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餉已查清, 黃石衆人皆已服誅,以往金錢不可考究矣。”
“甚喜。”
這兩條分別是袂清淺給皇帝和葉芷青的信,她沒有說明花獨醉的事情, 雖然她清楚恐怕又有一大批銀子進入了花獨醉的私庫, 現在的花獨醉, 和最初與她在王府的花獨醉已經截然不同, 他不在僅僅只是一個江湖上有點兒名氣的人, 他手裡有足夠的錢,他有頭腦,會經營, 會算計,甚至他也許還有人。
袂清淺不清楚花獨醉想要幹什麼, 她也不想清楚, 她唯一能做的是抓住每一個機會讓七秀坊真正的獨當一面, 脫離朝廷的控制,而脫離朝廷的第一步已經完成了。
七秀坊的優勢是什麼, 當然是爲數衆多的七秀坊的姑娘們,她們美麗又優雅、身材窈窕、舉止得體、能歌善舞、文采出衆,多的達官貴人爲了美人一笑贈千金,多的是風流才子爲了佳人一顧送千字,七秀坊已經漸漸形成了袂清淺心目中的格局。
綺秀——葉芷青, 相思似海生, 舊事如天遠, 萬水千山。
楚秀——胭脂, 青燈耿落戶, 設茗聽雪落,幾多自在。
琴秀——嫺期, 冷冷琴絃上,靜聽花海音,佳期如夢。
薇秀——遠薇,對棋瘦西湖,對劍覓晦君,癡語謂然。
菡秀——凌君,所恨凌煙閣,不得花功名,一片君心。
昭秀——笙昔,昭君得書法,弄比筆月久,今夕何年。
燕秀——萋萋,一舞劍器名,羿射九日落,天地低昂。
其中以葉芷青、胭脂、嫺期爲首,葉芷青本身就是她一手帶出來的,是她一手培養七秀坊未來的坊主,她冷靜自持、着眼大局、胸中自有丘壑,絲毫不遜於男兒,袂清淺一直很放心她,胭脂本就是教坊坊主最中意的人,雖然自小氣性高傲,但是也是天資不凡,性格堅韌,嫺期性子柔和,處事圓滑,不管是坊中姐妹還是達官貴族,她都能遊刃有餘。
這七人個有才華,而在袂清淺的引導下,七秀坊最終做起了女人的生意,有自身優勢不用纔是傻瓜,只要是七秀坊姑娘帶過的新發釵,穿過的新服飾,描過的新妝容,第二天自然就有人追捧。這是七秀坊的姑娘們自己掙出來的尊嚴和榮譽。
袂清淺現在也能夠挺直腰桿說,她已經可以不要朝廷撥一分錢,雖還比不上幾位已經年代久遠的富人,但是也不太遠矣。
女人和女人是最容易聯絡起的,這就是所謂的夫人外交,這也是爲什麼袂清淺非要帶人到江南來,京城不好嗎?京城當然好,遍地是官員,四處是貴族,但是,在他們眼裡,七秀坊不過還是教坊罷了,而到了江南,纔是脫離教坊的第一步,七秀坊的姑娘從來不賣藝,更談不上賣身,她們自尊自愛,自己挑喜歡的一些活動慶典去助興,而現在,近說江南,遠談京城,不管是哪一家,不管是王族還是一般的官宦,都以能夠請到七秀坊的姑娘而感到面上有光,甚至連養在深閨的一些小姐也會有一個兩個七秀坊的閨蜜。
——這是整整四年的結果。
從金鵬王朝的收繳的第一桶金開始,袂清淺和整個七秀坊爲了現在這個局面整整奮鬥了四年。
袂清淺放飛信鴿的時候,花獨醉就在門口,他並沒與看信紙,也不會去讓人攔截信鴿,但是他大致能夠猜到上面寫的是什麼,七秀坊慢慢的壯大他看在眼裡,而袂清淺想做什麼呢?難道她和他是一樣的目標?不,如果是這樣,現在的七秀坊還遠遠不夠……
花獨醉走近,袂清淺剛好坐下來,單單他們兩在屋子裡面的時候,袂清淺從來都不盤發,青絲垂下,沒有一點兒別的修飾,在照進屋子裡面的光下,美得純粹又動人心魄,花獨醉在一旁的梳妝檯上拿起沉香木梳子,替她把頭髮挽起來,十分簡單的樣式,花獨醉的動作也很熟練,到現在,他們兩個已經在外面近乎一年,他們似乎又回到了當初那個時候,一個眼神,一個微笑,雙方已經有了默契。
袂清淺轉過頭,花獨醉那時候還沒有挽好,帶得髮髻微斜,倒是別有一番風味,袂清淺看着花獨醉,眼裡有閃閃動人的笑意:“我就知道花朝節你不會讓我安生。”
花獨醉低着頭,在梳妝的盒子裡面挑了一個粉玉雕琢的小巧精緻的牡丹花,斜斜地插在髮髻上,也有幾分人面桃花的意味,花獨醉又把她臉頰兩邊的頭髮梳理好,他的動作倒是十分細緻溫柔,只是口中全是調侃:“是誰說要走遍五湖四海,照你這樣,不管去什麼地方都是一個樣子。”
袂清淺笑着推了推他,說:“我看你是覺得和我悶得慌了。”
花獨醉沒有說話,就着她的動作出去了,剛出去,就看見有一隻鴿子撲嗒嗒地飛進花獨醉的書房,袂清淺轉過頭什麼也沒說。
現在正值二月仲春,芳菲盛開,綠枝紅葩,顯得格外美麗。
越城本身就以花出名,家家戶戶幾乎都種花,皇宮裡面總會有他們這裡出產的鮮花,而這裡的花朝節也格外熱鬧,且有特色。
花獨醉和袂清淺走到大路上,外面踏春的人很多,在路邊,或者人家門口也能經常看見許多花盆栽,花枝上面用彩帛紅紙懸掛,束縛着花枝,這就是所謂的“賞紅”、“護花”。有詩云,“春到花朝碧染叢,枝梢剪綵嫋東風。蒸霞五色飛晴塢,畫閣開尊助賞紅。”
街上的女子,不管老少,頭上都帶着鮮花,甚至有些風流的才子頭上都有寫素淨的小花,滿眼望去,皆爲春、色。
朝着人流的方向走,越來越熱鬧,原來是當地的花農集體組織的廟會活動,他們會集在花神廟前,殺牲供果以祝神誕,旁邊還有些演戲文的。
花獨醉和袂清淺找到了一處酒樓,他們選了個二樓靠窗的好位置,坐在牀邊遠遠眺望,就能看見下面演戲文的,酒樓一樓顧遠遠傳來說書的聲音,今天說的自然是從說古時的花神到武林的四位花神。
“小二,不知道越城花朝節有什麼好玩的去處?”隨便點了一樣冷盤小菜,袂清淺問。
“客官,您是外地人?”小二臉上笑眯眯地,“那您今年可是來對了!”
“哦?”袂清淺給面子地張大眼睛,示意小二繼續往下說。
“武林中有四位花神,個個貌美如花,才情不凡,更兼之武功不俗,這四位中又以漢盈嫣爲首,今年花朝節儀式,還有鬥花會、花神燈上面的主持人物就是漢盈嫣。”店小二笑得一臉花癡倒也不惹人生厭。
袂清淺點了點頭,扔給他些許錢財,轉過頭來對花獨醉說:“二月杏花,柔似淺雲初照水,嬌如粉蝶撲流霞。我門去看看這位花神如何?”
是夜。
流螢如畫,嬌花層層,那人在花叢中如同百花變換而成的仙子,一步一步,踏花而來,她點頭微笑,如同花枝綻放,她美得嬌豔欲滴,好似花累枝椏層疊繁複,偏偏帶着些些安靜,偶爾回頭,她美得驚豔又流長。
那正是漢盈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