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這天路上堵車得厲害。
羽晴緊趕慢趕到達景觀所意外看見了戚原。
戚原正站在書櫃前整理新買來的圖書, 羽晴脫下圍巾和手套走到他身邊:“你怎麼今天來了?”
羽晴問他打算什麼時候來景觀所上班,戚原告訴她:“老媽說要等我傷口完全癒合才允許我出門,她現在每天來查崗一次, 看見我不在她估計要發飆了。照傷口癒合的速度來看, 年會那天應該就可以出門了。”
他的到來比年會提前了四天。
戚原將最後一本厚實的書放到書架最高處, 笑容洋溢在臉上:“來陪你過節。”
羽晴正經地說:“請戚總以身作則, 不要在上班時間考慮別的事, 否則會被別人笑話的。”
戚原俯下身,視線放在和羽晴視線水平的位置,含笑低語:“聽你的, 下班時考慮。”
羽晴的小心臟撲通撲通狂跳,他的臉能不能別靠她這麼近啊。
戚原濃密細長的睫毛在空氣中輕盈顫動, 如羽毛般輕刷羽晴的心扉, 鼻翼間輕微的呼吸聲在靜謐的空間裡清晰傳來。
“我靠!”
羽晴聽到一聲喊叫, 她回頭看見了清陽怔在景觀所門口。
清陽問:“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戚原正視清陽:“沒有,剛剛我們在討論方案。”
清陽竊笑:“原來是在討論方案啊!”
你們的方案討論到都快有肌膚之親了, 當他傻啊。
爲了給戚原留住面子,清陽沒有當場戳穿他。
“你來有什麼事?”戚原問。
“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是來通知你嘉荻今天下午回來,晚上有空我們一起吃個飯。”
清陽略顯無奈。
他也不想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吶,現在都快被戚原犀利的眼神殺死了。
戚原一口回絕:“今晚不行, 明晚吧。”
清陽被他拒絕的速度驚到了:“你連思考的時間有沒有, 太草率了吧。”
“嘉荻剛下飛機需要倒時差, 今晚別折騰他了, 給他一個緩衝時間好好休息下。”
“是他在折騰我, 一個星期前就通知我要爲他接風。”
“他沒通知我。”
“看到你,我終於知道爲什麼‘重色輕友’四個字會被創造出來了。”清陽幡然醒悟。
戚原剛剛說的話聽起來像是在爲他人着想, 實則肯定是爲了他自己!再聯想到剛進門看到的畫面,清陽明白了一切。
“明晚我請客,你們別錯過了這難得的機會。”
至於今晚嘛,當然要留給更重要的人啦。
“行,明晚我一定要和嘉荻好好宰你一頓。”
這麼“重色輕友”的人,不讓他大出血一次真是對不起世界。
清陽出現以後,羽晴就非常自覺離開了二人交談的輻射範圍,回到座位做起自己的事情。
剛纔真是虛驚一場,如果清陽不來,她會不會被強吻???
額,她潛意識裡爲什麼會有這麼猥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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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晴下午去二樓的茶水間倒水,恰巧遇見源築建築所的項目總監汪葦琳。
汪葦琳是公認源築最精明幹練的女人,羽晴自然認得她,但是她對羽晴並沒什麼印象,因爲羽晴接觸的人除了戚原以外,放眼整個源築只有季清陽和嚴婷婷的男友吳天鴻了。
二樓的茶水間平時很少有人來,羽晴看到正在茶水間煮咖啡的汪葦琳甚是意外。出於禮貌,她向汪葦琳打了聲招呼:“汪總監,你好。”
汪葦琳看見陌生的面孔,問道:“你是源築的員工?”
“嗯。”
“爲什麼我從來沒有見過你?你是哪個部門的?”
羽晴拿起水壺向水杯中注水:“景觀所。”
“景觀所?你沒開玩笑吧?”汪葦琳鄙夷地說,“景觀所可是我們源築最不被看好的部門。”
“哦?爲什麼?”羽晴佯裝淡定問。
身爲景觀所員工,這時候她強烈的集體榮譽感迸發出來。
汪葦琳取出煮好的咖啡,“你們景觀所那位自視甚高的負責人,工作兩年多卻妄想在源築撐起一片天,他也不動腦子想一下這樣的可行性有多大。”
羽晴在幫戚原水杯裡倒水時聽到汪葦琳的話,一不留神將水壺中的水灑到自己的左手上。
她立即將左手放在茶水間的水龍頭下,企圖借用水流的力量將燙傷程度降到最低。
剎那間,另一隻手將她的左手手腕輕輕握住。
戚原仔細審視完羽晴被燙的手,柔聲問:“痛不痛?”
羽晴搖頭:“沒事,幸好沒有起水泡。”
“我記得茶水間的冰箱裡有冰袋。”
戚原讓羽晴的手繼續在涼水中降溫,自己走到冰箱前拿出放置在冰箱內的冰袋。他經過汪葦琳身邊時下意識看了她一眼,並未說任何話。
汪葦琳僵在原地說不出任何話,滿臉苦悶。
再怎麼說,戚原是源築副總,自己得罪了他,怕是以後沒好日子過了吧。
戚原握着羽晴的手腕回到景觀所,一路上都沒有讓她的左手離開自己的視線。
羽晴和戚原坐在沙發上,戚原將她的左手放在自己腿上,並將冰袋放在她手背上冷敷。
戚原安頓好羽晴的手,擡起頭對她說:“去趟茶水間都能被燙到,你的確不適合離開我的視線。”
“剛纔……汪葦琳說的話你都聽到了?”羽晴原本不打算將汪葦琳說的話告訴戚原,可是他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旁,悄無聲息。
戚原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她說的那麼大聲,我想屏蔽都難。”
“她挺過分的。”
其實,羽晴倒水時走神就是在想反駁汪葦琳的話,如果戚原沒有來,她會把想說的話一字不差奉上:“你自己達不到的高度,不代表別人也達不到。”
戚原聽見她爲自己打抱不平,淺笑道:“只要你懂我,別人再怎麼看不起我,我都無所謂。”
人無完人。
他不可能完美到所有人都滿意,只要他在乎的人知道他的走過的路、熬過的艱辛就夠了,其他人根本不足以影響到他生活的分毫。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但是……”羽晴還是感到心裡不爽,“聽到你被別人誤解,我覺得……有些難過。”
因爲她在乎他,所以她希望任何人都能夠和她一樣瞭解他的生活、他的爲人。可是很明顯,不可能所有人都願意這麼做。
“我很高興,你願意爲我難過。”戚原將羽晴手上的冰袋取下擱在茶几上,“下班時間到了,好歹今天是聖誕節,就讓我來彌補你的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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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晴往年的聖誕節都是和舍友一起過的,無非是吃飯、唱歌和摜蛋這三類活動。
曾經她們爲了營造聖誕的氣氛,還特地集資買了一棵小型聖誕樹擺在宿舍最顯眼的地方,昨天籽恬拿出聖誕樹大家又精心裝飾了一番。
此刻,羽晴和戚原一起走在蕭瑟的寒風裡,看到街上隨處可見的商家促銷廣告,深刻感受到強烈的聖誕氛圍。
唉,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節日和商場促銷掛了鉤,十二個月幾乎所有節日都能被商場拿來做文章。
來到清漪市最繁華的商業步行街裡,羽晴看到了微博上盛傳的清漪市最大的聖誕樹,並有許多人在聖誕樹下合影留念。
羽晴拿出手機拍下聖誕樹,殊不知她這一動作定格在戚原的手機裡。
路過幾家餐館人都爆滿,戚原懊惱道:“失策,我忘記提前預定了。”
“過節的時候還是宅在家比較好。”羽晴有強烈的體會。
她不喜歡擠到人多的地方去,人一多不管是逛街還是遊玩她都會喪失慾望。
路過賣糖葫蘆的百年老店,羽晴停下來對戚原說:“我請你吃糖葫蘆吧!”
“你記不記得我喜歡的口味?”
羽晴點頭:“最傳統的山楂。”
“你以前嘲笑我,糖葫蘆明明那麼多口味,爲什麼我會喜歡最原始的山楂。”
“你嫌棄別的口味偏甜,因爲你一吃甜食就想吐。”偏偏甜食是羽晴的最愛。
“哪有吐那麼誇張。”戚原說,“我喜歡原始的山楂,是因爲我認定了最初的,纔是最好的。”
最初的,纔是最好的。
像你一樣。
漫步途中,羽晴咬着草莓糖葫蘆問戚原:“去年的聖誕節你是怎麼過的?”
“略過。”戚原冒出一句冷笑話,看到羽晴啞口無言,他想了想又很認真地說,“去年的這個時候,我應該在通宵畫圖。”
“好悲慘。”羽晴同情地說,“我們專業不是有人改編《王妃》的歌詞,把它唱成了‘夜太美,景觀太危險,總有人黑着眼眶熬着夜’,看到這句話我當時冒出了改行的想法,但是現在,我慶幸自己熬了下來。”
否則現在的你,不會在我身邊。
“工作這幾年我意識到,不管幹什麼會辛苦。很多工作你看別人做時風光無限,殊不知私下他們花了多少努力。每加一次班,我就會告訴自己幹一行要愛一行,至少先得把娶老婆的錢賺到吧?”
戚原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看向羽晴。
“你還是很有上進心的嘛。”羽晴沒有意識到戚原的“娶老婆”三個字是讓她聽的。
“不然到時候你和別人跑了怎麼辦?”
“……”羽晴重重咬向最後一顆草莓糖葫蘆。
她現在接觸的男人十隻手指都能數的過來,想和別人跑也得有這個資源。
呸!想什麼呢。
戚原的話根本就是一個僞命題。
她可是很專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