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五章 三爺

等回味下了看臺才發現蘇嬋居然也跟來了,倒也沒趕她回去,拉着蘇妙的手往馬球場後面走,走進賽場裡,紅衣隊和白衣隊的人分成兩幫坐在長凳上,主帥氣定神閒,底下的人卻全都累得氣喘吁吁,雖說是馬背上比賽,卻也是個力氣活,對騎術的要求很高,說到底,打馬球雖是玩樂,但在比賽中獲得的某些用處亦可以發揮在戰場上,樑都的貴族間常年不衰流行着這樣一則遊戲,可見嶽樑國的根本還是以武治國的。

回味的出現讓樑敖很意外,樑故站起來,笑着走過來,在回味的肩膀頭拍了拍,說:

“下半場給七哥充個場,先別讓你們家老二知道,免得他又叫起來。”向回味身後的蘇妙看了一眼,他笑着對回味道,“心愛的姑娘第一次來看比賽,你不露一手,蘇姑娘心裡該有多遺憾。”

回味拂開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語氣冷淡地說:

“我知道了。”

“老四,太過分了吧,一聲不響地挖人,我這邊也還缺人呢。”樑敖走過來,似笑非笑地說。

“二哥,人是我先找的,阿味也答應了,你可不能跟我搶人。”樑故笑着說。

樑敖笑了笑,沒再繼續跟他逗趣,目光落在跟着蘇妙往前走卻在半路上停下來一動不動地盯着毬杖架的蘇嬋身上。

蘇嬋正站在毬杖架前看着那些花花綠綠的毬杖,雖然面無表情,但是能看得出她對那些毬杖十分好奇。她盯着毬杖看了一會兒,向前一步與毬杖拉近距離,接着用一雙彷彿眼球不會轉動的大眼睛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雖然動作幅度不大,但一看就是要做壞事的感覺。她小心翼翼地張望了片刻,見沒有人注意她,悄悄地伸出手指頭,在毬杖上戳了戳,又戳了戳。

樑敖噗地笑出聲來,把正在交談的人們嚇了一跳。

“二哥你笑什麼?”樑故狐疑地問。

蘇妙正在問回味是否真的打算上場打球,聽見樑敖的笑聲亦是一愣,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樑敖剛纔是沒忍住,這會子收斂起表情,步履輕快地向蘇嬋走去,笑着問:

“怎麼,蘇三爺也想上場?”

蘇妙一愣,蘇嬋亦愣住了,看了樑敖一眼,沒有任何波瀾的眼神愣是樑敖被看出來一點她是在詢問他的意思。

“本王的隊伍裡暫缺一人,蘇三爺若是有興致,可以來補上。”

此話一出,全場驚詫,已經有些人忍不住偷笑出聲。

“二哥,人家是個姑娘家,臉皮薄,你就別逗她了。”樑故笑着說。

樑敖回過身,指着蘇嬋對樑故笑說:“除了衣裳和首飾,你從哪裡看出來她是個姑娘?”

“二哥,你這麼說一個姑娘,人家姑娘該生氣了。”樑故笑道。

“實話實說而已。”樑敖露出一臉無辜的表情,手一攤,扭頭望向蘇嬋的表情是笑吟吟的,他笑着對她說,“你想玩吧,想玩就去換衣裳,本王帶你上場。”

“我想玩。”蘇嬋直勾勾地看了他一會兒,面無表情地對他說,頓了頓,脣角忽然勾起一絲似有若無的冷笑,“不過我要和你做對手。”

這絕對是挑戰,樑敖只是心血來潮想逗她,一個把自己當成男子還努力想把自己變成無所不能的男子的女子在哪裡都是罕見的,他看得出她非常想上場玩一局,波瀾不驚的眼神裡寫滿了渴望,這是非常好玩的,他覺得有趣所以才提出要帶她上場,可是她居然被燃起了興致,並且還不自量力地想做他的對手,他興致更濃,雙手叉腰,轉過頭問樑故:

“老四你怎麼說?”

樑故亦被燃起了興趣,一個姑娘在馬球場上向皇子裡馬球打得最出色的二皇兄挑戰,如此著名的場面他自然要推波助瀾,笑着對蘇嬋道:

“歡迎蘇三姑娘加入我們的隊伍。”

“那阿味就到我這一隊來吧。”樑敖對回味笑說。

“還是用殿下自己的候補吧,下一場我再來。”加入與蘇嬋敵對的陣營,打馬球難免會有磕碰,蘇嬋又是那不服輸的,真正較起勁來萬一受傷了,這筆賬豈不是要被算在他頭上,到時候蘇妙一發火,他準沒好果子吃,看了蘇嬋一眼,回味一本正經地強調,“殿下只讓她玩一場罷,她是個姑娘。”

樑敖自然不是真想欺負一個姑娘,對着蘇嬋笑說:

“只能玩一場。”

蘇嬋有點生氣,是他問她要不要玩,這應該是一種邀請吧,可是他現在說這句話的語氣卻好像是在把她當小孩陪她玩似的,這根本就是看不起她,蘇嬋有些惱火,臉黑了起來。

蘇妙見蘇嬋主意已定,也沒阻攔,她一看這丫頭的眼神就知道她特別想玩,至於和男人同場競技什麼的,蘇妙生存在男多女少的行業,只相信實力,對性別方面從來就不會去想,反正看樑敖的樣子也不是要欺負蘇嬋想讓她受傷,於是在囑咐了蘇嬋一番之後就和回味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她狐疑地問回味:

“之前不是說不想上場嗎,怎麼突然想上場了?”

回味揹着手,眼神略顯尷尬,沉默了半天,才咕咕噥噥地說了句:

“本想贏個彩頭讓你高興高興的。”

蘇妙愣了愣,噗地笑出聲。

回味越發尷尬,耳根子開始發燙,他眼神飄忽,裝作去看別處。

頓了頓,蘇妙忽然牽住他的手,手心裡鑽進來一點柔軟的觸感,讓回味的心驀地一動。

“放心,我是不會把那件事算在你頭上的。”

回味望向她的側臉。

“咱倆在豐州時想做什麼都是我說了算,可是到了樑都,以你的身份是不可能風平浪靜的,這個我已經做過心理準備了。”蘇妙笑了笑,道,“總的來說,幹什麼都需要付出代價,把你弄到手也是要付出代價的,我從來就沒做過不付賬白白把你撿回家的美夢。”

“……”這是情話吧,姑且當做是情話吧,回味這麼想着,心裡很是感動,於是更緊地捏了捏她的手。

重新回到看臺上,自進宮到現在一直表現得很淡定的蘇嫺此刻卻顯得有些慌張,時不時向後面看一眼,直到看見蘇妙平安歸來,她才鬆了一口氣,沒有看見蘇嬋,她皺眉問蘇妙道:

“老三呢?”

“上場打球去了。”蘇妙坐下來說,向賽場一揚下巴。

中場休息已經結束,紅衣隊和白衣隊再次上場,這一次紅衣隊裡多出來一個陌生的青年,鮮豔的紅衣穿在身上,越發顯得修長的身體挺拔如鬆,雖然骨骼纖細,但並不柔弱,正相反,她的身體應該已經達到了最佳的狀態,即使被衣衫包裹,依舊能夠感受到那薄透的衣衫下結實的手臂及緊實的腹肌,不是孔武有力的類型,卻意外的很結實。

她的皮膚瓷白,又五官清秀,紅色的頭巾紮在飽滿的額頭上,越發顯得英姿颯颯,氣宇軒昂。

全場都被這個突然出現的青年震了一下,很是驚訝,賽臺上的貴女們雖然不知道這個青年是誰,但卻因爲其灑脫倜儻的氣度,呼吸漏掉幾拍。

“她……真是剛纔那個姑娘?”不止是白隊隊員,紅隊隊員亦在竊竊私語,一大羣年輕的小夥子三五成羣地聚在一塊,盯着蘇嬋扁平的前胸、線條結實的手臂、緊實有力的腹部,像菜場大媽似的在議論紛紛。

“這是個男的吧?”

“男扮女裝?”

“想什麼呢?是姑娘,姑娘啦,是女扮男裝,你們眼睛瞎啦!”

“你眼睛才瞎了吧,這麼一看誰也瞧不出那是個姑娘,分明是個小子!”

“前面好平!”

“這身段怎麼跟朱沐曦的身段一樣!”

“滾你孃的!老子又不是女人!”

“那是女人嗎,那不是男人嗎?”

這邊議論紛紛,那一頭,樑敖略驚詫地打量着蘇嬋颯爽的裝扮,揚起眉,有了對比他也是這麼覺得,她穿男裝比穿女裝合身,她穿男裝比穿女裝好看。

女賓席的看臺上,在蘇嬋甫一出場時,景陽長公主的眼眸驟然一縮,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傾,抓緊欄杆,一雙眼睛牢牢地鎖定住蘇嬋,一顆心臟在胸腔內怦怦亂跳,她咬着牙,即使努力抑制,卻抑制不住顫抖不停的雙手。

“景陽,你沒事吧?”薛貴妃發現她的異樣,關切地問,“身體不舒服麼?”

景陽長公主回過神來,眼裡的震驚還沒有褪去,她連忙搖了搖頭,坐正身體,訕訕地笑着,回答:

“沒事,就是剛剛有點眼花,現在已經好了,多謝娘娘掛念。”

薛貴妃狐疑地點點頭。

賽場上,樑故縱馬而來,在蘇嬋身旁停下,笑問:

“蘇姑娘,會擊鞠嗎?”

“不會,不過我剛纔看過了,知道規則。”蘇嬋穩穩當當地騎在馬上,抓着繮繩,因爲身下坐騎太華麗了,她很興奮,眼神裡寫滿了躍躍欲試。

樑故啞然,他很想說這項運動不是看過了知道規則了就行的,可是她滿眼興奮壓根就不理他,他也不好說什麼,只得囑咐一句:

“姑娘不必太在意輸贏,不要受傷就好。”小姑娘家受傷他可賠不起。

蘇嬋半天才回過神來,反應遲鈍地衝着他點點頭。

樑故訕訕地笑笑,調轉馬頭走了。

“蘇三爺,機會難得,好好的玩一場吧!”樑敖的黑馬停在蘇嬋面前,馬上的人用溫柔的語調含着笑說。

蘇嬋卻覺得他是在瞧不起她,這種輕蔑對她來說是挑釁,於是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裡蓄滿了因爲不爽而產生的鬥志。

樑敖忍俊不禁,噗地笑了。

馬球賽一直都是由樑敕開球,這一場樑敕卻蒙了,哨聲響起,他還握着七寶毬,驚詫地看着蘇嬋說:

“你是蘇三姑娘吧?是蘇三姑娘吧?”

“是,太子殿下。”蘇嬋點頭兒。

樑敕看了一眼並駕齊驅等待開球的樑敖和樑故,皺眉,壓低聲音訓斥:

“你們怎麼能讓姑娘上場,這又不是姑娘家玩的遊戲!”

“是她想玩的,親家姑娘第一次串門子,總要讓人家玩得盡興,再說……”樑敖淺笑吟吟,“任誰也看不出這是個姑娘吧。”

身後已經有幾個公子竊笑出聲。

蘇嬋看了樑敖一眼。

這根本不是憤怒的眼神,她居然在以別人說她像個男子自傲,看清楚這一點的樑敖哭笑不得,這是個什麼姑娘!

縱使樑敕不贊同,可架不住一幫人跟着胡鬧,他嘆了口氣,囑咐蘇嬋不要受傷,而後將手中的七寶毬一拋,正式開球。

賽場上頓時塵土飛揚,激烈的爭奪賽開始。

對於蘇嬋來說開賽時過於匆忙,她沒反應過來,待周圍塵土落定之後,只剩下她一個人還傻傻地呆在賽場邊,其他人都在賽場中心你爭我奪。

這對馬球賽的歷史來說又是一道新的風景,開賽之後居然有人在場邊當場花。

樑敕哭笑不得,急忙對她說:“蘇姑娘,蘇姑娘,球在那邊!”

蘇嬋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應了一聲,轉身,縱馬向場中心的人堆擠去。

蘇嫺雙手捂臉,已經沒眼看了。

賽場中央賽況激烈,紅白兩隊在上演緊張的球賽,毬杖在地面拖動的聲音與如雷的馬蹄聲交織,令人鬥志昂揚。

雙方交戰正歡,七寶毬在毬杖之間滾來滾去,就在這時,搶奪的人們只覺得眼前有豔紅的身影閃過,毬杖底下的七寶毬居然在爭奪之際被人漁翁得利,偃月形的毬杖以一個不可思議的刁鑽角度斜斜地插進來,七寶毬從數人因爭奪而封鎖住的局面中找到縫隙,被巧妙地輕輕一撥,七寶毬從封鎖線中滾落,再被向前一推。

正爭搶的人驚愕,擡頭望去,那抹纖細的紅影已經縱馬突破阻隔,毬杖帶球徑直向球門處奔去,反應過來的白隊隊員匆忙去阻攔,但因爲太突然了,居然被對方左躲右閃靈巧地衝破防護,那紅馬筆直地向前狂奔,而前面的阻礙只剩下一人,樑敖騎在馬上,就立在球門前,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蘇嬋眸光轉冷,她討厭這個人的笑容,他總是在蔑視她,看着她的眼神就好像她是個什麼奇怪的生物似的。心中一陣不爽,寶馬狂奔,眼看着就要奔至球門前,蘇嬋手中的毬杖揮起,樑敖亦做好了攔截的準備,笑微微地等待她的進攻。然而就在這時,一直目光炯炯盯着樑敖的蘇嬋突然脣角勾起,在樑敖看來她居然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毬杖反轉,用力擊球,然後擊球的方向並不是球門,而是右後方的朱沐曦。

七寶毬毫無預兆地飛至朱沐曦的毬杖下,朱沐曦微愕,但反應迅速,他的絕技是遠距離射門,毬杖一甩,擊中七寶毬,七寶毬凌空而起,精準無誤地飛進圓形的球門裡。

現場沉寂了幾秒,爆發出熱烈的歡呼。

樑敖的臉刷地黑了!

這丫頭居然跟他玩聲東擊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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