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兒曾不止一次見過虛塵剝掉犯人的皮,每當剝皮時,犯人都會撕心裂肺的大叫,最後抽搐而死。他那時候就想,被剝皮一定非常非常的疼。
如今他自己成了被剝皮者,當刀鋒從頭皮上劃過、當虛塵的手指扯住他後腦的皮脂,他忽然發現,原來剝皮真的算不上疼,只是有些發涼、有些發麻,僅此而已。
三兒的肚子上有一處劍上,那是四年前選拔弟子時被刺傷的,從肚皮捅入,後腰捅出。那種穿透皮膚、割裂腸子的痛,遠比剝皮要疼得多。
想到了那次受傷,三兒就想到了小六。那次他被對手刺了一劍,下一秒就要死在對方劍下,是小六不顧比試規矩,從旁邊衝上來把他救下。正是因爲小六的違規,小六才一直沒有被選爲瑤池聖地的弟子。也正是因爲小六的救命之恩,從此,他們就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在這處囚牢裡,有誰有真正的朋友?我楊浩由此朋友,此生也夠本了。
思及小六這個朋友,三兒竟然笑了。他這一笑,把虛塵也笑傻了。
虛塵今年四十有二,從九歲起,他就開始剝人皮,到現在珍藏在屋子裡的人皮共有八十七張,他清晰記得,每一張人皮背後的故事,甚至記得那些人在被剝皮時,撕心裂肺的嚎叫。
八十七人,從未有一人在被剝皮時不哭號的,更別提三兒這種不哭反笑的人。
“莫不是這小子嚇瘋了?”
虛塵覺得三兒的笑讓他受了無盡的侮辱,他徹底解開三兒身上的繩子,伸手拿住三兒的脈門,讓他無力反抗,右手殺豬刀順勢一滑,從三兒的頭部劃到了臀部,又稍一彎腰,一刀從臀部劃到右腳跟;一刀從臀部劃到左腳跟。
下一秒,他只需要在三兒的脈門內渡入一道真氣,刺激得他用盡全力跳起,到時候手腕一抖,三兒整個人就會從自己的皮裡跳出去,一張完整的人皮就製成了。唯一可惜的是,並未從這個小子的嘴裡,挖出方蘇到底逃向了哪裡。
不過,這問題並不算嚴重。這處空間是個巨大的囚牢,那方蘇明顯不能輕易通過門戶,在這裡他即便逃走,又能逃到何處?
不過按照慣例,虛塵還得最後問一遍。他把殺豬刀插在後腰收好,從正面扯住三兒的雙腕,笑問道:“怎麼樣?現在知道他們在哪了嗎?”
“我是真的不知道。”三兒的心情從沒有此刻這樣平靜,面對人人懼怕的大師兄,他一點都不怕了,說話的語氣竟有股雲淡風輕的意味。“記得掌教大人說過,前陣子來的小真人,就在水晶宮內消失了,可這次大師兄卻偏偏把責任怪到我身上,我有什麼能耐,讓人憑空消失呢。”
三兒竭力扭過頭看了看掌教,又轉過頭面對大師兄輕輕一笑:“大師兄,莫不是你知道他們去了哪?”
“你信口胡說!”大師兄沒想到這小廝臨死前還要往他身上潑髒水,也懶得再言語,真氣勃發,就要實施最後一步剝皮步驟了。
“咔嚓!”
一聲炸雷當空而響,就劈在大師兄身後不遠處,震得大師兄雙耳嗡鳴,抓着三兒的手都軟了。
三兒仰天哈哈大笑,用力掙脫大師兄的雙手,連爬帶滾的撲向遠處。
“咔嚓!”
又一聲炸雷響起,圍觀衆甲士只覺眼前電光閃爍,晃得雙目生疼,待能視物後,眼前除了摔倒狂笑的三兒外,剩下的只有一個人形焦炭了。
狂風吹來,那個人形焦炭噗噗碎裂,最後徹底化成了飛灰,與此同時還傳來咣噹一聲,正是那把殺豬刀落在了地上。
“那、那是大師兄嗎?”有人在旁邊低語。
“似乎……是吧!”有人低聲回答。
衆人心裡其實都知道,那個成爲飛灰的人就是大師兄。可無人相信,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統治他們數十年的大師兄,會在給別人行刑時被雷給劈死。
難道這就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天上的烏雲還在聚集,雷電卻是一直沒有轟下。
衆甲士不敢上前,紛紛回頭去看水晶宮門前的掌教師尊。
逍遙子閉目沉思良久,又擡頭看頭頂密集的烏雲,轉身拂袖而去。
“楊浩即日起爲老夫第八十一弟子,此後再不進行弟子選拔。此刀及天缺殿賜與汝,傷勢痊癒後,補行拜師之禮。”
逍遙子的聲音虛無縹緲,宛若從天而來。不知在場所有甲士聽到了,瑤池聖地及聖地外圍勞作的人也都清楚的聽到了這個聲音,不由集體跪拜下來,恭敬的磕了三個頭。
楊浩(三兒)並未因爲被收爲關門弟子而欣喜,儘管這是他多年來一直夢寐以求的事情。他只是盯着地上的殺豬刀哈哈大笑。
有個甲士最先反應過來,這位小主今後就是掌教的關門弟子,保不齊成爲從前大師兄那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此時不上前溜鬚,還待何時。他一溜小跑上前,聲音都不敢放大:“八十一師兄,我來扶您起來。”
楊浩朝那名甲士笑了笑,擺手搖頭道:“無需客氣,還是叫我三兒就好。”
他摸了摸後腦勺,那裡的一塊頭皮被拽開了,雖然很疼,卻被他拍了拍,用血漿又給粘了回去。掙扎着站了起來,上前抓起了殺豬刀。
這把殺豬刀並不起眼,但入手非常沉重。刀鋒並不鋒利,手指從上面滑過,只留下一道痕跡。但這把刀是方大哥的,而方大哥是從仙界而來,剛剛天降神雷,定然是方大哥用此刀來救我。既然如此,我那小六兄弟,一定是逃脫出這天地囚牢了吧!
想到此處,楊浩再次哈哈大笑,他抓着殺豬刀,朝着天空厚重的雲層刺去。
一道道閃電從雲層中飛過,卻並未有炸雷聲傳來。那些閃電逐漸匯聚在一起,最終轟的一聲巨響,漫天烏雲憑空散盡,露出湛藍的天空。
所有甲士已經徹底失語。如果說之前掌教決定楊浩爲關門弟子他們還心存猜疑,可此時見此異象,均是再無其他想法,甚至在某些程度上,楊浩已經鍍上了某種異樣的神秘色彩。
衆甲士無人敢私自離開,直到楊浩狂笑盡興,他們才紛紛上前,幾乎是用擡的,把這位新晉小爺給擡回了天缺殿。而水晶宮管事早已備好了奴婢和小廝在天缺殿內候着。
瑤池聖地,一個新的時代即將開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