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多蘿茜和她的夥伴們仍然在茂密的樹林裡穿行。鋪滿黃磚的路在樹林裡被很多枯樹葉覆蓋了,走在上面不是很舒服。
一路上,他們幾乎沒看見什麼鳥兒,因爲鳥兒總是喜歡待在有陽光的曠野裡,而不是這樣陰暗的樹林裡;倒是時而能聽到樹叢後面有野獸的吼聲。小女孩聽見這些聲音,心裡就害怕得像揣了一個小兔子似的亂跳。她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發出的聲音,但她依然很害怕。託託看起來似乎知道這是什麼聲音,它跑到多蘿茜身邊,緊緊貼着她的腿。
“要到什麼時候我們才能走出去呀?”小女孩兒忍不住問鐵皮樵夫。
“我也不知道,因爲我一直住在這裡,從來沒有去過翡翠城。在我還是一個小孩子的時候,我父親去過那兒一次,聽他說那兒離這兒很遠,周圍的原野非常美麗而且生機勃勃,中間要穿過一片可怕的荒原,但是,只要能帶上油桶,我就敢去,什麼也不怕;稻草人也不怕什麼東西。而你就更沒有什麼值得怕的了——你的額頭上有北方好女巫吻過的印記,什麼都不能傷害你。”
“可是託託怎麼辦呢?”小姑娘非常地擔心,“誰能保護它呢?”
“如果有危險,我們必須竭盡全力來保護它。”鐵皮樵夫堅決地說。
剛說完這句話,只聽樹林裡傳來一聲可怕的大吼,一隻大獅子跟這聲音幾乎是同時跳了出來,它輕輕揮了一下爪子,稻草人就難以自禁地轉了起來,不停地轉來轉去,一直轉到路邊倒了下來。獅子又迅速將鋒利的爪子朝鐵皮樵夫身上揮過來,鐵皮樵夫一下子就摔倒在地,一動不動,但是他一點傷都沒受,身體上沒有任何傷痕。
獅子非常驚訝,低頭看了好幾次自己的爪子,以爲自己的爪子磨禿了。小託託非常勇敢,它以爲自己終於遇到真正的敵人了,它叫着朝獅子撲了過去,獅子則在前面張開了大嘴巴,等着託託送上嘴來。
多蘿茜非常着急,她擔心託託會被咬死,就勇敢地衝了過去,舉起拳頭,使勁朝着獅子的鼻子就是狠狠一拳,同時嘴裡大喊:“你這個可恥的傢伙!居然咬一條可憐的小狗,真不要臉!”
“我還沒咬它。”獅子爲自己辯解說,一邊用爪子揉着剛被多蘿茜揍了一拳的鼻子。
“可你想咬它。”多蘿茜說,“你不過是一個看起來可怕的大膽小鬼。”
“是的,我是一個膽小鬼。”獅子很慚愧,低下了頭,“我自己也知道,可我也沒辦法。”
“我可不知道,但我肯定你是一個膽小鬼,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竟然欺負一個手無寸鐵的稻草人!”
“什麼?他是個稻草人?”獅子很驚訝,看着多蘿茜從地上把稻草人扶起來,整理他的身體,把他又變成人形。
“你看看,他是不是稻草人?”多蘿茜還是很生氣。
“怪不得我輕輕碰了一下他就摔倒了。”獅子說,“剛纔看他那麼拼命地轉圈兒,我還非常奇怪,原來是這樣,那另外一個也是稻草人嗎?”
“他不是,”多蘿茜一邊說着,一邊把鐵皮樵夫也扶了起來,“他是鐵皮做的。”
“哦,怪不得我的爪子差一點兒被劃壞了。”獅子明白了,“我的爪子抓到他身上的時候,感到一陣冰涼。剛纔衝過來的那隻小動物又是什麼?你好像很愛護它。”
“它是託託,我的小狗。”多蘿茜回答道。
“它是稻草做的還是鐵皮做的?”獅子問。
“它跟鐵和稻草都沒有什麼關係,它的身體有血有肉。”小女孩兒說道。
“啊,它真是很奇怪,長得那麼小卻又那麼勇敢。這世界上除了我這樣的膽小鬼,誰也不願去咬它。”獅子覺得有點傷感,又有點自卑。
“你怎麼會是一個膽小鬼呢?”多蘿茜很驚訝,獅子的樣子那麼強大,它的身體簡直就像一頭小馬。
“這件事情很奇怪,我也不知道是爲什麼。”獅子說,“我猜,我肯定天生就是這樣;你知道,森林裡其他的動物都以爲我很勇敢,因爲所有動物都認爲獅子應當是百獸之王,我也聽說過,只要我大吼一聲,無論什麼動物都會嚇得跑到別的地方。可是,每次我碰到人的時候,都感到發慌,但是隻要我一吼,那個人就會嚇得逃之夭夭。當然,如果大象、老虎或者熊這樣的大傢伙也過來嚇唬我,我肯定也會被嚇跑;但是別的無論什麼動物,只要一聽到我的吼聲,它們就會四處逃竄,我當然也就不管他們了。”
“你不應該這樣的,百獸之王不應該是個膽小鬼。”稻草人說。
“我也知道。”獅子有點委屈,用自己的尾巴把眼角的一滴眼淚擦去,“這是我一生中最難過的事,這讓我生活得很痛苦,每次遇到危險的時候,我的心總是亂跳。”
“你可能是有心臟病吧?”鐵皮樵夫關切地說。
“可能是這樣的。”獅子說。
“如果你真的是因爲有病才這樣的話,你應該感到非常高興,”鐵皮樵夫說,“因爲這表明你肯定有心,而我卻沒有心,所以想生心臟病也不可能。”
“也許你說的是對的,”獅子想了想說,“但是,如果我沒有心的話,我的膽子也不會這麼小了。”
“你有腦子嗎?”稻草人問。
“我從來沒有看到過,但我想我是應該有一副腦子的。”獅子回答說。
“我就沒有腦子,我的腦袋裡全是稻草。”稻草人說,“所以,我要到偉大的奧芝那裡去,請他給我一副腦子。”
“我也要去拜見偉大的奧芝,請他給我一顆心。”鐵皮樵夫說。
“我要讓他幫助我和託託回堪薩斯。”多蘿茜跟着說。
“我不敢確定奧芝會不會給我膽量,你們覺得呢?”膽小的獅子問。
“我認爲一定會像他能給我一副腦子一樣簡單。”稻草人肯定地說。
“或者說就像他能給我一顆心一樣簡單。”鐵皮樵夫說。
“也跟他能送我回堪薩斯一樣簡單。”多蘿茜連忙說。
“那麼,我是否可以和你們一起去拜見奧芝呢?如果你們願意的話。”獅子說,“如果這一輩子都這樣膽小的話,我覺得真不如不活了。”
“好啊,我們很喜歡你能和我們一起去。”多蘿茜說,“因爲至少你能幫我們嚇走別的野獸。既然你只要吼一聲就能嚇走它們,我看它們的膽子一定比你小得多。”
“是的,”獅子說,“但是這並不能使我變得勇敢一點,只要有一天我自己還以爲自己是個膽小鬼,我的心情就一天不能愉快。”
然後,小夥伴們又踏上了旅途,獅子威風地和多蘿茜並肩往前走,剛開始的時候,託託根本不喜歡這位新夥伴,它總是記得剛纔獅子的大爪子差一點就把它給碾碎了,但是一起走了一段路之後,它感覺好多了。沒過多久,託託和膽小的獅子甚至成了好朋友。
那天之後,他們再沒遇到什麼危險,一路上都很順利。只是後來有一次鐵皮樵夫不小心踩死了一隻小甲蟲,可憐的小傢伙剛纔還挺無辜地躺在路上。鐵皮樵夫心裡挺難過,他從來不想傷害小動物。他很傷心,一邊走一邊流淚。這些眼淚從眼眶中溢出來,慢慢淌到臉上,淌到嘴巴活動的地方,很快那裡就生了鏽。
過了一會兒,多蘿茜問了鐵皮樵夫一句話卻沒有聽到他的回答,就回頭去看究竟怎麼了,原來他的嘴巴已經被鏽住,張不開了,上下兩顎已經粘在一起了。
鐵皮樵夫自己非常着急,但又說不出一句話,他只能衝着多蘿茜做手勢,請她幫忙,但是多蘿茜根本就不明白他的意思,獅子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道鐵皮樵夫究竟在幹些什麼。倒是稻草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從多蘿茜的籃子裡拿出油桶,給鐵皮樵夫的嘴巴加上了油,過了幾分鐘,他又能自由自在地說話了,跟原來沒什麼區別。
“我一定要記住這個教訓。”他說,“走路的時候一定要小心看着路面,因爲如果我一不小心再踩死一隻昆蟲或者甲蟲,我肯定又要難過地哭出來,這樣一來,流出來的眼淚就會把嘴巴鏽住,一生鏽我就再也不能說話了。”
從這以後,他走路時眼睛總是小心翼翼地盯着路面,任何一隻螞蟻或者甲蟲他都會繞過去,就是怕踩傷了它們。鐵皮樵夫很清楚自己沒有心,所以他特別注意防止自己傷害任何東西。
“你們這些有心的人,因爲有心的指導,所以不會做錯事情。”他說,“但是我沒有心,所以我必須時時刻刻提醒自己,等我從奧芝那兒得到一顆好的心後,我就不用再那麼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