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喟然：“我們現在都這樣了，他還能怎樣？”
“他還要歐氏集團，他要徹徹底底奪走歐氏集團……老爺子，他害死我們這麼多人，難道我們真的就拿他沒有一點辦法？”
老爺子疲倦地揮揮手：“你去休息吧。”
林月如歇斯底里：“不行，我要跟那個小孽種同歸於盡……”
他忽然大怒：“下去歇着。”
旁邊傭人立即聞訊上來。
老爺子厲聲道：“快扶太太去歇着。”
兩名傭人幾乎是半拖着林月如下去。
偌大的客廳，失去了林月如的聲音後，空蕩得出奇。他咳嗽，居然聽得隱隱得回聲。
“爸爸……爸爸……這就是我們家嗎？真大真漂亮……爸爸，以後我們就一直住在這裡嗎？爸爸，我好愛你……”
依稀，有小孩子在客廳裡蹦蹦跳跳。
那是他第一次帶歐舒宏回歐家。
那時候，歐舒宏才五歲，小小的孩子驚奇地打量豪華絕頂的大客廳，看着那盞金碧輝煌的大吊燈：“爸爸，這裡跟皇宮似的，我好喜歡，以後，這裡就是我的了吧？”
“是你的，兒子，這裡的一切都是你的。”
小兒子跳起來，抱着他的脖子：“爸爸，我好愛你。”
……
他閉着眼睛，渾濁的淚水從他蒼老的臉上滑落。
“歐老，恕我直言，如果你當初一直不帶歐舒宏回家，這悲劇就不會發生。”
老爺子緩緩睜開眼睛。
對面，站着一個高大俊朗的男子。沒有通報、沒有腳步聲，他不知怎麼進來的，就那麼站在原地，聲音鎮定、氣派極大。可是，他的語氣一點也不令人反感，相反，攜帶着一種尊重的同情心，“歐老，我對大少的死，表示很遺憾。”
老爺子頓了頓身邊的柺杖。
他坐在輪椅上，其實根本用不上柺杖，但是，他一直放在面前，彷彿那樣更具有安全感。
“強森，你終於來了。”
強森的目光慢慢地從他的柺杖上移開，還是非常恭敬地站在他的對面。
“歐老，我很抱歉。”
他搖搖頭。
“歐老，我答應過會幫你做一件事情，你說吧。”
老爺子緩緩的：“你知道，我曾答應過要給舒同一千億千金財產作爲補助。這是他母親的股權份額，本是他應得的。”
強森點點頭：“可現在歐氏集團處於風雨飄搖之中，這一千億現金要是再給他，只怕，誰也無力迴天了。”
老爺子斷然：“我不想食言。”
強森默然一下，點點頭。
“可是，歐氏集團絕對不能落入他手中。”
強森苦笑一下：“你知道，這難度很大。”
老爺子死死盯着他：“這便是我要你爲我做的唯一一件事情。”
強森還是苦笑。
老爺子目光如炬，完全不像一個癱瘓了的人。他也不催促，更不追問，只是死死盯着他。
強森走了幾步，又停下來，還是苦笑：“歐老，你也知道，你這個兒子處心積慮，步步爲營，根本不好對付。說實話，他的準備工作做得很早，早到令你吃驚的地步……”
“多早？”
“他幾乎12歲開始，就在着手這件事情了。”
“12歲？”
“你不相信是吧？可是，我查了他很久，發現他真的12歲起就開始着手。”
12歲？想想看，12歲的一般孩子，能懂得什麼？
可是，歐舒同不是一般的孩子。
“實不相瞞，我也被他擺了一道。”
老爺子看他一眼，可是，他笑笑，搖搖頭：“此事不提也罷。不過，老爺子，我答應你，我會盡力爲你保住歐氏集團。”
兩人又聊了幾句，強森就要告辭了。
老爺子忽然叫住他：“他真的12歲起就醞釀如何殺死歐家的每一個人？”
“老爺子，我可不是這麼說的。我只知道，他12歲起，就醞釀要奪回歐氏集團。”
“可是，歐家的人到底是怎麼一個個病死的？真的這麼巧合？”
強森環顧這間富麗堂皇的巨大客廳，明明那麼奢華，可進門到現在，始終有一股森森的陰氣，稍微呆久一點，就令人十分不舒服。
短短半年時間，這宅子裡死了四個人。
說是凶宅也毫不爲過。
“歐老，這一點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曾查過，可當真一點也沒查到和歐舒同有什麼相關。”
“果真？”
強森想了想：“如果非要說什麼可疑的話，歐舒同16歲那年的暑假，曾經獨自去海地的一個島嶼旅行。那個島上以巫術橫行，有許多非常著名的巫師。歐舒同一個人在島上呆了近兩個月。”
“竟然有這事？”
“你仔細想想看，歐舒同每次回家時，有什麼異常表現沒有？”
老爺子仔細回想，好一會兒才說：“舒同16歲那年曾經回家過年。那是他12歲起出國讀書後，第一次回家過年……”
強森立即問：“他那次表現如何？”
“他那次沒有通知任何人，直接回的家。我記得很清楚，因爲那天是歐家每年一度祭祖的日子，家裡正在舉行大慶。看到他回來，我也很高興，急忙招呼他，他當時並未表現出任何反常的情緒……”
“祭祖？”
強森很感興趣：“你們祭祖是怎麼安排的？”
“舒宏是我的長子，自然是以他爲首，我之下便是他。當時，舒同站在角落裡，等我們祭祀完畢，大家回頭，纔看到他……”
“歐老，你可知道這在中國文化裡代表什麼？長子長孫，便相當於一個家族的太子人選；你的大兒子在祭祀中居首，在他兄弟的心中，肯定就意味着你已經把他當成了準太子……”
老爺子不以爲然：“就算是平民百姓之家，祭祀也是長子爲首。”
“平民百姓之家可沒有幾萬億的家族財團。”
老爺子無法反駁。
“然後呢？”
“然後？”
老爺子陷入了回憶之中，慢慢的：“那時候，大兒子已經交女朋友了，祭祀完畢後，就出去跟一幫朋友玩了。我也累了，準備休息，但是，舒同來找我，說想跟我談談……”
“他談了些什麼？”
“他問我，他母親到底是怎麼死的。”
強森也問：“歐老夫人到底是怎麼死的？”
老爺子苦笑：“她千真萬確是病死的。當時，我也是這麼回答舒同的。他聽了答案，也沒說什麼。只是，他要出門時，又回頭說了一句，說他有個同學的父親出軌了，爲了迎娶小三，找人制造車禍，生生將他母親撞死了……我當時勃然大怒，大聲訓斥他，問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難道你還懷疑你老子？他也沒回嘴，徑直離開了……”
強森暗歎一聲：“你當時居然還訓斥他？”
“我怕他胡思亂想。這孩子，從小報復心非常強。他非常恨舒宏母子，曾經在他十歲那年，悄悄捉了一條蛇放在舒宏的被窩裡，差點把舒宏給咬死……”
“當時你怎麼懲罰他的？”
“我把他關在一間小黑屋裡，讓他反省自己的行爲。不認識到錯誤，就不許吃飯。”
“關了多久？”
“關了兩天。這兩天之內只給水喝。可是，這孩子倔強得要命，死不認錯。當然，我不可能活活餓死他，第二天晚上就把他放出來了。”
“歐老，你竟然偏心至此？”
“這不是偏心。孩子小小年紀就有了害人之心，我作爲父親，肯定沒法眼睜睜地看他這麼下去。”
他解釋：“你不明白一個父親的感受。那時候，舒宏簡直是我生活中的重心，我怕他危急舒宏……的確，我從不否認自己偏心。可是，人的心房尚且有左右之人，一個人怎麼可能做到不偏不倚？在我心目中，從來的繼承人都是老大！至於老二，我壓根就沒考慮過他。就算是一母所生，可龍生九子各不同。你真心沒法保證任何時候都做到不偏不倚。”
因爲太愛一個值得愛的孩子，所以乾脆放棄了一個天性冷漠，處處叛逆的孩子。
別說歐老爺子，許多貧民百姓家庭，也常常如此。
強森苦笑：“這便是我覺得婚姻麻煩的原因。人又不能保證一輩子只愛一個人，結婚了，也不保證一輩子不變心。一旦有了三妻四妾，三五個孩子，便有數之不盡的麻煩，陰謀，血腥，宮鬥，隨之上演，父子相殘，手足相殺……說實話，我覺得婚姻的壞處，真的無窮大。”
“所以，你終身不婚？”
“我在不確定自己一輩子不會變心之前，絕不輕易結婚。”
老爺子長嘆一聲：“早知如此，我當年會斷然跟舒同的母親離婚。”
“後來呢？”
“後來他便再也沒有回家過過年。直到他22歲，通過遊戲創業成功，名聲大震，鋪天蓋地都是報道他成爲福布斯排行榜上最年輕的富豪時，我給他打電話，希望他能回家一次。但是，他拒絕了。在後來幾年的創業生涯裡，據說，外界許多人都不知道他是我的兒子。我們的父子關係，也從未改善過……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經常在公開場合提到是我的兒子了，媒體也鋪天蓋地報道，他是歐氏集團的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