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沐和康瑞城正好相反。
這個晚上，是他離開a市這麼多天以來，睡得最香的一個晚上。
第二天，沐沐不情不願地從黑甜鄉中掙扎着醒過來的時候，康瑞城已經起牀了。不過，他還是很開心。
這是康瑞城第一次陪他這麼長時間。
沐沐掀開被子，趿上拖鞋，剛走出房間，就看見一個手下走上來。他心情好，很主動地叫人：“叔叔，早！”
“早。”手下被沐沐的好心情感染，笑呵呵的看着沐沐，說，“我帶你去洗漱換衣服，完了我們一起下樓。不過，你今天要穿城哥給你準備的衣服。”
沐沐接過衣服，摸了幾下，大眼睛閃爍着好奇：“叔叔，這是什麼衣服？”
他手上是一套面料很特殊的深色衣服。這套衣服在設計上似乎並不注重美觀，反而注重實用性。更奇怪的是手感，滑滑的。不過，一摸就知道衣服很輕這一點，沐沐還是十分滿意的。
“薄的那件是速乾衣。穿上速乾衣，訓練的時候就算大量出汗，你也不會覺得黏糊難受。厚的是防風外套，穿上之後可以保暖擋風，避免你出汗之後被風吹着涼了。”手下說完才反應過來沐沐不一定理解，擺擺手說，“你穿上這些衣服訓練幾天，就會知道我們爲什麼讓你穿這個了。”
“……”沐沐的注意力已經完全偏了——他半信半疑看着手下，一臉天真的問：“訓練的時候，我會出汗嗎？”
他對“訓練”沒有特別清晰的概念。但是，他在電視上看過很多“訓練”的畫面——無非就是扎個馬步，比劃幾下手腳，或者小跑幾圈之類的。
他沒有看過大量流汗這種劇情啊！
手下看着沐沐天真可愛的樣子，話到脣邊，突然又不忍心說出口。
沐沐把訓練想得跟出門散步一樣簡單。但實際上，他這一趟出門，不是去散步，是要去攀登珠穆朗瑪峰啊！
沐沐年紀雖小，但已經懂得分辨大人微妙的神情了。
他看得出來，眼前這個叔叔的神色有些複雜。
“叔叔，”沐沐疑惑地問，“怎麼了？”
“沒什麼。”手下用一個微笑來掩飾太平，一邊催促沐沐，“你快進去刷牙洗臉換衣服，九點鐘要開始訓練的。”
沐沐的注意力也容易被轉移，“哦”了聲，乖乖拿着衣服進了洗浴間。
吃完早餐，又消化了一個小時，沐沐終於明白了叔叔複雜臉色背後的深意。
訓練不止會流汗，還會要命啊嗚嗚嗚——
訓練了兩個小時，沐沐額前的頭髮已經溼透了，穿在防風外套底下的速乾衣也明顯已經被汗水浸溼了一部分。但因爲衣服材質特殊，就像那位叔叔說的，他並不會覺得黏糊難受。
但是，他累啊！
累得幾乎要把舌頭吐出來喘氣了……
“爹地……”沐沐可憐兮兮地看向康瑞城，很明顯是想向康瑞城撒嬌。
以往，只要他這樣，佑寧阿姨就會心軟答應他的要求。
他在美國的時候，好幾次是用這種方法把佑寧阿姨留下來的。
但是，他爹地好像不吃他這一套啊……
實際上，康瑞城對沐沐這一套絕招，早就做了充分的心理準備。
康瑞城直接無視了沐沐可憐兮兮的樣子，自顧自地說：“休息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後繼續。”
沐沐一聽，瞬間面如死灰，雙肩無力地垂下去，一點要撒嬌的欲-望都沒有了。
看見沐沐這個樣子，康瑞城也絲毫不爲所動。
“……”沐沐氣鼓鼓地控訴，“爹地，你又變回以前的爹地了！”他試圖喚醒康瑞城對他的愛心。
“……”康瑞城的目光不帶任何感情，瞥了沐沐一眼，用警告的語氣說，“訓練的時候，我是你的老師。”
“……”
沐沐無言以對，欲哭無淚。
他完全理解康瑞城的意思：訓練的時候，他不是他爹地，他們之間沒有任何情分可言。所以，明明是他爹地的人，可以暫時當一個魔鬼。
好氣哦！
可是好像也沒有什麼方法可以發泄。
沐沐只能自己說服自己，自動自發地不生氣了。
“沐沐，”東子適時地叫道，“過來休息一下。”
沐沐總算可以確定，還是有人關心他的。
他走過去，接過東子遞過來的水，禮貌地道謝後，咕嚕咕嚕喝了幾大口。
“慢點喝。”東子說，“運動後喝水不能喝得這麼急。”
“東子叔叔……”沐沐整個人癱在長椅上，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你不要騙我了……”
這簡直是飛來橫鍋。東子又納悶又不解，無奈笑道：“我沒有騙你啊。”
沐沐接着說：“這纔不是鍛鍊呢！我見過我爹地和佑寧阿姨鍛鍊！”
他爹地和佑寧阿姨以前鍛鍊的時候，一般都是在健身房裡跑步，或者利用健身器材來輔助鍛鍊，纔不是像他剛纔那個樣子！
他爹地和東子叔叔根本不是在鍛鍊他。
“呃……”東子實在接不上沐沐的話，只好問，“那你覺得我們剛纔對你是——？”
沐沐咬着稚嫩的牙關，毫不猶豫地蹦出兩個字：“虐、待！”
“……”
東子怔住，哭笑不得地看向康瑞城，示意康瑞城來給他解一下圍。
他可不想被扣上“虐-待孩子”這麼大的帽子啊！
康瑞城卻不以爲意。
他面臨過更聲勢浩大的指控，區區一個“虐-待”算什麼？
“你現在練的是基礎，基礎是最輕鬆的。”康瑞城淡淡的說，“更難更辛苦的還在後面。”
“……”東子無語的看着康瑞城。他很想過去告訴康瑞城：現在不要說這些話來嚇沐沐啊。
他們把沐沐嚇得直接放棄了，怎麼辦？
然而，事實證明，還是康瑞城更瞭解沐沐。
聽說更難更辛苦的還在後面，沐沐沒有露出驚恐，更沒有表現出半分要退縮的樣子。
恰恰相反，沐沐的鬥志完全被激起來了。
小傢伙“哼”了一聲，昂首挺胸地表示：“我不怕！”
康瑞城哂笑了一聲，笑聲裡透着質疑，意有所指地說：“你最好是不怕。”
“……”沐沐明顯憋着一股勁兒，最後卻笑了，換上一副笑臉笑嘻嘻的說，“爹地，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康瑞城也一秒切換表情，笑了笑，應道：“好。”
東子不瞭解沐沐，不知道沐沐爲什麼不怒反笑，但是他太瞭解康瑞城了。
康瑞城的語氣，帶着幾分很過分的、看好戲的期待——他毫不掩飾，他不相信沐沐不會讓他失望這個事實。
東子明白過來，沐沐和康瑞城只是在用一種看似友善的方式向對方宣戰。
無聲的硝煙，此時此刻已經開始瀰漫。
東子默默想，長大後，沐沐就會明白，康瑞城並非真的不相信他，而是在用這種方式激起他的力量和鬥志。
實際上，康瑞城比任何人都希望沐沐能堅持下去。
要知道，能否堅持，關乎沐沐的一生。
康瑞城關心沐沐的一生。
半個小時後，沐沐主動起身，並且提醒東子：“東子叔叔，我該繼續訓練了。”
“沐沐，你覺得累的話……”東子想告訴沐沐，他感覺累的話，可以再休息一會兒。
“不！”沐沐鼓着雙頰打斷東子的話，“我可以繼續！”
言下之意，不管累不累，他都可以堅持下去。
東子倒是很意外沐沐在這種時候爆發出來的意志力，不動聲色地看了康瑞城一眼——
沐沐的意志力再強大都好，他們都不能忽略他是一個孩子的事實。
孩子是不能過度訓練的。
過度訓練，不但會傷害到沐沐，還會直接引起沐沐的牴觸心理。
東子不希望沐沐適得其反。
康瑞城卻用目光示意東子放心，讓他繼續。
沐沐能不能繼續訓練，康瑞城心中有數。
見康瑞城沒有顧慮，東子這才放心地繼續訓練。
沐沐還小，體力本來就很有限，再加上剛纔的訓練已經大量消耗了他的體力，接下來的訓練對他而言變得很辛苦，完全需要靠意志力支撐。
好幾次，東子都懷疑沐沐撐不下去。
但事實證明，他低估了沐沐。
沐沐緊咬着牙關，死死撐住了。
當然，康瑞城也會適當地讓沐沐休息。沐沐雖然承受住了超出這個年齡的訓練壓力，但他們還是不敢太狠。
這天的訓練結束後，沐沐直接回房間睡覺了，直到晚上才醒過來，下樓吃晚飯，也不管晚餐是康瑞城寫的菜單，吩咐人特意幫他做的，只管吃完，然後倒頭接着睡。
第二天清晨，睜開眼睛的時候，明知道接下來要面臨什麼，沐沐還是按時起牀，並且很自覺地穿上作訓服。
接下來，訓練強度一天比一天大，沐沐卻從來沒有叫過苦和累，每天都按照計劃完成訓練。
漸漸地，沐沐開始進-入適應階段。訓練的時候，他不會那麼累了，更多的只是需要堅持。
而堅持，對他來說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在沐沐超乎同齡人的意指中，在他的堅持下，時間無聲地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