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泄我行蹤 一律皆斬

任祥在陽平關內,等了好幾日,可數日的等待並沒有白費。

今夜於他的帳內,吳懿一人來訪。

吳懿在進入任祥的帳內後,還畏首畏尾的朝着帳外觀望了好一會。

似乎是見外面無可疑人等後,吳懿最後才輕輕掩上帳門,來到任祥的身前。

吳懿的到來,任祥並未太過意外。

吳懿的謹慎與小心,更是讓任祥振奮。

吳懿這一副做虧心事的樣子,透露出的信號實在太明顯。

吳懿在來到任祥身前後,臉上當即流露出懷念之色,他用家鄉俚語問候起任祥。

在前幾日的會面之中,吳懿已然從任祥的口音聽出,任祥是他的同鄉。

同鄉之情,是在當世最能引起人共鳴的情感。

當聽到吳懿那十分親切的家鄉言語後,任祥心中對吳懿的戒心也不禁放下了不少。

在問候完任祥之後,吳懿便從懷中掏出那份曹洪的書信,他對着任祥言道:

“曹驃騎信愛之心,懿已知曉。”

“任兄有所不知,在糜賊未成爲梁州牧之前,漢中一地皆以我馬首是瞻。

後糜賊僥倖貪得天功,爲陛下所信愛,成爲梁州牧,一開始我心中對此事也並未怨言。

可我竟未想到,糜暘在來到南鄭的數日之後,便在宴會上以強權威逼我交出手中兵權。

陛下都未曾動我兵權,糜賊怎配?

亂世之中,兵權乃安身立命根本,糜賊削我根本,這是我心中一大恨。

後來我之親信鄧輔,不過是犯些小錯,沒想到糜賊竟派出法邈率軍圍我將府,法邈更是肆無忌憚不請自入,以刀兵迫我交出鄧賢。

鄧輔跟隨我十餘年,一向忠心耿耿,雖名爲部下,然已與族人無異。

於我面前,殘害我族人,這是我心中二大恨。

而那日法邈率軍圍我將府之時,城內百姓雲集,衆人見糜賊如此踐踏於我,我在漢中的威信不由大損。

我乃士人,一向視名譽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糜暘壞我名聲,令我成爲漢中笑談,這是我心中三大恨。”

“後來糜賊閱兵之際,又在閱兵臺上,以莫須有之罪名,將衆多名門世家屠戮一空。

我久居漢中,與當地許多名門世家有着姻親,糜賊當着我面做這事,更有甚至,竟讓我後來監斬我之親朋好友,令我深受良心折磨,這是我心中四大恨。”

“有此四大恨,往日我在漢中,沒有一日不想向糜賊復仇。

可惜糜賊勢大,陛下又十分寵信於他,令我一直不能如願。

直到昨日我見到曹驃騎書信,纔有枯木逢甘霖,劫後餘生之感呀!”

說道最後,吳懿已經聲淚俱下。

一顆顆淚珠順着吳懿斑白的長鬚,一滴滴地落在任祥身前的書案上,讓看到這一幕的任祥心中油然浮現起對吳懿的同情。

吳懿開頭就是一句,任兄有所不知。

可吳懿講的那些事,任祥又豈會不知道呢?

吳懿與糜暘發生的那些事,本來就不是什麼隱秘,探得這些事對曹魏探子來說並不難。

在從武街出發之前,任祥曾仔細看過這些情報。

正因爲知道這些是事實,所以當吳懿聲淚俱下的控訴糜暘之際,纔會讓任祥覺得十分可信。

以己度人,任祥覺得他要是處在吳懿的境地,他心中對糜暘沒有深切的怨恨,那是不大可能的。

這世上真真假假,纔是最難分辨的。

但任祥倒也沒有因此就完全信任吳懿。

在吳懿哭聲漸停之後,任祥只是鼓動道:“糜賊之舉可謂天怒人怨,將軍在這種人手下任事,朝可保夕乎?”

“依祥之見,吳君不如另謀出路。”

聽到任祥的鼓動之語,悲泣的吳懿心中暗喜,可他表面依舊一副悲泣的樣子。

當初他向劉備投效之時,也是如此作態的。

吳懿似不解問任祥道:“敢問任君,我之出路在何方?”

在吳懿的口中,任祥已經從任兄進化爲任君。

面對吳懿的明知故問,任祥心中暗暗不屑。

你不知道出路在何方,今夜來尋我作甚。

只是吳懿的明知故問,卻讓任祥進一步放低戒心。

因爲吳懿的作態,是典型的又當又立。

可以吳懿的過往來看,他不就是這種人嗎?

或者說當世大多數士人,不都是這樣的嗎?

既符合情理,自然令任祥覺得順理成章。

任祥果斷地開口說道:“大魏乃華夏正朔,又是將軍鄉梓所在。

將軍的出路自然在北方。”

任祥的語氣很篤定,吳懿在聽完任祥的話後,臉上浮現幾分猶豫之色。

但隨之他臉上的猶豫就被一股狠厲之色所代替。

“既然糜賊不仁,那就莫怪我不義。”

吳懿的表現都被任祥看在眼裡,既然現在吳懿已經成功被他說動,那麼接下來就是將這事稟告給曹洪的時候了

而要想取信曹洪,或者說在投降大魏後,吳懿是否能獲得榮華富貴,接下來便看吳懿能拿出什麼籌碼了。

內中的門道,吳懿輕車熟路,當然懂得。

接下來吳懿的一句話,讓任祥整個人的呼吸都急促起來。

“我願將陽平關獻給曹驃騎!”

陽平關!

漢中乃至益州之命脈所在。

曹洪爲何會暫時放棄祁山,而想着來勸降吳懿,是曹洪真的看重吳懿嗎?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吳懿之前最爲世人銘記的履歷,便是在劉璋派他在綿竹關抵擋劉備大軍的時候,他因爲情勢不利,直接將綿竹關獻於劉備,這才導致劉備的大軍能長驅直入成都。

爲世人熟知的戰功,吳懿是沒有的。

曹洪之所以會想招降吳懿,看重的僅僅是他這個陽平關守將的身份。 шшш¸ ttκǎ n¸ C O

若魏軍能兵不血刃拿下陽平關,那麼漢中基本上就已經落入了魏軍的手中。

一旦魏軍拿下漢中,沒有了漢中保護的益州,還能抵擋的住魏軍的鐵蹄嗎?

這便是曹洪心中的期待所在。

滅國之功,天下誰人能抵擋的住這誘惑?

若是他能立下這潑天的功勞,以後曹魏之中,誰還能再製衡欺辱於他,縱算是曹丕也不行!

曹洪擋不住,當下的任祥也擋不住。

任祥一直心心念念等的,便是吳懿的這句話。

任祥用盡自己的努力,讓自己強制壓制住內心的狂喜,他儘量保持着最後一絲冷靜,口中說道:

“茲事體大,還需細細商議。”

“將軍最好能寫一封信,將己身的想法詳細告知驃騎將軍,如此才最穩妥。”

要想將陽平關成功獻給魏軍,不是簡簡單單兩句話能解決的事,這得需要一個詳細的計劃。

而這個詳細的計劃,必須經過雙方主將共同商討決定。

吳懿聽完任祥的話後,臉上浮現贊同的神色。

他對着任祥言道:“還望使者再稍待一兩日,我儘快寫好書信後,必將親自送至使者手中。”

任祥也知道這件事着急不了,所以他只能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對着吳懿點了點頭。

得到任祥的態度之後,吳懿不久後便悄悄地離開了任祥的大帳之內。

這一夜的成果,兩人都十分滿意。

吳懿在離開任祥的大帳中後,藉着月色朝着自己的大帳走去。

詐降一事,目前全軍中只有他與法邈知曉,哪怕是吳班他也沒告知。

按照他今夜與任祥所談的,接下來他就是該寫一封表白心跡的信給曹洪。

畢竟任祥相信他並沒有用,唯有曹洪真正相信他的投誠之舉,他的詐降之計纔算成功。

可就是這件事,令吳懿心中有些犯難。

在當世一封好的書信,有時候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可吳懿雖自小治學,但他的文才實在算不上拔尖,要想寫出這樣的一封書信,實在有些困難。

在心中的苦惱之下,吳懿想着不如讓法邈爲他代筆。

怎麼說法邈的文才也應該比他好纔是。

由於心中思考着事情,吳懿回大帳的速度很快,一路上他也沒怎麼仔細觀察周圍。

他沒發現的是,在他回己身大帳的這一路上的巡夜士卒中,隱約多了一些生面孔。

當吳懿回到他的大帳外後,他發現自己的大帳燈火通明,好似有人在帳內。

這點讓吳懿有些意外,但轉念一想,他覺得很可能是法邈在帳內等着他的消息。

想到這點,吳懿便拋棄了內心中的疑慮,他大步踏上臺階,朝着大帳內走去。

待掀開帳簾邁入帳內後,吳懿果然看到法邈正坐在一旁的坐席上,等着他的歸來。

見到法邈的那一刻,吳懿臉上浮現一些喜色,他對着法邈言道:“任祥已經相信我的投誠,接下來便是要寫信打動曹洪了。”

吳懿一句話就講出了他今夜的成果。

而本來吳懿以爲法邈在聽到他的成果後,臉上也會浮現一些喜色,可令他沒想到的是,法邈對於他的宣告,一點臉色變化都沒有。

甚至一句迴應都未給予他。

這讓吳懿感到有些不解。

但他的不解,很快就被身後傳來的一句話所全部擊碎。

“做得不錯。”

這句話只有四個字,音色也頗爲淳厚,可就是這句話飄入吳懿的耳中後,卻讓吳懿整個人大驚失色地朝着身後看去。

吳懿之所以會有這副表現,原因在於他聽出了說這句話的人是誰。

這人便是當今大漢的守護神,曹魏的心腹大患,漢梁州牧糜暘!

當吳懿轉身看到那道年輕而又威嚴的身影后,他嚇得趕緊對着那道身影深深一拜:

“臣,臣拜見牧伯。”

糜暘手捧一本書籍從被帳簾遮擋的拐角處走出。

剛纔吳懿一開始之所以沒發現糜暘,一方面原因是因爲他心中在想着事,並且將注意力都放在法邈身上。

另一方面原因則是那帳簾遮蔽的緣故了。

而糜暘也並非是故意藏在帳簾之後,只是那帳簾之後擺放的是吳懿的書架。

方纔糜暘等吳懿等得無聊,就想拿一些吳懿的藏書看看。

糜暘拿着書籍慢步走至吳懿身前。

吳懿方纔的驚慌,他全都看在眼裡。

糜暘知道吳懿的驚慌,大多源於他的突然出現,但也有部分是因爲吳懿心中對他深藏的畏懼。

可糜暘覺得他自己有這麼可怕嗎?

他覺得自己往日裡對待屬下,一向頗爲和藹可親呀。

若是吳懿知道糜暘的想法,估計得氣的吐血。

糜暘也不想想他以往對他做的那些事。

在來到吳懿身前後,糜暘臉上流露出笑容,親手將吳懿扶起。

“吳君乃長者,以後四下無人之際,吳君就不用對我行禮了。”

對於能爲他建功立業的人,糜暘一向不吝嗇他的柔情。

在將吳懿扶起之後,糜暘拉着吳懿的手,一步步來到法邈對面的坐席上坐下。

然後他才徑直來到原本屬於吳懿的主座上坐下。

坐下之後,糜暘溫和地吳懿道:“數日之前我收到別駕來信,得知了他與吳君的謀劃。

當下曹真大軍尚未到來,我便想着先來陽平關看一看,我也是今夜剛到,吳君不用太過驚慌。”

糜暘解釋了他來的緣由。

他的言外之意是,他來只是突然興起,不是因爲吳懿哪裡出了差錯,特地前來查辦他的。

糜暘的解釋,讓吳懿的內心得到了不少安定。

見吳懿臉上緊張的神色消散了不少,糜暘便問起吳懿方纔他與任祥的所有內容。

面對糜暘的詢問,吳懿斟酌着言語將一切都告訴了糜暘。

那四大恨肯定不能直接原文複述,吳懿還想多活幾年。

在聽完吳懿與任祥大致的會面內容後,糜暘用手指摩擦着手中竹簡帶有紋路的表面。

思索良久之後,糜暘點了點頭道:“吳君的判斷是對的,任祥應當未看出什麼端倪。”

得到糜暘的肯定之後,吳懿好似心中得到了擔保一般,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隨後糜暘將手中竹簡放下,他將身前書案上,剛剛寫好的一封信箋推至吳懿的方向,然後對着他說道:

“將這封信箋中的內容謄抄一遍,然後親自交至任祥手中。”

聽到糜暘的吩咐,吳懿臉色一正。

他猜出這封信箋,可能就是糜暘代他寫的,給曹洪的回信。

糜暘的文才,那可是天下有名的,若糜暘能親自代寫,那他方纔心中的煩惱,自然就得到了解決。

同時吳懿心中還暗暗想道,糜暘能提前寫好這封信,說明他剛纔在到來的不久後,就準確判斷出了接下來事態的發展。

這讓吳懿心中有些吃驚。

吳懿不知道的是,糜暘之所以能做到這一點,原因在於四個字:熟能生巧。

在吳懿躬身接過那封書信之後,糜暘分別看向吳懿與法邈二人,他對着二人言道:

“我到來一事,不要透露出去。

若軍中有膽敢泄露我之行蹤者,不論軍職,一律皆斬。”

聽到糜暘嚴肅的語氣,吳懿與法邈皆挺身沉聲應唯。

他們不知道糜暘要做什麼,但不管做什麼,糜暘的命令,他們都將會誓死做到。

昨日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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