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沐不說話，明顯是對康瑞城的話持懷疑態度。
“……”康瑞城無奈強調，“我說的是真的。”
“好吧！”沐沐一屁股坐到黃麻地毯上，盤起腿看着康瑞城，“那你說說看。”
康瑞城對上沐沐的視線，過了好一會才說：“你贏了。”
沐沐怔了一下，想起他和康瑞城的賭約。
他和康瑞城打過一個賭——關於康瑞城能不能帶走許佑寧。
現在，結果出來了——
沐沐贏了。
他們已經離開國內，但是，許佑寧還在國內的醫院。
也就是說，康瑞城最終沒能帶走許佑寧。
奇怪的是，這一刻，沐沐完全沒有感受到勝利的喜悅。
或許是因爲他知道，他爹地對佑寧阿姨，除了利用，還有幾分真心。
如果可以得到佑寧阿姨，他爹地……不會選擇傷害佑寧阿姨。
“爹地，”沐沐走到康瑞城面前，看着他說，“你不要難過。沒有佑寧阿姨，我們也可以生活啊。”
“你確定？”這次輪到康瑞城懷疑沐沐，“沒有佑寧，你真的不會難過？”
“不會！”沐沐毫不猶豫地搖搖頭，“想到佑寧阿姨可以陪着念念長大，我還有點開心呢~”
沐沐的表情不像是騙人的——他確實爲此感到開心。
康瑞城第一次這麼無奈，但又忍不住笑出來。
就是這一刻，康瑞城做了一個決定——
康瑞城看着沐沐，緩緩說：“沐沐，以後，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
“哈？爹地，你在說什麼？”沐沐一時沒反應過來，不解的看着康瑞城。
“我的意思是——”康瑞城一字一句地說，“以後，我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事。”
康瑞城意識到了，沐沐和他們不一樣。
沐沐的血液裡，沒有殺-戮的成分，他也不喜歡血-腥的成就感。相反，他和大部分普普通通的孩子一樣，單純善良，有着美好的夢想，長大後只想當個科學家或者探險家。
康瑞城想，或許他應該尊重沐沐，讓沐沐按照自己的意願過一輩子。
沐沐來到這個世界，不是爲了成全他而來的。
他應該擁有自己的、完整的人生。
沐沐緩緩明白過來康瑞城的意思，眼眶紅紅的看着康瑞城：“爹地……”
康瑞城“嗯”了聲，擦了擦沐沐的眼角：“這是好事，不要哭。”
“爹地，你不要把我送走。”沐沐突然抓住康瑞城的手，堅決說，“我要跟你在一起。”
“……”
康瑞城的確在計劃一件事——確認安全後，他想把沐沐送回美國，讓沐沐在安全舒適的環境下生活，享受優異的生活條件和教育條件。
但是，他沒有跟沐沐說過他的計劃。
所以，沐沐是怎麼發現的？
康瑞城雖然不解，但也不忍刨根問底，只是避重就輕的說：“你現在哭還太早了。現在，我根本沒有辦法把你送走。”
“我不走！”沐沐一再強調，“我要跟你在一起！”
“……”康瑞城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下來，“好。”
這時，雨突然越下越大，雨簾模糊了視線，外面的氣溫也更低了。
康瑞城看着沐沐，卻莫名地不再討厭這個地方的天氣和環境。
短時間內，他們呆在這裡是很安全的，陸薄言和穆司爵找不到他們。
他和沐沐可以安心地在這裡住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對他來說，是一個不錯的和沐沐培養感情的時間。
山雨一直持續到下午五點多。
這場雨下得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
雨後，山裡的空氣更加清新怡人，遠處覆蓋着厚厚白雪的山峰的輪廓，也變得更加清晰起來。
在城市裡，永遠看不見這樣的風景。
“沐沐，”康瑞城叫了沐沐一聲，“換鞋，跟我出去一趟。”
沐沐懶懶的趴在地毯上，擡起頭問：“去哪裡啊？”
康瑞城看了沐沐一眼，命令道：“起來，跟我走。”
沐沐對康瑞城還是有幾分忌憚的，見康瑞城嚴肅起來，忙忙“哦”了聲，坐起來換了一雙登山鞋，又聽見康瑞城說：“加件衣服。”
“哦哦。”
沐沐知道反抗已經沒有用了，乖乖在外套裡面加了一件抓絨衣，跟着康瑞城出門。
雨後的山路又溼又滑，但登山鞋的防水防滑性能都很好，沐沐倒也沒有摔倒。
康瑞城帶着沐沐，一直在走上坡路。
沐沐畢竟年紀小，體力有限，走了不到一公里就氣喘吁吁，哭着臉說：“爹地，我們還要走多久？”
康瑞城回過頭看着沐沐：“累了？”
沐沐不假思索地點點頭：“累！”
康瑞城又問：“累到完全走不動了？”
“……”沐沐想了想，一臉真誠的說，“我覺得我快走不動了。”
“那就是還能走。”康瑞城毫不心軟，命令道，“跟着我，繼續走。”
“嗚嗚！”
沐沐望着天哭了兩聲，哭完還是鼓着氣邁步努力跟上康瑞城的腳步。
一個手下走過來，悄悄朝着沐沐伸出手，示意他可以牽着沐沐。
有人牽着，沐沐可以省不少力氣，自然也不會那麼累。
沐沐正猶豫要不要接受幫助，康瑞城就回過頭瞪了他一眼：“自己走！”
沐沐無奈地衝着手下聳聳肩，“哦哦哦”了三聲，乖乖的靠着自己的體力往上爬。
爬到半山腰的一個地方，康瑞城終於停下來。
沐沐喘着氣走過去，往康瑞城身邊一站，不解的問：“爹地，我們來這裡幹什麼？”
康瑞城示意沐沐看遠方的雪山。
沐沐順着康瑞城指的方向看過去，忍不住“哇”了一聲。
他住的房間裡也可以看見雪山，但從窗戶裡窺見的雪山，不過是冰山一角。
這個地方不一樣。
這裡視野很開闊，可以看見連綿起伏的雪山，聖潔而又神秘，像遠古的神祗佇立在那裡，守護着這一片土地。
雪山的景象，給沐沐的視覺造成了很大的震撼。
“好漂亮。”沐沐拉了拉康瑞城的手，指着雪山問，“爹地，我們可以去那裡嗎？”
康瑞城說：“那邊很冷。比我們這裡冷多了。”
“沒關係，我不怕。”沐沐一臉勇敢，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我還可以多穿一件衣服。”
東子在一旁幫腔：“城哥，帶沐沐去吧。沐沐這麼大，你還沒帶他出去玩過呢。”
“嗯嗯！”沐沐衝着康瑞城使勁點頭，表示強烈認同東子的話。
康瑞城看着沐沐興奮又期待的樣子，突然不忍心拒絕了，點點頭答應下來，轉頭吩咐東子：“回去準備一下要用的東西。”
東子跟沐沐一樣高興：“好！”
沐沐好奇的問：“要準備什麼？”
東子笑了笑，解釋道：“爬山可比你想象中難多了。明天你就知道了。”
沐沐想到什麼，急忙問：“會像剛纔那麼累嗎？”
“嗯……”東子很不忍心告訴沐沐真相，“會比剛纔累很多。”
沐沐瞪了瞪眼睛，忙忙問康瑞城：“爹地，明天我累了你會揹我嗎？”
康瑞城幾乎是想也不想就說：“不會。”
“……”沐沐沒想到會被拒絕，但他很有骨氣，“哼”了聲，“那我不要你背了！我……我找東子叔叔！”
康瑞城：“……”
東子笑了笑，摸了摸沐沐的頭：“我先答應你了。”
康瑞城狠狠瞪了眼東子。
東子說：“城哥，沐沐還是孩子，不用對他要求太嚴格。”
東子知道康瑞城爲什麼拒絕沐沐。
他是想讓沐沐明白，很多時候，沐沐只能靠自己，別人幫不了他。
但是，沐沐還這麼小，不需要早早明白這麼殘酷的道理。
第二天，吃過早餐之後，康瑞城帶着沐沐出發。
東子因爲臨時有事，沒有跟着一起去，安排了另外兩個手下跟着康瑞城和沐沐。
到了登山的起點，沐沐是從車上跳下去的，在地上又蹦又跳，恨不得告訴全世界他有多興奮。
康瑞城提醒沐沐：“不要太興奮，保存體力。”
沐沐當然不懂這個道理，也不想聽康瑞城的話，衝着康瑞城做了個鬼臉，繼續蹦跳自己的。
康瑞城說：“你會後悔的。”
“纔不會呢。”沐沐對自己充滿信心，“東子叔叔說我的裝備很專業，不會出問題的！”
小傢伙身上的登山裝備確實很專業：頂級的兒童登山鞋，做工考究的衝鋒衣褲，帽子和墨鏡也是專業的戶外用品，就手上的手套都價格不菲。
他不明白的是，登山裝備固然重要，然而更重要的，是體力。
沒關係，他很快就會明白。
康瑞城帶沐沐出來，就是爲了讓他明白一些道理。
康瑞城沒有和沐沐說太多廢話，示意小傢伙：“這兒是起點，開始爬吧。”
站在起點上，沐沐正是體力最足、精神狀態最興奮的時候，蹭蹭蹭就往上爬，時不時回頭衝着康瑞城扮鬼臉。
康瑞城倒是不急，一步一個腳印，保持着一個很穩定的速度持續上升。
但是，仔細看，不難發現他的視線一直緊跟着沐沐。
有人專門負責保護沐沐，他倒不是擔心小傢伙的安全問題。
他只是在等小傢伙向他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