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鴻門宴, 太子勵沒讓勳貴世家將漱玉齋給壓下去,也沒能挑撥勳貴世家與漱玉齋的關係,反而把漱玉齋的名氣越築越高, 他甚至敏銳地察覺到,世家勳貴的風向在那之後起了微妙的變化。
六鎮陣將除了姚氏(現在被隴西李氏取代), 丘穆林, 便是步六孤、賀樓氏、勿忸氏和紇奚氏。
賀樓氏與紇奚氏都是宇文部的分部,但賀樓氏進入頂級勳貴之列,紇奚氏也算貴族,卻稍稍差了那麼一點。前些年, 賀樓耶跟紇奚氏的嫡長孫紇奚宏同時看上一名漢族歌姬, 兩人爭執不下,賀樓耶心一橫, 將那歌姬一分爲二, 親自送到紇奚宏府上, 還說那是爲了公平, 自此, 賀樓耶出現的地方,紇奚宏堅決不會出現。
是以他也沒出現在太子勵的鴻門宴上,但卻迫不及待地上了麒麟臺, 拜會畫骨先生。繼他之後, 八勳貴中,除了賀樓氏,其他勳貴也相繼來拜會。
勳貴世家對朝政大事的嗅覺非常靈敏, 那日宴會,太子勵一直觀察着劉煜和宋軼,並沒發現他們做出個什麼出格舉動,他揣摩了半天,只得出這些人在那次宴會上輸給了漱玉齋,殊不知,畫骨先生擊敗勳貴世家,不過給了他們入麒麟臺拜會一個光面堂皇的藉口,真正讓他們坐不住的原因是宋軼在席間散播的那些似真似假的“謠言”。
普通“謠言”不可怕,可怕的是這些“謠言”有理有據,而且非常符合他們之前的猜測,加上六鎮之中有幾人是涉事者,自然知道實際情況與如今公佈出來的真相不同。
姚瓊死得莫名其妙,丘穆林被算計,至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太子勵殺人滅口的結論呼之欲出。
每個從漱玉齋回來的人,太子勵都會親自拜會,每個人態度都沒什麼變化起伏,可這種風平浪靜反而讓他很沒安全感。
宋軼也十分好奇這些人跟劉煜談了什麼,屁顛顛跑去問。
劉煜負手而立,逼格高遠,遙望遠方,答:“天下大勢。”
宋軼將男人偉岸的背影看了一會兒,“那我去拔拔府問錦釐去,他可是個好人,昨日來拜會你,還記得給我帶了城東頭景秀坊的糯米餈。可美味了!”說罷就要往外走,劉煜眼疾手快,一把拎住她的後領子,將人裹緊懷裡,道:“其實就是來探探口風,看來你那天干的壞事兒已經影響到所有人了,他們已經坐不住了。他們坐不住,拓跋勵更會坐不住,說不定事情真會像你推測的那樣發展。”
不輕不重地在她腰上捏了一把,溫聲警告道:“若讓我發現你私會野男人,小心我閹了他!”
提着酒剛踏進漱玉齋大門的拓跋勵狠狠打了個噴嚏,覺得下方涼颼颼的,下意識地將衣服裹了裹。
他也先後去拜訪過這幾位六鎮的傢伙,一個個口風咬得特緊。對此,拓跋琿十分生氣,這才易了裝來漱玉齋找宋軼喝酒。
他說,太子勵並不是個急色的人,太子妃賀樓薰如此彪悍野蠻,數年無所出,皇上還想爲他納幾個側妃侍妾什麼都被他當場拒絕,言辭誠懇,世家勳貴好多視他爲楷模,更是受到年輕女子的推崇。這樣的人,若說也參與了那次事件,真有點說不過去。即便將之前疑惑曝光出去,恐怕也不會有人相信太子勵參與了此事。就算有人相信他殺人滅口,也能被順利套上爲了鮮卑勳貴的名聲,爲了漢族世家能與鮮卑更加和諧的爲大魏效力。
宋軼淡定聽完,拓跋琿說得極爲坦誠,看來,這也是讓他疑惑的地方。
“事出反常必有妖。太子乃儲君,不能無後。於公於私,弄個後代,給太子妃撫養都是名正言順的。何況,以魏制,子貴母死,賀樓薰說不定就是不想這麼早斷送自己的性命纔不生育,那麼,找其他人爲太子生下子嗣,應該也是她樂見其成的。有了這個長子,定了位份,就算以後她再生下孩子封個閒散王爺也是很美好的,不是麼?反而是太子不納側妃和妾室,纔是對所有人最不利的做法。”
宋軼話鋒倏地一轉,笑眯眯地看着拓跋琿,以一種驚訝的語氣說:“你們該不會真是認爲太子勵是因爲對太子妃情深義重纔將美人拒之門外的吧?”
拓跋琿臉色有點青,是的,不止他,恐怕所有人都是這樣認爲的。太子勵拒絕一次可能有假,拒絕這麼多年,再假也會被人當成了真。
可是他爲什麼要僞裝這樣一個形象給世人看?根本沒這個必要啊!一國儲君,要美色要子嗣都是理所當然的。
“呃,他該不會是有什麼詭異嗜好,不敢暴露人前,偏偏還被人抓了把柄,就此同流合污,愈演愈烈纔到了今日這地步吧?”
比如,讓王贊發現。以王贊鑽營的技巧,他肯定在到處尋找上位的機會,他是最有可能抓住別人弱點的人。若真被他發現太子勵的這個嗜好,還不乘機拉攏。太子勵在他的鼓舞慫恿下,做出更出格的事情也就在情理之中。畢竟變態也是很需要理解與支持的,才能更加有效地發揮出變態的長處。
“再說,丘穆林爾融雖然有些好色,但他的確不像是會虐殺人的主兒。而且他也否認殺死過任何一個同歡的人,只說人是自己尋死覓活,反而爲了不讓她們尋死覓活,還給了不少銀子,安頓她們及家人。以此推測,這位爾融將軍應該是有些懼內的,怕被家裡的夫人知道在外面鬼混纔會如此行事。可也見其憋得有多難受。太子妃的暴力似乎比丘穆林那位大少夫人有過之而無不及,太子如此高傲的性子真的忍得下來?說不定他能忍,不過是因爲將氣撒了其他人頭上罷了……”
宋軼越說越興奮,她感覺自己發現了一個真理,大眼睛灼灼發亮,完全沒注意到拓跋琿的臉已經黑成鍋底。
尼瑪,這纔是個變態吧?
拓跋琿默默起身,默默離開,連招呼都不想跟這個變態打。
“呃,我還沒說話呢!你走什麼走?”
拓跋琿的腳步不自覺地加快了,差點在臺階上絆了一下。
宋軼嘆息一聲,唉,真是知音難覓啊。這時,一朵花砸在宋軼額頭上,她摸了摸,擡頭看去,正好看到紫藤蘿的藤條在飛舞。
四周觀望,確定沒人,屁顛顛跑過去,果然見孫朝紅坐在樹幹上,屈着一條腿,擺了一個十分帥氣的姿勢,摸了摸自己的小鬍子,鄙視道:“你勾搭那麼多男人不怕劉煜宰了你?”
宋軼呲牙憨笑,“孫大俠造訪,一定是有大事發生!”
孫朝紅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這麼久不見面,難道不該關心關心她生活是否如意什麼的嗎?
“拓跋勵在畫古樓定了一種致幻的藥,加入水中,無論烹炸煎烤都不失藥效,還不能被宮中常用的驗毒技巧給驗出來。”
宋軼大驚,“這麼變態的東西你們都製得出來?”
“呵?屍毒都能製出來,你還擔心制不出這個?你太小看畫古樓了!”話音剛落,她擡頭看向遠方,臉色變了變,“那隻忠犬又來了,幫我絆住他!”
宋軼轉頭,只見小濤濤跟嗅到敵人氣味的獵犬一般,眼神冷厲,徑直朝這邊衝過來,宋軼趕緊捏了根棍子,朝他衝過去。
孫朝紅看到她這蠢樣兒,扶了扶額,這個混蛋能靠譜點嗎?
她也沒敢耽擱,轉身便跑了。
薛濤沒料到宋軼會攻擊他,先是停下腳步愣了愣,看她要把自己摔倒,還上前扶住那根有點重的棍子,宋軼吊在棍子上喘氣。薛濤冷眼看她,“宋先生在做什麼?”
宋軼鬆手,扶着腰,道:“打蒼蠅!”
薛濤:“……”
“夏天到了,這蒼蠅可真多!是吧?”宋軼欲蓋彌彰。
薛濤看了一眼失去敵情的紫藤蘿,“嗯”了一聲。
轉頭,薛濤便將此事告訴了劉煜,劉煜嘆息一聲,道:“那是孫朝紅。倒是不會傷她。”
薛濤道:“我想跟她打一架。”敢堂而皇之入侵他地盤的人,不表達一下立場,別人還以爲他是病貓!
劉煜擱筆,“早去早回。順道把宋軼給我叫過來!”
薛濤出門時,宋軼自己乖乖送給上門了。神秘兮兮地說道:“我得到一個驚天消息,你要不要聽?”
不知道她從哪裡鑽出來,嘴角掛着一塊黑色的污漬。劉煜將她一把抱上窗臺,揭下面具,用帕子仔仔細細地擦着。
“你不想聽嗎?這可是我鑽了幾回狗洞纔打聽到的。”
劉煜手下滯了滯,“別裝了,我知道是孫朝紅告訴你的。我允許你見她,也不再抓她,只要司馬長青別被我當面撞見,我也可以當他已經死了!”
有個女性朋友,總比她每天勾搭男人省心多了。想必有孫朝紅在,司馬長青應該不會輕易對宋軼出手。雖然那個傢伙也算是個心狠手辣的,卻是一個講究境界和情調的人。
尼瑪同意得這麼爽快,勞資那狗洞真是白鑽了!尤其是現在似乎吃得有點胖,今天差點卡在狗洞裡出不來,簡直辱沒了她的名聲。
宋軼將孫朝紅帶來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劉煜,畫古樓出假藥是不可能的,因爲司馬長青有節操,那麼,要阻止太子勵的陰謀,就只能他們自己想辦法解決。
這個藥的藥性如此奇特,定然是用在大宴會上,而最好的契機,應該是武威公主大婚的宴席。
讓人喪失判斷力的致幻藥,不是□□,不會折損到其他人的性命,但致幻足夠製造很多假象拉掩蓋真實目的。想來,太子勵是想借此來完成一項陰謀,以達到他的目的。
屆時漱玉齋也會參加宴會,在這種藥物作用下,他隨便叫人冒充誰把漱玉齋的人全部殺掉,估計所有人都會信以爲真,不會歸罪到他頭上。
這,是太子勵除掉潛在威脅的最好時機,並且還能在衆目睽睽之下嫁禍給對手。
“這畫古樓還真是個禍害!”
沒有這種藥,太子勵根本什麼都做不到。什麼鬼東西都能做出來的,難道不是一羣妖魔?沒記錯的話,這些混蛋還能給人換臉,換成一模一樣的臉。他只要一想到曾經宋軼的臉被那個噁心下作的女人頂着招搖過市他就恨得磨牙。
宋軼一驚,“你說過不找他們麻煩的!”
“若是他敢把畫古樓開到宋境,我可不保證能忍得住不將它連鍋端!”
宋軼嘴脣白了白,她怎麼覺得劉煜比她還無恥呢。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短小了,準備大結局,吼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