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二天清早,王淩起牀,酒意已全部消退,頭隱隱有些脹痛。

四敬端着洗臉水在盆架上放下,而後道:“少爺,昨天晚上您醉了,姬公子幫着小的們攙您回房,夜實在深的厲害,姬公子就在府中留宿了一夜,現下正在左廂的客房。”

王淩揉了揉額角,依稀彷彿想起昨晚自己喝多了,確實有誰和小廝們一起將自己拖進房來,原來竟是姬容君。覺得有些慚愧:“姬公子已醒了沒?”

四敬道:“剛醒,已有人去服侍姬公子洗漱了。”

王淩趕到左廂的客房中,姬容君像剛洗漱完畢,只穿着內袍在房中。王淩道:“昨天晚上慚愧慚愧,我喝多了,沒有好好招呼你們,反倒勞累了你。”

姬容君臉上睡意尚未完全退去,看着還有些懶懶的:“啊,這卻沒什麼,況且我又在府上借宿了一夜,將本錢撈了回來。”擡手按了按太陽穴,道,“可能是昨天喝多了,頭還有些疼,反正今天想來也沒什麼要事,不如讓人帶個話過去,今天你我都不去司部衙門了罷。”

王淩的頭正也隱隱地一跳一跳的疼,覺得是個道理,遂讓四敬趕去應景蘭府上,問應景蘭今天去司部衙門不去,去的話替他和姬容君捎個假。

吩咐完四敬後,再只剩下王淩和姬容君一起在房中時,姬容君忽然看了看身上的內袍道:“昨天喝多了酒,外袍有些污了,現在聞着,身上也有些酒餿氣。能否讓我在府上沐浴,王淩你暫借我兩件衣裳換換。”

王淩頓時覺得自己照顧不周,這種事情原本不應該等姬容君開口要求,早就預備下,連忙道:“好好。”又喊人去備熱水,再親自去找衣裳。

姬容君比王淩略高些,但索性身形胖瘦差不太多,王淩找出一套沒穿過的內裡衣裳,外袍卻沒新的可拿,只好找了件穿的次數不大多的薄衫。

捧着衣裳又到了客房,姬容君已泡在浴桶裡,王淩將衣服放在凳子上,又關切地向姬容君道:“委實不好意思,我家的下人不大懂規矩,將水放下就走,竟沒在這裡服侍你。”

姬容君道:“是我讓他們走的,我不大愛讓人服侍,有些麻煩。”

王淩覺得姬容君一定是不習慣陌生的下人服侍,遂笑道:“你若不大習慣生人服侍,要麼我替你擦擦背罷。”

姬容君愣了愣。王淩坐到他身後桶邊的矮凳上,捲起袖子,擰出熱巾在姬容君後背敷了敷擦了擦,王淩的姑母愛藥浴,因此府中的澡豆麪中加了丁香沉香和花粉,霧氣蒸騰,香氣怡人。王淩將熱巾敷在姬容君背上,還不忘記關切地道:“有什麼輕了重了的地方你告訴我。”

姬容君的聲音在沉沉水霧氣中含混地嗯了一聲。

王淩卻覺得此情此景有點熟悉,讓他想起了一件陳年舊事,不由得自顧自地笑了笑。

替姬容君擦完背,王淩出了客房,覺得自己身上的隔夜酒味也很重,又喊人備了桶熱水,送到自己房中。

待他沐浴更衣出來,姬容君早已沐浴完畢,站在廊下,他溼發未束,王淩的衣服穿在身上倒也看不出哪裡不合適,早晨的清風吹得他衣袂微動,惹得在附近的幾個府中的小丫鬟紅透雙頰,偷偷地不住瞧他。少頃後,開了早飯,姑老太太剛起牀不久,看見姬容君,立刻神清氣爽,讚歎道:“這是誰家的公子,長得真好。”拉住姬容君,絮絮叨叨聊了半天,整個早飯沒有消停,早飯後還不住地向姬容君唸叨,讓他多到府上坐坐。

王淩好不容易纔將姬容君從姑老太太手中帶到廳外,有些汗顏道:“不好意思,我姑母她老人家有些絮叨,上次景蘭來時就被拉住聊了半天,今天又是你。”

姬容君微微笑了笑道:“沒什麼,老人家如此親切,我確很欣喜。”又道,“府上十分清幽,我前兩次都是傍晚過來,現在看晨光中的景緻,比之暮色中,又有些不同。”

王淩於是有同姬容君一道在院中走了走,姬容君信步賞玩院中景緻,似有感慨道:“難怪你的心境如斯淡泊閒適,若能天長日久,都如同今日早上一般……我亦心滿意足,別無他求了。”凝目望着王淩。

王淩聽着這話,雖有些糊塗,但再一想,姬容君是個從小到大日子過得一定不輕鬆的人,鬆閒了半日,看來讓他嚐到了安穩過日子的好處。

姬容君見他沒有回話,也沒再說什麼,將目光移別處,似有所思。

姬容君在王淩府中呆了一上午,近中午時才告辭離去。王淩送他出了府門,再回到小廳中時,姑老夫人還在廳中納涼,兩個丫鬟在旁邊捶腿,姑老夫人半閉着老眼向王淩道:“剛剛走的那個俊公子哥兒,我怎麼老覺得以前在哪裡見過似的,有些眼熟,但又想不大起來。”

王淩道:“姬公子統共來府中沒幾次,您是頭回見,恐怕是和別的誰記混了罷。”

老太太猶豫着點了點頭,又道:“但老覺得眼熟得很。”

第二天,王淩去司部衙門,剛到不久,謝洛白也到了,開口就道:“單舟兄,那晚我和應賢弟走了之後,你和容君做了什麼?昨天兩人一道,連司部衙門都沒來。”

王淩此時正在內廳中,姬容君也在,姬容君便從卷宗上擡起頭,端正着神色道:“洛白,我只是喝多了不能走夜路,在單舟兄府中借宿了一夜,而後因頭天醉了,有些頭疼,便沒過來。”

謝洛白滿臉瞭然,點了點頭,再將扇子敲了敲:“哦,但——我記得容君你前天晚上喝得不算多,姬公子你的酒量名滿京城,怎麼就醉了。”

姬容君依然神色淡然道:“我自己也不曉得,可能是近日酒量不如以往,也可能是小傷剛愈,微有些體虛。”

謝洛白又哦了一聲,似笑非笑地向王淩道:“容君他最近體虛,煩勞單舟兄你有空多照應照應他。”

王淩便應了下來。姬容君微皺眉道:“少聽洛白渾說。”繼續看卷宗。

馬媒婆在之後的幾天又來了兩回,卻將另兩位小姐拋到一邊,只說趙尚書的千金,有那兩位小姐襯着,王淩覺得這位趙小姐想來確實是十分難遇的溫婉淑女。馬媒婆還拿了趙小姐的兩張畫像給王淩看,畫上的女子相貌清麗溫婉,嬌豔婷婷。

王淩的心中有了幾分願意,暗想,自己今生應該遇不見比趙小姐更好的女子了,能成下親,與九泉下的父母,也是種告慰。待某日國舅又到了府中,問王淩對婚事意下如何,王淩便道:“趙家千金實屬難得的佳人,外甥若能得此良妻,乃三生有幸,一切但憑舅父做主。”

國舅笑得滿臉欣慰:“舅父也是左挑右揀,方纔替你覓得這位門當戶對的賢妻,你能結下良緣,他日在九泉下,舅父也能無愧於你父你母。”

婚事到此時,已是差不多算定下了。國舅與王淩商量,過幾日約同姑老太太一起,共議何日去趙府提親,如何下聘的的大事。

王淩對應景蘭姬容君或謝洛白等同僚,卻還沒露口風,因爲提親與下聘之事都還沒成,還不算徹底定下,王淩覺得還不大是時候向外說。

謝洛白或應景蘭曾經打聽過親事怎樣了,王淩都含混過去,想等提親後正式定下,再說與他們知道。姬容君倒沒問過他親事的事情,但謝洛白或應景蘭開口打探時,他也會轉目望向王淩,王淩含混地說還沒定,姬容君便淡然地將目光移開。

在一個陽光燦爛的上午,王淩在去往司部衙門的路上,剛巧遇見了大概要變作他未來老丈人的戶部趙尚書。

嘿嘿。

比起火辣辣的老鳳凰,小姬確實讓我弄得有點悶騷了……摸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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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打的有點急,錯字比較多,多謝各位幫忙捉蟲的大人^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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