一家人全圍在客廳裡,哭的哭,掉淚的掉淚。

“少琛,找到小衿沒有?”她緊張地跑過去。

陸少琛沉重地搖搖頭:“警察已經在加大力度,全城搜查。”

只要趙青松還在北京,這種地毯式的搜索,一定能把他找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青荇自責地不斷絞着手指。“如果我沒有鬆開小衿,青松也不可能偷得走他。”

她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她竟然疏忽到那種地步,只顧買東西而把兒子給忘了。

“這不是你的錯,因爲咱家小衿一直非常乖,你纔會那麼放心把他放下。不怪你。”看過監控錄相的陸少琛摟緊青荇,努力安慰青荇。他不想讓青荇太自責,如果小衿真有危險,他怕青荇會被這份沉重的自責壓死。

“就是我的錯!是我的錯!”青荇撲進陸少琛懷裡,開始傷心地哭起來。

陸吉祥見狀,立刻開口:“青荇,你也別太自責。小衿福大命大,一定能平安回來。”

“我不知道。我害怕,我怕聽到小衿……”青荇不敢想,害怕最後接到警察傳來的噩耗。

“吉祥說的對,小衿福大命大,他一定能回來!”陸安國強打起精神,守着電話安慰青荇。“也許你堂哥只是想帶小衿出去吃個大餐,一會兒就把他送回來了。”

“那怎麼可能?”朱莜嘲諷地說道,“他要是想帶小衿去吃大餐,會不告訴青荇一聲,反而用偷的?”

“我媽分析的也有道理。青荇,你以後跟你孃家那些人少來往些。”吉祥語重心長地勸起青荇。

朱莜打蛇隨棒上,繼續挖苦青荇:“什麼樣的家庭教育出什麼樣的孩子,我看那趙家沒一個好東西!”

“他二嬸,你這是什麼話?”陸安國不悅地瞪了朱莜一眼。青荇也是趙家人,朱莜這麼說不是連青荇也一道罵了?

“我說的有錯嗎?趙家那種窮酸人家,能教出好孩子來?我看趙青松就是看上咱們陸家有錢,想敲詐咱們一大筆。”朱莜不以爲然地繼續諷刺着趙家人。

“二嬸,如果你沒有什麼好聽的話能說,就請你離開!”陸少琛緊繃着臉,冷酷地下起逐客令。

青荇已經很自責,二嬸這樣說,是想將青荇逼瘋?

“我這不也是替小衿着急嗎?”朱莜訕訕地閉嘴,靠到一邊,不再說話。

陸安國沉重地長吸了一口氣,手一直握在話筒上,焦急地等待着電話。

小衿絕對不會有事,他的寶貝重孫兒一定會回來。

他會看到活蹦亂跳的小衿,而不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

趙青松抱着小衿,想坐火車離開,可是迎面看到幾名警察拿着一張小孩的照片在詢問路人,他趕緊抱着小衿躲開。

“舅舅,媽媽在哪兒等衿衿?”小衿好奇地眨巴着眼睛,看着四周陌生的環境。

“快到了。你別說話。”趙青松放棄坐火車的想法,抱着小衿改去坐長途客運。該死的陸少琛也太神通廣大了一點,好像全城警察都出去,在幫忙找他兒子。趙青松連旅館也不敢住,就怕被陸少琛抓到。可是天這麼冷,在天黑之前,他必須找個落腳的地方,所以他一定要想辦法出城。

他們才坐上長途客車,就看到別的車上有警察在挨個搜查,他趕緊又抱着小衿偷偷下車。

這可怎麼辦?

飛機要實名制,火車、長途客運又有警察搜查,看來他不能去人多的地方。

當一輛輛出租車從他眼前駛過時,他突然感到自己跟白癡一樣笨。他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就對對方說:“帶我們出城。”

“去哪裡?”出租車司機淡漠地問。

“嗯,豐臺。”趙青松一邊觀察着外面的動靜,一邊對司機說道,“快點!別走高速。”

司機懷疑地通過後視鏡看了一眼趙青松:“不走高速?那可能會繞點遠。”

“沒事。我在高速上出過車禍,有高速公路恐懼症。”趙青松趕緊解釋。

他可不想還沒出北京,就被出租車司機送進警察局。

“哦。”司機不再懷疑,發動引擎,朝豐臺的方向駛去。

當車終於出了北京城後,趙青松鬆了一口氣。他靠在車上,閉上眼睛養神。

“舅舅,衿衿要媽媽。”小衿用力搖着他,童聲童氣地說道。舅舅說一會兒就能看到媽媽,怎麼天都黑了,還沒找到媽媽?

“一會兒你就能看到你媽了。乖。”趙青松敷衍着小衿。

“衿衿想媽媽。”小衿委屈地咬住嘴脣。

司機笑着通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小衿,他才發現這孩子特別漂亮帥氣,跟個小紳士似的,那咬着小嘴的模樣尤其惹人疼愛:“這孩子真可愛。”

“我外甥。”趙青松趕緊把小衿摟進懷裡,防備地看着司機。

“媽媽說給衿衿做巧克力糕糕,媽媽哪兒去了?”小衿不安地問道。

“媽媽在家做巧克力糕糕呢,一會兒舅舅就帶你回家了。”趙青松趕緊哄起小衿。

“舅舅帶衿衿回家。”小衿終於開心地笑起來。

司機聽到小衿的笑聲,就又透過後視鏡看一眼。這孩子的笑容真迷人。要是他有個這麼漂亮的兒子就好了。

當他們剛出北京城的時候,出租車上接收的音樂節目突然停止,開始播一條緊急通知:“現在播放一條尋人啓事。有個一週半的男童失蹤,有知道下落的請及時聯繫警方。”

“停車!”趙青松不敢再聽下去,立刻叫司機把車停下。

司機怪異地看了他們一眼,在他抱着小衿離開後,認真地聽着尋人啓事。廣播裡重複播出着剛纔那條尋人啓事時,司機驚訝地重複了一句:“衿衿?不就是剛纔那個孩子?”

他趕緊撥通警方電話:“我知道那個叫衿衿的小孩的下落,我剛把他們放到……”

……

陸安國在電話鈴響起的第一時間將話筒拿起來:“喂,我是陸安國。有消息了?”

大家聽到陸安國的話,都緊張地靠近電話。青荇雙手合十,含着淚祈禱。她希望得到消息,又害怕這通電話。她怕再也找不回自己的寶貝兒子,再也聽不到兒子那清脆的甜笑。等陸安國放下電話,青荇屏住呼吸,聽着陸安國的消息。她好怕是噩耗。

“警方已經有些線索。青松帶小衿坐出租車,在XX下車。警方已經完全控制住那一地區,並進行地毯式搜索。”陸安國沉重地皺着眉,因爲擔心,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那就是說……還沒找到小衿?”青荇覺得眼前一花,就昏倒在陸少琛懷裡。

她盼啊,盼啊,盼來的消息了勝於無。

“青荇!”陸少琛趕緊將她抱住,放到沙發上。

聽到還沒找到小衿,吉祥跟母親互相看了一眼,都偷偷喘了一口氣。吉祥還以爲抓到趙青松了。那個笨蛋,他就不能帶着小衿跑遠一點?要不就早點弄死那臭小子。他到底在拖什麼拖?拖到最後自找死路嗎?

“我要去找小衿!”青荇醒過來後,第一句話就是要去找兒子。她覺得自己已經流光一生的眼淚,她再也坐不住,她不能在家等下去,等來的只是一個“死”字。

“青荇,冷靜!警方已經在尋找。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不能打草驚蛇。”陸安國粗聲阻止青荇。他們現在最重要的是冷靜。敵人在暗他們在明。“再等等,再等等。”

傅怡一邊摟着女兒,一邊掉眼淚:“伯雄,我們該怎麼辦?這麼冷的天兒,要是青松找不到住的地方,小衿凍也要凍死。”

“聽爸的。再等等。”陸伯雄親親妻子的發頂,聲音暗啞地說道。

早上他去上班之前,還把小衿扛在肩上,還聽到他銀鈴一般的笑聲,可是現在他連小衿到底還在不在人間都不知道。他可愛的孫子……

青荇聽到爺爺跟公公的話,只好強迫自己冷靜。

被綁架的是她兒子,她要怎麼才能冷靜?

眼淚又開始在眼眶裡打轉。

時間一秒一秒地走過,青荇心裡的絕望就在一點點增加。

天色已經全黑,外面的寒風怒吼着吹起門簾,用力拍打着別墅的大門。青荇有一種陰冷的感覺。

她緊緊抱住陸少琛,將心裡知道的所有神靈都念了一遍,希望他們在聽到她的祈禱跟哀求後,能放她兒子一條生路。

她是一個母親,她可以犧牲所有,就是不能失去自己的孩子。

電話鈴聲突然刺耳般地在這寂靜的夜裡響起,陸安國立刻抓起話筒:“喂……”

他只喂了一聲,就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地聽對方的消息。

放下電話後,他立刻站起來,對身後的警衛員說道:“備車!”

警衛員趕緊去開車。

“爸,您穿好衣服再走。”朱莜趕緊幫陸安國拿外套,在給他穿外套的時候,手慌得差點扣錯釦子。

“我自己來!”陸安國冷靜地推開朱莜,自己扣上衣釦,然後對青荇說道,“青荇,爺爺會讓小衿平安回來。我們走!”

青荇含着淚點點頭。

小衿一定要回來。

因爲他有這麼多家人愛他。

……

趙青松找了許久,纔在郊外找到一座四處透風的被廢棄的破房子。他將這屋子都搜了個遍,也沒能找到一點可以入口的食物,連口水都沒有。他回頭看了一眼小衿,手不自覺伸進口袋。

“殺了他!殺了他你的任務就結束了。”他在心裡不斷告訴自己。

他的良知卻讓他下不了手。

最後他的手又從口袋裡伸出來。他退後一步,讓自己遠離小衿。

“我該怎麼辦?”趙青松的心靈不斷扭曲、良知與邪惡不斷拉扯,害他痛苦不已。

一看到小衿可愛的笑臉,他就下不了手。一把鋒利的匕首就藏在他的口袋裡,他只要拿那把刀輕輕劃破小衿的脖子,他就死了。這麼簡單的任務,怎麼到了關鍵的時候自己就下不了手了?

難道是他不夠愛陸吉祥?

不!

他愛她!

他發了瘋一般地愛着她啊!

趙青松覺得自己快要被折磨瘋了。小衿不死,他也要丟半條命。

小衿縮在牆角,可憐兮兮地說道:“舅舅,衿衿餓餓。”

正坐在破椅子裡垂頭喪氣的趙青松聽到小衿的話,這才意識到他們已經一天沒吃東西。這破地方,四周都找不到人,讓他去哪兒找吃的?他想起從超市隨手抓巧克力似乎還剩下一塊,就將它從口袋裡掏出來,丟給小衿。

“謝謝舅舅。”小衿先禮貌地道謝,然後開心地笑着剝開包裝,他正要吃的時候看到了趙青松,於是就將巧克力掰成兩分,然後邁着小腿走到趙青松面前,把其中一半遞給他,“舅舅也餓餓,好東西要分分。”

趙青松被小衿的舉動感動得恢復了一點人性:“小衿……”

他是要害小衿,這孩子竟然把唯一的一塊巧克力分給他吃。這叫他怎麼下得了手殺他?

“巧克力……甜甜……”小衿坐到趙青松身邊,一邊吃着巧克力,一邊露出開心的笑容。

“巧克力……好吃……”趙青松差點要自責地掉眼淚。“爲什麼要給舅舅巧克力吃?”

“舅舅是好人,舅舅給衿衿……開心果。”衿衿頑皮地笑道。

孩子,你能不能別這麼可愛?這樣我殺你的時候纔不會手軟。

趙青松看着小衿可愛的笑容,越發無法下手。

“舅舅不是好人。”趙青松面對如此純真的孩子,懊悔地說道。他從答應陸吉祥那個要求的時候,就已經變成了一個魔鬼。他配不上“好人”這兩個字。

“青松,你要愛我就要答應我。我要小衿死,你要幫我!如果他不死我這輩子也不會開心。青松,我愛你,幫我。”

陸吉祥的話突然在趙青松的耳邊響起,他用力甩着頭。

他愛吉祥。爲了吉祥他什麼事都可以做。是他自己說過,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不管小衿多可愛,他也必須殺了他!

他的左手伸進口袋,摸着裡面暗藏的一把匕首,猶豫着要動手。

“衿衿冷,舅舅抱抱。”小衿突然鑽進趙青松的懷裡,用小手抱住他的腰,那種信賴的笑容讓趙青松鬆開了手中的匕首。

再等等,他再讓這孩子多活一天。

趙青松摟緊小衿,將自己身上的棉襖裹住小衿冰冷的小身體。

“謝謝舅舅。”小衿突然親了趙青松一口。

趙青松的表情變成了蠟像。

小衿竟然親他這個要殺死他的劊子手。

“孩子,舅舅也是不得已。”趙青松抱緊小衿,開始流下懺悔的淚。他愛陸吉祥,把陸吉祥當成心中的女神,爲了能讓女神多看他一眼,他必須殺死小衿。

……

傅景梓拄着拐站在病房的窗前,看着遠處的燈火,目光飄遠,淡漠,無塵。他就像一個智者,在看着人間的悲歡離合。突然喉嚨一陣發癢,一口血隨着痰被咳了出來。他將帶着血痰的紙扔進垃圾桶之後,就拄着拐走出病房,走向醫生值班室。

劉主任一看見他,立刻上前扶住他:“傅老先生,您怎麼還沒休息?”

“人老了,睡眠就少。”傅景梓淡漠地笑了笑。

“要不要我給您開點安眠藥?”劉主任關心地問道。

“已經不需要。”傅景梓搖了搖頭,始終笑得很淡,“劉主任,我找你談點事。”

“什麼事?”劉主任不解地看着老人。老人晚上找他到底有什麼事?

“我是不是得了不太好的病?”傅景梓捋着鬍鬚,儒雅地笑問。

劉主任心裡一驚。陸檢察長跟陸夫人都讓他幫忙隱瞞老人的病情,傅老爺子是怎麼知道的?難道有小護士說漏嘴?

“只是肺炎,輸幾天消炎藥就好了。”因爲有陸檢察長的請求,所以他選擇了善意的繼續隱瞞。

一般癌症患者在知曉自己的病情後,的確會加速病情的發展,尤其像老爺子這麼嚴重的病,還是不知道爲好。

“我不糊塗。你們每天給我用的藥裡沒有一項是治療肺炎的消炎藥。”傅景梓笑着揭穿劉主任善意的謊言。

“這……傅老先生……”劉主任爲難地看着老人,“您要安心養病。”

“我已經八十幾,比我那老婆子多活了三十幾年,我早就知足了。我只想知道,我是不是得了癌症?”傅景梓自始至終,一直在笑,沒有露出一點悲傷的表情。

“您怎麼猜到的?”劉主任此話一出,就自覺失言,知道謊言是無法再繼續說下去了。

“我自己的病我自己清楚。”傅景梓淡淡地笑了笑,“其實早在半個多月前,我就開始咳血,胸悶,發燒。如果只是感冒,不會反覆得這麼厲害。”

“您該早點來看病。”劉主任心裡有些難受。做爲一個看多了生死的大夫,他的心已經變得很硬,可是在面對傅老爺子的時候,他真有些難受。他敬佩老人家的學識淵博,這樣有才華又品德高尚的長者,真的死一個少一個了。

“我還能活多久?我要聽實話。”傅景梓認真地看着劉主任。

“至多三個月。”劉主任在老人坦蕩蕩的目光下,沒敢說謊。

“三個月夠我做許多事。答案我已經知道,不打擾了。”傅景梓站起來,笑着轉身。

“傅老先生,您不要太難過,現在醫學這麼發達,也許會出現奇蹟……”劉主任想多勸傅景梓幾句,就怕他一時想不開。

“我不會難過。我早已看淡生死。有的人活着還不如死掉,有的人死了卻永遠活着。我想不管我的軀殼在不在,我會永遠活在親人心中。”傅景梓說完,就拄着拐往外走。

有的人活着還不如死掉,有的人死了卻永遠活着。

劉主任充滿感悟地重複着這句話。

傅景梓在走出醫生辦公室之前,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他轉過身,露出如春風一般和煦的笑:“對了,劉主任,請不要告訴我女兒女婿他們,我已經知道自己病情的事。我不想看到他們哭。繼續演戲吧。”

繼續演戲?

不是怕自己難過,而是怕孩子們太難受。

如果繼續演戲能讓大家都好過,那何妨將這場戲演下去?

劉主任充滿欽佩地看着傅景梓:“我答應您。”

他救治過不少癌症患者,在知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之後,不是大哭大鬧,就是絕食鬧自殺,很少能看到將生死如此看淡的病人。老人的胸懷讓他欽佩。

……

當陸家人趕到警方所說的郊外時,看到警方已經將一座廢棄的屋子包圍。

青荇第一個打開車門跳下車。她正想焦急地詢問兒子的情況,就被陸少琛捂住嘴。陸少琛沉重地在她耳邊說道:“冷靜,先聽聽警方怎麼說。”

“嗯。”青荇只好點頭。

陸安國帶頭走向警方,一位領導似的男人一看到他們出現,立刻迎上來:“老首長,情況已經摸清,趙青松就在裡面,您的重孫小衿還活着。”

“謝謝。一定要保證他的安全!”陸安國聲音沉重地說道,隱約中有一份蒼老與無力。

“我們會盡力。這四周已經都被我們包圍,趙青松逃不出去。”警方負責人如此說道。

“行動!”陸安國點點頭,下令。

警方負責人拿起對講機:“各方就位,狙擊手準備,開始喊話。”

他一聲令下,立刻有幾束大燈照向破屋,有名警察拿着喇叭開始喊話:“裡面的人聽着,你已經被包圍了。請放下武器……”

趙青松突然被吵醒,他驚恐地抱起小衿,跑到窗戶前往外看。當他看到周圍全是警車與全副武裝的警察時,就將小衿擋在胸前,然後掏出匕首,橫架在小衿的脖子上:“都給我退下去!你們要敢過來我就殺了他!後退!都給我後退!”

小衿感到脖子上有些疼,他看着趙青松,童稚地說了聲:“舅舅是好人。”

“我不是好人!不許說我是好人!我要殺了你!”趙青松暴躁地大吼。

他就怕小衿說自己是好人。

他是一個滿身惡臭的人,他只知道吃喝玩樂,他不思進取,他的靈魂早就髒了,而愛上陸吉祥之後,他把自己的心交給了魔鬼。他要殺了小衿,殺了他好向陸吉祥邀功。

“舅舅給衿衿巧克力,舅舅給衿衿暖暖……舅舅是好人……”小衿充滿信任地看着趙青松。

“閉嘴!再說話我就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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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青松的大吼聲,傳得很遠,直傳到青荇的耳朵裡,讓她緊懸着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抓緊少琛的衣服,哭得像個淚人:“我可憐的兒子。”

趙青松看到警方一直一動不動,就發狠地將匕首抵到小衿的頸動脈處:“你們不退是不是?好!我只要輕輕一劃,小衿的命就沒了!你們退不退?”

警方看到他手中的匕首正抵着小衿的脖子,唯恐人質受傷,所以只好吩咐大家往後撒。

青荇急了,她搶過警察手中的喇叭,哭着大聲喊:“堂哥,我求求你放了小衿。我知道你恨我,你想報復我。堂哥,你有什麼仇,有什麼恨,你衝着我來,我求求你,別傷害小衿!”

“我要小衿的命!”趙青松近乎瘋狂地大笑,“趙青荇,你不該來!你不該報警!你要不報警,我還能讓小衿多活一會兒!”

“不要!”聽到趙青松的話,青荇急了。趙青松這是被逼急了嗎?他要殺小衿?她邁開雙腿朝破屋跑去,一邊跑一邊喊:“我來換小衿,你要命就要我的!”

“青荇!”陸少琛幾個大步追上去,一把將青荇抱住,“青荇,冷靜!”

“我不能冷靜!他要殺小衿!”青荇哭着喊着掙扎着,就算有十頭牛拉着,她也要跑去救她的兒子。見陸少琛不肯鬆開她的手,她低下頭,用力咬下去。

陸少琛吃痛地直喘粗氣,可是始終沒有放開青荇的手。他的兒子已經有生命危險,他不能再讓青荇去冒險。

“青荇,我不會答應讓你去換小衿。要去也是我去。毀掉青松前程的人是我。我纔是他最恨的人。”陸少琛把青荇強抱回人羣,然後推進爺爺帶來的警衛員懷裡,非常嚴肅地命令,“抱緊青荇,你要敢鬆手我回來斃了你!”

說完,他就轉身,一步步走向破屋。

“少琛,你回來!讓我去換小衿!”青荇掙扎着,聲嘶力竭地哭喊。

小衿與少琛都是她不能失去的人,少琛怎麼可以這麼傻?拿他自己去換小衿,他要是死了,她也會痛不欲生啊!

“夫人,您別鬧了,部長現在非常危險。”警衛員一邊掉眼淚,一邊勸着青荇。

“少琛……”青荇哭了。

她至情至聖的大夫,要讓她心碎。

陸少琛站在離破屋大約一百米的地方,就開始對裡面喊話:“青松,是我。你最恨的人不是我嗎?放掉我兒子。咱們的仇咱們自己清算。”

“放掉小衿?不可能!我只要他的命!你們都給我後退,給我準備一輛車,不要車牌,加滿油。要是不照我說的做,我現在就弄死你兒子!”趙青松神經質地吼道。

他會綁架小衿,爲的不是報仇,是爲了愛!

吉祥要的只是小衿的命。

他一定會替吉祥完成這個心願。只是他不想殺死小衿後被警察打死,所以他要留着小衿,直到他安全爲止。

“青松,你別衝動!”陸少琛試着勸趙青松,“你想想,我的命比小衿值錢。你拿小衿去威脅警察,他們能答應你嗎?不會!可是我就不一樣,我是外交部副部長,他們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讓我有生命危險。所以如此你是明智的,就讓我換我兒子。”

“少廢話!我要車!給我準備車!不準備我就動手!”趙青松的刀子緊緊地抵着小衿,似乎刺破小衿。

隔着一百米的距離,陸少琛似乎聽到兒子呼痛的聲音。他的心像被刀割一般地痛。爲了兒子的安全,他只好妥協:“我照辦。可是青松,你也要答應我,不傷害我兒子。”

“你給我車,我就不殺小衿。”趙青松陰狠地冷笑。

這麼一大堆警察把他圍了個水泄不通,他不是傻瓜,所以知道自己稍有不小心,就有可能被警察打成篩子眼。

陸少琛掏出手機,沉重地說道:“準備一輛車,不要車牌,加滿油,停在右前方二百米處。”

吩咐完,他就繼續跟趙青松談判:“我已經要警方準備車。青松,這裡已經都被警方包圍,你真有本事衝出去?”

“少說廢話!我有小衿這個盾牌,他們不可能敢殺我。”趙青松冷笑着說道。

“看來你是執意要殺我兒子了?”陸少琛冷酷地眯起眼睛,“趙青松,我這個人有個缺點,那就是被逼急了,就跟敵人來個魚死網破。如果救不了我兒子,我可以不救。我會讓你給我兒子陪葬!”

“你捨不得。”趙青松有些驚恐,他就像一隻頻死的魚,在那裡苦苦掙扎着。

“那你就試着賭賭看。”陸少琛冷酷地說道。

趙青松遲疑了,他不安地看着周圍的警車,還有無數支舉向自己的槍。

就在這時,一輛車急速開過來,停在青荇面前。

趙辰光跟孫亞麗從車裡跳下來。

“二叔二嬸?”青荇詫異地揉着眼睛。二叔二嬸怎麼會來了?她放棄掙扎,愣在那裡。

“青荇,叔嬸對不起你,養出這麼一個混帳兒子。你放心,二嬸幫你救回小衿。”孫亞麗說完,就衝向小屋。她朝着破屋開始喊話:“青松,你這個混蛋!你怎麼能幹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我跟你爸把你培養成大學生,不是讓你當個殺手。小衿是你親外甥啊!我們家已經對不起青荇,難道你還要再多一命債嗎?”

“媽……”趙青松聽到母親的話後,那種被壓在最深處的親情突然冒出頭。他不想讓父母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他是個喪心病狂的人,爲了心愛的女人,他要殘忍地傷害可愛的小衿。他的靈魂醜陋得猙獰,他不想讓母親看到。他聲音顫抖地大吼:“你怎麼來了?誰讓你來的?你走!走!”

“是我把二叔二嬸接過來的。青松,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要讓罪孽的鮮血染上你的手。放掉小衿,我會努力爲你減刑。”陸少琛誠懇地勸道。

“青松,你妹夫說的對。咱放下刀子!你別傷着小衿。你看小衿嚇得,臉都白了。”孫亞麗心疼地看着小衿,哭着勸兒子。“只要你放過小衿,你還是媽的好兒子。”

好兒子?

不!早就不是了!

趙青松仰着頭,悲痛地大吼。

他是醜陋的!爲了貪圖享樂做了讓人唾棄的男公關,他吃女人的軟飯已經骯髒到極點,他還爲了一個心如蛇蠍的女人,要動手殺死一個可愛的孩子。

他早就不是媽捧在手心裡疼愛的那個好兒子。

早就不是了!

就在他情緒激動的時候,警方負責人悄聲對着對講機發令:“狙擊手準備!一,二……”

“慢着!”陸安國制止住警方,“再等等,看看趙青松怎麼說。”

“老首長,萬一綁匪傷到人質……”警方負責人擔心地看着破屋裡的動靜。

“再給他一次機會。”陸安國冷靜地看着前方,目光一直停在趙青松的臉上。

趙辰光見兒子一直不肯放開小衿,也急了。他跑上前,粗聲大叫:“青松,你這個混蛋!你真給你爸我丟臉!你當公關,我不怪你!只要你不做傷天害理的事,我都不怪你。可是你要殺人,我不會原諒你!你要讓你爸被人戳着脊樑骨,說我是殺人犯的爹嗎?”

這時又冷又痛又害怕的小衿突然開口:“舅舅不會殺衿衿,舅舅是好人。”

趙青松終於被這最後一句話擊倒。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舅舅不是好人!不是!”

“舅舅是好人,舅舅不殺衿衿。”衿衿伸出小手,幫趙青松擦着臉上的眼淚。

趙青松自慚形穢,他一把推開小衿:“走!在舅舅沒改變主意之前,快去找你媽媽!”

小衿聽到他的話,就邁開兩條小腿朝外面跑去。

陸少琛見兒子脫險,立刻大步迎上去,一把將兒子摟進懷裡:“小衿!”

青荇掙開警衛的雙臂,哭着跑向丈夫跟兒子:“小衿!”

她緊緊地抱住他們,這兩個她最珍惜的人,泣不成聲。

趙青松用一雙悲滄的目光看了父母一眼,流下懺悔的淚:“爸,媽,兒子給你們丟臉了!”

說完,他用力,將那鋒利的匕首狠狠地刺入自己的胸口。

血,如櫻花在他的胸口綻放。

“青松!”

“兒子!”孫亞麗瘋狂的哭喊着撲過去,抱起已經氣絕的兒子,“青松,我的兒子!”

趙辰光抱住妻子兒子,也痛苦地哭起來。

------題外話------

寫完這一章,魚兒已經痛徹心扉。原諒魚兒如此殘忍。生命中,原本就有許多的無奈與悲哀。推薦魚兒的新文《纏綿入骨—軍閥的少妻》,親們先去收藏一下。地址在作品其它作品欄裡可以找到。  簡介:寬大的婚牀上,兩人的身體親密接觸。“你要做什麼?”“圓房。”“你不是不願意……”“我反悔,不行嗎?”男人將楚墨函的腰拉成滿弓,躍躍欲試……“行!但我不願意!”她突然彎起修長的美腿,狠狠一擊……

大結局(五)

更新時間:2012-12-22 11:24:39 本章字數:24919

看到趙青松自殺,陸少琛忙將小衿的頭按在胸口,用自己的身體檔住那血腥的一面:“小衿乖,我們去找爺爺。葑窳鸛繯曉”

“青松……”青荇雖然恨着青松今天的所做所爲,對青松的死也有些難受。畢竟他們是堂兄妹,青松在最後那一刻悔悟了,不然她現在抱到的就會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青荇,我抱小衿回車上等你。”陸少琛明白地朝青荇點了點頭。“你好好勸勸二叔二嬸。告訴他們我會好好彌補他們的喪子之痛。”

“嗯。”青荇沉重地看了一眼丈夫,就走向二叔一家。

那一地的血,像殘陽將地面染紅,刺目地,冷豔着……

“叔,嬸,對不起。”青荇跪在地上,用力抱住二嬸。

趙辰光搖搖頭,毫不責怪青荇,他只是充滿悲哀地說道:“不怪你。是青松不走正道,咎由自取。”

“青荇,我就青松這麼一個兒子。他死了,我可怎麼活啊!”孫亞麗悲痛地摟着兒子的頭,“青松,你這個混蛋!你爲什麼要綁架小衿?爲什麼要自殺?你只要放了小衿,咱就能求個寬大處理啊!”

“是他自己放不過自己。”趙辰光顫抖着伸出手,將兒子未閉合的眼睛合起來。青松放開小衿之前,他聽到親家爺爺的話,再給青松一個機會。是青松自己不想活。他到底有什麼樣的苦衷,一定要死?

“二叔二嬸,以後青荇就是你們的女兒。我會照顧二老到百年。”青荇抱住二嬸,感恩地說道。

如果今天二叔二嬸沒有大義地挺身而出,幫她說話,小衿怕早就被青松殺死了。她現在非常感激二叔二嬸。

“青荇,我的孩子。是我們對不起你。”趙辰光感慨萬千。當年他跟亞麗爲了大哥留下的房子,狠心地把青荇趕走,他們做了那麼多壞事,青荇竟然能原諒他們。

“因爲我們都姓趙,因爲我們是一家人。”青荇真摯地說道。

陸安國在向警方負責人道過謝之後,邁着沉重的腳步走過來。他並不想殺害趙青松,他的目的只是救下小衿。他沒想到警方都放棄開槍後,趙青松會選擇自殺。他用力握了握趙辰光的肩膀:“親家伯,對不起,我沒能保住你們的兒子。”

“您已經盡力。”趙辰光搖搖頭,今天這件事,緣起於青松的邪惡,是他自己害死自己,“生死由命。我不怪任何人。”

這時,醫護人員擡着擔架過來。

青荇扶着二叔二嬸起身,將他們送到車上:“二叔二嬸,今晚就先在我家住一晚,明天我們再好好處理青松的事。”

“青荇,我陪親家伯親家母回家,你趕緊去看看小衿。”陸安國關上車門之前,不放心地叮囑青荇。他怕小衿脖子上的傷口需要上藥。

青荇趕緊走向陸少琛的車,打開車門坐到另一邊:“小衿怎麼樣?傷口要不要上藥?”

“受到驚嚇,一直在發抖。傷口倒並不深,只傷到表皮。”陸少琛一邊拍着兒子的身體,一邊輕聲安慰他。

“衿衿冷。”小衿在陸少琛的懷裡發着抖。

聽到兒子的話,青荇這才注意到小衿的臉色有些蒼白,雙頰不正常地緋紅,而他的嘴脣已經皸裂,她忙心急地對陸少琛說:“不好,小衿發燒了。”

“是發燒?”陸少琛這才發現兒子的臉色不正常,他還粗心地以爲是受到驚嚇。“那我們趕緊帶他去醫院!小趙,開車,去醫院。”

警衛員小趙聽話地趕緊發動引擎,將車迅速開走。

到了醫院,護士在小衿夾體溫表的時候,幫他的傷口抹了點消毒水,貼了塊紗布:“三天內別碰水,過幾天就好了。”

“謝謝姨姨。”坐在陸少琛腿上的小衿雖然在發抖,卻還是沒忘記禮貌地道謝。

“這孩子,真懂事。”護士拍拍小衿的臉,笑着誇讚。

“衿衿是男子漢。”小衿窩在陸少琛懷裡,看了一眼爸爸,在看到爸爸欣賞的笑容時,把臉埋進他懷裡。

陸少琛將蓋在小衿身上的外套裹緊,緊緊地圈住他的小身體:“小衿,你是爸爸的驕傲。”

一般孩子遇到今晚這樣的事,早就嚇傻了,可小衿小小年紀卻能臨危不懼,只用一句簡簡單單的充滿信任的話就讓趙青松動容,他想,如果不是小衿最後那句話,趙青松也不可能覺悟。

……

傅怡因爲擔心,所以一直不安地在門口來回走,並不斷朝門外張望:“不是說青松自殺,小衿安全了嗎?怎麼還不回來?”

“我說傅怡,你能不能不要這麼來回地走,我快要被你轉頭昏了。”朱莜不滿地抗議。

她跟吉祥打從警方告知找到小衿下落那會兒,就一直不安地擔心着,唯恐那個趙青松死前會說出一些不該說的秘密,如果他把她們母女給供出來,那公公還不得把她們母女的皮給扒下來?朱莜心裡那個慌亂啊,可是她又不敢表現出來,努力強撐着,難受得要死,所以看到傅怡來回不停地走動時,她就更加心煩意亂。

“我坐不下。”傅怡緊張地絞着雙手。“我一想到小衿被人拿刀抵着脖子,我就難受。”

陸伯雄把女兒哄睡着之後,也不放心地下樓。他上前摟住傅怡,沉穩地安慰道:“彆着急,一會兒小衿就活蹦亂跳地回來了。”

“伯雄,我們應該跟着一起去。”傅怡悲傷地說道。公公說怕去的人太多刺激到趙青松,所以爲了小衿的安全,他只讓少琛夫婦跟去,他們這些留在家裡的人,就只能提着心吊着膽,害怕地一秒秒數時間。

就在陸伯雄想着辦法努力安慰妻子的時候,陸安國帶着趙辰光夫婦進屋。

“爸,您回來了?小衿怎麼樣?少琛他們人呢?”傅怡緊張地跑過去,擔憂地問道。

“小衿受了些輕傷,還感染了風寒,少琛他們帶他去醫院了。你別擔心,一切都已經過去。”陸安國拍拍兒子跟兒媳婦的肩膀,抿了抿薄脣。雖然現在說起來,一切都過去了,可是當時的情形真的很危險,現場那種緊張的心情根本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他只能站在遠處,眼睜睜看着寶貝重孫兒被人拿刀抵住時的,他覺得自己的呼吸有幾分鐘都是窒息的。“傅怡,讓人收拾一下客房,讓親家們早點休息。”

朱莜高傲地睨着趙辰光跟孫亞麗:“他們怎麼來了?他們怎麼有臉來?要不是他們的兒子,咱們家小衿會被綁架嗎?”

“閉嘴!人家親家大老遠從天津跑來,就是爲了救咱們家小衿。咱們家小衿被救,他們的兒子卻死了。你有什麼資格指責親家伯跟親家母?”陸安國不悅地教訓着朱莜。趙青松的死雖然說是咎由自取,可是趙辰光與孫亞麗是無辜的,他們甚至可以說是小衿的恩人。要是沒有他們,青松也不會一時間情緒起伏那麼大,興許小衿就救不回來了。趙青松死的時候那句“兒子給你們丟臉了”,充滿了父母的愧疚,是趙辰光與孫亞麗的親情喚回青松的理智與良知。他要好好謝謝這對夫婦。

“我……我也是一想到趙青松,我就有氣。”朱莜訕訕地解釋着。她沒想到公公會護着趙青松的家人。她真的有些害怕趙辰光夫婦的存在,怕她與吉祥的陰謀被曝光。

“是我們家青松對不起陸家。我替我兒子向你們賠罪。”孫亞麗一邊捂着嘴哭,一邊跪到地上。

傅怡趕緊扶住她的胳膊,將她架起來:“親家,你可千萬別這麼說。是我們感謝你們的大義滅親。”

“養不教,父之過。我沒做好榜樣,所以纔會讓兒子跟着學。”趙辰光自責地說道。他跟亞麗一直都是非常自私貪婪的人,耳濡目染之下,青松沒學會十分也學會了八分,所以纔會逐步走向墮落,幹出今天這樣的事。是他這個當爹的對不起兒子。

“就……”朱莜剛想說“就是”,就被陸安國冷冽地瞪了一眼,她只好閉嘴,然後退到一旁。

“親家,我歲數大了,經不起折騰,你們也早點休息,別太難過,你兒子能悔悟過來就是好樣的。”陸安國安慰着青荇的叔嬸。

“嗯。”孫亞麗失聲哽咽。雖然她兒子做了那麼喪盡天良的事,可畢竟是她親生的。兒子的死對她來說就像天塌下來一樣,那種至痛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也沒有人能安慰得了。她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兒子的死是在爲他自己犯下的罪孽贖罪。

“小趙,扶首長上樓休息。”陸伯雄看出父親的疲憊,立刻命令警衛員。

小趙趕緊上前,扶着陸安國上樓。

朱莜不安地叫住公公:“爸,那個,趙青松沒說爲什麼要劫持小衿嗎?”

“你想要什麼理由?”陸安國回過頭,冷冷地瞪着朱莜。她不關心小衿的安全,卻那麼關心小衿被劫的原因,這不正常。

“我沒別的意思。”朱莜尷尬地嘿嘿笑了兩聲。“爸,您去睡吧。”

陸安國眯起眼睛,認真地看了朱莜一眼。

在傅怡帶着趙辰光夫婦上樓後,她走進女兒的房間,心虛地說道:“吉祥,你說那趙青松到底有沒有把咱們出賣?”

“他沒那個膽!再說,他要真出賣了咱們,爺爺回來不可能這麼平靜。你把心擱肚子裡。咱們娘倆……”陸吉祥得意地笑了起來,她非常篤定地說道,“包準沒事!”

“但願沒事。”朱莜還是有點不放心。這趙辰光跟孫亞麗夫婦,對她來說就像兩顆炸彈,她特別怕有人把這兩顆炸彈給炸開,將她與吉祥的秘密曝光。

……

可能是因爲冬天的夜,風陰冷,傷人,所以小衿高燒到四十度二,窩在陸少琛懷裡的小身體一直不停發抖,大夫緊張給他開了降溫的液體,還給他腦門上貼了一貼專門用來退熱的涼貼。

“衿衿,媽媽今天被你嚇壞了。”青荇看到小衿在輸液之後,體溫漸漸退下去,這才放下懸着的心。

“我看着小衿,你去睡會兒。”陸少琛拍拍青荇的肩膀,讓她去旁邊的急診牀上躺會兒。這一晚上的折騰,青荇怕早就心力交瘁了。

“我要陪着他。”青荇握着兒子未輸液的小手,堅定地說道。

她根本閉不上眼睛,因爲擔心小衿。

“你也想病倒了?”陸少琛挑了挑眉,嚴肅地下令,“去睡!”

“那小衿如果有事,你要叫我。”青荇不放心地摸摸兒子的額頭,發覺有些沁涼,這才答應陸少琛,上了旁邊的急診牀,合衣躺下。

陸少琛坐在牀邊的凳子上,一夜未閤眼,一會兒給青荇蓋蓋外套,一會兒給小衿喂水,生怕照顧不好,兩個他最珍重的人會有什麼事。

清晨天欲亮未亮的時候,小衿的體溫終於降到正常。陸少琛這才鬆了一口氣。他抱緊雙臂,倚在牀邊正要閉眼休息會兒,就看到青荇猛地坐起來。他趕緊走過去,將她圈進懷裡:“沒事,小衿睡着了。別緊張。”

“我夢到小衿,小衿一身鮮血……”青荇看到兒子安然無恙地躺在對面的牀上,就擡起手抹去一額頭的冷汗。

“是你太緊張。”陸少琛摸摸她的後腦,用手指摩挲着她的柔發,“夢都是反的。小衿不會再出事。”

“我還是無法放心。以前我以爲只有吉祥會想害我跟小衿,沒想到青松會起歹念。我不是個合格的媽媽,竟然心粗地將兒子身陷險境。”青荇不斷自責着。

她真的沒想到現在除了吉祥,還會有別人要害她。

“這種事誰也無法預料。青荇,你不需要太自責。”陸少琛聲音暗啞地勸道。如果有人要害你,那他就會想盡辦法來尋找機會,那是你防不勝防的。他不明白的是趙青松爲什麼會突然起了歹意,而且他要用自己去交換小衿的時候,當他說他的命比小衿值錢的時候,趙青松始終不肯答應,趙青松說,他只要小衿的命。這是爲什麼?這個疑惑在他的心裡已經發酵了一整個晚上。可是他沒有對青荇說出自己的疑惑。

該知道的答案他一定會找出來。

“少琛,當昨天我幾乎要失去小衿的時候,我覺得我的世界馬上就要坍塌,當你說要去換小衿的時候,我非常恐懼,非常絕望,我怕我同時失去你們兩個。如果你跟小衿不在了,我的生命將變得毫無意義。我可以失去一切,也不能失去你們。”青荇抱緊陸少琛,說出自己內心的恐懼。她這一生,面臨過的生死離別太多,已經再也經不起失去了。

“同樣的道理,所以我不能允許你去換小衿。”陸少琛緊緊握住青荇的手。

“少琛,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麼事,永遠都不要放開我的手。”青荇擡起頭,反手握緊,十指親密地纏綿在一起,像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永遠?

陸少琛遲疑了幾秒鐘。這樣身體的他,要怎麼答應青荇一個“永遠”?

“少琛?”青荇不解地望着陸少琛那捉摸不透的黑眸,看不懂那裡面的顏色。

“我答應你,一輩子只牽你的手。”陸少琛握起青荇的手,放在脣邊輕吻。

他只能這樣答應她。青荇永遠不會知道他現在心裡有多苦。如果可以,他真想答應她一個“永遠”。

這輩子,只牽青荇的手。如果他有變心,就讓他萬劫不復。

“一輩子只牽我的手,這話我信。”青荇充滿信任地笑了。

他爲了她曾經守身如玉八年,這不是一般男人能做到的。

“爸爸媽媽,衿衿也要牽牽。”小衿不知道什麼時候醒的,他坐在自己的小牀上,朝父母伸出了小手。

“好。”

陸少琛與青荇坐到他身邊,一人握住他一隻小手,一家三口緊緊地擁抱到一起。

陸少琛抵着青荇的發頂,用力吸了口氣。

他到底怎樣做才能換來他與妻兒一生的相守?

原以爲小衿的燒退下來,陸少琛還打算輸完液就帶兒子回家,誰知道護士來給他測體溫的時候,發現他的體溫又開始上升。

“三十八度二?”青荇驚訝不已。一早醒來的時候,小衿額頭還沁涼,怎麼一會兒工夫就又燒上來了?“他剛剛還好好的,怎麼又燒了?”

“小孩子抵抗力差一些,體溫會反覆也很正常。陸夫人別擔心,一會兒丈夫會過來給他看看。”護士笑着安慰青荇。

“他不會有事吧?”做爲一個母親,青荇失去了冷靜,緊張地抓住護士的手。

陸少琛見狀,只好把妻子拉過去,低聲安慰她:“青荇,你別太擔心。小衿只是傷風感冒,對醫生來說根本不算毛病,輸兩天液就會好。”

青荇坐在牀邊,一邊摸着兒子越來越紅的臉,一邊哽咽:“小衿,都怪媽媽沒保護好你。”

“媽媽,衿衿不疼,衿衿不難受。”小衿用嬌弱的聲音說道。

青荇眼淚掉得更兇。看到小衿受傷生病,她比自己受傷生病還要難受,她寧可現在躺在病牀上的人是自己。

……

傅景梓在傅怡幫他調好牀鋪後,打起精神,笑着說道:“傅怡,我好久沒見過小欣然,你明天把她抱來讓我瞧瞧。”

“好。我明天就把她給您抱來。”傅怡溫柔地笑着,幫父親的背後墊了個軟枕。

“我一直怕咳嗽傳染給小欣然,今天問過大夫,他說我咳嗽好多了,不會傳染……給孩子。”傅景梓努力讓自己在女兒面前不要咳嗽出來,就是不想讓女兒太難過。

“您想孩子就說,以後不許這樣了。”傅怡心疼地坐在父親牀邊。

“真希望能看到小欣然長成大姑娘。”傅景梓憧憬地看着窗外,儒雅地笑了起來。小欣然是個漂亮的小公主,等到了那邊兒,他要把這個好消息捎給老婆子,讓她也跟着高興高興。

“您一定能看到。”傅怡拼命讓自己笑得自然,不想讓老父知道她此刻有多傷心。醫生說爸至多隻能再活三個月,除非出現奇蹟。可這世界上想出現奇蹟,那真的很難。她希望有奇蹟,但她不相信奇蹟會出現。爸這幾天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似乎好了許多,可是她問過清潔工,說廁所的紙屢裡每天都會倒出一些帶血痰的衛生紙。爸隱瞞自己的病情,也許是怕她擔心吧?

“這幾天小衿怎麼沒過來?”傅景梓突然想起小衿一直沒出現過。

“他……前幾天感冒,一直咳嗽着,過幾天他好了,我讓青荇帶他過來看您。”傅怡坐下來,一邊幫爸揉腿,一邊柔聲解釋。

因爲不想讓爸的心情受到影響,刺激到他的病情,所以小衿被綁架的事,大家都一起幫着瞞了下來。

“那就讓他好好養病。對了,今天是臘月多少了?”傅景梓突然捋着鬍子問道。

“臘月二十,您怎麼這麼問?”傅怡突然發現日子過得真快。這不知不覺又是一年。

“離年還有十天。我這病春節前應該能治好。正好我不想在醫院裡過年。”傅景梓笑着說道。

如果他春節在醫院裡治療,孩子們都過不好年,還不都得跑醫院來陪他?反正也是個不治之症,住一天醫院多受一點折磨。

“爸,咱們得聽醫生的。醫生要是不讓咱出院,咱就在醫院過年吧。”傅怡緊張了起來。爸這病,怕是要一直在醫院住下去了,要是回家的話,中斷治療,她怕癌細胞會擴散得更迅速。

“又不是什麼大病,春節前……我……準能好……”傅景梓突然捂住胸口,開始用力咳嗽。

“爸!”傅怡趕緊給父親捶背。

傅景梓再也不能控制自己,咳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兇,當一大口一大口的血被他咳出來後,傅怡驚慌地直喊護士。

“傅怡……咳咳咳……爸沒事……”傅景梓咳得無力時,還不忘安慰女兒。

“爸,您別說話了。好好休息。”傅怡再也控制不住,無法再笑得出來,她一邊難受地咬緊嘴脣,強忍着眼淚,一邊幫爸爸擦着嘴角的血。

“明天……記得……把小欣然……帶來。”傅景梓呼吸困難地說道。剛纔咳血時,他覺得胸口疼得難受,難道這身體要不行了?

“好。我一定記住。”傅怡轉過身,偷着擦眼淚。

……

“小衿,喝藥了。”青荇將一碗治咳嗽的中草藥端到餐桌上,然後笑着招呼兒子。

小衿爬上椅子,聞到藥的苦味後,輕輕皺了皺小鼻子:“好苦。”

“你還沒喝就說苦?”青荇笑了起來。

“咳咳……衿衿聞到了……咳咳……”小衿有些咳嗽地說道。

“這孩子,鼻子比……哦……比舌頭還靈。”朱莜討好地笑起來。“衿衿啊,這藥很苦,奶奶這裡給你準備了糖糖,你要不要?”

小衿用力搖着頭,然後像個小大人似地說道:“媽媽說,苦藥治病,衿衿不吃糖糖。”

“哎喲!長出息了啊!”朱莜朝小衿豎起大拇指。

小衿端起藥碗,一昂脖,就將碗裡的中藥喝了下去,喝完後,那一張小臉緊皺到一起,似乎真是被藥苦到了。

“很苦吧?糖糖在這兒。吃吧,奶奶不笑話你。”朱莜從口袋裡掏出一塊糖,放到小衿面前。

“衿衿要做乖孩子。”小衿抿抿小嘴,卻沒有拿過去:“媽媽,衿衿要喝水。”

聽到兒子的話,青荇就將一杯清水遞給他。

看來小衿多少受到那日綁架案的影響,現在除了最親的人,其他人拿給他的東西,他全都不敢再要。他似乎連朱莜都不相信了。

“衿衿,奶奶不會害你,這糖糖是奶奶託人從歐洲帶回來的。”朱莜笑着哄起小衿。

現在這小子戒心這麼大,以後要想害他怕是更不容易了。

“衿衿要做……咳咳……乖孩子。”小衿爬下椅子,抱住青荇的腿,一步也不離開,用一雙漂亮的大眼防備地看着朱莜。

“二嬸,您別介意。小衿這是條件反射。他那天受的驚嚇太大。”青荇將兒子抱起來後,客氣地朝朱莜道了個歉,就帶兒子離開餐廳。

小衿緊摟住青荇的脖子,連手都不敢鬆開。

“趙青松這個壞蛋,造孽啊!”朱莜跟在青荇身後,充滿憎惡地說道。

這時,趙辰光跟孫亞麗正好從外面進來。他們一聽到朱莜的話,就變得很尷尬,站在門口不好意思進來。

青荇看到他們難看的臉色,立刻招呼他們:“二叔二嬸,快進來。”

“青荇。”孫亞麗拉着丈夫走進屋,一邊充滿歉意地朝朱莜彎彎腰,一邊坐到青荇身邊。

“辦完堂哥的事了?”青荇關心地問道。

“嗯。都……辦完了……”一提起兒子,孫亞麗就開始抽泣,不管青松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罪,總是她的親兒子,看到兒子骨灰的那一刻,她差點難過得昏過去。

趙辰光表情也有些悽哀:“青荇,我跟你二嬸是來跟你告別的。青松的事也辦完了,我們要帶他迴天津。”

“不多住幾天?”青荇試着挽留。

二叔二嬸看起來非常難過,畢竟白髮人送黑髮人,他們的心情青荇能懂。

“不了。”孫亞麗捂着嘴落淚,“我們現在只想趕緊把青松帶回家。”

“那我送你們。”青荇見二叔二嬸離意已決,便開口提議。

“我跟你二嬸已經訂好高鐵的車票,你就別送了。我們打個的一會兒就到車站了。”趙辰光拒絕了青荇的提議。

“親家,怎麼這就要走?”聽到他們要走的消息,陸安國立刻從書房裡出來。

“在這打擾你們這許多天,我們也該帶着青松回家了。”趙辰光有些感傷地回道。

“親家爺爺,我們對不住了,養了青松這麼個混蛋兒子。”孫亞麗充滿愧疚地失聲哭起來。

“以前的事我們都不要再提。好也罷,壞也罷,青松已經用自己的生命爲他的罪過贖了罪。你們別再自責。你們帶着骨灰,火車不安全,還是讓我的警衛員開車送你們回去。不許拒絕!”陸安國安慰着趙辰光夫婦,“小趙,你去開車。”

“好。”青荇點點頭。

爺爺出來的正是時候。如果她讓二叔二嬸獨自帶着堂哥的骨灰回家,她也會心裡不安。

她的小衿平安回來,青松卻沒了性命,二叔二嬸再也抱不到他們的親兒子。這對二叔二嬸來說,是個沉重的痛。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親家爺爺,謝謝您。”孫亞麗抹着眼淚,感激地道謝。

“二叔二嬸,你們要保重,青荇有空時會去看望你們。”青荇上前,抱住二嬸,聲音哽咽地說道。

“好好好。到時候,二嬸請你去吃狗不理包子。”孫亞麗用力抱緊青荇,不斷眨着眼淚。

“這纔像是一家人。”陸安國有些感慨地說道。

雖然青松沒了,可是現在青荇與親人之間能盡釋前嫌,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等送走了趙辰光與孫亞麗,朱莜終於長喘了一口氣,她覺得自己的心情就像剛被人拆下綁在心上的定時炸彈一樣,興奮得不得了。

“媽,冷靜!”陸吉祥提醒着母親。她媽怎麼越來越沉不住氣了?要是讓爺爺看出她的不正常,肯定會引起他的懷疑。她們母女現在要做的就是保持冷靜,然後再考慮下一步棋怎麼走。

……

陸伯雄趕到醫院的時候,醫生已經穩定住傅景梓的病情,已經睡着,而傅怡則面容憔悴地坐在牀邊。

“伯雄!我害怕!”傅怡撲進他懷裡,緊緊地抱住他,“我怕爸……”

“噓……外面說……”陸伯雄阻止了傅怡的話,牽起她的手將她帶到病房外。“告訴我,怎麼回事。”

“醫生跟我說,爸的癌細胞在加速擴散。”傅怡含着眼淚,差點失聲。

“加速?化療也控制不住?”陸伯雄心裡也很難過。

“不行。什麼辦法都用上了,都沒能控制住癌細胞的擴散。”傅怡哭着把臉埋在陸伯雄胸前,“我好怕,怕突然有一天,再也看不到他醒過來。”那種可能要馬上失去父親的恐懼就像一把惡魔的手,正緊緊扼住她的脖子,讓她有種窒息般的痛苦。她真的快要喘不過氣來了。可是當爸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卻還要強裝歡笑。她覺得自己快瘋了。

“我們不是上帝。”陸伯雄沉痛地摟住妻子。

他們都不是上帝,所以沒有那種能挽救生命的能力。

“可我不想他死。伯雄,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子欲養而親不待。”傅怡悲傷地說道。

“我明白。”陸伯雄點頭,用力將妻子擁進懷裡。

“爸說他想欣然了,要我們明天把她抱來。伯雄,你說爸是不是猜到自己的病不太好?他故意藏起自己咳血的衛生紙,還說想在春節前出院,伯雄,我有種不詳的感覺。”傅怡突然想起爸的話,就緊張地問道。

陸伯雄皺起濃眉,沉聲說道:“我去問問劉主任。”

如果岳父已經知道自己的病情,那他這些天的安詳也許只是做給他們這些後輩們看的,他不想讓他們太難過。

當劉主任證實了傅怡的猜測後,傅怡哭得一塌糊塗。

原來爸一直在跟她演戲。

他隱瞞着自己身體的痛,跟她談笑風生,想製造一種他身體已經逐漸恢復的假象,是想讓她安心,讓所以關心他的親人們安心。

這樣的老父讓她這個女兒更加心疼。

陸伯雄在跟劉主任道過謝之後,就扶着妻子走出醫生辦公室。

“傅怡,既然爸不想讓咱們發現,那就繼續演戲吧。如果這是爸希望的。”陸伯雄緊握住妻子的手,用另一隻手幫她擦着眼淚。

“嗯。你讓我穩定穩定情緒。”傅怡努力深呼吸,再深呼吸,儘量不許自己再掉眼淚。爸想看到她笑,那就笑到最後那一刻吧。

……

青荇在抱着兒子走進病房之前,不放心地叮囑兒子:“衿衿,如果太姥爺問起你脖子上的傷,你就說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碰傷的。”

因爲知道姥爺的病情加重,所以今天大家都一起來看老人,連爺爺也跟來了。公公婆婆因爲欣然在車上睡着了,所以沒一起跟上來,等一會兒欣然睡醒了,再抱她上來。知道姥爺病情加重,不能有一點情緒上的波動,否則會影響到他的病情,所以青荇非常擔心兒子說錯話,惹姥爺難過,所以在家的時候已經叮囑過小衿無數次。

“媽媽,衿衿記住了。”小衿笑着親親青荇的臉。

青荇這才放心地抱着他走進去。

陸安國一進病房,就大聲地笑着說:“老傅,你到底哪天出院?我可急等着教你太極拳呢。”

“你彆着急,再過兩天我就出院……咳咳……”傅景梓咳了幾聲,然後看到後面跟進來的小衿時,立刻笑着朝他招手,“小衿感冒好了嗎?”

“不咳咳了。”小衿頑皮地爬到椅子上,然後晃着兩條小腿笑起來,“太姥還咳咳,不乖,要聽護士阿姨的話,打針針不要哭。”

“哈哈哈……”傅景梓被小衿的話逗笑,“太姥以後聽話……咳咳……打針不哭。”

陸少琛摸着兒子的腦袋,儒雅地笑着對姥爺說道:“在小衿心裡,最可怕的人就是護士阿姨。”

“還敢嘲笑我寶貝重孫兒?你小時候不是一樣怕打針?”陸安國取笑地看了一眼孫子。

“哪有?”陸少琛在爺爺面前,笑得有些孩子氣,“青荇,別聽爺爺瞎說,我很堅強。”

“是嗎?”青荇不相信地笑着反問。爺爺這還是第一次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爆料陸少琛小時候的糗事,是想弄個笑點逗姥爺開心吧?青荇明白爺爺的企圖,於是也跟着頑皮了一些。

陸少琛擡起一隻手,推了推眼鏡,然後非常不好意思地抿了一下薄脣:“好吧,我承認我曾經……也怕……打針。”

小衿頑皮地拍着小手:“爸爸怕怕……”

“我那時候才一週半,小子!”陸少琛掐了掐兒子的臉,挑起劍眉。

“衿衿也一週半。”小衿開心地笑起來,似乎對爸爸小時候跟他一樣怕打針感到很興奮。

傅景梓被衿衿的可愛逗笑,他擡起手,摸上小衿的頭:“小衿是個男子漢。”

當他看到小衿脖子上有道很明顯的傷疤時,立刻納悶兒地皺起眉,這首傷疤痂還沒掉,顯然是個新傷。怎麼會傷這麼重?“衿衿脖子怎麼了?”

“衿衿坐沙發上玩,掉下去,脖脖碰到桌桌。”衿衿非常認真地解釋,就像真是那麼回事一樣。

青荇怕傅景梓不相信,立刻跟了一句:“小衿正好碰掉了茶几上的水果刀,結果就這麼被劃破了。好在只傷到皮肉,沒什麼大礙,姥爺不用擔心他。倒是您,這幾天好點沒有?小衿感冒,我一直沒空來看您。”

青荇站到小衿身邊,關切地望着姥爺的臉。才幾天不見,傅景梓竟然瘦了許多,面容也有些發黃,憔悴,看來癌症這種病真的很折磨人。化療也是件非常痛苦的事,人沒治好反而多受了許多罪。

“你們……不用……擔心我。”傅景梓似乎有些喘氣費勁,想咳又沒咳出來,“我就是還有點咳嗽、胸悶,這裡有那麼多……醫生跟護士,我很快就會好。”

“您昨天嚇了我媽一跳,還以爲您怎麼了,問過醫生,醫生說只是咳嗽太重,把毛細血管咳破了,已經在您的液體里加了止血的藥。”陸少琛微彎着腰,笑着解釋。

“毛細血管破裂,小毛病。”傅景梓點點頭。“老陸,你等着,我過幾天……就去找你找太極……拳。”

“好。一言爲定!”陸安國立刻豪爽地答應。

“傅怡沒跟你們一起來?”傅景梓有些牽掛地看着大家。

青荇趕緊笑着解釋:“媽跟爸一會兒就來,他們把妹妹帶來了。”

“哦……好好好……”傅景梓興奮地手有些發抖。來了就好。他真有些怕,怕自己閉上眼睛之前,會來不及再看芭比似的外孫女一眼。

“姥爺早晨吃飯沒有?”青荇關心地問道。

看姥爺像幾天之間掉了十斤肉的樣子,她就越發難受。

“今天沒胃口……正好省……一頓口糧。”傅景梓半開玩笑地說道。

“沒胃口也得吃。我喂您。”青荇打開保溫盅,給老人盛了一碗湯。

她像照顧孩子似地,一邊哄傅景梓一邊喂他,在他只喝了兩口就說夠了時,她就拿出兒子當武器:“我媽熬的魚這湯最好喝了,早晨小衿喝了一大碗,比您喝的還多,您不能連個孩子都比不過,再多喝點。”

“衿衿飽飽。”小衿頑皮地拍着自己圓滾滾的肚皮,笑起來。

“好。我一定要比小衿喝得多。”傅景梓露出儒雅的笑,望着小衿頑皮可愛的臉。他能這樣和樂地與家人一起的日子,不知道還剩下多久。

陸少琛擔憂地看着傅景梓越來越瘦弱的臉。姥爺這身體似乎每況愈下。怕是真撐不了三個月了。

當陸伯雄抱着女兒進來時,傅景梓正好喝完湯。

“爸,我們把欣然帶來了。”傅怡走到父親牀邊,淡雅地笑着。

“來,給我抱抱。”傅景梓立刻伸出手,慈愛地笑着。

“您小心……手……”傅怡看到父親手上還扎着針,就擔心地說道。她怕女兒碰掉老父手上的針頭。

“沒事,我用左手抱。”傅景梓用左臂將欣然圈在懷裡,然後拿右手輕輕地撫摸起欣然那如奶油般白皙,如羊脂般細膩的小臉,臉上那欣慰的笑容變得越來越燦爛,“真好,傅怡,你看,然然衝着我……咳咳……笑呢。”

“這說明她喜歡您。”傅怡笑道。

“她跟你小時候一樣漂亮,你生下來的時候……就像一隻芭比娃娃……小欣然比你……還招人愛。”傅景梓眼裡心裡全是笑。

“老傅,你生了個好女兒,我才能擁有好兒媳婦、好孫子、好孫女,對了,還有好孫媳婦。”陸安國見傅景梓心情不錯,稍稍寬慰一些。

“看來你得感激我。”傅景梓笑了起來。

許是累了,他抱着小欣然的手臂有些無力,怕自己摔着孩子,他趕緊把欣然還給她的父母。陸伯雄趕緊將女兒接過來。

“爸,您累了?”傅怡關心地看着爸爸的臉色。

“今天話……說的的確……多了點……可我很高興。傅怡,坐爸身邊來。”傅景梓拍拍自己的病牀,示意女兒挨他近一點。

傅怡照做:“爸還有什麼想說?”

在說完這句話後,她就後悔不已。這麼問,就像在問爸遺言似的,太不吉利。可是話說出去就收不回來了。

“伯雄,把你的手給我。”傅景梓儒雅地笑着,看着陸伯雄。這個女婿雖然不太會說好話討好他,可是卻不能不說是個孝順的女婿。

陸伯雄沒問原因,就把手交給岳父。

傅景梓將他的手與傅怡的手疊到一起,用力拍了一下:“你們兩個也算經歷過患難與風雨,以後不管我在或不在,你們都要好好維持這個婚姻,要愛彼此。”

“爸,我會。”陸伯雄聲音有些暗啞。岳父這真是在留遺言。岳父怕他對不起傅怡,因爲岳父明白自己的女兒有多傻有多笨,以前他不懂妻子的好,他現在懂了,所以對於岳父的要求,他連猶豫一下都沒有就立刻答應。

“這我就放心了。”傅景梓鬆開他們的手後,倚着牀,疲憊地說了句,“真有些累……咳咳……讓我……休息一下……”

說完,他就閉上眼睛,似乎真的睡着了。睡着的他,臉上帶着一種出世一般的笑,有些幽遠得不那麼真實。就像在這凡塵俗世上,你突然看到了一道純潔的月光。

“爸?”傅怡低聲喊了一聲。爸怎麼說睡就睡?

“姥爺?”

“老傅?”

一聲聲不放心的呼喚響起,而牀上的傅景梓像是睡得極熟,連眼皮都不曾動一下。

這時,牀邊的儀器突然發出報警聲,陸少琛看到那上面的曲線已經漸漸變成一條直線。

“爸!”傅怡哭倒在爸爸身上。不是說爸還能活三個月嗎?怎麼才住進來不到半個月,人就沒了?她接受不了這種突然而至的噩耗。

“傅怡,振作一點。”抱着女兒的陸伯雄難受得眨了下眼睛,他不是一個愛掉眼淚的人,在失去親人的時候,也忍不住落淚。爲什麼他們知道岳父病情的時候,已經是肺癌晚期?如果是早期,他們還能想想別的辦法。癌症雖然是個不治之症,讓人聞癌色變,可是也不是說得了癌症就一定會死。可是到了晚期才發現的癌症患者,存活下來的希望很渺茫。上帝連給他挽救岳父的機會都不肯。

“姥爺!”陸少琛痛苦地跪倒在病牀邊,壓抑地哭起來。青荇跪到他身邊,也跟着擦眼淚。

陸安國身形穩不住,差點摔一跤,他一邊眼含着熱淚一邊說道:“老傅,你放心地走吧,我會照顧好傅怡。”

病房裡充斥着痛苦的哭泣,有壓抑的,有隱忍的,有痛至極點大哭出聲的,不管他們怎樣哭,心裡的感情都一樣,那就是他們對傅景梓的死都感到很難受,那是一發自內心的悲傷。

……

因爲傅景梓的死,在外面度蜜月的陸少琥與吳淼被緊急召回。陸少琥一走進傅家的靈堂,就上前抱住傅怡:“大娘,您還好吧?”

“不好。我非常不好。”傅怡難過地搖頭。爸的死帶給她的打擊太重,她幾次哭昏過去,再醒來,那心痛卻變得更加嚴重,痛到她想在心口挖一個洞。

“您要保重自己,別忘了您還有小欣然。”陸少琥沉痛地安慰着傅怡,但是因爲性格的原因,所以他後面的話多了一份輕鬆,“您要是累垮了,我這個堂哥可沒法幫您照顧欣然。”

“我會好。”傅怡點點頭,她明白少琥的意思。他不希望她因爲過度悲傷而無法自拔,傷了身。

陸少琥用力握了握傅怡的肩膀,眼裡跟着潮溼。雖然傅景梓是堂哥的姥爺,他也對老人的死感到很悲痛。雖然沒有血緣,在他心裡,傅景梓也是他敬重的親人。而且老人死的太突然,讓他無法相信這是真的。

陸少琥鬆開傅怡後,走到靈堂前,對着傅景梓的水晶棺鞠了三個躬:“姥爺,請您在天上保佑您的所有親人。”最後,他在心裡加了一句:尤其是堂哥。

傅怡的眼淚又流了出來,她扶着丈夫的手,虛弱得似要站不住。

陸伯雄將她帶進懷裡,緊緊地抱住:“別哭。爸不喜歡我們掉眼淚。”

“爸都沒給我孝順他的機會。”傅怡在丈夫懷裡落淚。從發現絕症到死亡,這速度快得讓人喘不過氣來。他們纔剛剛接受爸的病情,還來不及適應,爸竟然就這麼走了。

“爸死的時候很安詳。對他來,繼續活下去,只會更難受,他會活活被痛折磨死。”陸伯雄知道這話很殘忍,可是他只能這樣勸妻子。癌症晚期的痛足夠將一個堅強的人折磨瘋。岳父沒受太多折磨就走了,這對年過八十的岳父來說,也是一個免除了繼續受罪的過程。

“我懂,可我就是心理上接受不了。”傅怡用力抽着鼻子,柔弱無助地眨着絕美的淚眸。

陸伯雄心疼地低下頭,一滴滴吮着她的眼淚。他心痛着她的悲傷,心痛着她的蒼白,心痛着她的心痛。

陸少琥在行完禮後,就拽住陸少琛走到靈堂一邊:“哥!我有話跟你說。”

陸少琛黯然的黑眸閉了一下,然後沉痛地說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再過過,我要把姥爺的後事先辦好。”

“你還要等?姥爺從我結婚那天住院到死亡,只用了不到十天,十天!哥,如果你也……在我們有能力挽救的時候,我不希望因爲延誤了時間而將來後悔……你不能拖,必須立刻跟我去美國……”陸少琥低聲說道。他非常堅持,如果堂哥真是得了癌症,那就一刻也不能再等,他不希望同樣的悲劇兩次落在陸家人身上。傅景梓的死帶給大娘那麼沉重的打擊,所以他要救堂哥,要留下堂哥的命。

“我還有許多事沒做。”陸少琛嘆了口氣。姥爺的死帶給他沉重的打擊與心理負擔,他也怕自己的腦瘤是惡性,如果他真像姥爺一樣,癌細胞嚴重擴散,也許用不了多久他的命就沒了。他還沒活夠,他還想跟青荇和小衿在一起。如果一旦確診病情,他就要失去他們。

“那些事等你好了再做。我命令你明天姥爺一火化你就跟我直飛美國。”陸少琥堅持着。他用目光看着靈堂裡悲痛欲絕的大娘,握緊了拳頭。

“明天不行,再給我半個月。”陸少琛有他的打算,所以沒有答應堂弟的要求。如果真是惡性腫瘤,早晚是個死,也不在乎遲這半個月。

“不能等!”陸少琥急得大吼。他的吼聲嚇了周圍的人一跳。陸伯雄跟傅怡趕緊過來,關心地問道:“少琥,怎麼了?”

陸少琥扒了一把頭髮,趕緊穩定下情緒:“我……我……我……”

他實在找不到可以解釋自己這麼急切的理由,因爲他必須說謊,他不能說實話。

“少琥說年底了,要找我將分紅算算。我現在哪裡有空,他就急了。”陸少琛將手搭在堂弟的肩膀上,儒雅在說道。“少琥,等我辦完姥爺的後事再去會館找你。”

“哥,一言爲定!你可不能讓我的財務人員春節都休息不了。”陸少琥見說服不了陸少琛,只好用力捏捏他的胳膊,用彼此能看懂的眼神互相凝望了幾秒。

“少琥,少琛對錢看的比較淡,分紅的事你看着算就是了。”青荇不想讓丈夫再爲別的事操心,他最近已經夠難受的了。自從姥爺死後,少琛已經三天沒合過眼,半夜起來,她經常看到他站在窗前,露出一種異常悲涼的表情。她明白少琛與姥爺的感情很深,所以能體會到少琛失去姥爺後的痛苦。

“大嫂不怕我私吞?”陸少琥不羈地挑了挑眉。

“肥水又沒落到外人田。就當是我跟少琛送給你的育兒基金好了。”青荇打趣地說道。

“育兒基金?大嫂不覺得那太多?”陸少琥再次挑了挑眉。

“那你跟吳淼多生幾個。”青荇看到吳淼在弔唁之後也走過來,就俏皮地調侃了一下。

“大嫂!”吳淼聽到她的話,果然臉紅了。

陸少琛拍了堂弟一眼,抱歉地說道:“毀掉你們的蜜月。”

“哥,你姥爺也是我姥爺,咱們是兄弟。”陸少琥環住妻子的肩膀,朝堂哥點點頭,“你去忙吧,到時候我找你。”

陸少琛點點頭。

陸少琛牽着妻子的手,帶她離開。

從傅家離開,陸少琥帶着吳淼回大宅去給爺爺請安。還沒到家,遠遠地開着車時,他就看到母親有些鬼鬼祟祟地從屋裡走出來,也沒開車,就偷偷摸摸地出了門,打了輛出租車。他記下車號後,就側過頭,親親吳淼的臉,然後不羈地笑道:“丫頭,我突然想起還有點事,你先進屋陪爺爺,我回局裡辦完事就回家。”

“那你快點。”吳淼體貼地點頭。對於陸少琥的公事她從來不會管,因爲她知道他的工作有許多都是不能說的秘密,她不會多嘴去問。做爲一名緝毒警察的妻子,她能做的就是默默站在他身邊,支持他。

陸少琥在看到吳淼下車走向大宅後,就調轉車頭,朝母親離開的方向駛去。

在超了好幾輛車之後,他終於發現到剛剛那輛出租車。

他媽今天怎麼這麼詭異,不坐自己的毫車,竟然坐出租車,這不正常。他頭腦裡開始習慣性地分析起一切。

前面的出租車停在一個環境比較好的小區門口後,朱莜就用圍脖把臉蒙了一半,只露出眼睛才踏出出租車。

她先觀察了一下四周,沒發現有熟人,才匆匆走進一處公寓樓。

陸少琥將車停好後,也悄悄跟了上去。他不明白媽剛纔的行爲爲什麼那麼詭秘?她是要去見誰?

如果只是去打牌,沒必要這麼神神秘秘。

他進入公寓的時候,電梯已經上升,他站在電梯旁,端着下巴看着電梯停下的樓層:“15層?”

他等電梯重新下來後,就上了電梯,按了15樓。

上了15樓,他發現這一層樓裡有三家。

不知道媽到底進了哪個門口。

因爲涉及到母親的隱私,所以他不想動用自己的關係去查這三家人的姓名與身份,他只是觀察了一下週圍的環境,然後就躲到安全出口處。媽總要出來,他一定得看看送媽出來的人到底是誰。

朱莜一進屋,就被陳路易給抱住。

“姐,我想你了。”陳路易發揮着他的甜言蜜語,努力在朱莜懷裡撒嬌。

“最近家裡事多,你沒事別找我。”朱莜不安地說道。

今天突然接到陳路易的電話,她嚇了一跳,一想到趙青松也算陳路易的朋友,她就特別不安。畢竟趙青松的死跟她們母女有很大關係。她們沒害死小衿,卻把趙青松的命搞沒了。真是晦氣的很!

“姐,你見過青松沒有?我好幾天沒見到他了。”陳路易神秘地眯起藍眼。

“青松?”朱莜手中的包因爲驚嚇過度而掉到地上。她不安地咳了一聲,彎下腰撿起自己的包。“沒有啊。你找他幹嘛?”

“我看到一則報導,說有人綁架兒童,悔悟後自殺身亡,我怎麼看那綁匪的照片越像青松。我擔心他。”陳路易笑着將朱莜圈進懷裡。

“我不知道!你別問我!”朱莜閃躲着陳路易的眼睛。

“姐不知道?那我不問了。天冷,咱們一起取取暖。”陳路易一邊吻住朱莜,一邊脫着她的衣服……

半個小時之後,朱莜頭髮零亂地從牀上爬起來,一邊穿衣服,一邊丟給陳路易一張支票:“拿去置辦點年貨。以後沒我電話,你不要找我。”

雖然她很吉祥跟陳路易在一起,可是最近陸家出那麼多事,她不能引起別人注意,尤其是不能讓公公把小衿被綁架的原因懷疑到她跟吉祥身上。

陳路易親了親支票,笑着向朱莜道謝。

他見朱莜要離開,就披了件睡袍,送她到門口。在朱莜打開門要離開之前,他一把拉她進懷:“姐,別讓我等太久。記得給我打電話。”

“知道。姐也捨不得你。”朱莜踮起腳尖匆匆親了陳路易一下,這才匆匆離開。

躲在安全出口處的陸少琥被眼前這一幕震驚得閉不上嘴。他媽竟然包養小白臉。看到母親轉身走向電梯,他趕緊躲回去。

原來這就是媽今晚鬼鬼祟祟的原因。

對於母親的私生活他本不想管太多,可是今天的母親真讓他失望。

……

朱莜剛想像離開的時候一樣偷偷摸摸溜上二樓自己的房間,就看到客廳的燈亮着。她只好整理好衣服,大搖大擺地走進去。

“媽剛去哪兒了?”陸少琥一見母親進屋,就挑釁地看了眼對方,那目光中滿是對母親的不滿。

“我……去超市逛了一圈。”朱莜心虛地不敢看兒子的眼睛。她兒子可是警察,在他面前撒謊無異於找死。

“那東西呢?”陸少琥不羈地挑挑眉。

“什麼東西?”朱莜嚇了一跳,不解地擡起頭。

“您去超市逛了這麼久,一件東西也沒買?”陸少琥像在審犯人一樣,眯了眯精睿的黑眸。那對漂亮的桃花眼此刻看起來異常嚴肅,不再戲謔。

“沒看到想買的。少琥,你跟吳淼不是去度蜜月了?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朱莜趕緊轉移話題,笑着坐到兒媳婦身旁。

吳淼表情沉重地噘了噘小嘴:“堂哥的姥爺死了,我跟少琥知道後很難過,哪裡還有心情玩。誰知道回到家後,又聽到小衿被綁架的事。”

“哦……那個……小衿的事已經過去了,那個該死的趙青松自殺了,他傷害不了小衿了。”朱莜趕緊解釋。

“過去了?真能過去嗎?”陸少琥皺起眉,不太輕鬆地說道。他聽完爺爺今天的描述後,心裡有一種不詳的感覺,總覺得這趙青松死的有些蹊蹺,爺爺都不要他命了,他幹嘛自殺?只要他放掉小衿,頂多被判幾年,幾年後出來,他又是一條好漢。所以少琥總感覺這事情背後隱藏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綁匪都畏罪自殺了,還能過不去?你們就別瞎操心了。除了青荇的親戚,哪有人敢惹咱們陸家?”朱莜高傲地說道。

“不要總拿青松是青荇堂哥這件事說事兒!”陸安國不悅地板起臉。“你這樣說不是誠心讓青荇自責嗎?”

“可我說的是事實啊!”朱莜不滿地抗議,當初吉祥會挑上趙青松的原因就是因爲他與青荇有這層關係,只有這個人殺掉小衿,對青荇的打擊才最大。只可惜,她們的計劃沒有成功。“趙家人沒一個好東西。”

“人無完人,你也不能保證自己就是個‘好東西’!”陸安國聲音冷冽地教訓着朱莜。

她三番五次地拿趙青松來刺激青荇,這樣做很不厚道。青荇是青荇,趙青松的所作所爲不代表青荇的品質,也不能代表他們一家人。朱莜身上缺點一大堆,她沒有資格去指責別人。

朱莜被公公的話氣得臉漲紅。

“爸,您怎麼扯我身上了?”朱莜尷尬地清了清喉嚨。

“你也要有孫子的人,以後做什麼事說什麼話拿捏好尺度,別給孩子當個壞榜樣。”陸安國語重心長地說道。

“是!”朱莜咬緊牙根,笑着點頭。

……

當傅景梓的悼念會舉行完,殯儀館的人要推傅景梓去火化時,傅怡哭着趴到靈牀上,緊緊地抱住爸爸的身體,不讓人拉他走:“爸,您再睜眼看我一次。爸,我求您了!”

“傅怡。”陸伯雄沉重地站在一旁,沒有立刻把妻子帶開。他知道她此刻有多難過,岳父被推進去之後,就再也看不到他那安詳的臉,再出來時只剩一掊骨灰。

別說是傅怡,連他也有些無法接受。

“媽,咱起吧?”青荇跪在婆婆身邊,含着眼淚勸道。媽似乎已經悲傷過度,臉色蒼白得像紙一樣。“姥爺不希望您這麼悲傷。”

“青荇!”傅怡轉過身,緊緊抱住青荇,趴在她肩膀上,開始難受地掉眼淚。

陸伯雄趕緊朝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擺擺手,示意對方趕緊將岳父推走,以免一會兒傅怡又捨不得阻止他們火化。

陸少琛看到母親難過的樣子,心頭像被刀子重重地剜着一樣。

如果他有一天也像姥爺這樣,他的父母,他的妻兒該如何難受?

陸伯雄將妻子抱起來,一邊吻着她的發頂,一邊安慰:“別哭,爸會走的不安心。”

“我不哭!”傅怡越是這樣說,眼淚越是掉得兇。

從今天起,她就變成無父無母的人了。

爸的音容笑貌不斷在她腦海裡閃現,她想得心都擰到一起了。

“媽,堅強一點兒。姥爺希望我們都能笑着送走他。”陸少琛沉痛地看着母親,努力勸着她。

媽的痛他感同身受,因爲他也痛着。

這種痛讓他更加害怕,因爲他怕這種痛會二次來襲——而那原因是他。

當傅怡接過父親的骨灰時,差點昏過去。陸伯雄及時摟住她的腰,將她帶進懷裡。

“伯雄,爸曾經說過,他若走了,就把他的骨灰跟我的骨灰合葬到一起。他們夫妻恩愛二十幾載,媽死後,爸沒有再婚,因爲他愛我媽。他說,他用剩下來的幾十年去思念母親,足矣。”傅怡想到父母的愛情,不禁落淚。

“這就是愛情。”青荇感動地倚在丈夫懷裡。如果有那麼一個人,在你死後,依然愛着你,念着你,那是怎樣一份偉大的愛情啊。

“這種愛會把人逼瘋。”陸少琛難過地閉上眼睛。

他不希望自己死後,青荇拿她的青春陪葬,他不想看到青荇爲他掉眼淚。

但願他的病跟姥爺不一樣,即使不是惡性,也能不危及生命。

……

當陸少琛他們一回到家,陸少琥就把他拽進書房,關上門,異常嚴肅地看着他:“哥,該跟我走了吧?”

“不能再等幾天?”陸少琛皺着眉。“我媽還沒恢復,我怕她太難過。”

“大娘有大伯陪着,你不用擔心。再說家裡還有吳淼,還有爺爺,他們都會幫你勸大娘。你現在要擔心的人是你自己。”陸少琥緊繃起一張酷臉,嚴肅地說道。

“再過幾天就是春節,你讓我用什麼理由請假,要我怎麼跟青荇說?”陸少琛爲難地看着堂弟。

“我已經替你想好了。”陸少琥拿出一張照片,對陸少琛說道,“這個人你應該認識。他是美國前副國務卿,現在是威廉姆斯的病人,你說你在美國任大使期間與他私交甚篤,得知對方患了絕症,所以於公於私,都要去探望一下。”

“看來你都替我安排好了。”陸少琛無奈地拿起照片,看着照片上的人。他的確認識對方,畢竟他在美國當了三年大使,見過不少美國重要政客。

“因爲你是我哥。”陸少琥誠摯地看着陸少琛,表情非常沉重。

他可不希望因爲延誤治療時間,而讓堂哥把病拖到晚期,拖到醫治不了的地步。

“下午四點的飛機。我已經訂好飛機票。”陸少琥拍拍堂哥的肩膀,對他說,“我準時在機場等你。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陸少琛只好答應堂弟的安排。“對了,少琥,你公安局有熟人,讓他們幫我調查一個人。”

“誰?”陸少琥有些納悶兒,因爲堂哥從來不是那種會在私底下調查別人拿手段的人,他向來是光明磊落的陸少琛。

“趙青松。我懷疑小衿的綁架案另有隱情。”陸少琛說出心中的懷疑。

“哥怎麼這麼想?”陸少琥雖然也有懷疑,可他沒想到堂哥會跟他想到一塊去。

“當時,我用自己去換小衿時,趙青松說什麼也不肯答應,他說他只要小衿的命。我兒子跟他無怨無仇,他的態度讓我起疑。他綁架小衿不是爲錢,因爲他連一句要‘贖金’的話都沒說過,他明明白白地幾次重複過‘他只要小衿的命’。而他在放掉小衿後選擇自殺,也讓我很疑惑。爲什麼?殺不掉小衿他無法交待嗎?向誰交待?這個疑惑讓我不安。”陸少琛把自己所有的疑惑都說給陸少琥聽。

“你分析的沒錯。我也曾有過懷疑。哥,交給我,我一定會查出綁架案的真相。”陸少琥信誓旦旦地說道。他也不希望小衿出任何危險,所以得所可能傷害小衿的危險都排除。

“看來我的懷疑有可能是真的。”陸少琛不安地皺起眉,“有人要傷害小衿,那個人幕後真兇並非趙青松,趙青松只是一個殺人的傀儡。”

“哥有目標嗎?”陸少琥聽到堂哥的話,有些好奇。堂哥不是警察出身,分析起案件竟然有條有理,頭頭是道。有些意思。

“沒有證據不能瞎說。找到證據,我一定會把兇手繩之以法。”陸少琛握緊拳頭,陰霾地冷笑。

“哥,我一定幫你!”

……

“去美國?下午的飛機?少琛,怎麼這麼急?之前都沒聽你提起過。”青荇聽到陸少琛說要去美國探望患了癌症的美國前副國務卿,就有些納悶兒。

“我也是剛剛接到美國朋友的電話。因爲我跟Johnson先生私交不錯,所以於公於私都該在他閉眼前去探望一下。你在家幫我好好照顧媽,多勸勸她,別讓她太難過。姥爺死了,咱們還得繼續堅強地活下去。”陸少琛一邊收拾着衣服,一邊對妻子解釋。

“嗯。你放心。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勸媽。”青荇幫着陸少琛將衣服疊好放進行李箱。“倒是你,這些天都沒休息好,自己出國要注意身體。”

“我不會有事。”陸少琛轉過身,緊緊抱住青荇。他好怕自己這次去美國得到不好的結論,如果真是那樣,他怎麼辦?如果失去青荇,他怕自己連一天都活不下去。

“你沒有瞞我什麼事吧?”青荇總感覺不安。她擡起頭,認真地看着陸少琛,他鏡片後的黑眸總如深深的黑潭,讓她看不懂,猜不透。

陸少琛儒雅地笑着推了推眼鏡:“我能有什麼事瞞你?我的銀行卡都在你手上。”

“難道你就沒有小金庫?”青荇半開玩笑地反問。其實她從來沒有關心過他到底有多少錢,當他把所有銀行卡都交給她保管後,她連動都沒動過一次。但是當他把銀行卡都交給她的時候,她很感動,她知道他是在告訴她,他的人整個都是她的。

“你說呢?”陸少琛莫測高深地反問。

“你敢有!”青荇拽住陸少琛的領帶,笑着拉下他的頭,然後主動吻住他。她不能不讓他出國,可是她從心裡希望他留下來,陪她過年。

“不敢。”陸少琛輾轉吻着青荇,將他的愛、他的熱情、他的心都留在青荇身上。如果上帝允許,他真希望這一吻能吻到地老天荒。

牆上的時鐘告訴陸少琛時間到了,他再不走就要趕不上飛機。他只好鬆開青荇,逼自己拿起行李箱,大步走出臥室。

“少琛……”青荇摸着自己留有陸少琛餘溫的脣,失魂落魄地坐在牀上。爲什麼她的心裡要這麼不安?好像他一去就不回來了一樣。

陸安國站在二樓臥室的窗前,看着少琛開着車離開,酷臉緊繃,一雙精眸裡隱隱有淚光閃動:“少琛,一定要好好的。”

……

陸少琛趕到機場的時候,看到一位五十多歲的儒雅的老人站在少琥身邊。

陸少琥見他走過來,立刻介紹:“哥,這是我朋友的叔叔,腫瘤醫院的劉院長。我請劉院長陪我們一起去美國。”

他趕緊伸出手,誠懇地向對方道謝:“我是陸少琛。麻煩劉院長了。”

“雖然我們沒見過,但我經常在電視與報紙上看到陸部長。你的情況我已經聽少琥說過,我會努力幫威廉姆斯先生找到治癒你的辦法。”劉院長握了握陸少琛的手,冷靜地說道。

“謝謝。”陸少琛感激地道謝。

……

陸少琛離開後,青荇覺得分外寂寞,連吃東西都感覺索然無味。難道是他有段時間沒出國,她習慣了有他在身邊陪伴的日子,所以受不了這種分離的滋味了?

“媽咪,衿衿要吃巧克力糕糕。”衿衿站在青荇身邊,指着青荇剛放到餐桌上的蛋糕說道。

青荇趕緊遞給他一塊:“媽咪專門烤給衿衿吃的。”

這時,學步車裡的小暢似乎也聞到蛋糕的香味,自己邁着兩條小腿跑過來,青荇趕緊將他也抱起來,給他拿了一塊:“小暢喜歡吃?”

小暢彎起兩隻漂亮的藍眼睛,朝青荇用力點頭。

“乖孩子,愛吃就多吃點。吃完,舅媽還給你們做。”青荇感慨地摸着小暢的頭。

陸吉祥坐在客廳裡,把這一段都看在眼裡。她不滿地冷哼了一聲。

沒出息的東西!一塊蛋糕就把小暢給收買了!

就在她暗自生悶氣的時候,朱莜突然慌張地從樓上跑下來:“吉……吉祥……”

“怎麼了你?”陸吉祥警告地瞪母親一眼。

“我那個香水用光了,你借我一瓶。”朱莜趕緊穩定住情緒,優雅地扭着腰走近吉祥。

“香水?我屋裡好幾瓶呢。”陸吉祥搖着輪椅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朱莜趕緊跟在後面,追了上去。

她剛纔太害怕,一下子忘了要大家面前謹慎小心一點。

陸吉祥在朱莜把門關上後,就不滿地數落起母親:“媽,你怎麼越活越回去?剛纔趙青荇就在餐廳,你要是一個不小心說漏嘴,咱倆就都完了。”

“我這不是急的嗎?”朱莜神色慌張地說道。

“到底怎麼了?”陸吉祥將輪椅調到面對母親的方向,然後冷靜地問道。

朱莜先把耳朵貼在門板上,看有沒有人偷聽,沒聽到動靜,她這纔回過身,悄聲對吉祥說道:“大事不妙。”

“什麼大事不妙?”吉祥臉色變白。難道她跟媽的事讓爺爺調查出來了?或者趙青松死之前跟他爹媽說了什麼事,那趙辰光告訴爺爺了?

“就是你哥給你請的那個看護,”朱莜慌亂地解釋,“她看到了報紙上關於綁架案的報道,認出了趙青松。”

“她怎麼認識趙青松?他們又沒見過。”陸吉祥不解地看着母親。

“他們見過。那天趙青松去找你,走的時候正被那個看護看到。恰巧我發現了,我給了她一些錢,不讓她說出去。結果剛剛,剛剛她竟然打電話威脅我,說如果我不給她一百萬,她就把咱倆你跟趙青松的事說出去。”朱莜緊張地不得了。萬一那個護士真的把那事抖落出去,她跟吉祥都得坐牢。

“你怎麼不早告訴我?”陸吉祥氣壞了。她媽竟然沒把這麼重要的事告訴她。這下可怎麼辦?

“我以爲我拿錢封了她的嘴就沒事了。誰知道她貪心那麼重,竟然跟我勒索一百萬。”朱莜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她問着女兒,“吉祥,你說咱們怎麼辦?拿錢消災?”

陸吉祥認真地分析道:“她也不一定真有把握這趙青松是咱們指使的,給她錢,那就是承認了咱們是綁架案的主謀,這就是不打自招。不給錢,她又可能會被激怒,把這事揭發出來,那咱們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就是啊!所以我才着急。這人的慾望是無止境的。我這次給了她一百萬,下次說不準就是兩百萬。”朱莜慌亂地在屋子裡來回走動。

“無毒不丈夫!既然她自己往槍口上撞,就別怪咱們無情。媽,你……”陸吉祥壓低聲音,對母親吩咐起來。

朱莜在她說完後,臉色變得更加慌張:“吉祥,你,你也忒狠了吧?”

“不然還能怎樣?由着她一次次敲咱們竹槓?”陸吉祥陰狠地冷笑,“這事你得親自動手,可千萬別搞砸了。”

“我沒幹過這種事,我怕我下不去手。”朱莜越想越害怕,雙手都在顫抖。

“你要不想自己被關進牢裡,就聽我的。”陸吉祥板起臉,惡狠狠地瞪着母親。“不殺掉她,咱們娘倆都得沒命!”

不光是警察會抓她們,堂哥那一關她就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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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無情,還是多情?這亂世中,誰能猜透他的心?

大結局(六)

更新時間:2012-12-23 21:25:30 本章字數:25273

章節名:大結局(六)

“松果體區囊實性佔位病變累及中腦被蓋部和丘腦後部,1。煺挍鴀郠曉8mm,比你上次在國內檢查的結果增大了0。5mm左右,根據我多年的經驗,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是惡性腫瘤。”威廉姆斯在認真研究了陸少琛的檢查結果之後,冷靜地分析着。

“惡性?”陸少琛痛苦地閉上眼睛。他最害怕的就是這個結果。他不是怕死,而是因爲他無法再給青荇幸福。

“陸先生先不要絕望,我說的是可能,不是百分百確定。也有些病人術後病理出來是良性,腫瘤的性質只有最終的大病理出來我們才能真正確診,而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按最壞的結論來給你治療。”威廉姆斯以爲陸少琛是在爲自己是惡性腫瘤而難過,趕緊勸起他。

“我從來沒認爲自己會是上帝眷顧的寵兒。您儘管實話實說,我能接受任何結果。”陸少琛深了一口氣,然後冷靜地看着威廉姆斯大夫。

其實來之前,他就已經做好自己罹患絕症的心理準備,只是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情依然沉重。原來他今生註定要放手。也許他根本就不是青荇的池塘,早知道的話,他就不該強行將她奪過來。

“腦瘤最徹底的治療方法是手術切除。”威廉姆斯說到這裡的時候,停頓了一下。他謹慎地看着陸少琛,沒有繼續說下去。

“手術切除?威廉姆斯先生,陸部長的腦瘤位置比較特殊,手術將面臨極大風險,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十。”劉院長擔憂地皺起眉。

“據數據統計的確如此。不過如果是我來主刀,成功率可以達到百分之五十。”威廉姆斯充滿自信地說道。

“百分之五十?”陸少琥緊張地握着雙手,他不希望堂哥上了手術檯卻再也不能活着出來。“有沒有更安全的辦法?”

“目前看,手術是最徹底的治療方式。如果你們擔心手術的風險,我們可以選擇第二個方案——生物免疫治療。”威廉姆斯先生冷靜地分析給他們聽。

“讓癌細胞休眠?威廉姆斯先生,就是我們合作的那個研究項目?”劉院長有些興奮地看着威廉姆斯。

“對。讓癌細胞休眠。控制住癌細胞的生長。”威廉姆斯先生點點頭。“但是這種治療方式還處在研究階段,我們無法保證一定能控制住癌細胞的擴散,如果一但癌細胞控制不住,又開始瘋狂地生長,就必須手術治療。”

“我願意試試生物免疫治療。”陸少琛立刻選擇了第二種方案。他還有許多事沒有做,如果立刻躺到手術檯上,他怕自己下不來手術檯。就算生物免疫治療的方法不能保住他的生命,至少能爲他爭取到時間,去完成他必須要做的事。

“那好,我們尊重陸先生的選擇。劉院長,我們好好研究一下陸部長的治療方案,他回國後就由您親自治療。”威廉姆斯先生欣然地接受了陸少琛的選擇,他跟劉院長一起研究起來。

“堂哥,咱們出去走走。”陸少琥擔憂地看着堂哥的臉色。他真怕堂哥受不了打擊。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性,那就是說極有可能就是惡性,他不知道威廉姆斯先生所說的生物免疫治療到底有沒有效果,能不能挽救堂哥的身體,他很不安,甚至可以說是惶恐。他害怕失去他最至愛的堂哥。

陸少琛點點頭,起身,儒雅地向兩位醫學界的權威道過謝後,就雙手插着口袋,跟堂弟一起走出辦公室。

“哥,你相信他們的生物免疫治療嗎?”陸少琥擔憂地說道。讓癌細胞休眠,聽起來很玄。萬一沒能阻止癌細胞擴散,不就等於在延誤堂哥的最佳治療時機?一旦發展到腦癌晚期,那是連手術都無法治癒了。

“其實對現在的我來說,哪一種治療方法都是在冒險,誰也不能保證我可以活着從手術檯上下來,而生物免疫治療能爲我爭取到一定的時間。即使只有半年,也夠了。”陸少琛擡起頭,看了一眼紐約的天空,惆悵地嘆了口氣。

“生命是你的,我無權幫你做主,堂哥,我只希望你三思,選擇對你最好的治療方式。”陸少琥拍拍堂哥的肩膀,慎重地說道。

“我選擇的就是對我最好的。放心,雖然我不相信自己是上帝眷顧的寵兒,但是我們也不該現在就絕望。不是還有百分之四十的可能是良性?”陸少琛轉過頭,朝堂弟雲淡風輕地笑了笑,似乎他所得的並不是要奪人命的腦癌,而只是一個小感冒而已,不需要太操心。

“嗯。我會祈禱,你是那少數人之一。”陸少琥有些難受只能抿緊薄脣,不再說話。

如果堂哥是那百分之四十,他願意把會館明年給自己的分紅都捐贈給希望工程。

……

朱莜拿着電話,躲在自己的臥室裡,悄聲說道:“我是朱莜。你不就是要一百萬嗎?我給。說吧,在哪兒見面?”

“我要現金。”對方堅持地說道。

“現金?你要的是一百萬,不是一萬,這麼短的工夫你讓我去哪兒找那麼多現金?”朱莜不滿地提高聲調。

現在的銀行,你存錢的是時候是大爺,取錢的時候就是孫子。普通人取五萬都要打報告,何況是一百萬?

“沒有現金就沒必要見了。我表舅是公安局刑警大隊副隊長,我想他會很高興我送給他的這個消息。”對方的聲音充滿威脅。

“現金就現金!”朱莜在對方的威脅之下,只能咬牙答應。“我拿那麼多現金去人多的地方不安全,地點要我選。”

“也好。”

“在朝陽區三元橋鳳凰城有一家樂石咖啡館,下午五點,我等你。記住,不許遲到。”朱莜高傲地說道。

放下電話之後,她的臉上露出一種狠絕的表情。

吉祥說的對,無毒不丈夫。

對於貪婪的人,你不能一味滿足。這次你給她一百萬,下次她就會要兩百萬、三百萬……這樣無止境下去,她永遠也擺脫不了被人勒索的困局。她現在要做的是自救。

爲了活着,就得心狠。

……

陸安國正在客廳裡陪孩子們玩積木,一看到朱莜,就不悅地板起臉:“這都快吃飯了,你出去做什麼?”

“爸,有個朋友找我有點急事。我出去一下,你們別等我吃飯了。”朱莜看到吉祥從她房間裡出來,就朝對方點點頭,然後就提着包匆匆離開。

陸吉祥搖着輪椅來到客廳,關心地問起陸安國:“爺爺,大娘還沒下樓?”

陸安國點點頭,無奈地嘆了口氣:“一天沒下樓,午飯也沒吃多少。”

傅怡在父親死後,一直無法從痛苦中解脫出來,始終沉浸在失去親人的悲傷裡。

“那就是從早上起就沒吃了啊。”吉祥擔憂地望望樓梯,“可惜我上不了樓,不然我去勸勸大娘。”

陸安國看着正在玩積木的小暢,感慨地說道:“你跟你媽有機會的時候是該幫忙勸勸。沒有傅怡,小暢不可能像現在這麼健康活潑。”

當初他把淖從醫院抱回來的時候,小暢是一個驚嚇過度,連笑都不會笑的可憐baby,在傅怡跟青荇的照顧下,才一點點恢復健康。

“爺爺還在怪吉祥嗎?”陸吉祥內疚地看着陸安國。

“你要關心的是如何讓小暢開心,而不是我怪不怪你。”陸安國拿起一塊積木,笑着擺到小暢擺好的房屋模型上,然後哄着小暢,“小暢蓋的高樓真漂亮!”

小暢開心地笑起來,他又拾起一塊積木,繼續往上搭。

“太爺爺,衿衿會做機器人。”衿衿將自己用積木攢的一個機器人擺到陸安國面前,驕傲地笑起來。

“小衿更厲害!”陸安國揉了揉兩個孩子的頭,聲音豪爽地笑了起來,“你們哥倆都很厲害。”

……

朱莜在咖啡館等到五點鐘,正不耐煩地要打電話時,就接到對方的來電。

“陸夫人,你提着錢箱走出咖啡店,向西500米有一輛白色寶萊。你把錢箱放到車後座。”對方冷靜地吩咐道。

“我要見你。”朱莜不甘心被人牽着鼻子走。如果見不到看護本人,那她就沒辦法實施後面的計劃,錢也要百百送人。

“沒那個必要。”看護冷笑了一聲。“你把錢放車上就可以走人了。我拿了你的錢就會封住自己的嘴,這一點陸夫人不必擔心。”

“你可別玩我!”朱莜被對方氣得臉色鐵青。

“我就算有九條命也不敢跟陸夫人玩。放心,我拿了這一百萬就會消失在你的生活中。”看護的保證傳入朱莜的眼耳裡,卻無法讓她真正放心。

朱莜不得已,只好提起錢箱,按照對方的吩咐去做。走出咖啡店一路向西。這時正值下班高峰,路上人很多,朱莜根本無法在茫茫人海里找到她要找的目標。她防備地走到一輛白色寶萊前,打開車門,將錢箱放進車後座。

做完這一切,那個看護也沒出現。朱莜躲到暗處,想等待那個女人出現,可是直到天色全黑,路上亮起街燈,她也沒看到有人將寶萊開走。

“陸夫人,交易已經結束,你還不回家?”一個聲音突然在朱莜的身後響起。她驚恐地轉過身,看到那名看護抱着雙臂站在離她一百米處,嘲弄地看着她。

“你……你……你……”朱莜雙手顫抖地看着對方。難道對方猜到她的行動計劃,所以一直躲在暗處看着她了?

“陸夫人忘了,我舅舅是刑警。我打小看他破案,所以對犯罪心理學稍微有點研究。如果我晚上九點之前回不到家,我設的自動發送郵件會把我知道的秘密發送到警察局。爲了我們雙方都好,事情就到此結束。不見。”看護說完,就轉身走向自己的白色寶萊,開着車揚長而去。

朱莜驚愕地瞪着眼睛看對方離去,卻無能爲力。

原來這就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竟然沒鬥過一個心術不正的小看護。

當她回到家,把這件事告訴陸吉祥的時候,吉祥氣得差點從輪椅上蹦起來。

“可惡!”吉祥纔要蹦起來,膝蓋處就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她難受地抱着膝蓋,疼得彎下腰。“該死的!該死的腿!該死的看護!該死的趙青荇!”

這一切都是因趙青荇而起,只要她陸吉祥活着一天,就一定要把趙青荇折磨到生不如死的地步。

她要讓趙青荇嚐到她所嘗過的痛!

……

陸少琛提着行李箱走到通關處時,看到青荇抱着小衿站在人羣裡,他立刻對身旁的陸少琥說道:“我的病誰也不能告訴,包括吳淼。”

“哥,我知道。”陸少琥無奈地聳聳肩。他還知道輕重。“就算吳淼是我老婆,不該說的我一個字也不會說。只是你,過兩天就去劉院長那裡報道,治療越早越好。”

“嗯。”陸少琛點點頭。“我去治療的時候,你要替我打掩護。”

“沒問題。”陸少琥想起這次去美國,堂哥說是去探望故友,如果大嫂發現他跟堂哥一起回來,可能會懷疑,所以他立刻對陸少琛說道,“哥,不能讓大嫂看到我,我跟劉院長先閃。”

陸少琛明白地嗯了一聲。他轉過身,儒雅地朝劉院長伸出手:“劉院長,我不便送您,讓少琥替我送您回家。”

“陸部長不用客氣。去吧,你老婆孩子都在等你。”劉院長感慨地看着陸少琛大步走出通關處,邁着有些沉重的腳步走向青荇,不由得嘆了口氣,“多麼幸福的一對。”

“所以上帝纔會嫉妒。”陸少琥無奈地聳聳肩。“我突然在想,如果他們愛得平淡一點,是不是就不會有生死離別的劫。”

“我們一起努力,留住陸部長的命。”劉院長握握陸少琥的肩膀,充滿希望地說道。

“您有多大把握?”陸少琥擔憂地轉過頭,看着劉院長。

“我們的生物免疫治療法已經進行過一段時間的臨牀研究,成功地挽救了一些危重病人的生命。陸部長的病還沒到晚期,這次與威廉姆斯先生合作,我想,希望很大。”劉院長自信地說道。

“謝謝!”陸少琥感激地道謝。

他轉過頭,看着堂哥緊緊抱住青荇,把妻兒舉起來的幸福畫面,眼眶溼了。

堂哥,保重!

前路佈滿荊棘,我會拿刀幫你把它砍平,送你一條康莊大道。

青荇淡雅地笑着摟住陸少琛的腰:“總算趕在年夜飯之前回來了,我還以爲你要回不來了。”

“我再忙也要回來跟家人團圓。”陸少琛淡笑着,抱着兒子,與青荇一起走出機場。

坐進車,他狀似不經意地問了句:“爺爺這幾天怎麼樣?”

“爺爺?可能是外公去世的原因吧,這幾天爺爺常常一個人發呆。”青荇倚在陸少琛的肩頭,感慨地說道。“媽也不太好,這些天也沒怎麼吃東西。爸特意請了兩天假陪她。”

“好點沒有?”陸少琛難受地握緊拳頭。

青荇搖搖頭,充滿哀傷地說道:“怎麼會好?就算臉上在笑,心卻仍是苦的。姥爺的死讓媽太措手不及。”

陸少琛用力抿了抿薄脣,在聽到母親因爲喪父而痛苦地不吃不喝不笑後,他更加堅定了心中的想法。

因爲愛,失去時纔會痛不欲生。

他不希望自己走的那一天,青荇會哭得死去活來。

不想讓她痛,那就讓她恨吧。唯有心中充滿對他的恨,她才能不那麼痛苦。

……

陸安國正在客廳裡跟陸伯雄下棋。他一邊下棋,一邊出神,不時忘記自己該落子。

陸伯雄奇怪地看了眼老父:“爸,您今天大失水準。較吃!”

陸安國怔忡地看着棋盤,伯雄已經明顯地佔據了半壁江山,而最後這一子落下後,一舉吞併他三分之一的城池。他悵然地笑了笑:“我輸了。”

“我贏得僥倖。”陸伯雄並不認爲是自己的棋藝進步,而是因爲老父今天完全不在狀態。“您今天怎麼了?”

“人老了,就希望全家都團圓和樂美滿。”陸安國煩躁地嘆了口氣,一顆顆收拾着棋子。

“爸說的也是我們大家的願望。”陸伯雄贊同地點頭。

陸安國神情複雜地看了眼兒子。伯雄不懂,他今天的心情有多麼糾結難過。少琛今天回國,就意味着他要帶回來一個消息,那消息也許會讓他陷入痛苦的深淵。他已近八十,真的不希望再失去任何一個孩子。

“傅怡怎麼樣了?”陸安國收好棋盤後,接過警衛員遞來的茶水,關心地問着兒子。

“我下來的時候她剛睡着。我想,她可能不太容易立刻從喪父之痛裡走出來。因爲岳父老來得女,一直很疼傅怡。他們父女感情太深。”陸伯雄沉重地說道。“爸,傅怡這種情況讓我擔憂,我有退休的打算。”

“好男兒志在天下。傅怡的傷痛早晚有一天會好,你不能爲了家事而誤了國事。”陸安國並不贊同兒子的提議。

“爸教訓的是。”陸伯雄恭敬地點點頭。

他的確有點太兒女情長。可是看傅怡難受,他真的心如刀割。

這時,陸少琛牽着青荇的手走進來,小趙幫他們提着行李,跟在後面。

“爺爺,我回來了。”陸少琛將小衿放到地上,然後恭敬地跟陸安國打招呼。陸安國用眼神詢問着孫子,看到他微黯的眼神時,陸安國頓覺胸口被鈍器用力擊中,痛到麻痹,他手中的茶杯掉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爸,您怎麼了?”陸伯雄不解地一邊收拾着茶杯碎片,一邊問陸安國。看到少琛回來,不該高興嗎?怎麼爸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

“茶杯太燙。”陸安國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趕緊笑了笑:“少琛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我有些累了……小趙,扶我上樓。”

陸少琛看着爺爺一副快要哭出來卻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也難受地咬住下脣。都是他的錯,不該讓親人如此難受。可是他卻無力阻止。

“小趙,你幫我提行李,我扶爺爺上樓。”陸少琛將兒子交給青荇,就大步走向爺爺。

陸安國抿抿冷厲的脣,握緊孫子,邁着沉重的腳步緩緩地爬上樓梯。

陸安國的房間裡,少琛趴在老人的腿間,聲音哽咽地說道:“爺爺,對不起,少琛以後怕沒多少時間能再盡孝膝下。”

陸安國含着淚,顫抖地撫着陸少琛的頭髮:“傻孩子,爺爺要的不是你的孝心,是你的健康。”

“爺爺,對不起,對不起……”陸少琛哭了。這是他無法答應爺爺的事。健康,對他來說是個奢侈的東西,觸手不可及。

陸安國再也控制不住情緒,也摟住孫子,眼淚撲簌。他還能這樣抱着少琛多久?爲什麼上帝要的不是他的命?

“爺爺,少琛有個不請之請。”陸少琛擡起頭,沉痛地說道。

陸安國根本不需要孫子開口,就已經猜出他的意思:“要我幫你繼續瞞着青荇?”

“是。”陸少琛點點頭。爺爺不愧是他爺爺,一眼就猜透他的心思。

“好。不管你以後要做什麼,爺爺都不會攔你。”陸安國答應了陸少琛。

“謝謝爺爺!”陸少琛深吸了一口氣,在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之後,他才站起來,“我去看看我媽。”

“去吧。你媽這幾天都沒怎麼吃東西。她要是知道你也……”陸安國哽咽地說不下話。

陸少琛在走出爺爺臥室之前,用力閉了一下眼睛。爺爺的擔心沒錯,如果媽再失去他這個兒子,恐怕也會活不下去。而現在他能做的就是儘量讓自己活下去,不讓愛他的親人們悲傷。

傅怡覺得自己睡了很長的時間,她看見老父儒雅地笑着來看她,告訴她自己很好,要她好好照顧孩子,說他會在天上看着她跟少琛。說完之後,老父就轉眼消失在雲霧之中,她剛要伸手去抓,就醒了過來。

“媽。”陸少琛握住母親的手,關心地笑問,“做噩夢了?”

“少琛?回來了。”傅怡坐起身,擦掉了眼角的淚水,虛弱地倚到牀頭。

“媽要不要吃點什麼?”陸少琛知道母親這些天也沒怎麼吃東西,臉色非常蒼白,不得由心疼。

傅怡搖搖頭,心亂地說道:“我不餓。你們晚飯不用叫我,我想好好睡一覺。”

她現在一點胃口都沒有,一想到爸從發現癌症到死只用了短短不到十天的工夫,她就難過得想死。她是個非常不孝的女兒,等老父病入膏肓才知道。這是她這些日子最耿耿於懷的事。

“再睡媽就成睡美人了。爸爸讓我叫你下樓吃飯。您要再不吃東西,我爸也要跟着絕食了。”陸少琛拿了件外套,幫母親披上,然後強勢地將母親從牀上拉起來。

“伯雄……”傅怡這才從自己的悲傷中走出來,擔憂起丈夫。

難道他這些天也沒怎麼吃東西?

“看您難受,他比您還難受。整個人瘦一大圈。”陸少琛誇張地說道。不過他說的也不是假話,爸的情況也不太好。

“看來,爲了活着的人,我該走出來了。”傅怡擦乾眼淚,悵然地嘆了口氣。

她只知道自己很難受,忽略了身邊關心她的人。

“您這麼想就對了。”陸少琛扶着母親的手,誠懇地說道,“媽,不管以後您遇到多悲傷的事,請先想想我爸,想想欣然,你可是他們心中的中流砥柱。”

“說的好像我有多重要。”傅怡被兒子勸得心情稍好了一些,露出一抹淡淡的如雲般飄渺的笑。“走吧,扶我下樓。”

陸少琛欣慰地扶住母親,帶她一起下樓。

看到傅怡終於走出悲傷,陸伯雄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感激地看看兒子,便上前接過傅怡:“頭還昏嗎?想吃什麼?我讓廚子幫你做。”

“不用麻煩,我跟你們吃一樣的就行。”傅怡淡雅地笑了笑,“伯雄,讓你擔心了。”

“你走出來就好。”陸伯雄摟住妻子,聲音粗啞地說道。當傅怡怎麼勸都不肯吃東西,總用一種飄渺的目光看着天花板的時候,他以爲自己要失去她了。

朱莜見狀,趕緊討好地笑起來:“哎喲,這就好了。人死不能復生,他大娘,你要節哀順變。”

“謝謝二嬸關心。”傅怡淡淡地笑道。

“這大過年的,開心點纔好。哎,少琥這臭小子,也不知道跟吳淼跑哪兒瘋去了,都不知道回大宅吃年夜飯。我去給他打個電話。”朱莜見全家人就自己的兒子兒媳婦不在場,就有些急了。一會兒公公看不到少琥,免不得又要數落自己管教不嚴。

“少琥工作忙。”陸少琛想幫少琥解釋,又怕引起懷疑,所以就沒再說下去。少琥丟下新婚妻子,陪他去美國看病,這份兄弟情他會記一輩子。

陸少琛的話讓朱莜很高興,她美滋滋地說道:“是啊,我們少琥工作太忙。他這兩年總立功,說不定明天就該被提拔了。”

“肯定會。”陸少琛衷心地笑道。少琥表面看起來似乎有些玩世不恭,實際上卻是一個非常上進、非常盡職的人。少琥的喜歡冒險、拼命、機智勇敢、不怕死的精神,都讓他佩服。

“少琛真會說話。”朱莜被少琛的話說的心花怒放。她兒子的確不錯,她終於找到一個能在公公面前炫耀的優點。

……

一年一度的北京廟會非常熱鬧,陸少琛把兒子架在肩膀上,帶着妻子兒子逛着廟會。

“棉花……棉花……爸爸,爲什麼棉花可以吃?”小衿突然看到一些哥哥姐姐舉着一大串棉花在吃,還吃得不亦樂乎,就奇怪地問。

青荇看着兒子小手所指之處,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那叫棉花糖,是用白糖做的,形狀有些像棉花。”

“衿衿也要吃。”小衿將手裡的糖葫蘆扔掉,然後興奮地拍着陸少琛的肩膀要求。

“你剛吃了一串哈密瓜,一串糖葫蘆,現在又要吃棉花糖,你這小肚子還裝得下?”陸少琛笑着說道。

“裝得下。”小衿煞有介事地搖晃着小腦袋,好像他的肚皮能自動收縮,多少東西都裝得下。

青荇在陸少琛的授意下,給兒子買了一串棉花糖。雖然她很想跟兒子說,這種糖沒有營養又不衛生,可是看兒子吃起棉花糖時那開心的模樣,她就覺得這決定是正確的。孩子最需要的是開心,大人有時候往往忘了孩子的心情,只想着什麼應該什麼不應該,而讓孩子失去了很多樂趣。

“小衿,一會兒還有很多好吃的,你可要控制點嘴,別撐到一會兒看到更好的吃不下去。”陸少琛昂起頭,看着兒子燦爛的小臉,不由得笑起來。

“衿衿要吃好吃的,爸爸快走。”小衿晃動着兩條小腿,興奮地催促着。

今天他特別開心。想吃什麼爸爸媽媽都給他買。

在逛了一圈廟會之後,小衿的肚皮鼓起來很高,他將手裡再也吃不下去的羊肉串遞給媽媽,頑皮地對陸少琛說道:“爸爸,明年衿衿還要來。”

陸少琛沉默了一下。

明年?

明年這時候,他不知道自己還在不在。姥爺告別這個人世只用了十天,他呢?他不知道。

他努力吸了一下有些發酸的鼻子,讓自己笑得非常爽朗:“好!明年……明年爸爸還帶衿衿來逛廟會。”

青荇納悶兒地看着陸少琛的表情:“少琛,你怎麼了?”

心細的青荇發現雖然少琛在笑,可是他的眼睛沒有笑容,那眼底的感覺,是悲傷。

眼睛是最不會騙人的東西,那眼底的悲傷應該是少琛最真實的心情。可是在這麼高興的時候,她不明白他怎麼會悲傷。

“只是在感慨兒子長大了,而我又老一歲。”陸少琛遮掩地笑了笑。他打開車門,將兒子放到後座,然後抽來幾張面巾紙,幫兒子擦了擦嘴。

“你老一歲,我也老一歲。你的時間不會過得比我快。”青荇撲哧一聲笑起來。原來他在擔心這個,怕自己老得太快,配不上她了。其實他無需有這種想法,因爲就算他老了,她相信他也是一個非常有魅力的老男人。

“我是希望我的時間能過得比你慢。”陸少琛回過身,親了親青荇。

“你想當我弟弟?這不太可能。你得照顧我一輩子。”青荇捧起陸少琛的臉,熱情地咬下去。

照顧她一輩子。他多麼想承諾。

陸少琛迴應着青荇的吻,心卻像沉入了無邊的海底。

……

春節過後,大家又恢復了忙碌。陸少琛的應酬似乎突然增加許多,除了與外國使節之間的應酬,還有許多政要與富豪的壽宴,推不掉的紅白喜事、同學聚會等,這些事讓陸少琛忙得經常三更半夜才能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家。

青荇每次看到丈夫疲憊地從汽車裡走出來,都心疼得不得了。但是她不能說什麼,她早該習慣他這種忙碌的。只是他過完年,似乎比以前還忙。

下午的時候,陸安國突然對廚子說自己想喝西洋參甲魚湯,廚子聽後,立刻跑去市場買了只新鮮的甲魚,回來宰好了,煲了一下午,晚上看到青荇獨自下班回來的時候,他卻突然說不想喝了,說明天早上再喝。青荇沒注意到爺爺的異常,只抱着小衿,喂他吃粥。

“太爺爺,湯湯香,衿衿要喝。”小衿似乎聞到了甲魚湯的香味,頑皮地笑道。

“不行!這湯是……”陸安國差點說漏嘴,他意識到大家都在看他後,立刻換了口氣,慈愛地拍拍小衿的臉,“這湯是太爺爺補身體用的,小孩子喝了不好。”

“衿衿要長壯壯啊。”小衿不理解地眨着眼睛。

“你啊,多吃菜,多吃肉,就能長得又壯又高。”陸安國揉着小衿的頭,笑着說道。

因爲知道少琛這幾天常常嘔吐,所以從來不上網的他,跟警衛員小趙學會了上網,偷着查詢了一些資料,比如癌症病人吃什麼好。他百度到甲魚對少琛的身體有很好的作用,所以才立刻命令廚子煲了這鍋湯。少琛沒回來,定是又去治療了。所以他讓人把湯放起來,明早再給少琛喝。

……

青荇在哄着小衿後,就習慣性地坐到客廳裡等待。不知道他幾點才能回來。

“青荇,別等了。早點去睡。”陸安國從書房出來,一看到青荇,就立刻囑咐她去休息。

“我睡不着,正好看會兒書。”青荇舉着手中的原文書,淡雅地笑道。

“如果太晚就早點上樓。少琛不一定什麼時候回來。”陸安國知道自己勸不動青荇,就只好作罷。

青荇點點頭。

看不到陸少琛回來,她不放心。她發現他最近吃的很少,有時候揹着她的時候還會噁心,雖然沒見他吐過,她還是很擔心忙碌的工作把他的胃給搞壞了,正研究着以後做些什麼東西給他補補胃。

陸少琥扶着陸少琛從醫院裡走出來,關心地問道:“哥,有沒有不舒服?”

“只是有些頭昏跟噁心。我坐車裡休息一會兒。”陸少琛虛弱地說道。

治療已經有一段時間,爲了不想讓同事與家人知道,所以他一直在堅持上班,大部分時候都在晚上到醫院治療。這也算是孫院長特別照顧他,爲他開的便利。

“如果身體受不了,從明天起咱就請假吧。”陸少琥實在看不下堂哥這麼強撐着,心疼得想哭。

“還不是時候。”陸少琛坐進車裡,輕輕閉上眼睛,將身上的外套拉緊,就疲憊地睡着。

陸少琥心疼地取來一條他專門爲堂哥準備的毛毯蓋在堂哥身上,然後緩慢地發動汽車,儘量不讓汽車的顛簸震醒堂哥。

當車快開到家的時候,他將車熄火,然後靜靜地等待。

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後的陸少琛醒了過來。他將毛毯掀開,揉了揉眉心:“幾點了?”

“十二點一刻。”陸少琥看了眼表,告訴陸少琛。

“這麼晚了?青荇一定又在等門。”陸少琛緊張地打開車門就要下車。

“堂哥,慢點!”陸少琥擔心地趕緊跳下車,及時扶住要昏倒的堂哥。

“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總是頭昏。”陸少琛甩了甩頭,努力讓自己清醒。

“我扶你進去。”陸少琥心疼地看着堂哥蒼白的臉色。

“不需要。”陸少琛推開堂弟,坐進駕駛座,然後對陸少琥說道,“你回去吧,吳淼還在家等你。”

“那丫頭片子!跟只小胖豬一樣,現在除了吃就知道睡。根本不知道爲我等門。”提起吳淼,陸少琥眉眼裡全是笑。

懷孕後的吳淼變成了貪吃的小豬,還是隻鬼靈精怪的小豬。

陸少琛朝堂弟擺擺手,就發動引擎,將車開向大宅的方向。

每次他去治療,少琥都會陪他去。不想讓家人看到,所以都是在這裡將少琥放下,讓他開自己事先停在這裡的警車回家。

這一世,能有這麼一個好兄弟,是他的福氣。

將車開進車庫後,他從儲物盒裡取出一瓶香水,打開,朝自己身上噴了一遍,在聞到那濃郁的香水味後,他纔將香水瓶又藏起來。從今天開始,就要演戲了。雖然他知道這戲會傷到青荇的心,可是他必須演下去。

將青荇逼離自己,是他的目的。

因爲只有青荇恨他,纔不會再在乎他的生死。

他整理好外套,決然地跨出汽車,像要英勇就義一樣,邁着堅定的步閥走向大宅。客廳裡那一抹纖瘦的身影迷惑了他的眼睛,害他差點想放棄演這一場殘忍的戲。

他握了握拳頭,咬着下脣,逼自己殘忍。

現在不殘忍,以後只會更殘忍。

他才一進屋,青荇就迎了上來:“今天怎麼……這麼晚?”

青荇的話還沒說完,一股香水味就撲鼻而來。她狐疑地皺起眉,審視着丈夫的眼睛。他身上怎麼會有陌生的香水味?還是那種非常廉價的濃郁的味道。

陸少琛的眼睛閃爍了一下,然後迴避着青荇的目光,別開臉說了句:“遇到老朋友,喝了杯酒。好累,我去睡了。”

就這樣?

青荇愣在那裡,看着陸少琛像逃難一樣逃離她的注視,倉皇地上樓。

他不敢看她,是因爲心虛?

她坐回沙發上,心裡像堵了一塊鉛,變得異常沉重。

難道歷史會重演?

當初羅旭也是這樣。

先是陌生的香水味,晚歸,然後會有口紅印、激情時留下的指甲痕……

不!

少琛不是那種人!

青荇努力告訴自己那不可能!

她的丈夫是一個可以依賴的男人,少琛決不會是羅旭,她相信他那爲她守身如玉八年的堅貞的愛情,她對他的任何懷疑都該受到懲罰。

她要相信少琛。

青荇一邊責怪自己的多疑,一邊起身上樓。

她進屋時,陸少琛正趴在馬桶上嘔吐。

“少琛,你怎麼了?”她緊張地跑過去,扶住陸少琛。看他吐得難受,她心疼不已。他果然是應酬太多,把胃給弄壞了。

“喝了太多酒。”陸少琛漱口之後,疲憊地解釋。

“以後別喝酒了。”青荇心疼地幫他擦着嘴,“瞧你,吐得多難受。”

“身不由己。”陸少琛說完,就推開青荇,走向臥室,疲憊地躺在牀上,澡也沒洗就合衣睡下。

“少琛,洗完澡再睡。”青荇搖着陸少琛的身體,關心地喊着他。

“明天……再洗……”陸少琛已經連起牀的力氣都沒有,說完就再次沉睡,任青荇怎麼喚也喚不醒。

青荇看陸少琛合衣睡得難受的樣子,只好主動幫他脫衣服。

那刺鼻的香水味像鬼魅似地,鑽進青荇的心裡,種下了一枚懷疑的種子。

這香水味到底怎麼弄上去的?

如果只是一般的應酬,女人的香水噴得再多,也不會在他身上留下這麼濃的味道。

除非親密擁抱或者……

一些曖昧的畫面突然衝入青荇的大腦。

她怔忡地捧着他的衣服,放在鼻前,聞了一下。

她所認識的人裡面,似乎沒有人用這種味道的香水。

她悵然地坐在陸少琛身邊,一夜沒閉眼,就那麼看着陸少琛依然英俊的臉。

這是她所認識的那個有情有義的丈夫嗎?

到底是他變了,還是她太多疑?

……

如果一次香水味是偶然,那無數次聞到同樣的味道,那就變成了必然。

青荇的心越來越涼。

每當陸少琛晚歸的時候,她都會緊張地握着拳頭等待。當他帶着一身香水味進屋時,她真想衝上前,大聲質問。

他們的婚姻到底哪裡出錯了?

爲什麼前一刻還情意纏綿,後一刻,就變得這麼惡俗?

他一定要做這種天下所有男人都會犯的錯事嗎?

是什麼樣的女人迷惑了他的眼睛?

她想跟蹤他,想看看那個喜歡噴香水的女人到底是誰。

可是她不能那樣做。

她不想做一個妒婦,做那種下三爛的戲碼。

如果他真的不再珍惜她,那就直說。

這一夜,青荇連臥室都沒進,只是坐在客廳裡,發了一夜的呆。

樓上的房間裡,陸少琛把自己關在衛生間,難受地倚着門板滑坐到地上。

他知道青荇很痛,可是這痛總比失去他的痛要輕太多太多。

“青荇,你是倔強的酸杏,你不會被我的”出軌“擊敗。就把我當成另一個羅旭,判我出局。”陸少琛聲音沙啞地低喃。

判他出局。

這是他此刻唯一想做的事。

……

李瓊拿着文件走近青荇,看到她在發呆,頓時警覺有問題。她將文件放到青荇桌上,然後關心地問她:“趙翻譯官,想陸部長呢?”

“李處長?”青荇錯愕地回過神,“有事?”

“到我辦公室來一趟。”李瓊從青荇的眼睛裡果然看到一些不尋常的東西,她立刻下令。

青荇只好起身,跟着李瓊走出同事們的視線。

進入李瓊的辦公室後,李瓊就把她按進椅子裡,然後像拷問犯人一樣,盯着青荇的眼睛問:“出什麼事了?你今天失魂落魄的?”

“沒什麼事。”青荇搖搖頭。她不想把自己的懷疑說出來。如果她的婚姻真出了問題,她會設法解決。

“你在說謊。”李瓊不滿地握住青荇的雙肩,“你有事,而且是很嚴重的事。青荇,我是你的朋友,如果你有困難不找我幫忙,那就是不拿我當朋友。”

“我……”青荇絞着十指,不安地低下頭,“這事……不太好說。”

“有什麼不好說的?”李瓊認真地問道。

“李姐,我很困惑。”青荇舔了舔嘴脣,難過地閉上眼睛,“少琛外面有女人。”

“你開什麼玩笑?”李瓊在聽到青荇的話後,第一個反應就是這是本世界最大的玩笑。那個愛青荇愛到癡迷的男人,不可能在外面有女人。打死她她都不相信。

“是真的。”青荇認真地解釋,“已經有一段時間,他身上都帶着同一種濃郁的香水味回家。他以爲我聞不出來。他以爲他瞞得很成功。”

青荇說完,眼淚就開始控制不住地掉。

她那麼愛少琛,幾乎是拿整個生命在愛他,可是爲什麼在她這麼信任他的時候,她要做這種讓她撕心裂肺的事?

他在拿一把鋒利的刀,一下下凌遲她的心啊!

“這不可能!”李瓊仍然不相信。因爲她瞭解陸少琛,那是一個在女色面前多麼堅定的男人。那個美麗性感的李參贊想盡各種辦法,也沒能擄獲的男人,決不可能做出出軌的事。

“難道非要我把他帶着香水味的衣服拿到你面前,你才相信?”青荇痛苦地失聲。“李姐,我的心好痛,像活活被人剜一樣。”

“別哭。我去幫你問他。”李瓊拍着青荇的背,輕聲哄道。她得設法找到青荇與陸部長之間的問題,幫青荇找回幸福。她始終認爲陸部長是一個值得信賴的男人。也許他有什麼難言之隱,不能對青荇說的秘密,所以引起青荇的誤會。目前來看,這種可能性比較大。

“不需要。如果他想說他自己會告訴我。”青荇搖着頭阻止。

她不想去演什麼捉姦之類的戲碼,如果陸少琛真的不愛她了,她可以離開。

……

陸少琛剛將藥放進嘴裡,門就被人用腳踢開。他來不及喝水,藥片就嗆進氣管。他用力地咳着,咳了半天才把藥片咳出來。

“你在吃藥?”李瓊一邊拍着陸少琛的背,一邊懷疑地看着他。

“感冒藥。”陸少琛掩飾地說道。

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的病,而李瓊是青荇的朋友,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說。

“感冒藥?感冒藥會是這樣的?”李瓊不相信地拿起一片被陸少琛咳出來的藥片,在他面前晃。“要不要我拿到醫院去化驗化驗?”

“你把門關上。”陸少琛知道瞞不住李瓊,只好求她去關門。

李瓊照做,將門反鎖上後,又重新走回陸少琛的桌前,然後開門見山地說道:“說吧,你到底得的什麼病?”

“我今天所說的話,你要發誓不告訴青荇。”陸少琛認真地看着李瓊。如果她不答應他,他決不會告訴她。

“你呀,我就猜出有秘密。”李瓊無奈地嘆了口氣。所有引起青荇懷疑的原因,應該就是陸部長沒說出來的那個秘密。“我答應你保密,但你要跟我說實話。”

“腫瘤,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是惡性。手術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十。”陸少琛誠實地回答。

李瓊驚愕地差點摔倒:“陸……陸部長,你不是在開玩笑?”

“誰會拿這種病開自己的玩笑?”陸少琛苦澀地反問。

“所以你才演那種半夜回家一身香水的爛戲碼?”李瓊聯想到青荇的話,聰明地猜到陸少琛的行爲到底是爲什麼。“你想把青荇推開?陸部長,你知不知道假如有一天你死了,青荇知道你的所做所爲,會更難受。她不能陪着你走完最後一程,她會自責。”

“我不會讓她知道。我會讓她恨不得我死。”陸少琛決絕地說道。

“你真傻。”李瓊心疼地看着陸少琛。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癡情的傻男人?寧可自己獨自找個地方死去,也不要告訴自己的愛人,他得了絕症。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的秘密,就要上我這條賊船。”陸少琛腹黑地看着李瓊。他一直苦於找到合適的女人幫他,李瓊的出現正好讓他可以進行那最狠絕的一步。

“別!我可以答應你不告訴青荇,可是決不幫你!那太殘忍。”李瓊嚇了一跳,立刻退後三尺,防備地看着陸少琛。

“你不幫我也可以,我明天就讓全部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情人。”陸少琛不得已之下,不得不出此下策。

“你開什麼國際玩笑?”李瓊真想大笑。她的婚姻就是被小三給毀的,她怎麼可能去做別人婚姻裡的“小三”,而且還是自己最好朋友的“小三”。

“李處長,算我求你。幫我,也是在幫青荇。我不想她看到我死,我不想看她撕心裂肺地哭。”陸少琛站起身,異常誠懇地求着李瓊。

“你們……哎……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李瓊可憐地看着陸少琛,心裡爲這一對苦情人而難過。陸部長娶到青荇多麼不容易,怎麼老天爺就不讓他們幸福到老呢?

“她越恨我,在我死了以後,她纔會越愛我。”陸少琛用心地解釋。“李處長,你是青荇的朋友,你難道捨得看她爲我哭得死去活來,失去生存下去的意志?”

“捨不得。”李瓊搖搖頭。“陸部長,你這個腹黑的男人,你明知道我捨不得青荇難過,還讓我幫你做這麼殘忍的事。偏偏,我竟然會想要幫你!”

“謝謝!”陸少琛感激地抱住李瓊,“我替青荇謝謝你。”

“哎哎哎,咱倆擁抱不太合適。”李瓊半開玩笑地推開陸少琛。她用力吸了一口氣,問道:“陸部長,說吧,要我怎麼幫你。”

“時機還未到。等我命令。”陸少琛笑着坐回座位,一邊將藥吃下去,一邊露出莫測高深的笑,“我會努力讓青荇判我出局。”

“可憐的男人。”李瓊心疼地直搖頭。

這男人,真讓她又氣又憐又心疼。

回到辦公室,她無奈地對青荇搖搖頭:“沒問出什麼來。你這男人似乎真有……嗯……哎呀,瞧我這張臭嘴!青荇,你千萬別誤會。”

“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再誤會。”青荇苦澀地笑了笑。看來李瓊也已經看出少琛的不正常,卻又怕她難過,所以想說謊安慰她。

李瓊糾結地看着青荇,真想告訴她真相。可是一想到陸少琛的難處,她就閉上了嘴。既然答應幫陸少琛,那就好好演戲吧。

陸部長說的有道理,所以她纔會答應上了他的賊船。

哎!

這到底是怎樣的孽緣啊!

真是叫人難受,像被億萬只螞蟻啃咬一樣難受。

那個真相就在你眼前擺着,可你偏偏就不能捅破那層僞裝,還要幫忙欺騙自己最好的朋友。

李瓊覺得這件事做完,她要死許多腦細胞。

當她走出陸少琛的辦公室的時候,躲在拐彎處的李參贊走了出來,眼裡露出嫉妒的光芒。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裡比李瓊差,竟然無法吸引陸少琛的注意。

她身材不夠好?臉不夠漂亮?

不可能!

她總比李瓊那個女人漂亮!

她不信邪,她要再試一次。

也許陸少琛只是眼光出了問題,在看到她的美后,纔會知道趙青荇與李瓊是兩個醜八怪。

她打開陸少琛的門,扭着腰走進去。在關上門後,她一邊走向陸少琛,一邊解着自己的衣釦。

“什麼事?”陸少琛從文件裡擡起頭,立刻被眼前看到的一幕嚇了一跳。他立刻轉過身,指着門對李雪說道:“李參贊,請你自重。出去!”

李雪不相信自己已經做到這一步,還無法誘惑得了陸少琛。她坐到他腿上,拾起他的手就往自己胸前放:“部長,你摸摸看,我比青荇豐滿……”

陸少琛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然後一把將李雪推開,不顧她有多狼狽,自己從椅子上跳起來,然後走到門口,背對着摔得很慘的李雪說道:“穿上你的衣服,滾!”

李雪因愛生恨。她咬牙穿好衣服,扭着腰走出陸少琛的辦公室。

得不到他,她就要毀掉他。

她不會讓陸少琛跟趙青荇那麼幸福,也不會讓李瓊這個“小三”這麼美。

一劍雙鵰之計涌上心頭。

李雪陰狠地冷笑。

……

傅怡在丈夫回家後,將陸伯雄扯回樓上的臥室裡。她低聲對丈夫說道:“伯雄,你有沒有發現青荇與少琛有點不對勁?”

“不對勁?怎麼了?”陸伯雄不解地挑起濃眉。他這人一向粗心,所以沒有注意過兒子與兒媳婦之間有什麼。

“我也說不出是怎麼回事。就是覺得很怪。少琛突然天天半夜纔回來,不正常。他以前就算應酬多,也沒多到現在這個樣子。而且他對青荇有點那個……怎麼說呢……冷淡……”傅怡用心地琢磨着字句,不知道要怎麼表達自己的感覺。

“不會吧?一定是你多慮。咱們兒子好不容易纔娶到青荇,愛都愛不夠,不可能冷淡。也許他只是應酬太多。”陸伯雄完全不相信兒子對青荇的愛會有變化。他們父子在對待愛情這方面很像,不愛的話,他們不會輕易碰觸感情,可一旦愛了,那就是海枯石爛,天荒地老。他們不會用甜言蜜語來表達,他們的愛都表現在行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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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吧。可是,他的應酬怎麼這麼多?”傅怡不解地歪着頭。

“男人,有些應酬推辭不掉,況且他的工作性質在那裡擺着,你別瞎操心。”陸伯雄將妻子拉進懷裡,努力安撫她的多疑。

“也許是我瞎操心。伯雄,我希望咱們兒子跟青荇一直幸福地走下去。”傅怡淡淡地笑道。

“還有我們。”陸伯雄將妻子的手握在胸前,深情款款地低下頭,親吻着她的手背。

“老了老了,竟然學會甜言蜜語了。”傅怡紅着臉瞥了陸伯雄一眼。其實他說的也並非甜言蜜語的情話,可是聽在她耳朵裡,卻比任何甜言蜜語都動人。

“因爲我年輕時不懂得浪漫,老了纔要好好彌補。”陸伯雄攬住傅怡的腰,低下頭,熱情地吻住她嫣紅的脣。

即使已經五十多歲,可是生下欣然的傅怡並沒有變醜,反而更吸引他的目光。他愛她絕美的容顏,喜歡她高雅而淡泊的品性,那愛已經融入骨髓,這輩子也無法改變。

“伯雄……”傅怡紅着臉,柔柔地看着陸伯雄那俊朗的臉。她很慶幸這輩子嫁對了男人。

“接吻的時候要閉眼。”陸伯雄將吻落到傅怡的眼瞼上,一下下,充滿深情。

傅怡的臉紅得如同夕陽照耀下的雲霞,灩瀲,透着誘人的顏色。

陸伯雄低吼一聲,將吻加深。

就是這樣的傅怡,吸引他想一愛再愛。

……

今天青荇沒有爲陸少琛等門,她心傷了。她像只受傷的小白兔一樣,把自己埋在被子裡,聽着陸少琛走進臥室。當聞到那刺鼻的香水味時,她用力捂住鼻子,不讓自己聞。

趙青荇,不許聞!

聞不到,就沒有那味道。

她如此欺騙自己。

陸少琛扯掉領帶,將西裝隨手扔到牀上,就轉身走向衛生間。

西裝上的香水味如罪惡的毒藥,撲向青荇。

她不想聞也不可能。

她坐起身,將西裝抓起來,想要扔掉,這時,從他的西裝口袋裡突然掉出一樣東西——一隻鑽石耳扣。

青荇如遭雷轟。

陸少琛,你怎麼能這麼不小心?

你要出軌就出軌,爲什麼要讓我看到你出軌的證據?

青荇顫抖着雙手,拾起那隻鑽石耳扣,將它塞回他的西裝口袋,將西裝扔得遠遠的,遠到她再也夠不到後,她拉起被子,把自己埋到裡面,傷心地嗚咽。

她的婚姻已經觸礁,可是她太愛陸少琛,她又捨不得揭開那道虛僞的面具,直接質問他爲什麼要背叛她。

如果能少愛他一點,她就不會這麼痛苦。

當初遇到羅旭背判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想來當時的她並不是特別愛羅旭,因爲不是深愛,所以才能走的那麼決絕。現在她才知道,深愛被背叛的滋味,那是叫人痛不欲生的啊!原來深愛一個人,可以讓人忘掉所有原則,拋棄所有自尊。她現在好害怕真相揭開那一刻,她必須要離開他。

爲什麼,他背叛了他們的愛,她還要這麼愛他?

青荇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如果能少愛他一點該多好,她現在的心就不會像被萬箭穿心一樣地痛。

衛生間裡的男人,也在飽受着折磨。他的痛不是因爲別的,而是因爲他害青荇難過。

站在花灑下,他難過地閉上眼睛,眼淚比水花落得還兇。

如果生命能夠自己控制,他絕對會讓自己長命百歲,他一定要活到青荇生命終止那一天,他不想讓青荇品嚐失去所愛的痛,如果要痛就讓他痛。

可是他不能,他無法控制自己的生命,只能向它妥協。

頭痛又如惡魔一般襲擊了他。他抱住頭,難受地彎下腰,如果不是怕被青荇發現,他真想用頭去撞牆。

這命,該是快要走到盡頭了吧?

他其實根本不相信這什麼免疫生物療法。他只是不想死得太快,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死在醫生的手術刀下,他要死也會選擇一個不讓青荇知道他病情的方式,比如車禍,當然那是在青荇把他判出局以後。

要讓她恨就要讓她恨個徹底,只有那樣才能讓她只記得他的惡,記不起他的好。

……

這是一家咖啡館,陸少琛跟堂弟坐在咖啡館裡,狀似悠閒地聊着天。

“哥,我要出差,不能再陪你去醫院。你能照顧好自己嗎?要不要我找個朋友陪你?”陸少琥關心地問道。每天看到堂哥因爲治療而難受的樣子,他就心疼。爲什麼堂哥偏要得了這種病?

“沒事。你放心出差。執行任務的時候千萬不要分心想我。”陸少琛誠摯地叮囑着堂弟。他知道堂弟的任務都非常危險,要與世界上最危險的販毒分子周旋搏鬥,稍一分心就有可以送命。

“嗯。你也要照顧好自己,不要給我分心的理由。”陸少琥沉重地說道。

“放心去吧。我一定會沒事。”陸少琛儒雅地笑着端起面前的檸檬水,品了一口。這淡淡的酸、淡淡的澀,就像他現在的心情一樣。

“保重!”陸少琥將咖啡一飲而盡後,就起身,大步走出去。他不敢回頭,因爲他一回頭就會衝動地選擇留下來,不去執行任務,他擔心堂哥。

陸少琛苦澀地勾了勾一邊脣角。

保重!

這兩個字對他來說無比沉重。

他該如何保重自己?

他擡起頭,透過咖啡館的玻璃窗,看着外面形形色色的路人。

他現在不想做什麼陸副部長,他只想像外面那些普通人一樣,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跟他愛的人長長久久地活下去。

可是上帝不答應!

他一口將杯中的檸檬水都灌下去,就像在飲一杯苦澀的毒藥。

突然,他的視線中出現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陸少琛倏地眯起精睿的眸,握着杯子的手用力,青筋暴露。

這個女人還不死心?

在跟蹤他?

陸少琛突然露出一個陰冷的笑。

那就來吧!

她的出現正好讓這場戲來一個圓滿的落幕。

他掏出手機,給李瓊撥了個電話:“換上我送你的戲服,到XX咖啡館見我。記得戴上藍色美瞳,妝濃一點。”

“要開始演戲了?這麼快?”李瓊有些遺憾地問道。她真希望這一天不來,或者晚來。要欺騙自己最好的朋友,她真的很難受。

“不能再拖,我怕再拖下去,戲會有穿幫的一天。”陸少琛沉重地說道。

他已經有些無法承受,看青荇難過的樣子,他特別想上前抱住她,告訴她一切都是假的。

他必須在自己手軟之前,絕情地將她推出自己的生命。

半個小時之後,一頭金色捲髮,戴着藍色美瞳,化得像個性感的野貓一樣的李瓊出現在咖啡館。她妖嬈地勾住陸少琛的胳膊,將側臉給了外面那個偷窺的人:“怎麼樣?我化妝技術不錯吧?那李參贊絕對認不出我來。”

“是不錯。連我都差點沒認出來。”陸少琛不禁失笑。

眼前的這個像性感野貓的女人很難跟外交部那個豪爽的李瓊聯繫到一起。沒想到化妝會改變一個女人的外貌這麼多。

“我表哥是化妝師,我請他幫我搞的。”李瓊得意地笑起來。“現在該怎麼辦?”

“把頭靠在我肩上,多讓她拍幾張你的背影。”陸少琛看着窗外,大大方方地將自己的臉露給那個心術不正的女人,讓對方盡情地拍個夠。

“罪孽啊!罪孽!佛祖,請你原諒我,我只是借這個男人的肩膀用一下!”李瓊在把頭放到陸少琛肩膀上之前,雙手合十,默默祈禱。“青荇,請你原諒我,我是不得已啊!誰讓我上了陸部長的賊船?”

“快點!”陸少琛不耐煩地瞪李瓊一眼。

李瓊只好聽話地把頭搭他肩膀上,僵硬地不敢亂動:“這樣行不行?”

“把手放我腰上,微側一點頭……”陸少琛吩咐着李瓊。

“你讓我把手放你腰上?哎!陸部長,我們只是演戲。”李瓊驚訝地想坐直身體。

“囉嗦!”陸少琛看到外面的李參贊正拼命按着快門,立刻將李瓊按在自己胸前,強勢地將她的手環到自己腰上,然後微低下頭。從外面的角度,他們的姿勢看起來就像在接吻。

李參贊嫉妒地恨不得衝進去殺了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四”,這個金髮捲毛狗只能叫“小四”,因爲小三早就被李瓊給奪走了。

陸少琛看清李雪的表情後,滿意地勾起薄脣,笑得魅惑。

“好了沒?”李瓊難受地問道。這種姿勢很累人啊,她連動都不敢動。

“下面進入第二步。”陸少琛站起身,將李瓊的臉護在胸口,不讓外面的李參贊看清李瓊的整張臉,只露出魅惑的紅脣與那一頭金髮,迷惑李參贊的眼睛。將李瓊塞進他的車後,他匆匆將車開走。

在車開離咖啡館後,李瓊纔敢直起腰,用力呼吸。

“陸部長,你這第一步要害死我。如果青荇知道是我做的,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她永遠不會知道。對你表哥的化妝技術有點信心。”陸少琛玩味地笑道。

“也是。我看到成果時,也嚇一跳。我都不知道自己可以變成這樣。”李瓊半開玩笑地拍拍自己的臉。“陸部長,第二步是什麼?”

“到了你自然會知道。”陸少琛通過汽車的後視鏡,努力看着後面,在發現到李參贊的車後,他才放心地笑起來。

當車停在三環以外的一個偏僻的小旅館時,李瓊嚇了一跳:“陸少,你不會是想……跟我……跟我……我告訴你,我是青荇的朋友,我不會真的跟你……”

“說好是演戲。”陸少琛笑着回過頭,“你是對我沒信心,還是對自己沒信心?”

“都沒有!誰讓你沒事長這麼一張迷死人不償命的臉?”李瓊半似認真,半似開玩笑地說道。

她拉攏自己的外套,邁出汽車,然後勾住陸少琛的胳膊,在看到後面李參贊的車跟過來後,就把臉埋在陸少琛懷裡,催促道:“快走!”

陸少琛刻意多停留了一秒,好讓李參贊將照片角度拍得好一些,才擁着李瓊走進旅館。

他要了一個房間,就帶着李瓊上樓。

李雪看到陸少琛帶那個性感的金色捲毛狗進旅館開房間,嫉妒得眼露兇光。她本來以爲陸少琛的情人只有李瓊一個,沒想到還有個“小四”,說不定還有“小五”、“小六”,她只是還沒發現。

陸少琛啊陸少琛,原來你根本就是個表裡不一的壞男人。

她還以爲他真是個新好男人呢!

哈!真是好笑。

李雪打開自己的數碼相機,得意地一張張瀏覽着上面的照片。

就這些照片就足以摧毀趙青荇的婚姻,拆穿她那虛僞的幸福。

趙青荇,你等着哭吧!

她收起相機,調轉方向盤,向着城裡的方向駛去。

李瓊跟着陸少琛走進房間後,她先偷偷往外扒了扒頭,沒看到李參贊,她就好笑地說道:“這個李雪,這會兒怎麼不跟上來了?”

“她的證據已經夠多,不想跟上來被我們捉住。”陸少琛一邊解着外套的扣子,一邊冷笑。

“你幹嘛?”李瓊這才發現陸少琛在脫衣服。她一邊後退,一邊瞪着陸少琛。

“脫衣服,你有看到。”陸少琛將西裝扔到牀上,然後就在解襯衫的扣子。

“我不是那種女人!”李瓊轉過身,不去看陸少琛,“我是不想讓青荇傷心,才答應陪你演戲。”

“所以這場戲,你更要好好配合我。”陸少琛將襯衫的解開後,抓起李瓊的手,然後腹黑地笑道,“試試看你的手指夠不夠銳利。”

“你給我穿上衣服!”李瓊背對着陸少琛,憤怒地大吼。

“李處長,你想歪了。我只是想讓你在我背上抓幾下,留點血印,這事你得幫我,因爲我沒有指甲,也夠不到自己的背。”陸少琛無奈地苦笑。

“爲什麼?”李瓊怔忡地眨着眼睛。

“做戲就要做足。不然怎麼騙得過青荇?”陸少琛將自己的背交給李瓊,“劃狠一點兒,不需要手軟。”

“這很殘忍。”李瓊心疼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爲了青荇,他真是設想周全啊。如果她能嫁給這麼癡情的男人,死也無憾了。

“李瓊,我可能活不久了。最近頭越來越疼。”陸少琛難受地閉上眼睛。這是他爲什麼這麼決絕的原因。因爲他怕自己的生命快走到終點了。他必須在青荇發現一切之前,將青荇推離他的生命。

李瓊含着眼淚,擡起自己的雙手,狠了狠心,用力地,在陸少琛的背上抓了兩道。那刺目的傷痕,刺得她眼痛。

如果陸少琛沒有生病,她決不會幹這種殘忍的事。

她多希望青荇跟陸少琛的婚姻美滿啊。青荇與陸少琛的幸福還能讓她這個被婚姻傷透心的人有點希望。

陸少琛在感到背部傳來一陣刺痛後,知道戲已經演完,他立刻拉攏襯衫,迅速地繫着衣釦,用最快的速度讓自己整齊地出現在李瓊的面前。

“謝謝!”陸少琛非常誠摯地向李瓊道謝。

“陸少,你讓我心疼。你怎麼能這樣……”李瓊難過地直搖頭。

這個男人一定是愛青荇愛慘了,纔會想出這麼多自殘的戲碼。

今晚,青荇怕是要掉一籮筐眼淚了。

“爲了青荇好,我必須這樣做。”陸少琛打開旅館的門,在走出去之前,對李瓊說道,“你是要把自己恢復原貌,還是就這樣跟我出去。”

“等我一會兒。”李瓊趕緊衝進衛生間,把自己那張畫得像調色盤一樣的臉洗乾淨,並把美瞳取出來,將金色假髮丟進衛生間的垃圾桶裡。

“青荇,你可別恨我。”李瓊對着鏡子,深吸了一口氣,突然懊惱地大吼,“我***混蛋!怎麼就上了陸部長的賊船呢?”

“因爲你是青荇的朋友。”陸少琛出現在衛生間門口,欣賞地看着李瓊。

這的確是一個值得青荇信賴的好朋友。

“你就篤定我會幫你。”李瓊鬱悶地瞪着陸少琛。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陸少琛的掌控中,包括她會幫他這一點,包括李參贊會上當,跟着他們一路偷拍……

“走吧。別再鬱悶。想想青荇只會痛這一會兒,不會痛一生,你就會釋懷。你對青荇只是善意的欺騙。”陸少琛說完,就帶頭走出去。

“只痛一會兒,不會痛一生……”李瓊跟在陸少琛身後,不住低喃着這句話。

是啊。

被男人背判,只會痛那一次,痛那一會兒,痛過後,只要把那男人丟腦後,痛就沒了。可是失去至愛的痛,卻會讓人一生都無法抹去,那種痛纔是最最傷人的,痛徹心扉的。

陸少琛就是太明白這一點,纔會一步步將青荇推遠。

而她,就是那個幫忙讓青荇只痛一會兒的劊子手。

她怎麼就這麼悲催得當了個這樣的角兒?

……

今晚,陸少琛又有應酬,青荇痛苦地坐在沙發上,腦子裡不斷出現他抱着別的女人的畫面。

她多麼希望自己的懷疑是假的。

她愛他愛得那麼深,那麼深,深到連想像他跟別的女人擁抱都痛得難以忍受。

“青荇,你不舒服?”傅怡從樓上下來,看到青荇臉色蒼白地蜷縮在沙發上時,就立刻關切地跑過來。

“媽,我沒事。”青荇趕緊扯出一個不太自然的笑,“只是有點冷,我上樓穿件衣服。”

“不舒服就睡吧,少琛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你就別給他等門了。”傅怡慈愛地叮囑着青荇。

青荇也是個職業女性,每天超過八個小時的工作,回家還要帶孩子,再每天爲少琛等門,很辛苦。

“嗯。”青荇鼻音很重地嗯了一聲,就快步地衝上樓。

她好怕在婆婆面前哭。

她跟陸少琛現在的問題她不想跟任何人說。

陸少琛回來的時候,一邊將包扔到桌上,一邊淡漠地看了她一眼:“怎麼還沒睡?”

“我給你放洗澡水。”青荇失魂落魄將手中根本沒看進去的原文書放下,然後下地走向衛生間。

陸少琛並沒有反對,他只是一件件脫着自己的衣服。

當青荇放好洗澡水的時候,看到他已經站到自己身後。

“你洗吧,我去睡了。”青荇淡漠地說道。

“我忘了拿睡衣,你幫我拿一套進來。”陸少琛說完,就越過青荇,走進浴缸。

青荇的眼睛突然瞪得老大。

那是什麼?

他的背部……

那麼明顯的抓痕……

不!

不可能!

她不相信!

她捂住嘴,強迫自己不許哭,不要跟他吵。

她強迫自己轉過身,像木頭人一樣幫他拿了一套睡衣,放到架子上,然後木然地走出去,再幫他關上衛生間的門。

淚,如雪花,

一片片,

冰冷得,

凋零…

心爲什麼這麼痛?

像被人破生生撕裂,鮮血淋漓……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全本完)

更新時間:2012-12-24 19:57:00 本章字數:27982

章節名: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全本完)

陸少琛回到臥室的時候,看到青荇埋在被子裡,被子下的身體在不斷髮抖,隱隱中似乎有壓抑的哽咽聲,淺淺的,幾乎聽不太清,但是他卻耳尖地聽到了。煺挍鴀郠曉

他用力吸了一口氣。戲果然奏效,達到了他預期的效果,可是爲什麼他會那麼難受?心被撕成一片片,就像被炮“轟”地一聲炸開,一瞬間血肉模糊。他彷彿看到自己的心如血雨般飛散,淚瀰漫了他的眼。

他握緊拳頭,想要上前安慰青荇。這個衝動只在他的大腦裡維持了幾秒鐘,他就迅速冷靜下來。不能動!他要的不就是青荇的心碎嗎?他鬆開握緊的拳頭,又難受地握緊,再鬆開,再握緊……在經歷了一翻艱難的心理掙扎之後,他強迫自己冷血,不去理會青荇的情緒,背對她躺下。

“你……沒什麼要說嗎?”青荇突然艱難地開口。

“夜了,睡吧。”陸少琛身體僵硬地躺着,緊握着雙拳,強迫自己不許回頭。

他連想跟她解釋的意思都沒有,青荇苦澀地勾了勾脣角。

他們之間連最基本的信任與誠實都不存在了。

原來這就叫同牀異夢。

他們雖然睡在同一張牀上,卻心隔兩地,那中間的鴻溝越來越寬,越來越深,恐怕她這輩子再也跨越不過去。

這一夜,兩個人都沒有睡着,卻誰也沒再說話。一個怕破功,一個怕那層虛僞的面具揭開的那一刻,她必須面對那鮮血淋漓的真相。

爲什麼會這樣?

這是青荇想了一夜也想不明白的事。

她以爲她是一株水草,而他是她的池塘,原來他的池塘裡不只養她這株水草,還養着荷花,養着小魚、小蝦……

她不是他的唯一。

原來對於她這株水草來說,陸部長的池塘太大,大到她被淹死了,窒息了。

第二天,陸少琛起牀要上班的時候,她背對着他,用很重的鼻音說道:“我昨天受風,有點感冒,幫我請假。”

“我叫小趙幫你買藥。”陸少琛淡漠地看了青荇,就拿着公文包離開。

就這樣?

他甚至沒有回牀邊查看一下她病得怎麼樣?有沒有發燒?

看來他的心已經完全不在她身上。

青荇坐起身,蜷縮在牀上,目光飄渺地看着自己的腳尖。

如果沒有了陸少琛的愛,這一場婚姻還有什麼意義?

她留在他身邊,愛空了,這豪門少***身份對她來說根本毫無意義。

如果是以前的她,早該擡腳就走。

可是她捨不得。

魚兒沒有了氧氣就會窒息,水草離開了池塘就會枯萎。

她把臉埋進掌心,難受地哽咽。

……

青荇走進咖啡館,看到李雪正挑釁地笑着,朝她揮手。

她淡漠地走過去,坐在李雪對面,冷冷地問:“李參贊怎麼有空叫青荇出來喝咖啡?”

“當然是有事才叫你來。”李雪高傲地攪拌着面前的咖啡,嘴角滿是嘲諷的味道。

“開門見山一點兒。我沒空陪你閒聊。”青荇戒備地看着李參贊。這個女人一直在想方設法想得到陸少琛,所以青荇想也知道李參贊找她不會有好事。她不想跟這個心機深沉的女人周旋,現在的她,連躲起來療傷的時間都不夠。

“爽快!”李雪邪惡地笑着,從包裡掏出一個信封,“送你一個禮物,看完別太高興。”

禮物?

青荇看了一眼信封,沒有伸手去接。

不用想她也能猜到裡面不會裝着好東西。

讓她看完別太高興。

恐怕那她不會是高興,而是另一種心情。

“不想看?不屑看?還是你早就猜到是什麼東西,不敢看?”李雪譏誚地問道。

“不屑!”青荇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軟弱。李雪的確說中她的心思,她不敢看,因爲她怕那信封裡裝的就是她恐懼了一夜的,會讓她崩潰的鮮血淋漓的真相。

“那我就幫你看看。”李雪冷笑着打開信封,將裡面一疊照片抽出來,將它們撒到桌上,“陸夫人,這些照片拍得怎麼樣?角度夠好吧?你看這畫面多唯美?對了,他們接吻的位置就是咱倆的位置,他們就在這裡,在你坐的地方,這麼旁若無人地接吻。陸夫人,你還敢說你的婚姻是幸福的?你還敢說陸部長愛的只是你一個?”

聽着李雪的話,青荇覺得耳邊有一架轟炸機,正朝她的心臟處射擊,那一顆顆子彈每次都正中靶心,將她的心射穿了一個大洞。

就在她坐的這個地方,陸少琛那麼深情地擁吻着一個美豔的女人。

她曾經說過,她是他心裡最美的女人,說她是他唯一想牽手的女人。

全是謊言!

全是謊言!

原來謊言說上一百遍,就會讓人以爲是真心話。 ωwш▲ тTk an▲ ¢O

她聽了上百遍他的謊言,便將他的虛情假意當了真。

他根本不愛她,那他把她當什麼?

一個玩物?

一個不甘心的玩具?

因爲他從來沒有失敗過,所以在她這個被他圈養的寵物要嫁人時,他不甘心失敗,用“愛”的謊言把她騙回他的囚籠?

現在他玩膩了這個遊戲,厭倦了?又開始出去尋找新的獵物?

李雪看出青荇的痛,不禁得意地昂頭大笑:“陸夫人,揭開你那虛僞的幸福吧,你根本什麼都不是!你的男人,他根本不在乎你。”

“夠了!”青荇捂住耳朵,痛苦地大吼。

李參贊說對了,她所擁有的只是虛僞的幸福。

現在真相被揭穿,她被傷得體無完膚。

而這真相還不是陸少琛親口告訴她的,是另一個女人拿到她面前的。

她被羞辱得還不夠深嗎?

“把這些東西好好收着。這可是我好不容易纔幫你拍到的寶貝。”李雪將照片全塞進青荇的懷裡,然後得意地冷笑着起身,“陸夫人,下次可千萬不要再在我面前說什麼幸福,那很可笑。”

說完,李雪就高傲地離開。

青荇在李雪離開後,痛苦地將懷裡的照片扔了一地。

原來心被凌遲會這麼痛。

……

陸少琛今晚少有的沒有應酬,可是青荇卻不在家。他沒有問青荇去哪兒了,只是沉默得有些不正常。吃過晚飯之後,他就抱着兒子回樓上玩耍。

陸安國看着孫子上樓的背,無奈地長嘆。

該來的總歸要來,暴風雨,只會來得比他預料中猛烈,不會太溫柔。

陸少琛把小衿哄着後,將小衿抱到爺爺的房間:“爺爺,今晚能不能讓小衿陪您睡?”

“放心交給我。”陸安國接過小衿,將他放到自己身邊,然後拉起被子給他蓋好。

“謝謝爺爺。”陸少琛向爺爺道過謝後,就沉重地轉身,走回自己房間。他站在陽臺上,扶着欄杆,看着遠方,那一抹影子,比化石一般,定格在陽臺上。

他在等,等待一場可能會淹沒他的暴風雨。當一輛陌生的出租車停在大宅門口時,他露出一個莫測高深的笑。

趙青嫣提着行李走出出租車,噙着盅惑的笑昂起頭,看向面前熟悉的大宅。

她沒想到姐夫會讓她回國,她等這一天等了太久,久到她以爲這會是個永遠也不可能實現的夢。

哈哈哈!

她終於回來了!

二樓陽臺上那個男人是姐夫吧?

她趙青嫣已經做好一切準備,她一定要擄獲陸少琛這座極品鑽石礦,把趙青荇從這個家趕出去!

她提着行李走過去,對守門的警衛員笑道:“李哥哥,還記得我嗎?我是青嫣,青荇的妹妹。”

“是趙小姐?”警衛員小李有些驚訝地看着眼前的美女,他記憶裡的趙青嫣還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兩年不見,趙小姐都長成大姑娘了。”

“女大十八變,是不是越變越好看了?”趙青嫣朝小趙露出一個俏皮中帶着嫵媚的笑。

“好看。哈哈哈,趙小姐請進,我們少夫人外出還沒回來。”小李哈哈笑着給趙青嫣放行。

“謝謝李哥哥。姐夫在也一樣。他們都是我的家人。”趙青嫣朝小李擺擺手,就笑着走進去。

“同樣是親姐妹,這趙小姐竟然長得這麼美。”小李撓着後腦,感慨地嘟囔着。

不知道的話,根本猜不到陸少夫人跟趙青嫣會是一對親姐妹,長得太不像了。

趙青嫣走進大宅的時候,陸吉祥正在客廳裡哄着小暢。她一看到趙青嫣,就露出鄙夷的表情:“怎麼我們傢什麼人都敢來?”

趙青嫣聽出陸吉祥的嘲諷,但是她沒有惱火,反而笑得格外甜美,她朝陸吉祥彎彎腰,討好地喊了聲:“吉祥姐姐好。”

“好!”陸吉祥拖着長聲,微揚着頭,睨着趙青嫣,“我看我們家該開個孤兒收容所了。”

“我來看我姐。”趙青嫣一點兒也不惱,笑着解釋完,就提着行李上樓。

陸吉祥將小暢丟給保姆,不悅地眯起眼睛。這趙青嫣算什麼東西?竟然拿青荇來當後臺!真是不知道怎麼找死的傢伙!

保姆看到陸吉祥的表情後,嚇得立刻抱着小暢躲開。這位陸大小姐沒事最好不要招惹,今兒個她可能對你好得不得了,明天一生氣,不是打就是罵。每次陸大小姐要抱小暢,那孩子都驚恐地不敢動彈。

這陸大小姐做人能做到這種失敗的地步,真是人生的悲哀。

趙青嫣站在青荇與陸少琛的臥室前,敲了敲房門,然後用分外嬌美的聲音喊道:“姐夫,是我,青嫣。我回來了。”

“進來,門沒鎖。”陸少琛的聲音傳來。

趙青嫣推開門,興奮地走進去。

陸少琛並不在臥室裡,趙青嫣將行李放到沙發上後,就站在屋裡問道:“姐夫,你在哪兒?”

“我在洗澡。你坐沙發上等會兒。”陸少琛的聲音從浴室傳來,隱隱中,夾雜着流水聲。

“洗澡?”趙青嫣眼睛裡突然冒出興奮的光芒。姐姐不在家,浴室裡只有姐夫一個人。擇日不如撞日,不如……

她悄悄走到浴室門口,想打開浴室的門,卻發現裡面上了鎖,她根本進不去。

她只好回到臥室裡,坐到沙發上等待。

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不急。

陸少琛躺在一池熱水裡,閉着眼睛,享受着這暴風雨之前的寧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放在浴缸旁邊椅子上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他拿過來接通。

“陸少,少夫人回來了。”小李笑着向陸少琛報告。

“謝謝。”陸少琛道完謝,就從浴缸裡走出來,只在腰間圍了個浴巾,就走向臥室。他將浴室的門打開一條縫後,對門外的青嫣說道:“青嫣,我不知道你會來,所以沒拿衣服。能不能麻煩你幫個忙?”

“好啊。姐夫。”趙青嫣興奮得差點驚叫。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姐夫,你的衣服放在哪裡?”

“平時都是青荇在整理。我想可能應該在衣櫃右邊第二個門。麻煩你了。”陸少琛清朗地致謝,聲音中不帶一點慾望。

趙青嫣很快就從他說的地方找到一套睡衣。她興奮地抱着衣服跑進浴室:“姐夫,給你衣服。”

“你是……青嫣?”陸少琛像是非常震驚似地,看着美麗不可方物的趙青嫣,似乎被她的天真中帶着性感的絕美容顏吸引。

“是我。姐夫不認識青嫣了?”趙青嫣很高興陸少琛的反應。看來他也不是神聖,對美麗的女人也有興趣,而且興趣不小。她一步步走向陸少琛,誘惑地噘起小嘴:“青嫣是不是漂亮了?”

“漂亮。”陸少琛嚥了一口唾沫,胸口不斷起伏。

“比姐姐漂亮?”

“漂亮……”陸少琛手上的衣服掉到地上,似乎被趙青嫣的美迷惑住,已經忘了東西南北。

趙青嫣故意將少繫了兩顆釦子的胸挺高,讓陸少琛能順利窺到她的豐盈。魚兒似乎要上鉤了,她此時不出手還待何時?她一步步逼進陸少琛,笑得極致誘惑:“姐夫不想要我嗎?”

青荇一推開臥室的門,就聽到有女人與陸少琛在浴室裡說話。趙青嫣?除了她沒有別人會跟少琛喊姐夫。

青荇氣得渾身發抖。陸少琛在外面搞女人也就算了,竟然還在她家裡搞女人,而那個女人還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

她一把推開浴室的門,當看到陸少琛只圍着浴巾,而半掛在他身上的趙青嫣也衣衫半褪的樣子後,她怒火中燒地衝到兩人面前,不知道哪兒來那麼大的力氣,一把就將青嫣從陸少琛的身上提起來,狠狠地摔到地上:“趙青嫣,你真是我的好妹妹。你媽搶我媽的男人,你來搶我的男人,你們母女真是一丘之貉!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滾!從我家滾出去!永遠也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趙青嫣可憐兮兮地朝陸少琛求救:“姐夫!”

陸少琛無奈地聳聳肩,表示很遺憾:“你姐太兇。”

“姐夫,我是愛你的,我會比姐更愛你。”趙青嫣委屈地一邊掉眼淚,一邊向陸少琛明志。

“乖!你先出去。”陸少琛故意放柔聲音。

“姐夫,你要記得去找我。”趙青嫣一邊穿着衣服,一邊楚楚可憐地抽泣。

青荇氣得衝上前,對着趙青嫣就是一巴掌:“賤女人!當着我的面勾引我丈夫,你還有沒有臉?”

“你沒資格打我!留不住丈夫的心那是你沒本事!趙青荇,咱們走着瞧!早晚有一天,我會成爲這裡的女主人!”趙青嫣捂着臉,咬牙切齒地說道。

青荇又一巴掌要揮過去,卻被陸少琛攔住。她的雙手被他制在身後,讓她想衝上去教訓趙青嫣都不可能。她氣憤地對身後那個衣裳不整的男人大吼:“陸少琛,你放開我!”

陸少琛只是淡漠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對趙青嫣說道:“你先走!”

“姐夫,你知道我的手機號碼。記得打給我。”趙青嫣委屈地提着自己的行李離開。

青荇氣得直蹦腳:“滾!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忘恩負義的小人!我供你上英國貴族學校,就把你供成了白眼狼!滾!滾!給我滾開!”

趙青嫣在走出臥室之前,緩緩轉過身,邪邪地笑道:“姐,那隻能怪你識人不清。姐夫這麼好的男人,你這個醜女怎麼有能力駕馭?不如全交給我。”

說完,她就得意地離開。

“放開我!我要好好教訓教訓這隻白眼狼!”青荇氣得掙扎着,卻掙不開陸少琛的箍制。她氣得低下頭,一口咬上他的手腕。

“你瘋了?”陸少琛將青荇推倒到地上,然後站在臥室門口,不悅地瞪着青荇。

“不是我瘋了,是這個世界瘋了。”摔得頭昏的青荇傷心地擡起頭,看着那個曾經說愛她的男人。這個世界瘋了,當初的甜言蜜語全是謊言,實際上他根本不在乎她。

“你這個瘋子!”陸少琛一邊捂着傷口,一邊不滿地咬牙。

“陸少琛,這個瘋子曾經是你的至愛!”青荇倔強地站起來,逼退眼裡的淚,直直地望入陸少琛的眼睛。“你說你這一生只會牽我的手,可是你揹着我都做了什麼?陌生的香水味、口袋裡的鑽石耳扣、背上的抓痕……你以爲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懷疑你。今天要不是李參贊,我還不願意承認自己原來一直生活在謊言裡。”

青荇將那些李雪塞給她的照片掏出來,扔了陸少琛一臉。

陸少琛抓住一張照片,在看到照片上的曖昧畫面後,無所謂地笑了笑:“看來你都知道了。我也沒必要再隱瞞。青荇,其實男人都這樣,羅旭不也是這樣的?”

“不要跟我提羅旭!”青荇傷心地大吼,“你明知道你在我心裡跟他不同!你該知道我有多愛你!爲什麼還要這麼傷我的心?”

“我是男人。就這麼簡單。”陸少琛淡漠地笑道,“家花沒有野花香,這是個亙古不變的道理。你,對我來說就像一隻蔫掉的水蜜桃,而青嫣卻是一顆鮮美可口的荔枝,你說我是去吃新鮮甜美的荔枝,還是咬你這已經沒有水分的蔫桃?我不是傻瓜,選擇當然跟全天下的男人一致。”

“你無恥!”青荇氣憤地掄起手臂,朝着陸少琛的臉狠狠地揮去,幾乎用足了她全身的力氣。

原來這就是她愛的男人。

她對他來說,只是一隻蔫掉的,沒有水分的爛桃。

她拼命告訴自己不許哭。

她就算再愛他,也有自尊。

她的自尊不允許她再待下去。

“你放心,不管我外面有多少女人,你都是我的妻子,陸家的大少奶奶。”陸少琛抹着被打流血的嘴脣,傲慢地冷笑,好像他給她大少***身份已經是一分極高的施捨。

“我們之間完了!大少***位子誰稀罕讓誰去做!”青荇說完,就跑出臥室,然後在陸吉祥嘲弄的冷笑中跑出大宅,痛苦地奔跑在冷寂的街上。

爲什麼這個世界會變成這個樣?

她的世界突然間傾塌了。

曾經的甜言蜜語,原來都只是裹了糖衣的毒藥。

曾經的幸福快樂,原來都只是路過與傳說。

他們的相遇就只是一場最悽美的錯。

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矢志不渝,

她不會再相信所謂的海誓山盟,

那全都是用來騙傻女人的東西。

……

陸少琛在青荇離開後,難受地癱坐到沙發上。他知道自己剛纔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如銳利的匕首,一刀刀凌遲着青荇的心。很殘忍,很殘忍,可是青荇永遠也不會知道,那把匕首有雙刃,他在傷害青荇的時候,也同時在狠狠地刺傷自己。他的痛絕對不會比她輕。

“青荇,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因爲我愛你!”

無數個對不起,最後只緣於一句“我愛你”。

“戲演完了,你終於判我出局。”

陸少琛含着眼淚昂頭大笑。

青荇終於判他出局!

他該笑的!

可爲什麼臉頰上會有兩行酸楚的淚?

陸安國走到孫子身邊,將他摟進懷裡,心疼不已:“傻孩子……”

“爺爺!”陸少琛像個孩子似地埋在爺爺懷裡,痛哭失聲。

陸安國無言地哽咽,老淚縱橫。

早早就哄着女兒睡覺的傅怡跟陸伯雄被這一頓吵鬧吵醒,他們穿好衣服趕過來的時候,青荇已經早就奔出陸家,臥室裡只剩下陸少琛跟陸安國。陸少琛一看到父母進來,立刻偷着把眼淚擦掉。

“爸?少琛?”傅怡納悶兒地走進來,一邊看着兒子,一邊問道,“剛纔我聽到吵架聲。怎麼了?青荇呢?”

“青荇走了。”陸少琛站起身,沉重地回道。

“爲什麼?”陸伯雄嚴肅地問兒子。剛纔他聽到青荇的話,這兩個孩子似乎吵得很厲害。如果不是少琛做了錯事,青荇不會無理取鬧地與他大吵。

“我在外面有女人,被青荇知道了。她不肯饒過我。”陸少琛低垂着眼睛,說着完全不真實的謊言。

“你在外面有女人?”陸伯雄冷沉下一張酷臉,逼近兒子。

“是!”陸少琛用力點頭。

陸伯雄在得到兒子的答案後,想也沒想,揮起手朝他就是一拳。

“伯雄!住手!”陸安國心疼地阻止。少琛的苦別人不理解,可他清楚。

“我陸伯雄沒有這種沒有責任感的兒子!爸,你讓開,我要好好教訓教訓他!”陸伯雄將老父推開,衝着兒子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自始至終,陸少琛都沒有閃躲。他只是筆直地站在那裡,默默承受父親的責打。

陸安國心疼地再次衝上前,一把將陸少琛擁進懷裡。他老淚縱橫地大吼:“你要打少琛就先把我打死!”

“爸!”陸伯雄氣得握緊拳頭。他指着少琛對父親說道,“他剛纔說什麼話您都聽到了。這就是當初那個爲了娶青荇跟您拼死抗爭的男人,他在外面有女人,竟然一點兒也不覺得羞愧!我要打醒他!外面的女人哪一個有青荇好?”

“可他不愛青荇了!不愛了!”陸安國大聲地吼道。這一刻,除了他,再也沒人能替少琛說話。就讓兒子以爲他護獨子,他就護了。他的寶貝孫子得的腦瘤,根本不能捱打!伯雄那幾拳有多重他很清楚,那是會把人打壞的啊!

“一句不愛就能成爲他出軌的理由?爸,你怎麼糊塗了?”陸伯雄氣得拽着老父,想再狠狠地教訓兒子一頓。

少琛這次犯的不是小錯,是原則問題。他不能看着兒子變成那樣。

傅怡雖然也很氣兒子的行爲,可是看丈夫又要動手,就上前抱住他:“伯雄,冷靜點。打他也不是辦法。青荇已經跑了,咱們得想法把她找回來。”

“不需要找回來!我們已經完了。”陸少琛無情地說道。

他要做的就是逼走青荇,所以不會答應父母再把她找回來。

這一次,陸伯雄沒動手,傅怡卻出手了。她氣得打了兒子一巴掌:“少琛,你的確該打!”

“夠了!你們都給我出去!少琛的婚姻是他自己的事,你們就算是他的父母,也沒有權利管教他!”陸安國指着門,大聲地斥責着兒子兒媳婦,“出去!”

陸伯雄無法理解老父的做法。他失望地看了眼兒子,就扶着妻子離開。

陸安國在兒子兒媳婦離開後,擔心地查看陸少琛的傷:“少琛,他們有沒有打壞你哪兒?”

“沒事。爺爺,讓我一個人坐會兒。”陸少琛虛弱地坐在沙發上,痛苦地央求。

陸安國只能無奈地離開。

一直躲在暗處偷看的朱莜竊笑着跑下樓,去女兒房裡,分享着這件驚天的大喜事。

“哈哈哈!這就叫報應!趙青荇那個死女人,不用咱們動手,自己先敗下陣了。”陸吉祥笑得直想振臂歡呼。這下子,看摘下陸部長夫人頭銜的趙青荇還有什麼可以跟她炫耀的東西。

……

“青荇?她沒來我家。”當唐瑾接到陸少琛的電話後,立刻緊張地從牀上坐起來。這夜都深了,青荇會跑去哪兒?“你跟青荇怎麼了,她爲什麼會離家出走?什麼?你混蛋!”

當唐瑾聽到陸少琛的解釋後,再也顧不得紳士風範,氣憤地出口大罵。

李小曼看到唐瑾下牀匆促地穿衣服,就不安地問他:“唐瑾,你幹什麼去?”

“我要去找青荇。她跟少琛鬧彆扭,離家出走了。”唐瑾臉上佈滿擔憂的神色。

一聽到唐瑾的話,李小曼就從牀上跳下地,衝上前緊緊抱住唐瑾的腰:“不許去!”

“小曼,你講理點。青荇現在正在氣頭上,我怕她……”唐瑾想掰開李小曼的手,可是她說什麼也不肯放手。

“我不放!你是我的!”李小曼固執地強摟着唐瑾的腰。

“我是你的。乖,青荇是我妹妹,我得看到她平安。”唐瑾柔聲哄着李小曼。

“唐瑾,除了你我已經沒有別的東西可以再失去。我不讓你去找青荇,我知道你還愛着她!”李小曼含着眼淚說道。其實她早就知道唐瑾對青荇的愛,她以爲她可以不在乎,她以爲她的愛能融化他這座冰山。可是今天的唐瑾讓她害怕,慌亂,不安。她真怕一鬆手,唐瑾就會跑到青荇身邊去。

“我說過,我當她是妹妹。小曼,相信我。”唐瑾理解小曼此刻的心情。在痛失所有親人後,她那種患得患失的心理非常嚴重。他努力用自己的愛來疏導她的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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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不行!”李小曼緊緊地將唐瑾拖回牀上,將他壓在身下,“不許走!我不能失去你!”

唐瑾心疼李小曼的恐慌,只好作罷。

但願青荇能平安。

他這個當哥的,只能先安撫好自己的妻子。

……

青荇不知道在街上跑了多久,直到她累得再也跑不動,才停下來,蹲在馬路邊,放肆地哭起來。

爲什麼她遇到的男人最後都選擇了背叛?

是她不夠好?

還是多情本就是男人的劣根性?

陸少琛今天的所做所爲,真的寒透她的心。

天空突然下起小雨,毛毛細雨落在她的臉上、打溼她的衣服。

她擡起頭,透過淚霧看着這細細的雨幕。

原來不知不覺,冬天已經走遠,春天來了。

可爲什麼,她卻感覺她的冬天纔剛剛到來呢?

心好冷,像被裹了一層極厚的冰層,怎麼也暖不過來。

她突然萌生了一輕不想活下去的念頭。

她站起身,迎着那刺目的車燈,茫然地走着。

既然活着這麼痛苦,那就不如死掉算了。

一陣緊急的剎車聲在這暗夜裡響起,當青荇昏倒在車前時,似乎聽到一個熟悉的男聲在喊她的名字。

“青荇!”容鐫跳下駕駛座,及時將要昏倒的青荇抱進懷裡。

“爲什麼……不讓我死……”青荇痛苦地捶着容鐫。她現在連自殺的權力都沒有了。

“出什麼事了?你爲什麼要自殺?”容鐫心疼青荇的蒼白,捧着她的臉問道。

“不要問!不要問!”青荇一邊瘋狂地掉眼淚,一邊搖頭。那是一道極深的傷疤,她不欲爲人所知。“放開我,讓我走。”

“他……傷了你?”容鐫小心翼翼地看着青荇。除了陸少琛,他不知道還有誰有那個能力,將青荇傷到體無完膚。

“不關你的事。”青荇推開容鐫,踉蹌地往前走。她的落魄,她不希望被容鐫看到。

容鐫不放心地將車門鎖上後,就小跑步追上去。他猜出青荇一定有事,可是看她那倔強的模樣,他知道她不想告訴他。所以他什麼也沒再問,只是緊跟在她身後,她走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

青荇不知不覺走到一處夜市,看着夜市裡熟悉的人流,熟悉的燒烤店,熟悉的店主,她突然有一種時空逆轉的感覺。

“八年了,這裡竟然還沒換人。”青荇苦澀地笑了起來。

“想吃燒烤?”容鐫扶住青荇,關切地問道。

青荇只是搖搖頭:“容先生,我沒有事,你回吧。”

她的痛她只想一個人品嚐,不想給一個外人看到。

“我也想吃燒烤。”容鐫將青荇按到桌旁,就伸手招呼着店主。

店主熱情地走過來:“先生小姐想吃點什麼?”

“每一樣都來兩份。”容鐫因爲從來沒吃過燒烤,不知道該點什麼,於是就讓對方每一樣都上兩份。

“好了,您哪。”店主剛要走時,突然認出青荇,“哎!這不是青荇嗎?”

“高叔。”青荇不自然地點點頭。沒想到店主還能想起她。

“你現在混得不錯吧?”店主看到青荇的穿着就知道她現在經濟條件一定很好,她的衣服雖然不很華麗,但一看就知道是高檔貨,有一種廉價衣物無法體現出來的優雅與高貴。看來這丫頭混得不錯。

“我在外交部工作,只是個普通的翻譯官。”青荇淡漠地回答。

在這裡,曾經有她與陸少琛共同的回憶。她的記憶彷彿又回到了八年前,當時的她高燒不退仍然在堅持打工,而他專門從日本飛回國,只爲了押她去看病。

那個眼裡只容得下她一個人的陸少琛,怎麼會變成今天那樣的男人?陌生得讓她害怕。

人心,原來如此善變。

“外交部?我好像在電視裡看到過你前男朋友,他現在是外交部副部長了吧?”店主好奇地問道。

青荇模棱兩可地點了點頭。

原來當時的他們在店主的眼裡是一對情侶。

多麼可笑的事。

“你前男朋友很好。我還記得他揹着你去醫院的事,我家老婆子羨慕得不得了,直說我不懂風情。可惜,從那兒以後,就再也沒見過你,不知道你們倆怎麼樣了。”店主有些遺憾地笑道。

“散了。”青荇苦澀地笑道。

陸少琛跟她已經沒有任何關係。

散了?

當容鐫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驚訝地挑起濃眉。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他怎麼沒聽人說過?

青荇抓起桌上的啤酒,想也沒想就對着嘴灌下去。

是散了,她跟陸少琛從此以後就是兩個毫無關係的人。

“怪可惜了的。”店主嘿嘿笑了兩聲,在看到青荇身旁的男人一直沉默不語時,趕緊閉上嘴。也許現在這個男人才是青荇現在的正牌男友,他在人正牌男友面前說前男友的事,難怪這正牌男友吃醋了。“你們先喝酒,我這就去給你們弄。”

青荇沒說話,只是將啤酒當成水一樣,不斷往肚裡灌。

容鐫看到青荇雙眼迷濛時,終於忍不住開口:“你醉了!”

他奪走青荇手裡的酒瓶,不許她再沾一滴。

“我沒醉。你不知道人是不會醉的嗎?會醉的只是人心,只有痛苦的人才會喝醉。”青荇搖晃着頭,難過地說道,“把酒瓶還我!”

“你的心已經醉了。”容鐫搖了搖頭,沉着臉,固執地不肯鬆手。

“我沒醉!我很快樂!我今兒高興!我終於……終於看清了……男人的……本性……陸少琛……”青荇頭昏地趴倒在桌子上,有些瘋瘋癲癲地笑道,“不是人……”

“你果真醉了!”容鐫無奈地抿抿冷峻的薄脣,終於決定不再理會青荇的反抗,強勢將她拉起來,“我送你回家。”

“回家?不!我沒有家了!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青荇一邊搖着頭,一邊掉着眼淚,“一切都沒有了……都沒有了……”

容鐫看青荇醉得厲害,只好將她背起來:“給我個地址。”

“我沒有家,沒有家,沒有地址,什麼都沒有……”青荇傻笑着,趴在容鐫的背上。

“先生,你們點的……”店主端着兩大盤燒烤過來時,看到容鐫正要揹着青荇離開,他尷尬地愣在那裡。

容鐫從錢包裡掏出幾張百元鈔票遞給店主:“謝謝你當年照顧青荇。”

說完,就背起青荇離開。

青荇在他的背上,一會兒迷糊地說着“沒了,什麼都沒了”,一會兒嘿嘿笑着說道:“容先生,你知道嗎?少琛也曾經這樣背過我。那年我發燒,他就這樣揹着我,沿着這條路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

容鐫突然聽到背後的哭泣聲,他停下了腳步,扭過頭看了青荇一眼:“如果真被傷透心,你就盡情地哭。我不會笑話你。”

“借我後背使使。”青荇說完,就再也壓抑不住地,把他的背當成毛巾使,傷心地哭起來。

容鐫心疼地皺起眉,再次邁開長腿,沿着這條曾經有人走過的路,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直走到背後的哭聲消失。

“想起要去哪裡沒?”容鐫關心地問着身後哭得跟個淚人似的小女人。

“xx路xx公寓xx號。”青荇說出一個地址後,就沉默地不再出聲。

北京城這麼大,她卻不知道該去哪兒。

她不想去媽跟詹姆斯那裡,這大半夜的,她怕把媽嚇出心臟病。她本就沒什麼朋友,只除了李瓊。可是大半夜,要去打擾李瓊,她又心裡不忍。

可是除了李瓊那裡,她沒有別的選擇。

容鐫將青荇背到自己停車的地方,將她小心翼翼地放進車裡,然後才坐進駕駛座,將車開走。

不知道她到底遭遇到什麼打擊,今天竟會如此失控。

陸少琛到底怎麼回事?

……

當李瓊打開門,看到有個男人架着醉醺醺的青荇站在自己公寓門口時,錯愕地瞪大眼睛:“青荇,你們……”

“她不想回家,要我送到你這裡。”容鐫冷峻的臉上帶了點猶豫,“方便嗎?”

“哦。方便!方便!”李瓊趕緊打開門,放兩人進來。

容鐫將青荇抱到沙發上後,對李瓊說道:“她吐了一道,你一會兒給她找件換洗的衣服。”

“好。你是誰?”李瓊狐疑地看着容鐫。如果沒有見過陸少,她恐怕會覺得這個男人是世界上最酷最帥的男人。青荇怎麼會跟這麼個極品男人在一起?還被對方送到她家?

“在下容鐫。青荇是我學妹。李小姐不要想歪。”容鐫掏出名片遞給李瓊,介紹完自己後,就又繼續說,“青荇可能跟少琛鬧了點彆扭,你好好勸勸。這種事我不方便說什麼。”

“好。今晚麻煩容先生了。”李瓊趕緊向對方道謝。

原來只是學長與學妹的關係。

她還以爲可憐的陸部長出現情敵了呢。

不過,出現情敵又能怎樣,那個可憐的男人已經決定將妻子推離自己了。

哎,李瓊無奈地嘆了口氣。

容鐫再看了一眼青荇,纔不太放心地離開。他一個大男人,不好意思待在單身女子的家中,可是他真的不放心青荇。

希望明早起牀,她與陸少琛的事情能順利解決。

李瓊看着容鐫離開後,才把門關上。她回屋拿了件睡衣,一邊叫着青荇進屋換上。

“李瓊,男人都不能……相信……”青荇難受地趴到牀上,痛苦地呢喃。

“換衣服。”李瓊見青荇沒換衣服就趴到牀上,趕緊搬起她的上身,幫她脫着身上的髒衣服。看到青荇的眼淚時,她難過地詛咒:“丫挺的,這愛情到底是個什麼鬼東西?”

“愛情它不是東西……是毒藥……”青荇哭着埋進被子裡。

愛情是碗致命的毒藥,她早已喝下陸少琛爲她準備的那碗毒,無藥可救。

“行了,行了,睡一覺,興許一眨眼就是晴天。”李瓊拍拍青荇的背,故作輕鬆地勸了兩句,才走出去,幫青荇把門關上。

她掏出手機,走到陽臺上,撥通一個似乎已經等着急的電話,因爲只響了一下,對方焦急的聲音就立刻傳入她的耳朵。

“李處長,青荇去你那裡沒有?”

“來了。陸副部長真是料事如神,連這都能事先算計到。”李瓊不得不佩服地說道。

“她除了岳母跟唐瑾,就只有你一個朋友。今天這樣的情況,她不可能去岳母那裡,唐瑾沒見到青荇,所以她只有你這一個去處。李處長,幫我照顧好青荇。”陸少琛異常誠懇地請求着。

“你不說我也會照顧她。誰讓我是她最好的朋友?誰讓我上了你那條賊船,做了幫助她只痛一次的劊子手?”李瓊無耐地說道。如果能讓她再選擇一次,她不知道還有沒有更好的辦法。

“謝謝。”陸少琛沒有別的話可說,只能誠懇地再次說出“謝謝”這兩個字。

“你們啊,什麼時候不要讓我心疼就好了。”李瓊充滿無力感。

她不是神醫,沒辦法讓陸少琛活下去。

她除了能幫青荇走出失婚之痛,再也做不了別的事了。

……

小衿抱着陸少琛的脖子,楚楚可憐地問道:“爸爸,媽媽哪兒去了?”

陸少琛還沒回答,朱莜就替他回答:“你爸爸不愛她,她不會再回來了。”

“爸爸,我要媽媽。”小衿一聽到媽媽不會回來了,立刻撇撇小嘴,不高興地哭起來,“我要媽媽,我要媽媽。”

陸少琛抱住兒子,聲音粗啞地問道:“如果爸爸跟媽媽你只能選一個,你想跟着誰?”

“我要爸爸,也要媽媽。”小衿根本不肯回來這種單選題。在他的心裡,爸爸媽媽是共存的,必須都屬於他。

陸伯雄瞪兒子一眼:“聽小衿的話沒有?明天去找青荇,不管你是下跪求饒還是負荊請罪,你也要把她給我接回來!”

“我們之間已經結束。”陸少琛倔強地看着父親,一點兒也不肯屈服。

“你……”陸伯雄又想揮兒子一巴掌。這孩子最近這是中了什麼魔?變得完全不像他自己。

“伯雄,少琛的事你少管!”陸安國冷肅地出聲。少琛已經夠難受,伯雄還要無意地去刺傷少琛,這不是在少琛的傷口上撒鹽嗎?

“爸,您怎麼越過越糊塗?”陸伯雄粗聲粗氣地問道。

“我沒老糊塗。”陸安國冷冷地看了兒子一眼。他就是因爲沒有老糊塗,纔會看懂孫子的痛與苦,而他這粗線條的兒子,根本什麼都不懂。

……

陸少琥從廣西回到北京的時候,已經是幾天以後。當他知道青荇與堂哥的事兒後,立刻直接殺到外交部。

“哥,你真打算那樣做?”陸少琥心疼地坐在桌上,看着堂哥越來越清瘦的臉。病痛的折磨讓他的健康狀況越來越差,也許就是因爲這樣,堂哥纔會這麼急着把堂嫂推開。

“不然還能怎樣?讓她眼睜睜看着我死?”陸少琛用雙手揉了一把臉後,擡起頭,用一雙充滿痛楚的黑眸看着堂弟。

“也許事情並沒有到那麼絕望的地步。劉院長不是說治療效果很好嗎?”陸少琥看着堂哥,想試着勸勸他放棄那種殘忍的決定。

“很好?好能好到什麼程度?”陸少琛不相信醫生那種敷衍的話。他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他的頭痛已經越來越嚴重,有幾次他甚至疼得想撞牆。這樣的他能說好嗎?只有傻瓜纔會相信。

“哥,不管你怎麼做,我都支持你。”陸少琥雖然心疼,卻也只好選擇站在堂哥這一邊。

如果得了絕症的人是他,他也會跟做出跟堂哥一樣的事,把最愛的人推遠。

“謝謝!”陸少琛感激地笑了笑。

……

青荇在李瓊家住了好幾天,一直神思恍惚,茶飯不思,有時候,她會喊着小衿與少琛的名字醒過來,卻發現自己躺在李瓊的家裡。那種被全世界拋棄的荒涼感瞬間襲擊了她。

李瓊端着一碗榨菜肉絲湯走進來,關心地坐到青荇身邊:“吃點東西吧。你這樣魂不守舍地也不是個事兒。跟陸部長好好談談,沒有什麼事說不開。”

“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麼好說。”青荇接過湯,只敷衍地吃了幾口,就放到桌上。

“那就打起精神,好好活着。你不能永遠活在悲哀裡。天涯何處無芳草?說不定下一個會更好。”李瓊爲了讓青荇高興點,就跟她開起玩笑,“像那天送你回來的容鐫,就是一表人才的帥哥。”

“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李姐,我再也不會跟男人談感情。”青荇露出一個飄渺如雲的笑,眼底卻有着拂不去的悲哀。

“不要男人,那就要工作吧。女人可以沒有男人,但不能沒有自我。你的假期到今天結束,明天跟我去上班。”李瓊強勢地命令道。

“嗯。”青荇點點頭。

她不能因爲私事而耽誤了工作。休息了這麼多天,是該上班了。儘管上班就意味着要不可避免地看到陸少琛——那個她目前最不想看到的男人。

“對了,陸部長讓我交給你一樣東西。”李瓊從口袋裡掏出一串鑰匙,推到青荇面前,“我先解釋,你不要誤會。這不是我的意思,你在我這兒住多久我也不會嫌你煩,你想住儘管住。這鑰匙是陸部長懇求我拿來的。他說你們夫妻一場,分手的話,總要給你一個安身的地方。這男人,也算還有點良心。”

“謝謝。”青荇接過鑰匙,苦澀地收進口袋。

她總住在李瓊這裡的確不是個事兒,而且她要把小衿接過來,所以她沒有清高地把鑰匙退還給陸少琛。

李瓊看青荇往外走,趕緊追上去:“青荇,你幹嘛去?”

“我打算去收拾收拾那間公寓,明天把小衿接過來。我可以失去所有,但不能失去我的兒子。小衿是我的命。”青荇苦澀地笑了笑。

從此以後,她就只有小衿了。

“也好。”李瓊點點頭,沒有阻攔青荇。

有小衿陪着青荇,她的心情應該會好點。

可是,只是苦了陸部長啊!

沒了老婆,沒了兒子,他該多難受?

李瓊真想揭開真相,讓青荇回到陸少琛身邊去。

她覺得自己真成了劊子手,心恁地狠啊。

……

青荇才走出電梯,就看到陸少琛抱着小衿站在公寓門口。她頓時愣住:“你來做什麼?”

“小衿要找媽媽。”陸少琛淡漠地回答。

小衿一看到青荇,就激動地撲向她,小嘴甜甜地喊着她:“媽媽,媽媽,衿衿想媽媽!”

“小衿!媽媽也想你!”青荇雙手接過兒子,緊緊地摟在懷裡。從來沒跟兒子分開過這麼多天,她白天夜裡都在思着他。如果要離婚,她什麼都可以放棄,就不能放棄小衿。爲了讓陸少琛明白這一點,她擡起眼,冷淡地說道:“小衿歸我。”

“隨便!”陸少琛只敷衍了說了一句,並沒有爭執兒子的歸屬問題。

“你可以走了。”青荇冷冷地下着逐客令。

“青荇……”陸少琛想伸手拉住青荇,卻沒有那麼做,最終還是收回手臂,握緊拳頭,選擇了沉默,“原諒我,我只是個平凡的男人。”

“原不原諒有用嗎?你已經做了。”青荇嘲諷地說完,就打開公寓的門,抱着兒子走進去,將陸少琛孤零零地丟在門外。

當門關上那一刻,陸少琛覺得自己心也被關上了。

青荇,保重。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他邁着沉重的腳步走向電梯。

如果他註定要與這個世界作別,那就不要再在人世留任何牽掛。

青荇抱着兒子,站在臥室裡,含着眼淚看着樓下那抹孤獨的背影消失。

何苦呢?

既然不愛她了,還表現得那麼難以割捨做什麼?

要離就離得乾脆些!

夜裡,把小衿哄着後,青荇一夜失眠。

這間公寓有許多許多她與陸少琛相愛的回憶,牀對面的牆上還掛着那張照片,連照片下角處的落款都沒有動過——倔強的酸杏。

爲什麼要讓她想起以前的恩愛?

青荇把自己埋進枕頭裡,不許自己哭出聲。

當初的甜蜜,只能提醒她,現在的她有多悲慘。

她只是一隻爛掉的桃子,不再具有吸引力。

他早就忘了她這株水草,不願意再做她的池塘。

……

午夜,當陸少琛拖着虛弱的身體開着車回到大宅時,從路旁跑出一個女孩,擋到車前方。他趕緊踩下剎車,險險地將車停在對方面前。

“姐夫!”趙青嫣撒嬌地看着他,“我去找你,可是警衛不讓我進去。”

陸少琛搖下車窗,冷漠地問:“找我幹嘛?”

“姐夫,你說要來找青嫣,可是我等你這麼多天,你連個電話都沒打給我。”趙青嫣不滿地抗議。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找你?趙青嫣,你別把自己想得太重要。”陸少琛冷傲地說道。

那天他只是借趙青嫣演那一場戲,順便讓青荇知道她這親妹妹的人品,省得他走了以後,青荇再被這個心機深沉的丫頭給騙到。那只是她一箭雙鵰的計策,而趙青嫣竟然信以爲真,以爲他真的喜歡上她。

她就算有天使般絕美的容顏,他也不會愛上她,因爲她的靈魂太醜。

相較於充滿算計與貪婪的青嫣,他的青荇就如一朵純淨的茶花。

“姐夫?”趙青嫣詫異地瞪大眼睛。“那天你不是這樣的……”

“我怎樣?那天全是你主動,我可曾動過你一根手指頭?”陸少琛不屑地翹了翹脣角,“讓開!我已經不是你姐夫,不會再負擔你的生活費。請好自爲之。”

“姐夫,你不能這樣!”趙青嫣繞到車窗前,一邊扒着車窗,一邊向陸少琛哀求道,“姐夫,我不能沒有你啊!”

“我們之間只因爲青荇纔有了一層關係,現在青荇已經不是我妻子,你我便是路人。”陸少琛掰開趙青嫣的手,無情地將她推遠後,便踩中油門,將車開回家。

趙青嫣挫敗得甩着手中的包:“混蛋!怎麼可以是這樣?我明明已經誘惑到你……”

“你省省心吧。我哥不可能會碰你。不信咱們打賭。”陸少琥環抱着雙臂,像看戲似地看着趙青嫣。

趙青嫣一臉尷尬地拿包扔向陸少琥:“走開!我的事不用你管!”

“如果不是因爲你覬覦的對象是我哥,我還懶得理你。”陸少琥說完,就走向停在不遠處自己的警車。

他原本是不放心堂哥,所以在路口處下車後,他就開着自己的警車一路跟在後面。本只想看堂哥回到大宅,他就回自己與吳淼的公寓,誰想到會看到這一場戲。

這個女人真不該是青荇的妹妹。

……

青荇每天在部裡看到陸少琛的時候,都心痛到麻痹。她不明白自己怎麼還會對這個男人有感覺,她該恨他。李雪每次見到她的冷嘲熱諷又讓她恨不得今生從來不曾認識他。因爲他,她纔有了這許多痛苦。可偏偏她在記起他的壞時,也忘不掉他對她的好。她的腦海裡總是不斷出現他對她的種種好,種種呵護,種種疼惜。愛與恨在她的心裡交織,匯成了一種說不清的味道。

她真想遠離他,從此再也看不到他。

就在這時,出現一個機會。駐法國大使館需要一名翻譯,於是她立刻就打了報告。以她的資歷,已經夠格出國鍛鍊幾年。而她出國的目的不是爲了以後更好地長遷,只是爲了躲開陸少琛。

“你真要去法國?”李瓊擔憂地看着青荇。

“只有遠離這裡,我才能淡望傷痛。”青荇坐在李瓊對面無力地支着額頭。

“好吧,我幫你跟部長說說。”李瓊只能無條件幫助青荇。

她覺得自己這個朋友當得真憋屈,她不能說真話,不能幫助兩個相愛的人相守。

“謝了。”青荇誠懇地道謝後,就走出李瓊的辦公室。

陸少琛正跟一名下屬一邊從樓上下來,一邊討論着問題,在看到青荇的時候,他突然停下腳步,用謎一樣難懂的目光看着青荇。

青荇別開視線,故意忽略他的存在,從他身邊走過。

看到青荇日漸蒼白的容顏,陸少琛真想將她擁進懷裡,可是他已經沒有那個資格。當離婚協議書籤下的那一刻,他們就已經是沒有任何關係的路人。

“陸部長,你進來一下。”李瓊站在辦公室門口,招呼着陸少琛。

陸少琛納悶兒地皺了皺眉,對身旁的人說:“你去會議室,讓大家等我五分鐘。”

李瓊在陸少琛走進辦公室後,就將門關上,然後認真地告訴他:“青荇打了報告,要去法國。”

陸少琛的黑眸立刻痛苦地閉起。

如果她去了法國,那他們今生怕就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

陸少琛難受地一拳捶向牆壁,久久無語。

他已經痛到失去說話的力氣。

原本,他還能借着在部裡偶遇的機會見見她,解解相思,可是她若去了巴黎,那就只能在夢裡相見了。

“要不我把她否了?”看到陸少琛的痛苦,李瓊心軟地提議。

“放行!讓她走!”陸少琛用力深吸一口氣。他不就是要放青荇自由嗎?爲什麼要拴着她?留她在身邊,她只會更痛苦。

“可是你……”李瓊擔憂地看着陸少琛。

這男人也太讓她心疼了。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陸少琛充滿詩意地低喃。

他已經做不了她的池塘,那就放她飄走,讓能容納她的池塘去收留她。

他沒那個榮幸。

聽到陸少琛的話,李瓊只剩下掉眼淚:“你這人,怎麼這麼知道疼人?”

原來陸部長愛青荇已經愛到了至情至勝的地步。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這要怎樣的大肚,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

孫尚儀一邊幫女兒收拾着東西,一邊關心地問道:“青荇,你帶着小衿去法國有很多不方便,要不我跟你詹姆斯叔叔也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媽。那邊有幼兒園,吃住也都沒有問題。再說我都這麼大了,您別總拿我當小孩。您要是不想待在國內了,就跟詹姆斯叔叔回美國。”青荇笑着建議。

“可是,青荇,媽一直有話想對你說。我覺得少琛……他不太可能是那種……”孫尚儀想勸勸女兒。對女兒與陸少琛的婚事,她一直沒發表過意見,她尊重女兒的選擇,結也好,離也罷,只要青荇覺得那是正確的,那就由着她。可是她一直不相信陸少琛會是女兒所說的那種見異思遷的男人。一個對陌生路人都能伸出援手相助的男人,應該是一個有愛心的男人。

“媽,能不提他嗎?”青荇難過地提高音調。

她也不想相信,可是那麼多事實都擺到她面前,她能不信?再說他自己已經都親口承認,她沒有任何理由再替他辯解。

她看錯了人,嫁錯了人,愛錯了人。

就這樣。

“好,不提就不提。”孫尚儀只好閉嘴,一邊抹着眼淚,一邊退回到客廳。

“姥姥,衿衿去巴黎會給姥姥買好多好多巧克力。”小衿爬到孫尚儀腿上,頑皮地說道。

“衿衿真懂事!”孫尚儀笑着親上小衿的臉。在他童稚的心裡,巧克力就是這世界上最好的東西,所以他纔會說要給她買好多好多巧克力。這孩子真是太讓人心疼了。

“衿衿還會給太爺爺、給爺爺奶奶、給爸爸、給叔叔嬸嬸買巧克力,哦,還有弟弟跟小姑姑。衿衿會買一大堆巧克力送給你們。”小衿誇張地比劃着雙手。

青荇心酸地抽了口氣。小衿的心裡,還記掛着陸家所有愛他的人。她這麼堅決地要帶走小衿,會不會讓他很難受?

“你乾脆駝座巧克力山回來得了。”孫尚儀逗弄着外孫兒。

“好啊!不行,姥姥,衿衿駝不動。”小衿歪着小腦袋,頑皮地笑了起來,“衿衿打電話給爸爸,讓爸爸幫忙駝回來。”

聽到小衿的話,青荇難過地跑回臥室。

她貼着牆上的照片,伸手留戀地撫摸着上面那龍飛觀舞的簽名——倔強的酸杏。

她有多恨他,就有多愛他。

愛與恨本就是共生共存的。

陸少琛並不明白。

青荇離開的日子,陸少琛偷偷藏在機場的角落裡,看着她跟岳母道別,看着她與李瓊擁抱,他卻一動也不能動。他的愛明明就在那裡,他卻不敢上前告訴她,他真實的心意。

也許,這將是最後一次離別,今生再無緣見面。

他偷偷地掏出相機,將青荇與小衿全都攝進鏡頭裡。

以後,他只能靠着這些靜止的畫面來回憶他摯愛的妻兒。

青荇在抱着小衿出關之前,悵然若失地回頭望了一眼。

他不可能會來。

青荇苦澀地笑了笑,決絕地抱着兒子走進通關處。

從此以後,她要忘掉有關他的一切回憶。

愛也好,恨也罷,就讓它隨風飄走。

……

陸少琛把自己關在臥室裡,一遍遍重複播放着他們去西藏與雲南旅遊時拍攝的畫面,貪婪地看着青荇的笑容。一遍遍,重複地播放着,好像青荇仍在他身邊。以後沒有她的日子,他就只有這些東西了。

背景音樂裡不斷響着一首歌,那歌詞的意境竟然正應喝了他此刻的心情:

愛要有你才完美

我卻無力再挽回

長長的夜獨自去面對

我不想聽見你愛上了誰

陸少琥敲了敲門,才走進來。他坐到沙發裡,看着電視裡播放的畫面,有些苦澀地說道:“哥,如果真那麼想她,就去巴黎看看她。”

“不了。我怕我會控制不住。”陸少琛關上電視,緊緊地閉上眼睛。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上前抱住青荇。他瘋狂地思念着她,他想吻她灩瀲的脣,想撫摸她如玉的肌膚,想擁有她……

可是這些他通通不能做!

去了巴黎,他怕犯錯。

陸少琥沉重地抿了抿薄脣:“哥,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陸少琛睜開眼,納悶兒地看着少琥。他極少這麼沉重地跟他說道。

“關於趙青松,關於綁架案的事。哥,我也不知道我該不該大義滅親。我很矛盾。”陸少琥充滿矛盾地將雙手插入頭髮中,彎着腰,糾結着。

“我要知道全部真相。”陸少琛認真地看着陸少琥。

“哥,真相太殘忍。”陸少琥痛苦地說道。他眼裡的掙扎讓陸少琛看了心痛。

“告訴我。”陸少琛雖然已經猜到那真相有多殘酷,還是堅持着。他不能讓想害死青荇與小衿的人逍遙法外。

“真正的幕後主使人是我媽跟吉祥。”陸少琥從懷裡掏出一大堆證據,“這是我的調查資料。哥,如果你一定堅持要大義滅親,我無權阻止你。”

“謝謝!”陸少琛緊緊地抱住陸少琥,異常誠懇,“謝謝你!兄弟!”

……

當陸吉祥與朱莜的手被手銬銬上的時候,兩個人錯愕地瞪大眼睛:“爲什麼?我們又沒做犯法的事,你們憑什麼抓我們?”

“因爲你們是小衿綁架案的幕後主使。”陸少琛一步步走向吉祥,黑眸裡帶了抹殘忍的冷光。

“你這是誣告!”吉祥不肯承認,咬牙切齒地大吼。

“誣告?法官看到我這些證據,就會知道誰說的話是真相。”陸少琛將手中的證據攤到陸吉祥面前。

“是不是那個下賤的看護揭發我們的?”朱莜氣極地問道。

她想像不到除了那個看護,還有誰會知道她們跟趙青松的關係。

“二嬸,欲要人不知,除非已非爲。你們以爲看到趙青松出入吉祥病房的人只有那一個看護?你卻忘記了醫院裡還有許多醫護人員跟病人家屬。”陸少琛冷冷地笑道,“我會讓你們爲你們所犯的錯付出代價!”

“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你們抓錯人了!警察誣告好人!”朱莜做着垂死前的掙扎,害怕地大叫着。

“把人帶走!”陸安國失望地朝警察們揮揮手。

他真的沒有想到,趙青松綁架小衿竟然還有人指使,而指使趙青松的人竟然是他的兒媳婦跟親孫女。這一對敗類真是他陸家的恥辱!如果不是顧念國法,他早一槍斃了朱莜跟吉祥,也免得她們繼續給陸家人丟臉。

陸少琥神情複雜地站在門口,在看到母親跟妹妹被警察帶走進,矛盾地咬了咬嘴脣:“媽,吉祥,你們這次做的太過分。”

“你這個不孝子!你爲了討好他們,大義滅親。你真行!”朱莜氣極地瞪着自己的親生兒子。

“我是警察,我只站在正義這邊。”陸少琥心情沉重地說道。

因爲他是一名警察,所以他更不能袒護母親跟妹妹。她們犯下的錯,就要自己承擔惡果。他可以不是一個好兒子、好哥哥,可不能不是一名好警察。

……

青荇抱着兒子從幼兒園回到住處,遠遠地看到容鐫倚着一輛拉風的法拉利跑車,像從雜誌上走出來的貴公子一樣,吸引了來來往往許多路人的目光。她不禁失笑:“容總,你不要每次來都這麼轟動好不好?”

“轟動?”容鐫不解地皺皺墨似的濃眉。

“開這麼拉風的跑車已經很不常見,你還要帥得跟個王子一樣,我這裡都快成爲姑娘們追星的地方了。”青荇調侃地笑道。

“那下次我開我那輛黑色奔馳。”容鐫抱歉地說道。

“容總,那也幾百萬一輛的名車”青荇好笑地說道。聽容鐫的語氣,就像在說既然你嫌法拉利太招搖,那就換輛普通的奔馳SLR722吧。那麼輕描淡寫的語氣,好像SLR722不是幾百萬的名車,只是一輛普通的夏利。

“那我下次動腳的。”容鐫無奈地看着青荇。似乎他的車沒有太低檔次的,如果青荇介意這個,那他下次只能走着過來。

“你別真在意。我只是跟你開開玩笑。”青荇笑着說道。她打開房門,邀請容鐫進屋。

容鐫從車裡拿着一個飛機模型的盒子,跟在青荇身後走進去。

“這是給小衿的禮物。”容鐫彎下腰,將飛機模型遞到小衿面前。

“謝謝容叔叔。媽媽說不能隨便拿別人的東西。”小衿像個小紳士似地說道。

“叔叔不是別人,是你媽媽的朋友。”容鐫朝小衿笑了笑。這孩子鬼靈精怪的,很不好哄。他買了好幾次禮物,都沒討到小衿的喜歡。

“別人是指除了爸爸媽媽爺爺媽媽太爺爺叔叔嬸嬸姥姥姥爺之外的所有人。叔叔,你好像不在衿衿親人這個範圍以內哦。”小衿昂着小臉,嚴肅地提醒起容鐫。

容鐫沒有辦法,只要向青荇求助。

青荇無奈地聳聳肩:“我這兒子,口才真是越來越好,再弄弄連我都說不過他了。”

“他跟陸先生很像。”容鐫感慨地說道。

小衿完全繼承了父母所有的優點,聰明伶俐。

“不要提他!”青荇一聽容鐫提起陸少琛,就立刻深下臉。

雖然她已經遠離北京,遠離那個男人,可是一聽到他的名字,她的心仍然會被刺痛。

也許那個人的存在,會成爲她心中永遠的痛。

容鐫站起身,邁着堅毅的步伐走向青荇。他站定在她面前,充滿深情地說道:“青荇,如果你真的決定不再跟陸少琛有任何關係,可不可以考慮考慮我?”

“你?”青荇震驚地後退了一步,“容總在開玩笑。”

“不是玩笑!”容鐫突然握住青荇的手,真摯地說道,“從第一眼在人羣裡看到你清雅脫俗的笑,我就愛上你了。可惜我晚了一步,這一步差了八年。你跟陸少琛之間的感情深厚到我插不進去。所以我一直壓抑着對你的愛,強迫自己當你的朋友。青荇,我不會比陸少琛少愛你一點。嫁給我!”

“不要提愛這個字。我早已不相信愛情。”青荇別開臉,努力將手從容鐫的雙手中抽出來。

就是曾經喝下了“愛情”的毒,她纔會這麼痛苦。

她這輩子也不想再飲“愛情”這杯毒酒。哪怕對方是像容鐫這般優秀。

“真的不能?”容鐫失望地看着青荇。

“你是我的學長。”青荇擡起頭,用清麗如水的目光看着容鐫,那裡面找不到一點除了友情以外的東西。

容鐫失望地退後一步。

他以爲青荇跟陸少琛離婚後,他便有了機會。

原來,在青荇心中,誰也無法取代那個男人。

……

時間似乎過得極慢,每一分每一秒對陸少琛來說都像是折磨。可是時間似乎又過得極快,快到他覺得與親人相聚的時光太過短暫,短暫得他想把這份時光延長到無限。

經過了半年的治療,他的病情絲毫沒有起色,頭似乎越來越疼,身體也越來越虛弱。雖然劉院長沒有說他病情在加重,可通過對方的眼睛,他也猜出並不樂觀。他擡頭望着蔚藍蔚藍的天空,突然想起那個“一米陽光”之約。

他趕緊坐回書桌前,動手翻着日曆。

“9月23號,還有十天。”陸少琛怔忡着。

也許他該選擇一種讓人意想不到的方式結束生命。

就是那裡吧。

那裡有他與青荇對愛的希望。

他願意將自己深埋在那裡,也許真有那麼一天,那一米短暫的陽光會照到人間,給那些想愛卻不能愛的人帶來希望。

做出這個決定之後,他立刻決定起程。

“爺爺,我想去雲南,那裡有我跟青荇共同的回憶。”陸少琛趴在爺爺膝前,沉聲說道。

“去吧。爺爺老了,不能陪你去。你要保護好自己的身體。”陸安國摸着孫子的腦袋,聲音粗啞地說道。

“我知道。爺爺保重。”陸少琛說完,就轉身離開。

……

十天之後,陸少琛站在玉龍雪山下,擡起頭,看碰上那雲霧遮蓋的天空,迷惑地眯起黑眸。

這裡,一如上次看到的那麼美,可是這一次,他的心情卻沒有上次那麼好。上一次來,有老婆兒子陪着,而這一次,他只有孤零零一個人,而且他抱着赴死的決心而來。

當他爬上玉龍雪山的山頂,沐浴着山頂的微風時,他想起了上次的“秋分”這約。

“少琛,明年秋分我們還來這裡。”

現在已經是“明年秋分”,可是來的人只有他一個。

他站在懸崖前,張開雙臂,呼吸着迎面而來的風,輕輕閉上眼睛。

他與青荇之間所有的美好過往如幻燈片一樣,一幕幕播放着,他的眼淚情不自禁地落下。

青荇,就讓我帶着秘密離開,你永遠也不會知道我有多愛你!

他展開雙臂,正要躍下山頂時,突然被一道炫目的陽光刺到眼睛。他停下欲飛的身體,迷惑地擡起頭,看着那明媚的陽光。爲什麼?在他要自殺的時候,天空中竟然出現了傳說中的“一米陽光”。

他迷惑不解地定格在山頂,並不知道在玉龍雪山的某一處,也有個人,在爲這一米陽光而迷惑。

“媽媽,這就是一米陽光嗎?衿衿要拍照!”小衿扯着青荇的胳膊,興奮地尖叫。

青荇帶了點傷感地將手中的相機遞給兒子。

就算看到“一米陽光”又能怎樣,她與陸少琛早已是物是人非,感情不再。

小衿拍完照後,她抱起兒子,向山下走去。

……

陸少琥焦急地在山頂上四處尋找,不斷喊着陸少琛:“哥,你在哪裡?回答我!”

當一束陽光吸引到他的目光時,他看到了那個沐浴在陽光下的男人。

“哥!”他驚慌地跑過去,一把將陸少琛從懸崖處抱過來。“哥,你不能這樣!你得活着!我們已經付出那麼多努力,你不能選擇輕生!”

“要不然我還能怎樣?難道要讓青荇得到我死於腦癌的消息後猜到這所有的真相?少琥,你不要那麼殘忍。”陸少琛推開堂弟,向後退了一步,“不要阻止我。我今天來了就沒打算要回去。”

“哥!你別衝動。生物免疫療法是失敗了,可是我們還能通過手術治療。說不定你能活下來。”陸少琥唯恐堂哥會跳下去,不敢往前走一步,只是緊張地勸着他。

“手術?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興許我連手術檯都下不來。我不能讓青荇知道。少琥,我就是不想讓她在我死後痛不欲生,我才演那一場戲。我不能讓那場戲白演,我不想白白傷到青荇的心。”陸少琛堅持着,又往後退了一步。

“哥。你先聽我說完再決定要不要跳下去。”陸少琥向下按着雙手,示意陸少琛冷靜。“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死在手術檯上,我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你該知道我的能力,要製造一場車禍非常容易。我會讓全世界的人都以爲你死於車禍,而不是手術。而如果我們賭對了,哥,那就是百分之百的生的希望。你爲什麼不賭它一把?”

“你保證?保證青荇不會知道我是死於手術?”陸少琛非常認真地看着堂弟。堂弟的建議非常誘人,也許他可以賭一次,但是前提必須是:假如他死了,不能讓任何家人知道他的病情,要讓全世界都以爲他死於意外。這樣,青荇纔不會產生任何懷疑。

“我保證!車禍對我來說,只是小CASE。”陸少琥異常誠懇地保證。他甚至舉起右手發誓,“相信我,我一定能讓你死得非常意外。”

“我信你一次。”陸少琛終於放棄了自殺的打算,走向堂弟。

陸少琥含着熱淚抱住陸少琛。他剛纔差點心臟停擺,他就怕堂哥選擇決絕地縱身跳下那萬丈懸崖。

……

當威廉姆斯大夫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陸少琥立刻緊張地迎上去:“威廉姆斯先生,情況怎麼樣?”

“手術比較成功,陸部長的各項生命體徵基本正常。現在就看他能不能挺過二十四小時的觀察期。”威廉姆斯先生帶着點興奮地說道。

“謝謝!謝謝!你挽救了一個家庭的幸福!”陸少琥真想正跟致謝。

如果堂哥活過來,那他與堂嫂就可以團圓了。

“這是陸部長的福氣,上帝在保佑他。”威廉姆斯先生笑着說道。

“是您的醫術高,”陸少琥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來感謝威廉姆斯先生。

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陸少琥如坐鍼氈,一直不安地在走廊裡來回走動,就怕聽到堂哥有危險的消息。

時間對他來說,成了最難熬的東西。

每一秒都是一份煎熬。

終於,在度過了二十四個小時、一千四百四十分鐘、八萬六千四百秒之後,陸少琛度過了他這一生最困難的時刻。

“陸部長挺過來了。不過他還沒有清醒,陸先生,讓我們期盼奇蹟。”威廉姆斯先生充滿激動地握緊陸少琥的手,站在監護病房外看着裡面那個蒼白而憔悴的男人。

“我相信奇蹟!”陸少琥哭了,哭聲很大。這眼淚是因爲感動而流,不是難過。他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一直保存在他手機上的號碼:“大嫂,我是少琥。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

青荇跟兒子穿上無菌的衣服,含着熱淚跟在護士身後,走進監護病房。

她見到那張讓她痛苦得夜夜失眠的臉時,眼淚立刻控制不住地掉下來。

她坐到病牀邊,握住他一隻手,一邊哭,一邊輕輕責備着他:“少琛,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殘忍?你以爲你那樣走了,我就會恨你一輩子?你不明白,我有多恨你,就有多愛你。如果我不愛你,那恨從哪裡來?不管你選擇怎樣的方式死去,我都會很難受很難受。少琛,你一定要醒過來。我也要好好折磨折磨你,讓你嚐嚐心痛的滋味。”

“媽媽,爸爸爲什麼不說話?”小衿趴在病牀邊,眨着兩隻大眼,好奇地問道。

“爸爸累了,在休息。”青荇抵着兒子的頭,一邊笑一邊哭。

監護病房外,陸少琥捂着嘴,喜極而泣。

真好,看到堂哥一家重新團聚,這感覺真好。

病牀的上陸少琛突然動了動手指,青荇驚喜地彎下腰:“少琛,我在這兒!醒醒!我跟小衿永遠也不會再離開你!”

陸少琛努力睜開疲憊的眼瞼,頓覺一道陽光照進他的心裡。他笑了,笑得很燦爛。

青荇緊緊握着他的手,深情地呢喃:“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題外話------

《陸少別太壞》終於完美落幕。親們如果覺得這個故事寫的很好,就把你們這個月與下個月的月票都賞給魚兒吧。請親們踊躍砸票,讓魚兒知道有那麼多親一直在支持着魚兒。這個文寫作的過程中發生許多事,有對生命的絕望,有對人性的失望,也有對所有親們支持魚兒的感動。因爲有你們,魚兒才能在患了癌症之後堅持把這本書寫完。

謝謝親們!

我愛你們!

PS:魚兒的新文《纏綿入骨—軍閥的少妻》也是個相當不錯的故事,親們不妨去支持一下。

本書完結,看看其他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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