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朝廷休沐日, 今日的泰康城顯得特別熱鬧, 連漱玉齋外的攤點都多擺了幾個。
六輛馬車從望月湖畔千機閣浩浩蕩蕩殺到漱玉齋, 足用了半個多時辰,引來一波又一波的圍觀百姓,他們還未到,就已經有人推算出了他們此行的目的。
大半個時辰, 足夠泰康城百姓奔走相告,交耳相聞,是以越是靠近漱玉齋, 圍觀之人越多, 甚至到了夾道觀望的地步。連盧君陌都不禁感慨,當日他班師回朝, 也沒得到過這般熱情歡迎。
一刻鐘前,盧君陌、趙筠和王強,還一起騎馬往千機閣去, 半道聽說此事, 便折回漱玉齋,正好看到有千機閣標誌的馬車從街頭使來。
相對於千機閣的浩浩蕩蕩, 反觀漱玉齋,大門緊閉, 連門子都沒出來一個,一隻看門的大黃狗坐在正中央,鄙睨着下面這些無知的人類各種愚蠢行爲。
這種對比,惹得圍觀百姓鬨堂大笑。
劉煜和趙誠姍姍來遲, 身後自然跟着孫朝紅,薛濤是在劉煜出門時,默默跟上來的,劉煜沒阻止他就當是同意了,弄得喬三不知道丟了他多少個冷眼,他權當沒看見,執意要隨主子來湊這個熱鬧。
吃瓜羣衆中不時能看到身份顯赫的世家弟子,遠遠看到劉煜,都拱手示意一下,繼續看熱鬧。只有盧君陌帶着自己的兩個都尉擠到劉煜這一側,挑釁地看着他,問:“你覺得今日誰會贏?”
劉煜不答。
盧君陌又問,“你可看過《驚世錄》?”
“如此低俗不堪之物,哪裡入得了本王法眼!”
“低俗不堪?呵!”盧君陌反而冷笑起來,“這不過是種手段而已,要與漱玉齋《驚華錄》走高格調,這世間能贏的,怕是還沒出生。既然如此,那就另闢蹊徑,否則,它又怎麼會在短短數日內贏得這等聲望,還讓原本忠於漱玉齋的一些書友來退書?”
“本王沒有鄙視它的謀略,只是本王格調放在那兒,實在不恥看這種東西罷了。純粹個人喜好。”劉煜回答得淡然,還送給盧君陌傾城一笑。
盧君陌臉略黑。
誰知旁邊趙筠突然來了一句,“其實,我也略不恥譁衆取寵的文章。”劉煜送給他一個讚許的眼神:有眼光。
於是,連王強的臉都黑了一層。
他們這是找的豬隊友吧,在對峙的時候竟然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倒向對手了。
千機閣的馬車終於不緊不慢地從街頭晃到了漱玉齋門口,閣主莫谷君率先下了馬車,後面八位美人一起下車之後站到第二輛馬車邊上,莫谷君從第一輛馬車折回到第二輛,親手掀開簾子,擡起手臂,讓裡面的人扶着他手臂下車。
這等待遇一看便知道是最重要的人物,那也就是傳說中那位青女。
青女一露面,所有人的視線都盯上了她的面具,還未來得及細究,便被那雙明豔無方的眼吸引住了。
連劉煜看到她左眼角那顆小巧殷紅的滴淚痣都神色突變,心臟忍不住噗通亂跳,一個名字差點就要脫口而出。這眼睛,竟然跟那幅畫像有八成相似,而與曾經的靜姝有九成相似,只是十五歲的少女跟二十五歲的少婦,□□氣質是無法比擬的。
“咦……還真是個美人呢!”不知何時,長留王也擠進了人羣,正好心情地欣賞着美人。
見劉煜臉色大變,盧君陌像是扳回了一局,也好心情地吹了聲口哨。
劉煜看了他一眼,突然明白爲什麼這些傢伙會認錯,有這樣的眼睛,還有那樣一顆無可挑剔的滴淚痣,即便是他,若不知道宋軼的存在,一定也會認錯。
關心則亂,有那幅畫,有青女,加上盧君陌等人頻繁出入千機閣,雖然未聽聞他們見到過青女,但是至少會打聽關於她的很多事,只要適當地放出與靜姝相同的細節,在有各種暗示的前提下,這樣的錯誤,並不難理解。
劉煜也瞬間明白背後之人的縝密計劃,只是對方到底想搞什麼陰謀,現在他還看不出來,但第一步,想來是想將《驚華錄》及其在士族寒門中的巨大影響力取而代之爲《驚世錄》。畫骨先生是憑什麼擁有如此強大的號召力的,他們也想搶過來。
只是,這些人以爲搞些媚俗的噱頭吸引一批人就真能如願以償,未免太過天真了。
“你不想就此說點什麼?”除了開頭的驚訝,劉煜竟然沒再有任何表示,盧君陌對此很不滿。難道他看不出來嗎,無論那雙眼睛,還是那顆滴淚痣,還是她青女的這個化名,難道他就真的一點都看不出來?
還是說,他早就看出來,只是由始至終就根本沒在乎過靜姝,無論她是死是活?
盧君陌胸腔劇烈起伏了數下,氣息很不順暢,王強與趙筠也看過來,眼中均有深淺不同的憤怒和怨念。
劉煜不鹹不淡地掃了他們一眼,“你們該不會認爲這個青女是阿姝吧?”
一下被問中要害,三人盡皆一愣。
“露出如此明顯的標記,卻偏又戴張面具,還不與你們相認,你們覺得那是爲什麼?”
“她自然有她的苦衷!”王強嘴硬。
“她的苦衷大概就是一旦與你們近距離接觸,便會徹底露餡兒。因爲你們三人是最瞭解她脾性的人。”
“豫王,你不承認她是,可是因爲問心有愧?”盧君陌毫不留情反駁。
劉煜沒再說話,因爲,盧君陌這次真說對了,面對某人,他的確問心有愧
那廂,莫谷君讓小廝去叫門,大黃狗從趴臥突然坐起來,嚇得小廝退了一個臺階,踉蹌一下險些撞到青女。
這慫樣很丟千機閣的臉。
莫谷君親自上前,大黃狗盯着他,眼珠子一動不動,看了半晌,大概覺得此人有資格跨入漱玉齋,便往一側讓開,繼續盯着下面這些準備攻入它看守地的愚蠢人類。
圍觀百姓不甚唏噓,漱玉齋的狗都要成精了。
莫谷君敲響門,過了良久纔有人來開門,門子還很給面子地打了個哈欠,說道:“今日休沐,漱玉齋歇業一日。”
“在下千機閣莫谷君,這是拜帖,勞煩送與你家掌櫃。”
門子瞟了一眼外面,神色依然冷漠,甚至還有些不屑,“這又是來踢館啊!你們稍等片刻。”說罷,門又被關上了。
“漱玉齋也太囂張了吧?”
“囂張怎麼了?自己要挖牆腳想踩着人上位還不準人怠慢你一下?”
於是,兩邊站隊的人突然就掐起來了,重演昨日在望月湖畔的熱鬧景象。
門子姍姍來遲,只是這次,一同來的還有李宓和宋軼。一看宋軼下撇的嘴角,顯然是不甘不願被人從牀上拽起來的。
“你確定她眼屎擦乾淨了嗎?”孫朝紅問趙誠,有點恨鐵不成鋼。
趙誠答:“眼屎我是沒看見,但是她今日綰的髮髻左側遺漏了至少十根頭髮。”
孫朝紅一看,果然如此。這是連鏡子都沒照過吧。這對比千機閣這邊的光鮮亮麗繁華盛景,這邊實在樸素隨性得可以。
連李宓都忍不住丟給宋軼一個嫌棄的眼神:看看,看看人家青女穿的那叫一個仙姿綽約,你那寬鬆的衣袍是怎麼回事?最好看的小蠻腰呢?扭起來都擋風好不?
宋軼似乎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形象上的落差,反而將視線在李宓和莫谷君身上轉換了幾個來回:看看,看看人家那才叫書齋掌櫃,儒雅風流,關鍵是臉長得好看。
宋軼不是很有誠意地提提精神,道:“你們是來挑戰的?挑戰什麼?籌碼是什麼?”
既然是宋軼啓口,千機閣這邊,莫谷君自動退下,青女上前一步,禮數周到地拱手一揖,道:“畫骨先生,我們自然是不敢望其項背的,聽聞宋先生繼承了畫骨先生衣鉢,若是宋先生能夠代替畫骨先生的話,我等榮幸之至!”
“師父他老人家不問塵俗事,世間紛爭,身爲弟子理應爲他代勞。”
千機閣要的就是這句話。
“籌碼是,若千機閣輸了,不寫《驚世錄》,相應的漱玉齋若輸了,我等是晚輩,自然不敢請漱玉齋不寫《驚華錄》,只是若《驚世錄》寫的傳記,出的榜單中人,《驚華錄》便不能再寫再排?如何?”
看似千機閣做出了讓步,但這個讓步卻是很虛的,它若誰都要寫誰的榜單都要排,那《驚華錄》便被架空了,名存實亡。
這個賭注不可謂不大,《驚華錄》與《驚世錄》二者不可共存。這幾乎是判定了一個書齋的興衰。
宋軼一聽此話,精神抖擻,先前撇下的嘴角都開始往上翹了。
“要冒壞水了。”孫朝紅冷漠評價。薛濤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青女姑娘和在場的諸位,不知道有沒有搞明白《驚華錄》的初衷和使命。它的誕生不是爲了某個書齋牟利,而是爲了選拔九州人才,給出個優劣等差,讓寒門和士族子弟能夠享受到最公正的評價和待遇。與任何勢力任何利益都沒有瓜葛,這是一個絕對純粹絕對公正的傳記和榜單。所以,自然也不可能因爲某些人的故意挑釁而放棄原則和底限。”
此話一出,滿場譁然。《驚華錄》正是因爲公平公正不畏強權,敢於扶住寒門,不偏不頗,主張唯纔是用,纔會受到衆多人的愛戴和推崇,而從《驚世錄》發的傳記看,那更注重煽情,帶有極重的個人喜好,對人物的塑造即便是喜歡它的人都能看得出偏頗來。
喜歡一件東西是一回事,但是相信它的權威是另一回事,顯然,千機閣沒搞對這件事的本質。此刻宋軼一提,絕大多數人都表示贊同,也有少數人跳腳,說宋軼是怕輸,擔不起這個責任。
宋軼只瞟了一眼那些質疑者,道:“當然,既然是比試,沒有籌碼可不行。若是宋軼輸了,從此封筆,如何?”
再次全場譁然,即便是對手支持者都覺得宋軼封筆太可惜。
青女自知自己分量不足,於是說道:“我若輸了,連同我的八名婢女,從泰康城消失!”
又是一個你死我活的局面!
這硝煙意味太過濃烈,身爲泰康城的父母官,趙誠是提倡和諧共榮的,於是上前說道:“書齋之間正常切磋,何必弄得你死我活。本官做主,籌碼白銀千兩,如何?”
對一個書齋而言,千兩白銀,這個賭注不可謂不大。對絕大多數泰康城百姓而言,這戲纔開場就□□掉一個,那以後哪裡去找樂子,自然,趙誠的提議得到了幾乎所有圍觀百姓的擁護。趙誠直接看向李宓和莫谷君,兩位掌櫃首先點頭表示同意。
“既然是比試,那就該有一個公正的評判,讓本官擔當,你們可有異議?”
趙誠話音剛落,不覺間已經有幾個人從人羣中走了出來,豫王劉煜、執金吾曾經的鎮國將軍盧君陌、長留王司馬長青,趙誠、劉煜、司馬長青跟宋軼有或多或少的交情,難免有偏頗,所以京輔都尉趙筠和佐輔都尉王強也相繼站了出來,如今這局勢就是三對三。
三對三打平的機率太大,趙誠又往人羣中望了望,韓延平默默地站出來,看了上面的宋軼一眼,於是七人的評判隊伍已成。
圍觀百姓不知道這些人之間的貓膩,只看這陣勢,個頂個的風雲人物,他們的評判自然是有說服力的。
宋軼將這幾人掃了一眼,直接無視了盧君陌那三隻白眼狼,毫不猶豫地將視線落在劉煜那張俊臉上,晾出小門牙,道:“請豫王殿下多關照。”
劉煜臉黑,“身爲司隸校尉,本王只會公平公正地評判!”
擂臺擺開,評審坐定,兩方比試的人相繼等待,只是看到上場的人,吃瓜羣衆又不淡定了。
因爲千機閣上去的是五個人,其中包括青女和她的四名侍女。
“以五敵一?”
下面要炸了,誰知道青女反而先發制人,問道:“怎麼?漱玉齋只出宋先生一人?”
對!人家並不是要以多欺少,既然是代表兩個書齋,自然是可以出一個戰隊的。人越多,不是更能考驗一個素齋的平均素質嗎?
宋軼瞟了一眼這些個美人,漱玉齋只有她一個女畫師,對方上來的都是女人,出題還由挑戰者出,且不說男人懂不懂那人那些技藝,就算懂就算贏了,在別人看來也是勝之不武的。
“你們想比什麼?”
“琴棋書畫詩詞歌賦,自然是男女皆宜的東西。”
這麼說,這五人是術業有專攻啊。
宋軼思考了一下,“那還是我上吧。漱玉齋其他人估計現在還在睡覺,難得的休沐日,豈好因爲我的事而擾他人美夢?”
聽得這話,連孫朝紅都不知道該如何吐槽了。
趙誠甚是擔憂地問她:“你跟宋軼熟,你覺得她能贏幾場?”
孫朝紅癱臉,“我只見過她畫畫。偶爾,聽她哼過小曲。”
畫畫這一點,沒人懷疑宋軼會輸。
“她唱得如何?”
前面劉煜盧君陌等人盡數豎起耳朵。
孫朝紅扶額,“不堪入耳。”
衆人:“……”
轉頭,長留王不恥下問:“孫神捕的不堪入耳是什麼程度?”
這是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因爲每個人的審美都不一樣,孫朝紅這朵奇葩的審美大概也是有些與衆不同的,於是所有人又豎起耳朵。
趙誠癱臉:“你可聽過城西那個聾子乞丐唱曲?”
很不巧,在坐幾乎所有人都聽過。
“該不會宋軼就唱成那德□□?”一旁的盧君陌大驚,好歹他是很欣賞宋軼這個小變態的。
“不,她認爲那乞丐唱得還不錯。”
衆人:“……”
比試開始,首先是比琴技,對方也不比什麼境界韻律,而是比耳力,侍女快速彈出一首,讓宋軼快速復彈這一首,而且要以該曲子正常的韻律彈出來。
任何音韻都有長短輕重緩急,而對方只在指尖單純快速地毫無輕重緩急地撥動每根弦,其韻律幾乎全部喪失,即便熟悉這首琴曲的人也很分辨出這是什麼曲子。
果然出題曲從指間流瀉時,他們聽到的只是雜亂的琴音,侍女的手指在琴絃上留下一道殘影,可見速度之快。
一曲結束跟一曲起一樣,毫無徵兆。在場幾乎所有人臉上都是茫然的,雙眼都是空洞的,完全不知所云。
曲罷,青女含笑看向宋軼,道:“允許錯三個音,三個音之內,都算宋先生贏。”
很多人認爲,這一題雖然刁鑽,但若能聽出來是什麼曲子,大概是不會有錯音這種事,青女也算厚道音。
“這首似乎是臨江調?”趙誠不太確定地看着劉煜,他對琴棋書畫研究得頗多。劉煜沒回答,倒是趙筠點頭道:“的確是臨江調。”
“不一樣!”劉煜哼了一聲。
衆人側目,“什麼不一樣?”
“是臨江調,但裡面卻被改了十餘處之多。單憑這樣雜亂的調子聽是聽不出來這個改動的。”
“那宋軼豈不是輸定了?”
小濤濤在後面手攥成了拳頭。
“未必?”
衆人再次側目,沒想到劉煜竟然笑了。反而轉頭看向盧君陌等人,道:“你們不知道有些人學琴譜,學的不是音韻,而是指法指序?”
是的,他們知道,因爲靜姝就是這樣學琴的。復看向臺上的青女,莫非,她便是利用這個而出了這道題?
那廂琴聲響起,很多人聽出了是臨江調,可轉頭,臨江調就變了調,惹得下面議論紛紛,盧君陌等人看劉煜,劉煜臉上風雨不動,根本看不出對錯,反而是臺上的青女等人,臉色卻倏地變了。儘管恢復得很快,但也露了底。
那一刻,他們就知道,宋軼多半是贏了。
果不其然,被她們修改過的那十五個音符都被宋軼彈完之後,宋軼擡頭問:“還要繼續嗎?”
這分明表示她已經將她們的詭計一覽無遺。
青女道:“這一局,你贏了。”
不明情況的吃瓜羣衆面面相覷,盧君陌顯然也被這種技能震驚住了,即便是阿姝,怕也未必有這等功力。不,那個傢伙怕吃苦,除了畫畫,其他事情向來喜歡偷懶,連溫書都要趙筠在一旁念着,而她在一旁睡着……
“你知道她會這種技藝?”盧君陌問劉煜。方纔劉煜說得那般自信,此刻眼中也只是露出些許驚豔,卻一點不驚訝,這足夠說明問題。
王強腦袋直,“豫王殿下,該不會是你泄露了什麼吧?”
劉煜毫不客氣地回了他倆字:“愚蠢!”
王強:“……”
倒是趙筠想是想到了什麼,面色變得有些複雜了。莫非……
第一局千機閣認輸,自然不需要他們做什麼評判,第二局,對弈。又是一個婢女。
趙筠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思,率先說道:“阿姝不喜歡動腦子,所以下棋經常下得很爛。”盧君陌和王強不明所以,還接了一句,“所以她沒上場啊。”
趙筠根本沒理兩個同伴,卻看了一眼劉煜,劉煜看都沒看他,而是繼續盯着臺上。
這局對弈頗費時辰,先前兩人都氣定神閒,後來在那侍女以爲要勝出時,還得意地衝宋軼一笑,而下一子她就笑不出來,局面急轉直下,潰不成軍,這才知道,自己不過中了人家的佈局,這一潰便一發不可收拾,直到滿盤皆輸。
連盧君陌都收了顏色,“她的佈局很高妙,即便是我,也破解不了。”
劉煜沒說話。趙筠不知道是喜是憂。
第三、四局,詩詞歌賦,是一起上的,規則是,即興吟詩作賦,再及時爲此編曲吟唱。作詩這種事,宋軼的水平只算中上,而詩詞這種東西又沒有固定的標準,結果跟人打了個秋色平分,終於可以投票了,不知道韓延平是哪根筋抽了,竟然迫不及待地見票投給了千機閣。
衆人側目:該不會這位被宋軼拒婚,今日故意來彰顯一下自己的重要□□?
接着的編曲吟唱,這下讓所有人見識了何爲天籟之音與鬼哭狼嚎之間的天差地別。
剛欣賞完千機閣的天籟,乍然聽得宋軼的地獄,在場所有人神色一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個人到底是以怎樣的韻律感唱出這種詩詞的?他們陡然回到了開場時千機閣侍女那亂無章的琴音,不,人家雜亂無章至少還能有個統一的調,她是一句三轉,一波三折,硬生生一首曲子雜糅了千百種曲調,而她自己還越唱越激動,越唱越興奮,甚至閉目引頸,很是享受模樣。
“她知道自己唱得多難聽嗎?”王強被刺激得精神抖擻,雙眼赤紅。
“大概不知道,你看她已經沉醉其中了。”
“好想讓她閉嘴怎麼辦?”
趙筠卻在思考,他曾經可有聽過靜姝吟唱?
似乎,好像,沒有正經聽過。依稀記得,是王強笑話過她什麼,她就從此不唱了。
趙筠幽怨地看了王強一眼,那個混蛋卻毫無自知之明,極盡抨擊之能事。於是他又看了一眼劉煜,隱隱覺得劉煜額角青筋畢露,還暴躁地跳了跳。
泰康人的教養在這一局中得到了深刻的體現,他們竟然生生忍下來了,沒有一個人衝上去把製造噪音那個傢伙踹下來,甚至沒有出言阻止,因爲這是比賽啊。
待宋軼聲音停下,幾乎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終於有從地獄爬出來看到陽光的感覺,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已是汗流浹背。
“這曲子真是妙!”長留王突然哼出一聲讚歎,衆人側目,只見他滿臉真誠,一點不像說的假話。
宋軼送給他一個會心的微笑,還感嘆一句:“真是曲高和寡,知音難求啊!”
衆人:“……”
因爲前兩局,千機閣輸,人家都很有風度地認輸,後兩局,詩詞且不說,但唱的這一次,人家宋軼自認爲曲高和寡,你只是不懂人家的格調罷了,完全沒有認輸的意思啊。這流、氓耍得司隸臺都要汗顏了。
七支籤,前五人幾乎迫不及待地落進了千機閣的籤筒裡,只有長留王投了宋軼,轉視唯一一支沒投的,劉煜發現自己投宋軼手有點抖,於是宣佈:“這一局,本王棄權。”
終於輪到青女上場了,王牌對王牌,一局定勝負,宋軼終於露出個認真的眼神:小賤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