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波點了點頭，“好的。”
張旭知道，他回來了，方波以後不會再來了。
這個男孩子有些懦弱，膽怯，也會沾染他父母的惡習。
如同在這樣家庭出生的孩子一樣。
而且，前世，這個孩子雖然也受到了父母，家庭的影響，但是他的人生並無多大波折。
不喜歡學習，學習不好，被父母安排考入了國家電網的中專。
中專的時候，有作爲幹爺爺的校長，作爲老師的堂姐，堂姐夫護航，每門課不用用心學，不用考好，也會得到及格的成績。
中專畢業，分到了國家電網，開始了平靜，經濟條件還不錯的人生。
找了一個和他水平相當，挺漂亮的，家裡經濟條件不錯的女孩子，戀愛，結婚。
婚後有兩個孩子。
其實很幸福。
就算是他勉強上了高中，上了大學，他人生的路也不會走得更好。
所以，張旭不會在他身上花費時間和精力，更何況，他也不是張旭的任務人物。
同時，張旭開始思考一個問題。
或者，方瑾太聰明，太敏感了，纔會有那樣的人生。
身邊的人，尤其是家裡人，和她格格不入。
她好像闖入了一羣鴨子中間的醜小鴨。
她和他們根本不是同類。
如果，她有一對開明的父母，有一些友善，層次比較高的親人，就是不用張旭，她人生的路也會走得很好。
或者，她和她弟弟方波一樣，學習差些，沒有那麼多追求，也許，她也不會那麼痛苦。
每次看到方瑾，張旭就會想起來《紅與黑》裡面的於連。於連得到了機會，方瑾會得到機會麼？
會的，自己就是她的機會。
第二天，早上八點半點，方瑾又來了。
看着張旭，方瑾露出一絲疑惑，“弟弟這幾天在你這裡玩得很開心。但是，他今天就是不和我來。”
張旭笑了，“不來就不來吧。他還有好多小夥伴，不是麼？”
方瑾點了點頭。
在方必揚所在的這個學校裡，方瑾沒有什麼朋友。而弟弟方波，還是有幾個同齡的朋友的。
他會和他們踢球，打乒乓球。也會去別人家裡玩。
又因爲他是男孩子，方必揚，方必揚的妻子，對他沒有那麼嚴厲。
而且，方波在家從來不做家務，幾乎是油瓶子倒了都不會扶的人。
而方瑾，是要做家務的。
曾經，晚上，方必揚讓方瑾去水房打開水。
用那種燒水的大茶壺打水。
那個時候，方瑾才上小學五年級。
大人提着那樣的壺都會覺得吃力，更何況方瑾才小學五年級，更何況還是打開水，有些危險的。
那天，水房的燈剛好壞了，方瑾看不清楚，怕水接多了走路上會顛簸出來，沒敢接太滿，估摸着接得差不多，就提回來了。
小心翼翼把水提了回去，還被方必揚罵了一頓，說，不想提水就說，竟然只接了半壺水回來，糊弄誰呢？
其實，是多半壺水。比一壺少了一些，但並非是半壺水。
更可笑的是方波，從小到大，從來沒有提過一次熱水。
而方必揚夫婦從來都沒有說過。
方瑾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寒暑假就要熬稀飯，蒸米飯，掃地，收拾房間，做家務。
方必揚夫婦給方波買過不少玩具，從來沒有給方瑾買過玩具。
就算是方瑾能玩的，也都是男女孩子都能玩的玩具，要照顧到方波。
還有方瑾家的那些親戚，方瑾的一個姨父，去外地出差回來，給每家的男孩子買了一塊機械手錶，每家的女孩子都沒有。
方瑾的舅媽買了一個掛墜，就送給了方波，也沒有方瑾的。
方瑾的媽媽從小都不抱方瑾，總是把方波抱在懷裡，到處炫耀，方波有多漂亮，有多惹人愛。
而方瑾，是這個家族裡，第一個考上大學的人。
這些人看到方瑾考上大學以後，方必揚夫婦是到處炫耀，給別人說，他們養一個大學生有多麼費力，爲了供方瑾上大學，他們付出了多少，花了多少錢。
而那些親戚，長輩們小心翼翼掩蓋着自己的嫉妒。
那些和方瑾一輩的人，是找着機會就在背後傳說方瑾的不是：脾氣暴躁，不會做人，看不起家裡其他人，諸如此類的。
就是這樣，方瑾還被親戚要求給表弟補課，給表哥補課，給表妹補課，給小表妹補課，很多時候要放下自己的學習。
這些親戚和吸血蟲一樣。壓榨着方瑾的每一點價值。
有一次方瑾的小舅舅，吃不完飯了，就把剩飯撥給了方瑾。
方瑾其實也吃不下了，但是不敢拒絕，硬撐着吃完了。
旁邊有好幾個小孩子，有方波，有方瑾的表哥，表姐，小舅舅不敢撥給其他人，就是撥給了方瑾。
因爲，他知道，方必揚夫妻知道了這個事情也不會怪他。
因爲，他們根本不重視方瑾，也不會想方瑾的處境。
張旭突然明白了，很多年後，方瑾碰到了羅艾之後，對羅艾的羨慕。
羅艾雖然身體不好，但是在那樣開明，寬鬆的家庭成長起來。
他身上帶着一股自然的氣息，一股因爲被人重視所有的任性。
而方瑾，雖然脾氣暴躁，雖然固執，但是她沒有這樣的自然氣息，沒有女孩子的嬌氣，沒有任性。
比如搬家的時候，她是被當作男人來用的。
需要和方必揚搬大件的傢俱，換煤氣的時候，她是要和方必揚一起搬煤氣罐的。
那時候，她才上中學。
而這些事情，方波從來沒有做過。
每次方瑾去了姥姥家，就被小舅舅拉去幹活，給他搬磚，鏟沙子。那個時候，她才上小學。
方波去了姥姥家，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活計。
這一家子啊，真是欺負方瑾脾氣好，好說話。
張旭摸了摸下巴，要不要把她養嬌氣點。女孩子嬌滴滴的纔可愛。
但是，似乎羅艾不喜歡嬌氣的女生哎。
張旭心裡有些矛盾。
再一次來到張旭的房子，方瑾發現，張旭的房子又變了。
臥室的大牀沒有了。
換成了小牀，放在了客廳裡。
原來的臥室改造成了畫室。
裡面擺放了不少石膏像，石膏幾何體，顏色清亮的瓶子，罐子，還有畫架，小凳子，繪畫書籍，繪畫用品。
繪畫用品都是兩套。
方瑾用羨慕的眼神看着，“你要開始學習繪畫了麼？”
張旭搖了搖頭，“不是我，而是我們，我和你，要開始學習繪畫了。以後，早上看書，下午繪畫。老師每個禮拜會來兩次，指導我們一個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