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晉夜聿帶着北齊的軍隊抵達秦國的時候。正逢上晉國與秦國的最後一戰。
時至二月尾,春風吹來,給秦國最北端的巡城帶來一絲絲的撩人氣息。
楊柳依依,城中青石板路上,溼漉漉的。盡是春雨時節。
晉夜琓在城外的一處桃樹下久久地站着。沒有表情。漠不關心。
談柯在他身後提醒道:“殿下,四殿下已經進城來了。”
晉夜琓依舊沒有表情。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一條河。
春天來了以後,冰河解凍,水清澈見底。兩岸柳枝招搖。幾隻燕子從柳樹間飛掠而來,低低地掠着河面飛過,漾下一圈圈水紋。
談柯便默不作聲了。
他記得。太子妃的閨名就叫清河。
殿下來到巡城之後,久時常來這河邊。起初他以爲殿下是爲了觀察地形。今天看到這條河,才突然聯想到這個緣由。
“知道了。”晉夜琓沒什麼過多的話來回他。淡淡地吩咐:“他到以後,收編軍隊,做個交接。讓他來見我。”
“是。殿下。”
談柯心中擔憂,領命離去。
已經又過去了兩個多月。這兩個月裡,他帶領着軍隊,一座城池地往北征戰。一邊繼續找她。
巡城是最後一座城了。
依舊沒有她的身影。晉夜琓那顆心,又一點點地冷卻下去。
由於看管不力,讓秦齊趁亂逃走了。而燕長吟,在那次送完信後,也沒了蹤跡。
他再一次失去了與她之間的唯一聯繫。
如今晉夜琓已經分辨不出自己的心情究竟是怎麼樣的了。是還抱着期待嗎?是還想着能找到她的那天嗎?
“太子哥!”
一聲略有些激動的喊聲打斷了他的沉思。他回過頭,是晉夜聿,一身風塵,一身戎胄,年輕英俊的臉藏在盔帽中,臉上帶着壓抑不住的欣喜之情。
“大哥,我總算再見到你了。”
“見我做什麼?”晉夜琓淡淡地,甚至有些冷漠地說。
晉夜聿愣住了。他下了馬就匆忙趕來找他大哥了,心想見到自己來得這麼快,一定會讓大哥高興高興。畢竟兄弟兩個這麼久沒見面了。他倒還沒想過晉夜琓會這麼冷淡地對他。不禁疑惑道:“大哥?近來是戰場上的事讓你不順心了嗎?”
想想也是,這場仗從去年打到今年。戰事總會是讓人心裡疲倦的。更何況還是這麼久的戰事。又好像讓秦齊跑走了。本來是擒拿住的。
這麼一分析,大概就能明白爲什麼大哥這樣的態度了。晉夜聿以爲很是地暗自點頭。並說:“大哥,你無需擔心。我們兄弟二人聯手,定能早日打跨秦國。如今就剩最後一道防線了。成功指日可待啊!”
晉夜琓聽了,依舊沒什麼反應。依舊是淡漠的表情。
這讓晉夜聿臉上才揚起的成功的笑掛不穩了。他有些不解地看着晉夜琓。
大哥這是怎麼回事?爲何突然之間如此冷漠?上次在宮城見到大哥時,兩人明明還是有說有笑的。
夜聿本是最尊敬最崇拜太子大哥的人。所以見到如此這般的反常樣子。心裡甚爲不安。
想來想去,唯一能讓太子大哥介意的。就是自己的婚事了。
對呀!婚事!
大哥在十幾歲的時候,就已經在衆人面前宣揚過,此生要以統一天下爲帝業。
如今自己成了北齊的半個王。以後太子哥哥想要開始征服天下之路,自己不就是一個阻礙了?
想到這,晉夜聿不敢怠慢急忙解釋:“太子大哥,我如今的身份是有些奇怪。但是你相信我。我就算成了再大的王,也絕不會是大哥的阻礙。北齊應當與我們晉國成爲友好世交國。”
晉夜琓擡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
“你在說什麼?”
“嗯?”晉夜聿又愣了愣。
晉夜琓挑了挑眉,像是想起了什麼事,臉上露出一絲一閃而過的笑意。
“聽說你成婚了?”
晉夜聿懵着,點頭。
“既然成婚了。那就好好待你的妻子。”晉夜琓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
“既然來了,那就跟在大哥身邊,痛痛快快地作最後一戰吧!”
晉夜聿聽到這句話,才總算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重重地點頭。
訓城內外。秦國與晉國的最後一戰,在二月末梢打響。
秦國已經是強弩之末,被逼的不能在逼的時候,秦國決定做最後的背水一戰。
晉夜琓爲主將,晉夜聿爲副將,帶領着四十萬大軍,度過秘河水。將秦軍追逐到了訓城外的秘山之下。
爲首的秦軍大將是多日未見,藏起來的秦齊。
他騎着一匹馬,帶領着所剩無幾的寥寥數萬大軍。被晉姓兩兄弟追擊得無路可退。
眼看着自己被晉軍的包圍圈包圍起來的趨勢,秦齊心知大勢已去。多日來的怨恨一起爆發。他勒住了馬。在混戰喧鬧的戰場上晉夜琓喊話。
“晉太子!你可找到了你的太子妃?”
這個時候,就是秦齊打算給晉夜琓致命一擊的時候了。
聞言。晉夜琓也停下了狂奔中的坐騎。一擡手,千軍萬馬在他身後止路。
“你說什麼?”
晉夜琓眼神如同地獄修羅。在滾滾硝煙裡,穿着一身銀鎧戰袍。一張鬼斧神工的線條硬朗的臉上不帶任何情緒。只一個眼神,便能讓千軍萬馬停住步子。
“我說。晉太子。你心心念念要找你的太子妃。你找到了沒有?”
總算安靜下來,秦齊眼裡的兇光未露。
這兩個月,他一直在背後籌謀。不曾露面。可是他苦心經營,卻也敵不過晉夜琓的鐵血錚錚。他不得不承認,在沙場上,他已經輸了。而且這次,是輸得徹徹底底。
妻兒遠赴南域孃家。身邊再無盟友。他曾經是秦國的王爺。連唯一支持他的宋國國主齊蒙也在這最後的時刻撤走了援兵。
眼看着這最後一戰很快就要敗了。他曾輝煌過的時代,再也追不回來。這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是比讓他立刻死了還難受的。
他這樣的人,這樣的時候,又怎麼會讓對手好過?他手裡還握着最後一顆毒藥。他要讓晉夜琓在這個時候,乖乖地吞下去。
遲遲不出現,爲的就是這一天。
那顆毒藥,不是別的,它的名字叫做愛。
它是世界上最奇妙的東西,任何人沾了它,就會變成一個,你想也不敢想,會變成何種的一類人。
果然,那個不可一世。永遠捭闔四方睥
睨萬衆的男人,聽到他這樣問。便立刻改變了臉色。
“她在哪裡?”
“呵呵,在這樣的場面,說這些兒女情長的話,大概對太子殿下不太好吧。”
秦齊掃了掃團團圍住他的士兵,以及站在他身邊,憂患的晉夜聿。
“我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老實地告訴我。她在哪裡。說不定,我會饒你一命。否則。你遠在南域的兒女,我都不會放過!”
晉夜琓語氣平淡中帶着陰狠與不折手段。晉夜聿聽了,心裡一顫,看向自己大哥的目光開始帶了擔憂。
這幾天陪着大哥一起散步。他纔算是明白爲什麼晉夜琓會由那樣一個禮賢下士溫潤謙和的太子,變成一個對任何事任何人都漠不關心。好像與世隔絕的一個男人。
不是爲了別人,而且爲了清河皇嫂。
他知道,如今的晉夜琓,爲了清河,什麼都願意去做。只要有個人告訴他,清河還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活得好好的。
“那我就要感謝殿下手下留情了。駕~”秦齊也陰冷地笑,夾了夾馬肚子,馬奔跑起來。
“你跟我來,我告訴你!”
晉夜琓只遲疑了一秒鐘。下一秒他擡起腰間的鞭子,只對晉夜聿說了一句話。
“帶好軍隊。”
就飛快地跟着去了。
夜聿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前方騰起兩條煙塵。兩匹馬往秘山上去了。
一聲低低的驚呼響起:“殿下就這樣一個人去了?要是遇到危險怎麼辦?據說,秘山山頂之下,是個深不見底的懸崖呢!”
晉夜聿強行穩住呼吸。呵斥道:“胡說什麼?想動搖軍心是不是!”
晉夜琓很快追上了秦齊。兩人並肩而行。兩匹馬擁有相同的速度與。
晉夜琓趁着與他一起的時候,問:
“你那日說,她往北去了。可是如今,我已經將秦國以北的地方搜了個遍,完全沒有任何消息。唯一的可能,就是你把她藏起來了!”
秦齊又“駕~”了一聲。身下的馬跑快兩步,他臉上浮起即將得逞的笑。
“你怎麼就知道,我是將你的太子妃藏起來了呢?”迎着晉夜琓追來的馬長長的嘶鳴聲。秦齊回頭,看着晉夜琓,揚起一個得逞的笑:“你就沒想到,也許我之前,說過的所有話都是騙你的呢?”
晉夜琓一聽,狠狠抽了馬腹一鞭子。追上秦齊。
兩人一前一後,朝着秘山而進。
“你在騙我?!”
“呵呵呵,也不算是騙你。她的確是有了孩子。孩子也的確是早就死了。不過,死因恐怕,就不太一樣了。”
秦齊哈哈大笑:“晉夜琓呀晉夜琓,衝冠一怒爲紅顏。可惜你的紅顏卻薄命,兩個多月前,就已經死在我親手下的蔓陀羅一毒中了!她死了!你的孩子也死了。你也別獨活於世,給我去死吧!!”
秦齊突然躍起,高高地落到晉夜琓的馬身上,一把匕首冷光一現。下一刻便直接沒入馬背肌肉裡。
一聲痛苦的嘶鳴,馬受了痛。不要命地奔馳起來。秦齊緊緊地將晉夜琓按在了馬背上。
“你去死吧!!!”
馬兒越跑越快,完全沒有看到,它奔赴的終點,是秘山的死亡之地——無底懸崖。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