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上說了些什麼,宋玉沒有注意,她有點走神,連燕榕都少看了兩眼,卻感到謝玄的目光時爾飄在她身上,她朝旁邊躲了躲,那知不小心撞到高呈。
這廝聲音還大,“宋大人你擠本官做甚?”
結果,宋玉藐視朝堂,被趕了出去,她那個氣呀。
不過,在宮裡四處逛逛也是好的,可以去見見麻姑,然而剛出了大殿迎面遇上了蘇譽。
“宋大人這是……”他十分詫異,此時乃上朝時間。
宋玉尷尬一笑,“太悶了,太后特許我出來透透氣。”她以爲作扇。
蘇譽瞟她一眼。
宋玉顧左右而其他,“蘇將軍就快當新郎了,還不休息嗎?”
蘇譽扯了扯嘴角,“職責所在。”
她不明白所謂職責是當職還是當新郎。
蘇譽也不多話,朝她一禮後,便準備離開。
“蘇將軍,可有見過千雪?”宋玉眼珠一轉。
蘇譽頓了頓,也沒理會,大步離去。
宋玉只嘆可惜,突然想到什麼,“將軍等等。”
蘇譽轉過身來。
宋玉走到他面前,“將軍可還記得陸方在樊樓‘遇害’,將軍的嫌疑最大?”
蘇譽挑挑眉,等着她的下文。
“當時,宋玉曾收到一封書信,寫明將軍並不在場,將軍可知那信是誰所爲?”
蘇譽詫異。
宋玉又道,“宋玉曾被誤導將軍因千雪殺人,看了那封信,宋玉才找到陸方詐死的原因。”
“你想說什麼?”
宋玉道,“將軍當時可是隨千雪離開?”
蘇譽想了想,聲音極淡,“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
宋玉笑笑,“雖然那信被刻意抹去筆跡,但將軍應該能猜到是誰所寫吧。”
蘇譽眉頭微皺,認真朝宋玉看來,宋玉點點頭,“將軍己經猜到了,不錯就是她。”
誰知,蘇譽笑了起來,“是誰所爲己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案子己結,蘇某即將成親……就不用宋大人多事了。”
“啊?”
宋玉驚怒,她多事?她本有一幅俠義心腸,見不得有情人不能在一起,否則她還懶得管呢,她正想爭執,蘇譽卻再次轉身離開。
“喂,喂?”宋玉朝空中揮揮拳頭,難道他真對千雪放下了?真是她多事了?
宋玉不滿嘀咕着。
“宋大人?”
宋玉一驚轉過身,但見清漪站在身後,她愣了愣趕緊施了一禮。
“宋大人怎會在此?”又是這個問題。
對於這位姑娘,宋玉是複雜的,在裡縣,她感激她,後來她與燕榕眉來眼去,她嫉妒她,燕榕坦白,清漪是郡主,她同情她。
於是,宋玉的態度比上次好了許多,正要回答着,一旁的宮人采苓笑道,“準是宋大人犯了錯,被趕了出來。”
宋玉臉色微紅,清漪不悅的皺起了眉頭。
原以爲清漪會指責這個說實話的小丫頭,那知,她說道,“大人行事太過魯莽,如此會給皇上招來麻煩。”
“嗯?”宋玉怔了怔。
“大人受皇上提拔。”提拔二字咬得極重,帶種某種諷刺,“一言一行應當謹慎。”
宋玉眨眨眼,聽出此話含義,暗示她巴結燕榕,不由得想到在裡縣,清漪曾暗示過,讓她投奔燕榕,當真身份變了,立場也變了。
不過,她就巴結了,又如何呢?
宋玉想反駁回去,又想到燕榕說過,幼時,他倆相互依靠,清漪對他的關心,對他的情意,終是忍了忍。
“姑娘說的甚是,宋玉行事一向莽撞,以後定會注意。”
她的示弱,讓清漪一時說不出話來。
帶着莫明的怒氣,清漪從她身邊走過,宋玉也能感到她散發出來的鬱悶與煩燥。
宋玉搖了搖頭,目送她的背影,可憐的妹子,我不與你計較了,以後我與你哥定會爲你尋一門好親事。
清漪步子急快,雙手交叉在胸前,指甲深深掐入手心。
“姑娘?”采苓驚呼一聲,一向平異近人的姑娘,適才見到宋玉的失態,讓她感到擔憂。
清漪猛然停下,“青梅竹馬的情意,難道比不上半路殺出來,身世不明,敵友不明的女人?”
“當然比得上。她怎能與姑娘相比。”采苓一旁安慰道。
“可是,皇上己經知道我不是福王之女,爲何對我還是那般,疏離?”
“姑娘應該多給皇上一點時間,或許皇上一時還無法接受。”
清漪有些恍惚,“真的嗎?”
采苓點點頭,“皇上是重諾之人,皇上不是說過要護姑娘一世周全嗎?”
清漪聽言鬆了口氣,想到那個承諾,倒也笑了起來。
這廂宋玉繼續裝着散步,走走看看,朝冷宮而去。
遠遠的便見麻姑佝僂着身子,掃着落葉,她喊了一聲,加快了步子。
麻姑尋聲朝她看來,微眯的雙眼頓時閃出一絲光茫。
“宋大人?”
宋玉嘿嘿一笑,“有一陣沒見了,姑姑可好?”
她能來找她,麻姑詫異,看了她半晌。
宋玉也將她上下打量一番,隨即施了一禮,麻姑一驚,但見宋玉擡起頭,目光狡黠,“宮中失火的案子,宋玉己經查清了,如今宋玉升爲四品京畿提刑司,姑姑可聽聞?”
麻姑搖搖頭。
宋玉笑道,將徐盛那套說辭用上,“宋玉乃清官,信條是公平,公正,公開,不管是皇親國戚,還是平民百姓,只要犯了國法,落在宋玉手上都一視同仁,大理寺卿與原提刑司不都被降職查辦了嗎?”她意有所指。
但見麻姑聽了,目光閃了閃。
“因此,姑姑若有什麼冤屈,宋玉定當效勞。”話說到這份上,依麻姑的聰明,怎會不明白。
宋玉也不挑明,笑了笑,說完着勢要走。
麻姑並沒有阻止。
一步,兩步,十步,麻姑仍沒有阻止。
宋玉故作輕鬆,心裡有些着急,或許麻姑還不能全信她,越是如此,那麼,她心中所藏的秘密越是重大。
她暗吐一口氣,終於在走出數十步時,麻姑喚住了她。
“等等。”
宋玉猛的轉過身來。
“大人專門跑來看我這個老婆子,不會只爲那幾句話吧。”
宋玉列嘴笑了,“姑姑真是聰明,宋玉也不與姑姑兜圈子了,姑姑的身份,宋玉己猜到,宋玉想幫助姑姑,除了讓姑姑恢復該有的身份外,當然,宋玉的目的是讓太后歸政。”
麻姑也未料宋玉說得直白,不過,恢復該有的身份?
她嘴角一扯,牽動臉上的肌肉,讓她顯得更加猙獰,但宋玉己然不怕。
“什麼身份?”
宋玉頗有自信,雙手一揖,“臣宋玉見過貴妃娘娘。”
麻姑一怔,隨即哈哈大笑,直到淚水滿面。
依舊是那間破舊的大殿。
宋玉與麻姑圍坐在火盆前,吳妃在一旁繡花,嘴裡哼哼唧唧的唱歌。
“話從高宗元年說起,也就是二十一年前,李貴妃原名李思思是江南一帶名妓,相貌出衆,蘭心惠質,有詠絮之才,卻也性子清高,她最善詩詞,不輸於文人雅士,若是男子,說不準還能考取功名。”
宋玉聽言,不由得想到了自己。
“那日乞巧節,城裡放花燈,猜燈謎……”
麻姑目光盈盈,陷入一片回憶之中。
擁擠的杭州西湖,人流如織,四處掛滿各色彩燈,每盞燈上都題有燈謎,供人遊賞。
思思與其貼身婢女春桃如往年一般,遊園賞燈。
“姑娘,那裡圍了好多人,我們也去看看。”活波的春桃拉着思思便鑽進了人羣之中。
但見許多文人士子圍着一盞大燈籠,爭論不休。
原是燈籠上出有一對朕,並要求用一謎對出下朕,這種猜謎方式比較新穎,才引來衆士子圍觀,不過都沒有寫出最好答應。
“姑娘,你去試試?”
春桃慫恿着自己的主子,被一干士子嘲笑,一介女子怎懂這般雅事。
思思也不分辯,當真走上前去,士子讓出一道路來,紛紛好奇。但見這位戴着紗帽的女子,在燈籠前停佇片刻,從容的提起筆,直接在那道對朕旁,寫下幾個絹秀的小字。
士子們立即涌上前去觀看。
那上朕是:“白蛇過江,頭頂一輪紅日”
思思對的下朕爲:“烏龍上壁,身披萬點金星”
“好。”有人高聲稱讚。
“不錯,不錯……可這謎底是什麼?”
思思一笑,正要再次提筆,卻聽一道聲音傳來,“上聯爲油燈,下朕爲桿秤。”
思思轉過身,但見一白衣公子,雙眸含笑,向她看來……
“那位公子蕭蕭肅肅,爽朗清舉,思思一眼便喜歡上了。”
麻姑靜靜道來,目光帶着一片喜色。
宋玉腦子裡出現了一個翩翩公子形像,才子佳人西湖相遇,真夠浪漫,難道這人就是先帝,燕榕的父親?
宋玉欲問,麻姑又道,“那位公子與思思姑娘相約雲樓一聚,幾日後,公子如約而來,與姑娘相談甚歡,他們彈琴,論詩,作畫,遊玩,無不讓人羨慕,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碧人。”
頓了頓,“可是……”麻姑聲音一沉,宋玉跟着心口一緊,心想老巫婆要出來棒打鴛鴦了。
“那位公子家有嬌妻,思思姑娘傷心欲絕,本己絕了念頭,但
公子不放手,姑娘被他真情所打動,終於還是跟着他進了宮,被封爲李嬪。”
宋玉深吸一口氣,知道重點來了。
麻姑又冷笑一聲,“宋大人應該知道那公子就是先帝了,李嬪帶着春桃在宮裡步步爲營,覆如薄冰,她明白自己的身份,不爭不搶,一心一意愛着先帝,盡力討好先帝的那些女人,可是,她受過多少苦,流過多少淚,只有她自己清楚,嬪妃的陷害,”說到這裡,麻姑瞟了一眼吳妃,又道,“皇后的挑釁,她都一一忍下。”
“一年後李嬪懷孕了,先帝高興,將她升爲貴妃,但有的人坐不住了,便是當時的皇后,如今的太后。”
“皇后一改對她的態度,突然對她關心起來,賜物賜食,李貴妃心腸好,以爲皇后終於接受了她,對皇后更加敬重,當時,皇后也有了身孕,兩人常在一起做女工,聊孩子,當真情如姐妹。”
麻姑目光突然變利犀利,“誰知,這都是皇后的手段,那年冬至,先帝祭祖去了西山皇陵,皇后與李貴妃即將臨盆,留於宮中待產。”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日,大雪紛飛,長寧殿的樹枝都被壓斷了,入夜,寒風四起,李貴妃突然發作。”
麻姑開始緊張起來,雙手緊緊抓住木棍,“春桃趕緊差人去請穩婆,兩位大宮女秋菊去坤寧殿稟報皇后娘娘,冬梅去了太醫院……長寧殿一陣慌亂,春桃守在貴妃身邊,心急如焚。”
“因先帝出發之前,早有安排,很快穩婆與太醫都來了,皇后也來了,挺着肚子坐在殿外……”
作者的話:前章的高宗三年,改成高宗五年。時間上有些錯亂了。
這章的對朕,是查看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