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重逢(下)

夢魘還未真正誕生。

作爲神秘的睡魔延伸出的象徵性力量,它需要特定的因素才能以人格化的意志顯現。

這是一個追求“自由”的過程。

象徵着噩夢脫離夢境成爲獨立的存在。

因爲夢魘本身就是睡魔的一部分,睡魔再怎麼強大也不能自己對付自己。

所以在無盡的時光中,當夢魘每一次出現的時候,睡魔都會選擇自己的勇士。

神秘的存在需要依靠其他人破除夢魘,將它重新歸入夢境維度中。

這是一場沒有盡頭的戰爭。

只要睡魔還在,就永遠不可能結束。

這一次,在夢魘獨立之前,睡魔如以前一樣選定了自己的勇士。

身體中流淌着神秘血脈的舞臺魔術師,同時也是神秘學施法者的扎坦娜.扎塔拉。

還有梅林.萊利。

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在梅林離開之後,被迫獨自面對夢魘侵襲的扎坦娜做了個危險的決定。

她用夢境之門的儀式將噩夢力量轉移到阿斯加德的國土上,試圖借神域人之手封印掉誕生的夢魘。

計劃的前半段一切順利。

但後半段出了問題。

在扎坦娜準備切斷夢境之門與自己的夢境世界的連接的時候,她遇到了一個問題。

夢魘還沒誕生。

但它的人格化意志已經提前形成了。

扎坦娜被困在了夢魘的無限噩夢中,在不斷的被殺,復活中體驗着一個又一個噩夢。

夢魘想要擊潰她的意志,接管她的軀體,以此來掌控扎坦娜擁有的小夢境世界。

那是睡魔用夢之砂給扎坦娜和梅林塑造的“安全屋”。

只要控制了那裡,夢魘就掌握了一個跳往無限個現實世界的跳板。

扎坦娜能去的所有維度,都會成爲夢魘的獵場。

當然,以無限的噩夢困住扎坦娜並不只是爲了這一個目的。

夢魘在尼福爾海姆操縱噩夢汲取到了足夠的生靈恐懼,它還需要時間來用這些恐懼爲自己塑造能夠降臨現世的軀體。

靈...

肉...

只有兩者合而爲一,夢魘才能算是真正擺脫了睡魔,成爲獨立而自由的個體。

尼福爾海姆的邊境森林已經徹底被拉入了噩夢的世界裡,現實與夢境的牆壁已經被打穿,那些只有夢中才會出現的扭曲怪物盤踞在這方交錯的大地上。

那是夢魘塑造出的第一支軍團,在拱衛着坐落於冥府側方的噩夢樹。

那是孕育夢魘的“母巢”。

它將從那棵吸滿了噩夢與恐懼的樹中誕生。

蒼白的光芒在這方幽暗的森林中照拂着,但並沒有能驅散黑暗,反而讓那黑暗顯得更加陰鬱,更加危險。

而天際那些交錯的光暈在閃耀着,時而如血色殘陽,時而又如寒冷冬日。

皆是不會讓人感覺到美好的事物。

那是夢魘的本質。

寄託於“惡”中誕生的邪靈。

“唰!”

在這方噩夢世界的邊緣,洛基揮起手中的長槍,他把永恆之槍當法杖在用。

在綠色的光芒揮舞中,一頭撲向他的噩夢獵犬被砍掉腦袋。

那邪惡的玩意在半空就消散成黑色的碎片,就好像是從沒有出現過。

“砰”

洛基身後的符文守衛結成圓環,他們身上的長袍飄蕩,金色的符文之力四處搖曳,就如閃耀着金色光芒的風暴。

在一名主持者的操縱下,在他的怒吼聲中,金色的烈焰結成火環,朝着四面八方翻滾而出。

任何接觸到金色火焰的噩夢怪物都會被焚燒乾淨。

在這些阿斯加德的符文守衛的轟擊下,如兩個足球場大小的樹林被焚之一空。

“噩夢的源頭就在那裡!”

洛基跳上一塊岩石,眺望着遠方森林的深處,那裡有一團正在跳動的紅光,就像是跳動的心臟。

“有些可怕的東西在孕育,我們必須毀了它!”

“我們力量不足!殿下。”

主持淨化法陣的符文守衛對洛基大喊到:

“這些怪物的數量太多了,我們必須等待支援!”

“我有個主意。”

洛基沉默片刻,他對身後的符文守衛們說:

“你們來吸引這些怪物,我可以從陰影中橫穿這片鬼蜮。”

“但你缺少摧毀邪惡的力量,殿下!”

那老頭厲聲喊到:

“我們不能允許你去冒險,你不是托爾,你...”

“夠了!”

洛基心中閃過一絲煩躁,他將手中的戰矛舉起,在流光的閃耀中,一道金色的雷光從洛基手中刺出,將一頭吼叫的怪物焚成灰燼。

“鐺”

金色的永恆之槍點在岩石上,那跳動的光輝如震盪的音波一樣向四面八方散佈開。

在那光芒的映照下,洛基臉上閃過一絲決意。

他說:

“父王賜予我永恆之槍的使用權,就是爲了讓我替他保護他的國家!”

“我也許不如我哥哥那般勇武,也不如他那麼強大,但有岡格尼爾在手,只是區區一個還未孕育的邪靈...”

洛基內心有團火在燃燒。

他已經受夠了每一次自己想做些事情,別人都會把他與托爾比較。

他不想再以托爾的影子的身份活下去。

“我已經做出了決定!”

洛基握着永恆之槍,他面無表情的,用冷漠而不容置疑的聲音,對身後的符文守衛們喊到:

“以奧丁的名義,我命令你們,按照我說的做!”

符文守衛們你看我,我看你。

最終,那爲首的老者咬着牙點了點頭。

一團金色的火焰在下一刻沖天而起。

絢麗的光芒如天降光羽一樣朝着地面散落。

那場面宏大極了,但卻並非是眼前這種情況下最佳的戰鬥方式。

這是爲了誘敵!

整個夢魘森林都被這道火光吸引了,那些誕生於噩夢的魔物吼叫着從四面八方撲向這些守衛們,洛基則跳入陰影中。

作爲惡作劇之神,他隱匿自我的能力可是極其強悍的。

他回望着那光芒揮舞的方向。

他很清楚,把那些符文守衛留在那裡誘敵,就是讓他們去送死...

如果是托爾,他絕對不會那麼做。

如果是他哥哥...

“夠了!”

洛基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讓自己冷靜一些。

現在可不是向托爾學習的時候。

他提着永恆之槍,以極快的速度在森林中穿行,在短短几分鐘之後,洛基就來到了尼福爾海姆的邊境。

他曾和托爾冒險從這裡跳入地獄維度,托爾也是在這裡被奧丁絕罰。

他們兩兄弟和這個鬼地方還真是有緣。

“咦,哪裡怎麼有個女人?”

洛基藏在噩夢樹搖擺的千萬枝椏之下,就像是躲在深海中,躲避着一頭掠食的章魚。

他擡頭看去,在那噩夢樹前方,有一個穿着黑白色燕尾服,漁網襪和高筒靴的女人。

她正被藤蔓束縛住,似乎是要被拖入噩夢樹裡。

似乎在下一刻就要成爲那該死的邪惡之樹的養料。

那應該是個地球人...

她怎麼會來到這裡?

這個問題在洛基腦海裡一閃而過。

很快就被扔到腦後。

洛基並不關心這個女人是誰,也不關心她要做什麼。

年輕的王子緊盯着眼前不可名狀的暗紅色噩夢樹,他能看到在那低矮的噩夢樹樹幹上,有一團如心臟一樣跳動的光芒。

暗紅色的,就如母體的子宮,在邪異中充滿了一種古怪的神聖。

那光芒跳躍之間,依稀可見一個消瘦的人形。

邪靈正在人格化!

作爲阿斯加德最強的施法者之一,洛基看到這一幕就知道眼下該做什麼了。

“哥哥,看着吧!”

洛基從藏身處站起身,將手中的金色戰矛舉起,在岡格尼爾的矛尖,有嗡鳴不休的金色閃電在匯聚。

“我也可以成爲英雄,像你一樣...”

“我也可以拯救王國,超越你...”

“我有資格繼承這一切...”

“見證我!”

“哥哥,見證我!”

“轟”

在洛基的咆哮聲中,金色的雷光化爲躍動的雷矢,從岡格尼爾的矛尖飛射而出,在射出的瞬間就擊中了噩夢樹中心的暗紅色光團。

屬於奧丁的神力激盪着爆發開,就如神王的怒吼。

在金色火花的閃耀中,夢魘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

它還尚未孕育完成,面對這團極具正面能量和破壞力的金色雷霆,它感覺就像是被丟入了萬物熔爐裡肆意焚燒。

但說真的,洛基根本發揮不出永恆之槍那冠絕諸界的威力...

如果非要比較一下。

眼前他扔出的那團光芒,和當時奧丁砸向梅林的閃電相比,就像是一團火花和一輪太陽的區別。

如果是奧丁在這裡,這一擊就能徹底抹平噩夢樹。

連帶着這片被污染的森林一起從大地上抹掉。

這金色的流光,甚至連托爾扔出的雷電都不如...

但這也不能怪洛基,他又不是真正的阿斯加德人,他很難凝聚出真正的神格。

更何況,岡格尼爾這種級別的武器,也確實不是誰都能用的。

但饒是如此,這一擊也將夢魘真正擊傷。

那已經成型的意識體咆哮着聚攏噩夢之力,朝着襲擊它的洛基轟了過去,而洛基手持金色戰矛,在不斷的閃現中幻化出十幾道惟妙惟肖的身影。

像極了艾克恩之形。

但可惜,這只是單純的幻術。

“啪”

夢魘面臨粉身碎骨的威脅,將所有的力量都汲取出來,抵禦岡格尼爾的轟擊,這就讓被困住的扎坦娜得到了機會。

臉色慘白的魔術師小姐從手中舞出一把匕首,將糾纏她的藤蔓切斷,然後向前跑出幾步。

糾纏的藤蔓如毒蛇一樣呼嘯着從噩夢樹中探出,纏在扎坦娜腳腕上,將魔術師小姐砸在地上。

膝蓋都被碰出了血,漂亮的臉上也被擦出好幾道血痕。

但小姐姐咬着牙,將手心裡的舊印拋了出去。

噬夢者被召喚出來,那些如扭曲蜂羣一樣的靈體呼嘯着趴在那些藤蔓上,飢渴的吞噬着噩夢的力量。

夢境之門在被削弱。

那些符咒在跳動着變暗。

扎坦娜如母狼一樣發出了尖叫,她從未如此粗魯的使用魔法。

在那聚散不休的魔力刀刃的揮舞中,她周身的藤蔓都被砍斷。

她又一次得到了自由。

她朝着即將崩潰的夢境之門跑了過去。

她要趕在夢魘降生前逃回自己的夢境世界裡。

那個手握金色戰矛的阿斯加德人太弱了...

他根本發揮不出手裡武器的威力,他擋不住夢魘的...

“砰”

就在扎坦娜衝向夢境之門的那一刻,被金色雷光不斷轟擊的噩夢樹搖曳着發出一聲怒吼。

在洛基驚恐的注視中,那噩夢樹的根系撕裂大地,就如真正的樹人一樣拔地而起。

它咆哮着揮起漫天飛舞的藤蔓,如重錘一樣轟向洛基。

那藤蔓在空中分裂,一變二,二變四,在一瞬間就將洛基躲閃的所有方位徹底封死。

在夢魘尖銳的笑聲中,混雜着不祥之力的藤蔓當頭砸下。

這一下要是砸實了...

“轟”

洛基絕望的擡起頭,將手中的永恆之槍舉起,漫天飛舞的雷電轟在這恐怖的樹木上,場面宏大。

可惜,他揮出的雷電...

沒有靈魂。

只是虛有其表。

面對一名即將孕育的邪神,那些雷電只能讓它感覺到疼,卻無法殺死它。

“你的世界,所有世界!”

“歸我了!”

夢魘尖銳的嘶鳴在這方鬼蜮之地迴盪着,在噩夢樹的軀幹上,夢魘的手指已經撕裂那光芒,也許下一刻,它就會出現在阿斯加德的大地上。

“不!”

洛基臉上扭曲,他瘋狂的揮舞着戰矛,試圖阻止這一幕。

“不是這樣的!不是!”

王子殿下吼叫着,這不是他想象中的結局。

“啪”

就在這一刻。

一隻溫暖的手放在了洛基肩膀上,還有那熟悉的,讓人有些厭惡的聲音。

“我的兒子...”

“武器,不是這麼用的!”

奧丁的手指握在永恆之槍上,那傳奇神兵頂端跳動的雷光在這一刻膨脹數十倍,夢魘也發出了尖叫。

它操縱着噩夢樹轉身就跑。

神王來了...

奧丁來了!

跑!

否則...

死...

“你闖入我家,打傷我的人民,恐嚇我兒子...”

在金色光流的縈繞中,神王奧丁舉起永恆之槍。

他將身體拉開,就如一把張開的戰弓。

火焰熊熊燃燒,只是岡格尼爾被投擲出去的威勢,就已經讓夢魘感覺到了十死無生的壓迫。

這世界...

可不是任它撒野的地方。

“雜碎!”

“吃我一槍!”

“轟”

金色的雷光在奧丁的咆哮聲中淹沒了一切。

光芒...

無盡的光芒籠罩了一切。

甚至連夢魘的尖叫聲都聽不到。

邪惡破碎的聲音也聽不到。

被光芒包裹的,狼狽的,全身是血的扎坦娜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她想過自己的一生會如何終結。

但她卻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和梅林一樣,死在神王的憤怒一擊之下...

這算不算是一種榮幸?

小姐姐嘴角扯出一個笑容,她要迎接死亡的到來了。

但就在她即將被岡格尼爾破碎神魂的那一刻,一隻手突然從破碎的夢境之門裡探出。

在雷光湮滅的前一刻,將扎坦娜整個人拽回了另一方夢境裡。

“砰”

還閉着眼睛的小姐姐,被拉回了一個不算溫暖的懷抱裡。

也許是出現了幻覺...

她又一次嗅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

“傻妞...”

一個聲音在她耳中響起,就如來自彼岸。

然後...

是一個冰冷的吻。

就吻在她滿是血污的臉上。

將她從手足無措中驚醒。

“我一回來,就看到你在送死...我們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那聲音迴盪着。

又有手指彈在她鼻子上,似乎是在懲罰她。

“你,真的很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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