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我愛你,無關性別

我想和你去海灘, 坐看淡藍的天,我想握住你的手,輕輕的握住, 一瞬間, 天長地久。

大一的時候, 我闖進了這個陌生的城市, 拿着一封嶄新錄取通知書, 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上,心底驀的生出一種惆悵,不知所措的感覺。我想我是孤獨的, 表妹常常調侃我,18歲了也沒有一場正兒八經的戀愛, 沒有經歷過感情的人, 是不懂得獨立, 是習慣孤獨與失望的人生。

來到新學校時,我爲自己加油打氣, 好不容易上大學了,就該好好表現,不讓父母失望。

然後,我在這裡,開始了一份新的人生。

這所學校, 融合了形形色色的羣體, 有大城市的, 鄉村的, 也有不學無術的, 求知慾強的,一窩蜂的涌進了這個不小的學校, 氣氛驟然緊張。和林蕊蕊的相遇不是偶然的,事實上,在寢室裡,我們時常見面,但所學專業不同,所以說話時間及其少,偶爾也只是輕輕點頭,但她是個不同尋常的女孩,我一直這麼認爲,並且堅信着。

我的性格屬於內向,不多說話,她看起來也差不多,並更傾向於楚楚可憐,隨時都表現出弱勢羣體的特點,人見猶憐,讓人更想去保護她,愛惜她。

學校熱水常常供應不足,所以想要在冬天洗一場熱水澡,對於樓層較高的大一學生來說,機會微乎其微,但也總有一些同學,想要試試這份運氣,情況好的話,可以手提兩個熱水壺,情況不好的話,一個也打不到。

那天上完晚自習後,我急急忙忙的跑回寢室,抓起一個熱水壺就向熱水供應樓走去,幸運的是,那天,來打水的人很少,而我也在打水處碰見林蕊蕊,我們互相看着對方,爾後噗哧一笑,再看看自己手裡的熱水壺,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原來我們都拿錯了熱水壺,難怪一路上,我都覺得有些奇怪。我的熱水壺和林蕊蕊的看起來外型差不多,只是她的顏色過於淺淡,我的稍顯深沉。

這樣,我們就在一起了,朋友之間的感情,細微,帶着淡淡的溫暖。

我讀的是護理專業,她選的是會計,專業雖不同,但是所屬專業的樓棟卻緊密相聯,所以每次我們下課後,都會一起去逛街,遊玩,或者在學校內四處走走。

我很喜歡她的手,十分光滑,細膩。每次輕輕一握住,就會感覺時光流逝非常緩慢,那一瞬間,空氣似乎也清新起來,周圍洋溢着甜甜的味道。

直覺的,我想保護她,沒來由的。她的家境不是很好,家中只有一個年邁的姥姥,與體弱多病的父親,所以每次她讀着家裡寄來的信時,都會泣不成聲,小聲的抽噎。

我抱着她,輕輕撫着她柔順的長髮,安慰她。

在你的世界,你有你的親人,學習,而在我的世界,我只有你。

不想看見她受傷,不忍心看到她哭泣,無助的樣子,所以每次我都會瞞着她,以政府名義偷偷往她家裡寄錢,她不知道,我也不想讓她知道。

我以爲這樣的日子會持續很久,至少我是這樣認爲的,但每個人都會有青春期的過渡,每個人都會接受愛情洗滌。

一天晚上,她輕輕跑回寢室,偷偷的笑,懷裡還揣着一封粉紅色信封。

睡覺的時候,她擠到我牀上,拿出那封信,小聲朗讀。

這是一個男生悄悄塞給她的,我不知道那男生是誰,但從她甜蜜的表情上看,她應該也想試試,愛情有多甜蜜。

我扯過信紙,說,無聊,睡吧。

她賭氣的搶回信紙,說要試試。

我說和我在一起不快樂嗎?男人都是最壞的,他們經常變心。

她嘴一撅說,至少我父親不是那樣的,他一直守着母親,從未再婚。

我啞口無言,然後一晚上,我們都沒有說過話。

第二天,她接受了男生,不知是和我在賭氣,還是真的喜歡那男生,自從他們交往後,她就再也沒有和我多說一句話了,每次一下課,我都會站在教學樓上,遠遠看着他們,親暱無比。

此後,那個男生代替了我的位置,陪她逛街,陪她買衣服,陪她吃飯,但是有一件事,他一直沒有做,那就是同我一樣,往林蕊蕊家裡寄錢。

愛情真的如此偉大?我不知道,但我唯一清楚的是,和她在一起,比我喜歡的任何一個男星都要快樂,比我吃過的任何一塊巧克力都要甜蜜,就像……愛情。

不,我猛然搖頭,我喜歡林蕊蕊?我愛她?不可能,我緊緊攥住手,一張照片從書縫裡飄落下來,那是我和她的合照,數個月前,我們親暱得如同情人,我撿起,剎那間,泣不成聲。

我可以陪她笑,陪她哭,陪她做一切她想做的事,愛一個人不需要理由,即使滲進性別,也無關緊要。

我愛你,無關性別。

促使我們關係恢復的是一件非同小覷的事,那晚沒有晚自習,我在寢室裡和其他女生打牌,突然,電話響了起來,是林蕊蕊打過來的,她那邊信號非常不好,聽起來像是在呼救,她說,佳,來救我,嗚嗚,我在海濱酒吧。

我丟掉牌,立刻叫上一輛出租車趕了過去。海濱酒吧,是C市最亂的酒吧,常常有非法份子混進去,這個傻瓜,該不會是被男人騙了吧,我緊緊咬住牙關,指甲插進肉裡都不曾發覺。

果然,一進酒吧,就看到林蕊蕊被一個男生使勁灌酒,她淚眼朦朧的望着門口,我衝過去,把那男生狠狠推過去,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會有那麼大的力氣,那個男生,一個踉蹌沒站穩,摔倒在了地上,然後另一個男生站起來,抓住她的肩,另一隻手握住一個空酒瓶,敲碎下半截,露出尖銳的碎片,怒氣衝衝對着我。

嘉豪,不要。林蕊蕊小聲乞求他。

他就是同蕊蕊交往的男朋友,此刻的他完全沒有以往親切,平易近人的樣子,他就像一個脫掉斯文外套,露出本性的禽獸。

他緊緊抓着蕊蕊的肩,大聲喊叫,臭□□,我在你身上花了那麼長的時間,你這是什麼態度?說分手就分手,啊?

林蕊蕊哭泣着滿臉淚水,我看準時機,一個箭步衝上去,就像一個身手矯健的獵人,拐掉嘉豪的手腕,碎瓶子砸在他腳上,一陣哀嚎,然後我握住蕊蕊的手,大聲說,跟我跑。

篤定的態度,忠貞不渝的信念,我拉着她,跑出酒吧,然後拐了五條街道後,坐在亭子旁,大聲喘氣。

嘉豪沒有追過來,或許他知道,從這一晚上起,他的愛情,消失了,而她,我會給予這世上最完美的感情。

林蕊蕊一直在哭,我只有在旁邊小聲安慰,耗盡我所有想得到的詞彙,痛斥那男生的無賴。

最後她小聲抽噎着,點頭說,我終於知道男人有多可惡了,寧願愛上女人,也不要愛上男人。

我心一緊,輕輕握住她的手。

最後,我們的關係好了起來,往後的日子,依舊有人陸續不斷送情書過來,但她每次都先給我看,像說笑話一樣,判斷每個暗戀者看到她害羞嬌澀的樣子。

而我也只是輕輕一笑,將情書鎖進衣櫃中,把不開心的,難過的通通鎖住,就像在不久前,嘉豪帶給我們不悅的回憶一樣。

我們同以前一樣,逛街,買衣服,吃飯,我們常常手拉手,肩靠肩,但是,不安的情愫卻從中滋長。

我常常會在她面前,很快樂的笑,然後在她背後,很痛苦的哭。

畢業前的一晚,我靠在枕上偷偷抽噎,我很少哭,但現在這樣的情緒,卻讓我愈發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我想一個人靜靜的關閉自己內心世界,只想向一個人訴說,那個人就是她,林蕊蕊。

我終於知道,終有一天,我們會離開對方,然後過上獨立的生活,未來的日子,會有一個異性如同現在的我們一樣,陪伴着彼此,鎖住彼此,像一朵雙生花,再也不會分開。

而這樣的代價,便是婚姻,一個我不能給你,你不能給我的結局。

畢業的那一晚,全寢室的人在收拾完行李後,提議一起去某個餐廳聚餐,慶祝自己畢業。

餐廳裡,我大口大口啃着辣雞翅膀,淚水滾滾落下,分不清哪顆是不捨,哪顆是因辣而落下。

她抽出一張餐廳紙,細細拭去我眼角的淚痕,責怪道,吃那麼多,也不怕把頭辣暈麼?

我打開酒瓶子,仰頭灌進喉嚨,沒關係,我的眼睛很大,這些眼淚,我包得住。

吃過晚飯後,寢室室長決定去某個酒吧唱歌,我們選了個包廂,我靠在她肩上,眼淚依舊沒有停止。

幾個女生選了首熱情洋溢的歌,又唱又跳,她笑着,拍手叫好。

林蕊蕊,我愛你。我舉着一個沒有開聲的麥克風,大聲說。

她轉過頭,喊道,你說什麼?我聽不到。

沒什麼。我輕輕的笑。

我會一直愛着你,在你不曾知曉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