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卷三個時辰

有人說,關鍵時刻,益精不宜多。

我想,說的就是我的情況,好比跑步一樣,我是個100米賽跑的精兵強將,可以跑出11秒的好成績,只要是我感興趣的,我的爆發力極強,耐受力極高,而且效果也不錯。現在就是這樣,在這個花崗岩石鑄就的露天洞穴中,我正在經歷着一場意識境界的昇華,一番烈火焚燒的涅槃,一種超越肉身的修真……

這一刻,在我面前展現的是一幅瑰麗無比、氣勢恢宏的畫卷,不,應該說,我進入了一個流光溢彩、異彩紛呈的多維鑽石空間,當然,我說的是思維的問題。

有人說,這個世界上有這麼幾種思維方式:點思維、線思維、平面思維和立體思維。而此時此刻的我,想告訴大家的是,我體悟的是一種在無窮空間向着無限方向和N個角度延伸、平行、交替的鑽石思維,這種思維就凸顯在博大精深、奧妙無窮的易學之中。

易學讓我受益無窮,在我以後的生活中,當然,這是後話。

一路走來,我曾經有過“點”思維,不管你把那個點看成是圓點還是方點,是實心的點還是空心的點,總而言之,它只不過是一個點,只能在原地蹦跳,在原來的點面上疊加,就那麼狹小的一個地方,無法左右拓展,更別說縱橫超越了。“線”思維也是同樣如此,不外乎就是直線、曲線,總是由這個點到那個點,區分正向和反向而已。平面思維,考慮的因素稍多了些,至少要關注長和寬吧,還有那四個角,以及角外面的延伸線,它所涉及的區域比起“點”和“線”來,開闊的多,複雜得多。在這個世界上,具有“點”思維的人佔絕大多數,變通在這個羣裡很難吃得香,大家都存天理、滅人慾,“點”就是“點”,誰人畫的不是點,他就是異類;同樣如此,有直線、曲線想法的人也是比較多,稍好一點的,平面思維和立體思維,那已經是從1階梯到達5階梯了,於是有人感嘆,這應該是思維的最高境界。

我沒有接觸易學之前,我也這麼認爲,不管是“點”思維、“線”思維還是平面思維或是立體思維,各有各的好處,都雜而用之,豈不是更好?那立體思維當之無愧,包含點、線、面不說,還涉及多個點、多條線、多個面,長寬高三維空間,的確不容易了。

誰知道,短短的三個時辰,這易學立馬顛覆了我所有的思維模式,打破了我的認知堡壘,重新建構了我的大腦意識組合,說得通俗一點,我被洗腦了。我瘋狂的迷上了它,它就彷彿是另外的一個我,在另一個時間和空間裡與我並行向前。而這樣的我,竟然有無數個。難怪有人要讚歎說,“聖人,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

我不是聖人,但我是個有悟性的人,我的師父陳路德說得一點也沒錯,而且我這個悟性不同於黑獵,他天賦極高,可是心術不正,易學對他來說,不過是個可利用的工具,用來達到他的終極目的,他的這終極目的不外乎就是權錢利益,極度滿足他狹隘的好勝心,凌駕於一切人的利益之上,任意踐踏這易學的本源,人的生命,讓人怕他,而非敬他,讓人畏他,而非愛他,所以從某個層面上來講,黑獵很可悲,也很可憐,他永遠也無法達到易學的至高至純的境界,他的各種變化多端、神秘可怕的“術相”,在博大精深、純正純真的易學面前,可謂是九牛一毛,僅僅是皮毛而已,他根本不可能觸及易學的敏感神經,不能夠真正的與易學心靈相通、渾然一體。

我不禁想起慧能和神秀的故事,“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這樣的境界不是誰人都可以達到的,不是嗎?

陳路德說,如果我一無所有,我身無長物,我了無牽絆,我不擔心錢財被人掠奪,權力被人攫取,因爲我沒有錢權,我也不擔心失去什麼,經歷了那麼多,還有什麼放不下?受了傷害,即使很深,也就算了,放寬些,看淡點,如果一個人在經歷天災人禍、情傷打擊之後,還能坦然面對,笑對人生,他就是最適合學習那如宇宙般深邃寬廣的易學的,至少他具備了學習的基礎。所以純良最重要,陳路德如是說。

我一下子就被他的話擊中了,如同霹靂一般擊打在我的仇恨堡壘上,使它轟然崩塌。

我問我的師父,沒有了仇恨,是不是意味着我要放棄對抗?

陳路德笑了,有人說,黑白相對,正邪勢不兩立,其實,世間萬事萬物都是相輔相成,對立統一,有矛盾自然也有和諧,好比那太極,黑中有白,白中有黑,圓中有方,方中有圓,動中有靜,靜中有動,陰中有陽,陽中有陰,諸如此類,變幻無窮,只可相對,不可絕對。所以,有愛有恨,有哭有笑,有勝有負,有苦有樂,很多很多,皆爲自然。不管怎麼樣,平衡與和諧是臨界點,時而被打破,時而要統一,因時而定,由機而行,因人而異,依勢而動。

仇恨是會產生對抗,但沒了仇恨,也會有對抗,這時的對抗不一定是實質意義上的對抗,而是會轉化爲一種中和力量,就像由高下低流淌的水一般,身在其中,順流而下,自然而然,擋也擋不住。

美醜如此,愛恨如此,強弱如此,善惡如此,真假如此,世間一切,自然如此。

我不由得眼前一亮,心中豁然開朗,驚歎我的師父是個哲人,是個平凡的哲人,是個性情中的哲人,是個有愛有恨的哲人,是個修爲如此渾厚內斂的哲人。那一瞬間,從來未曾崇拜過任何人的我對他頂禮膜拜,五體投地,他征服了我,我情不自禁的從胸腔裡迸出一句,“師父!”

陳路德又笑了,他說,易學裡的“術”都不是根本的東西,說的不好聽一些,是障眼法,是人心中的坎,深的,淺的,高的,矮的,寬的,窄的,長的,短的,可見的,不可見的,……不外乎就是這些,慾望、渴求而已。只要你看明白了自己內心深處的根本,你自然就瞧清楚了“術”,僅此而已。

我聽得激動,如墮雲霧,心中卻是萬分欣喜。

他猛拍了幾下自己的腦瓜子,含笑打住了。說,精髓就到此,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什麼都要靠自身悟的,有些時候,你悟不出來,可能是你沒有親身經歷,無法感同身受而已。他說,成香,如果你遇上這個世間根本不可能經歷的事,你可以冥想,到達一定的程度,你的魂靈就會破身而出,無拘無束,自由自在,遨遊無邊無際的宇宙空間,暢想永無止境的精神世界。

聽了他的一番話,我緊鎖的眉頭舒展了,我心靈的痛苦緩減了,我的心胸去掉了束縛,自由的思想瀰漫了渺小的我,我似乎無所不在,無時不有,我恍然間已經明白了這些個道理,就像從空中鳥瞰大地,慧眼識真,一目瞭然,一覽無餘,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很多疑難病症迎刃而解。

陳路德看我一副癡迷的樣子,伸出指頭彈了兩下我的額頭,說,接下來要學“術”了。我如夢初醒,回道,“大道已明瞭,爲什麼還要學‘術’呢?”

他“哈哈”一笑,解釋說,“‘術’是本源的表象,千形百狀,無所不有,變化萬千,自然是要學的,至少要洞察一下!認識一下啊!好比,你不理解恨,怎麼知道愛?你沒見過善,怎麼辨別惡?你沒嘗過香,怎麼對比臭?你沒欣賞過美,怎麼會感覺醜?你沒畫過老虎的皮和骨,怎麼把握得住人的面和心?哈哈,此類此類,夠你學習一輩子的了。不管怎樣,最終就是要你能夠明辨是非,修成正果而已。也就是出世之前,先入世吧!明白了嗎?”

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不談了,不談了。”陳路德說,“來,我們好好瞧一瞧奇門遁甲,OK?”

奇門遁甲是“術”,其實和“易”有很大的區別,但它是由易演化而來,有微觀和宏觀之分,但不管怎樣,如不把握大局,站高望遠,瞭然於心,必會遭遇一葉蔽目、不見泰山的失敗。所以,注重細節是好事,但是過分注重就鑽了牛角尖,變成壞事了。因而學習此法一定要記住這一點,在仰頭觀察天上繁星點點的時候,別忘了時時刻刻低頭瞧一瞧腳下的土地。

我點頭稱是。

聽到這裡,陳路德插了一個問題,問我學習這個陣法的具體目的是什麼?我想了想回答說,當然是找到黑獵老妖。

他微微一笑,說是,也不是。

我不解的望着他。只聽他說,“複雜的我就不多講了。講上一點,成香,你記住,奇門遁甲就是預測。準不準確,得看天、地、人三者和時間與空間的統一性,看天盤、地盤、人盤的陰陽隱顯。不管是什麼盤,總有一個消息卦,……”

他瞅了瞅我,怕我不懂消息卦,便解釋說,“‘易’,陰陽變易,陰陽兩氣此消彼長,六十四卦中有十二卦比較特殊,稱爲消息卦,卦爻中,陽去陰來稱‘消’,陰去陽歸稱‘息’,也就是常說的‘陽生於復而極於乾,陰生於姤而極於坤’。”

陳路德開始越講越快,也來不及管我聽得懂聽不懂,他儘量解說,“有人說,十二消息卦代表一年的十二個月,我卻認爲,它代表的是一天的十二個時辰。在奇門遁甲中,也就是每隔六十個時辰出現一次的標識,依此類推,由大及小,也許是每六十秒或者每六十分鐘就會出現。意思就是每六十變,天道地道必然重合一次,只要能確定其中一‘道’歷經六十變後將在哪一宮出現,這一宮便是天地二者匯合的交點。”

“師父!”我打斷了他的話,急道,“徒弟有些不明白,可以舉個例子說明一下嗎?”

陳路德有些生氣,他忍不住輕輕拍了拍我的頭,罵道,“豆腐腦!打過牌沒有?”我趕緊點點頭,他沒好氣的說,“你每一輪都拿到的那張牌就是‘消息卦’,UD?”

我眨巴眨巴眼睛,算過了。聽他接着說,“地盤有九宮,第十步移出一宮,……”見我又開始犯糊塗,便戳了戳我的腦門子,問道,“會玩跳子棋麼?”

我“嗯”了一聲。

“那你還不明白?”

我急忙賠笑,“師父,繼續!”

他似笑非笑的瞧了我一眼,“六十變中共有六次移宮,如果是陽遁,陽一局是消息卦,那麼接下來哪一局會是消息卦呢?”

我一聽,這是個簡單的加法嘛,立刻便回答出來,“陽七局唄。”

陳路德“呵呵”一笑,頷首道,“對了!待會兒就要現炒現賣,派上用場了!記牢記牢!”

“好!”他隨手拿起一根樹枝在泥地上畫了起來,我一看,是兩條首尾膠合的魚,他指着這“魚”就說了,“24小時,陽遁半圈,陰遁半圈,算出的消息卦露臉,就是顯卦,不露臉,隱卦。看好是陰遁還是陽遁,再看好是幾局,從它的演局過程就可以判斷它的消息卦系統。”

我忍不住又插了一句,“師父說的‘大道’我是懂了,可這‘術數’實在讓人難爲情!”

陳路德“喔喲”了一聲,嘆道,“怎麼比我還木頭呢?唉!算了,懶得罵你了!時間緊迫,我舉個例,比如陽遁一局,你演算一下就會知道,一七四是甲子戊的消息卦系統,如果黑獵是甲子戊,那我們找準一宮、七宮和四宮,就可以知道他的藏身之處,這下懂了吧?”

“哦,原來是這樣!”我回了一句,有點眉目了。

“好!”陳路德說,“現在難度加深,我們即將推演地盤、天盤、人盤和神盤來預測我們與黑獵之間的勝負如何,一一對應,想出破解的辦法。”

接着,他就講起了天盤,天上的九大行星與地上的九個方位和周易八卦的對應關係,於是,對貪狼星、巨門星、天衝星、文曲星等星辰簡明扼要的進行了講解。而地盤的九宮八卦陣,五天一變的格局中,基本不動。根據九星運轉的規律,用撥轉天盤的方法來進行奇門預測,這是第一層要素。

第二層要素是人盤的設置,共設八門,與八卦、八方相對應。休門、生門、傷門、杜門、景門、死門、驚門、開門,八門的運轉規律是隨時宮,陽遁順行,陰遁逆行,隨着時辰的地支和九宮的順序運轉,一個時辰換一個宮位。

陳路德講到這裡,告訴我這八門的判斷相當關鍵,可謂是生死攸關,不可輕易忽略,否則,進得去,出不來,或者說得直接一些,就是豎着進去,橫着出來,也許橫着也不一定出來了,長眠在那些兇險的機關裡面了。

第三層要素是所謂的神盤八詐門,附會的八種神秘力量,八神煞,也就是陳路德的元神在鬼樓頂層提及的天乙之神、騰蛇、太陰、六合、白虎、玄武、九地、九天之神,其中,如果遇上四吉神,便可逢凶化吉,消災避難。

講到這裡,陳路德告訴我,奇門遁甲基本完結,不過就是由地盤、天盤、人盤和神盤四層組成,將九宮八卦、八方九星、人間八門、八種神煞與時間、空間、日月星辰、六十甲子巧妙組合,構成一個具有多維全息特徵的立體時空運動模型,如何把這些複雜的相關因素考慮周全,預測和選擇最佳時空,就能夠破解黑獵老妖神秘詭異的陣法,僅此而已。

這就是“術數”,由易學本源演變而來的“術數”,只不過囊括了宇宙中人與事的某些變化特徵,其實大可不必臨陣慌亂,正如俗話說的那樣,“人和燈一樣,人無心則死,燈無芯則滅,燈在人中,心在燈中,人心不死,燈芯不滅。”

陳路德盯着我的雙眼說,任何時候,只要認準了自己的心的走向,把自己的燈點亮了,不管路再怎麼艱難,前方再怎麼迷茫,有燈照着,路就在前方。“術數”只不過是個考驗前進之人意志和信念的試金石。

他話音一落,三個時辰不差一分一毫,戰鬥時刻準時到來,我們頭頂的天逐漸變黑,光亮漸至隱退,只剩一片立體的黑,把我們團團裹住,我們立即進入戰備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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