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假山的小路旁,出現一個失魂落魄的身影。

ωwш⊕тt kΛn⊕CO 銀娘從宮外辦事回來,正巧路過假山,一擡頭就看到迎面走過來的無暇。

無暇心神恍惚的根本沒瞧見銀娘,抱着小皇子正準備轉身轉向採泉宮的方向,懷中的小皇子卻突然掙扎起來,嘴裡嘣着咦呀的字。無暇怔了怔,失神而疑惑的看着小皇子,直到耳邊聽到一聲清朗的喚聲:“莊妹妹!”,這才轉過頭去,腦子裡努力整理了下,方看清眼前的人是銀娘。

心裡咯噔一聲。眼見着銀娘臉色不佳的走到面前,無暇也無心跟他說話,只淡淡的微低頭,喃聲道:“是銀娘姑姑啊。”

銀娘從一看到她那衰敗的樣兒內心就起了一股無名之火,強忍着要暴發的怒氣,低聲問:“莊妹,怎麼了?”問着,銀娘眯起了眼睛,細細看着她,旦見她眼眶微紅腫,眼神黯然悲切,鼻尖紅紅的,嘴脣乾乾的,似受了極大的打擊。

“沒什麼,心情不好,逛逛。”無暇嘴上敷衍着,眼神在別處亂飄,不想跟他講話似的轉身就想走,“不早了,我哄小皇子睡覺去了。”

銀娘一把拉住了她,她略驚慌的回頭看看他,再看了看他身後的兩個宮女。

“喜兒,心心,你們抱小皇子去暖閣,一定要親手交給春紅或者小竹。”銀娘吩咐了兩個宮女後,兩個宮女應聲就上前,抱去了有點呆怔的無暇懷裡的小皇子,小皇子跟兩人不熟,不滿意的掙扎了幾下,兩人忙抱着晃悠幾下,嘴裡哄着,一邊摘路邊的枝小花逗他,他這才安定下來,兩個便迅速向採泉宮奔去。

無暇有點擔心的看着她們走遠,心神紛亂不已。

“放心吧,我身邊的都不是外人。”銀娘說道。

無暇這才微呼了口氣,再一次垂下頭。然此時,銀娘緊緊牽住了她的手,使了蠻力迅速將她拉至假山的後面一隱蔽處,無暇晃盪着身子站定了腳,正想擡頭訓斥他的粗魯,卻在接觸到他的眼神時又心虛了,眼睛不由自主的轉向了別處。

“爲什麼哭?”銀娘壓抑着怒氣,眼睛危險的透出凌厲。

無暇直覺得頭頂一陣緊逼的光,幾乎將她頭皮刺透,閃爍着眼睛,她含糊其辭地喃喃道:“沒什麼,想到以前的傷心事,就哭了。”

銀娘冷冷一笑,握她的手漸漸收緊,“我說過多少次,不準隱瞞我!”

“我哪有隱瞞你?!再說,又跟你沒關係。”無暇煩躁的甩着手臂想要逃脫他的箍制,無奈他另隻手又握住另隻手,並用力將她兩隻手反背在後,身子也壓過來。

“你幹什麼?”無暇連連後退,兩步退靠到假山壁上,再擡眼看銀娘盛氣凌人的模樣,只得輕嘆了聲,選擇投降。然,卻在身體剛放鬆之時,銀娘突然的湊上來吻住了她。她不自然的掙了掙,知道掙了也沒用,便也由他而去。

如同個軟棉的枕頭般在他懷裡任意被揉捏着,嘴裡被他肆意的霸道的吮吸着,無暇漸漸覺得悶堵在胸裡的苦痛彷彿就這麼被釋放出來,委屈和溫柔一點點填滿胸房,眼淚便如雨般滑落臉龐。

銀娘原是懲罰似的吻她,卻在嘴角沾上她鹹鹹的溼意時,陰森森地睜開了眼睛,鬆開了她的口,瞪着她,“跟我沒有關係?這是你說的嗎?”

無暇不再想跟他嘔氣,悲鳴一聲,上前撲到他懷裡一陣發泄的低泣。

銀娘略怔後,心裡的怒氣消失了,雙手環住她,聽着她的哭聲,感覺着她的輕顫,心疼的感覺便一點點縈繞在心頭,“出了什麼事?是哪個宮的人欺負你了?我一定叫他不得好死!”

“你!就是你!”無暇輕捶着他的胸膛,又氣憤又埋怨又帶着撒嬌。

銀娘皺了皺眉,聲音放軟:“好,那我去自殺。”

無暇停住了手,擡頭,嘟着嘴淚汪汪的看着他。

銀娘溫柔一笑,再將她拉入懷,“好了不哭了,你說,我哪裡得罪你了?”

無暇咬了咬下脣,又賭氣地別過臉去,不說話。

“你存心讓我焦急是不是?”修長的手指有力的扳過她的下巴,銀孃的眼睛晶亮如星,“跟玉妃有關?”

無暇猛的擡眼驚訝的看他,表情又疑惑又好奇又佩服。

銀娘低低的笑着,有意無意的瞟了瞟無暇剛纔走過的小路,“你從通往藍月宮的路上返回來,應該是見過玉妃了吧。”

無暇很是挫敗的垂下了雙肩。

“你認識玉妃?”雖然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無暇更加挫敗的望了他一眼,心裡明白他肯定已對她過去的事知道的八九不離十了。她無奈地問:“這麼多人裡面,你爲什麼給皇上選了她做妃子?”

“玉妃的父親本就是朝裡的四品官,玉妃才貌雙全,又與惠妃氣質相似,自然是皇上喜歡的類型。”銀娘淡淡地笑笑,攬過她的肩,下巴親暱的噌了噌她的臉頰,柔聲說:“告訴我,在蕭府都受了什麼委屈?”

無暇心底一個哆嗦,面上卻強裝着鎮靜。

銀娘好耐心的一直溫柔的輕撫着她的肩背,一雙詢問的眼神淺淺的注視着她,不急不躁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無暇望向別處的眸子縮了縮,悲哀的情緒裡多了氣憤和怨恨,咬了咬脣,她難澀地說:“蕭府對我來說,是個天堂與地獄並存的地方。曾經走投無路是蕭小姐救了我,入蕭府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這讓我對她心存着無盡的感激。我被大公子輕薄她救我,所以我敬重她,覺得她是我的一片青天。可惜沒想到,那樣一直依靠和信任的人,卻在我落入大公子手中時落井下石,最後甚至逼帶着身孕的我孤零零離開蕭府……”

銀娘在她背後的手緩緩握成了拳,臉上卻保持着溫和的表情,“那你認爲,她是爲什麼這麼前後不一的對你?”

這句話問到了點子上,無暇心底隱隱一顫。蕭玉楠爲何那樣對她,她怎麼會不明白,她也知道,這也許不能怪蕭玉楠,在感情失了控的時候,任誰都難以保證自己是公正的,更何況在他們這些富貴公子小姐的眼裡,她一個下人的賤命是無須尊重的。

但是,她更知道。蕭玉郎的事不能讓銀娘知道。

是,絕對不能。

“蕭小姐起初也很討厭大公子,但畢竟那是她親兄長,偏巧蕭玉展對我狼心不滅,之後蕭小姐也不想去管這種事了,也或者,她以爲蕭玉展有了我能暫時收心,將我送於他也未嘗不可。只是最後,蕭玉展是與一個富家小姐訂了婚事的,而我……怎麼可能那個時候生下孩子。”無暇自嘲一笑,身子也軟下來,無力的靠着假石,“她也是爲了蕭家着想。”這樣偷工減料的理由也許不夠曲折,但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好理由。簡單點說,她只是一個被富家公子小姐玩弄利用的工具,一旦不再需要甚至阻撓了別人的前途,被人一腳踢開一了百了。

銀孃的眸子放着隱約的寒光,嘴角的笑意直讓人汗毛直立,他理了理垂在胸前的頭髮,似漫不經心地問:“蕭玉楠有兩個兄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