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鄴恆溫柔的將南宮瀟擁入懷中,用拇指輕輕爲她拭去淚水,無奈那淚卻如決堤的江河一般生生不息,這更讓百里鄴恆認爲,瀟瀟是真的吃了很多的苦。
瀟瀟擁緊了百里鄴恆,抽噎着喚道:“鄴恆……我怕……我怕……”可是怕什麼,她卻又不說。
百里鄴恆自然知道她在怕什麼,因爲此時她那雙楚楚可憐的眸子,正怯弱的望着此時扶着美景緩緩起身的懷墨染。
此時,被百里鄴恆推到一邊桌子上的桃夭,一臉不甘心的瞪了一眼百里鄴恆,旋即瞟了一眼此時冷冷與百里鄴恆對視的懷墨染,突然慘叫道:“啊!是太子妃!是太子妃!”
說着她便如逃命一般的衝向百里鄴恆,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她還沒有抓住他的手,便突然直直栽倒在了地上,而後,她的身體痛苦的抽搐了幾下,便兩腿一蹬,竟然就那麼斷了氣。
此時,剛走進來的素雪,正看到瞪大眼睛倒在那裡的桃夭,而此時,桃夭的眼睛正直直望着門外,像望着她一般,她立時嚇得大叫起來,整個人也癱軟了身子倒在了那裡。
與此同時,瀟瀟的身體顫抖的更厲害,她大哭着撲向倒在那裡的桃夭,口中喃喃囁嚅着:“姐姐……姐姐……”
百里鄴恆顯然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他上前一步,蹲下來探了探桃夭的鼻息,旋即整個人如墜冰窖,因爲,桃夭竟然死了。
看着一直推着桃夭的身體大哭不止的瀟瀟,和反應過來之後,如死了親妹妹般大哭的素雪,百里鄴恆的震怒終於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桃夭的嘴脣漸漸變得發紫,臉上也呈現一種異樣的顏色,百里鄴恆知道,她是被人下毒害死的。而望着屋內的幾個人,和那被掀翻在地的飯菜,他的心中立時便有了答案。
百里鄴恆怒不可遏的擡眸瞪着懷墨染二人,卻見懷墨染同樣冷漠的望着他,好似她根本沒有看到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沒了,好像她從來不在乎,亦或早已經知道這一刻會來。而美景則是一臉焦急的望着百里鄴恆,喃喃辯解道:“主子,不是我……我沒有……”
百里鄴恆緊緊攥着拳頭,冷聲道:“作爲在這裡伺候和看守瀟瀟二人的人,除了你會在飯菜裡下毒之外,還有誰?!”
美景望着此時朝她們緩緩走來的百里鄴恆,面色漸漸變得慘白。饒她是個武功高強的女人,但也終究是個沒有經歷多少生死的少女,方纔當百里鄴恆掐着她的玉頸時,她便感到生命即將被結束的恐懼,她知道,她沒有那麼勇敢,可是,她更不願意就死的這麼不明不白。
而這時,懷墨染竟緩緩向右挪了一步,同時玉手一拉,便將美景整個拉到自己的背後,美景忙要向前,懷墨染卻冷聲開口道:“乖乖呆着別動。”
百里鄴恆微微凝眸,冷聲道:“懷墨染,你是想要包庇她麼?”此時的他,甚至有那麼一點點的自私,他希望,能趕快殺了美景,那樣的話,死無對證,懷墨染便絕不會被冠上殺人的頭銜。
可是,他又何嘗不知道,懷墨染從來都對自己的人愛如命,她是永遠不會自己人的命來換自己的命的。
不待懷墨染說話,素雪已經厲聲喊道:“懷墨染!你好狠的心哪!桃夭不過是性子直了一些,說話大膽了一些,你怎麼可以因害怕她向夫君告狀,便讓美景將她殘忍的毒死呢?我們好歹也是姐妹一場啊!桃夭!我可憐的桃夭妹妹啊!”
“姐姐……姐姐……嚶嚶嚶嚶……起來陪瀟瀟玩啊……姐姐……”而此時,不同於聲音尖利,字字怨恨的素雪,瀟瀟那小孩子一般天真的哭泣聲,卻更讓人感到心疼和憐惜。
其實,瀟瀟比桃夭大,她也絕不會喚桃夭姐姐,更不會這樣不顧形象的跪在這裡大哭,所以,百里鄴恆已經能確定,瀟瀟是真的傻了,她只記得自己,她如今已經畏懼周圍的一切了。
而此時她這副落寞傷心的模樣,令他想起了當年第一次見到她時,她跪在死去的爹孃面前大聲哭泣的模樣,那時候,小小的她長得粉雕玉琢,惹人喜愛,一雙眸子中透着楚楚可憐,令素來冷漠的他,突然便心疼起來。
於是,他將她偷偷帶走,將她安排在宮外的一座宅院中,讓專人侍候她,並隔三差五的出宮去看她。那時,她曾拉着他的手,一臉天真無邪的問:“鄴恆哥哥,你是不是永遠都不會離開我呢?”
他記得,那天,滿園芙蓉嬌花開,芙蓉花下,她已經十分清麗的面容,和那溫婉的笑意已經令他傾心不已,所以當時,他便牽了她的手,柔聲道:“對,永遠不離開。”
他還記得,那日的她是他的記憶中,笑的最燦爛的一次。
後來,他得以搬出皇宮,住進太子府,便將她偷偷接入太子府中,爲她的院子中種下了滿園的芙蓉花,而當她終於發育完全,玲瓏有致,一顰一笑皆令人魂牽夢繞時,他霸道的要了她。
那時候,他覺得,這沒什麼。因爲他們註定是要白頭到老的人,他甚至爲了掩護她的存在,違背自己的心意,迎娶了三個自己並不喜歡的女子。
他以爲,等他順利登基,他便可以封她爲後,從此以後,他們便成爲了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對璧人。
可是……百里鄴恆微微攥緊拳頭,望着此時狼狽不堪的瀟瀟,看着她臉上那道可怖的疤痕,他的臉漸漸扭曲了。
是他,受不住懷墨染的誘惑,將她接入了府邸,從此之後,他與青梅竹馬的瀟瀟便越來越遠,可是,即便如此,那蛇蠍女子卻還是不肯放過瀟瀟,竟然將其逼瘋,甚至還殘忍的殺害了桃夭!
想至此,百里鄴恆的拳頭便攥的更緊了,他緩緩擡眸,目光冷然的望着懷墨染,見她臉上依舊淡然無比,他突然怒氣衝衝的大吼道:“懷墨染!你說話!”
說話?說什麼話?懷墨染有些好笑的望着此時額上青筋直跳的百里鄴恆,淡淡道:“我沒有什麼好說的。”她始終認爲,相信她的,就算她不解釋,他也會相信,而不相信她的,就算她費盡脣舌,也依然不會相信她。
只可惜,在她眼中,百里鄴恆很明顯是後者。
“只是,我只說一句,這毒絕對不是美景下的,如果你還對我有那麼一點點的信任,請放過無辜的人。”懷墨染別過臉去,說這話時,她甚至不願去看百里鄴恆的眼睛,因爲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他心中,還真的存留那麼一點點的信任。
百里鄴恆望着坦蕩蕩的懷墨染,一顆心似被人瘋狂的用石頭飛快的猛砸一般,立時血濺橫飛,破敗不堪。他當然不願意相信她是這樣心腸歹毒之人,然而,此時他的全部情緒,早已經被楚楚可憐的瀟瀟所支配,又哪裡能爲她考慮一分?
“懷墨染!有膽子做就要有膽子承認!你莫要以爲桃夭死了就是死無對證了!”這時,素雪再次尖銳的喊道,說罷,她便撲到百里鄴恆身前跪了下來,一把鼻涕一把淚道:“夫君啊,你可一定要爲桃夭做主啊,除了您,誰也不能爲她討回一個公道啦。”
百里鄴恆被素雪這麼一說,更是心煩意亂,他一腳將素雪踹開,挑眉冷聲道:“桃夭的仇,我一定會替她報的,同樣的,瀟瀟的委屈,我也會爲她討回一個公道!”
說着,他足底輕點,整個人便如鳥兒一般輕盈的向懷墨染二人飛來,美景知道只要是百里鄴恆出手,誰也躲不過去,遂她沒打算躲,甚至想要將懷墨染推到一邊,因爲她是絕對不會連累這個明豔而善良的女子的。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懷墨染竟然先她一步,將她推出多遠,同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邊蓮步微移,後退數步,一邊淡定而沉着的將袖中飛箭射出。
百里鄴恆怎麼也沒有想到,懷墨染竟然會將飛箭對準他,他一把捏住飛箭,同時後退數步,有些驚訝的望着此時一臉冷漠,如望着一個仇人一般望着他的懷墨染。
剛剛那飛箭十分有力,以至於他接住之後,竟然生生被逼退了數步。他冷哼一聲,將那短箭瞬間折斷,同時一手撥開想要上前關心他的兩個人,咬牙切齒的瞪着懷墨染道:“你竟然要用箭殺我?”
懷墨染淡漠的微微頷首,突然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你要爲了你所愛殺我所珍視之人,我爲何不能爲了保護我的人而殺你?!”說到最後,她的聲音陡然提高,同時,一雙眸子中滿是怒火。只是,這怒火卻帶着幾分絕望!
百里鄴恆望着此時面目嚴肅,一點也不似在開玩笑的懷墨染,一顆心便又撕心裂肺的疼了起來,他突然仰頭大笑,一臉淒涼道:“本王親手爲你戴上的袖箭,你用來殺死敵人的袖箭,如今,你卻要對準本王?”
懷墨染望着近乎癲狂的他,心何嘗不是在隱隱作痛。可是,她何嘗不絕望呢?他那般小心謹慎,卻因爲看到瀟瀟那副模樣,而不分青紅皁白,想要殺掉美景時,何嘗想過,美景與她親如姐妹,他出手傷了美景,不就等於是要殺她?他奔到瀟瀟的面前,將她擁入懷中時,又何嘗想過,她懷墨染的爲人,又怎麼會做出這等骯髒污濁之事?!
說來說去,不過是他愛另外一個女人,勝過愛她,不過是他急於想維護自己所愛,不惜與她反目成仇,那麼,她懷墨染爲何還要顧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