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已經不是郭致遠願不願意放過高寀,而是高寀願不願意放過郭致遠的問題了,根據福州情報站的密報,高寀受了黃似華的蠱惑,已經相信古田富得流油,連郭致遠和冷弦凝、孫傳合作搞的服裝廠和捲菸廠都惦記上了,以高寀貪得無厭的性格,不把郭致遠徹底榨乾,是不可能放過郭致遠的。
服裝廠和捲菸廠是郭致遠現在最大的兩頭“現金奶牛”,古田縣能發展這麼快也正是因爲郭致遠有了這兩頭“現金奶牛”,資金上有了充足的保證,而郭致遠下一步的發展計劃也同樣離不開這兩頭“現金奶牛”源源不斷的“輸血”,所以郭致遠絕不能可能讓高寀染指自己的服裝廠和捲菸廠!
這就變成一個死結了,又不能和高寀硬碰硬,又不想讓高寀染指自己的服裝廠和捲菸廠,這怎麼可能做得到呢?一向足智多謀的郭致遠也有些抓瞎了,只得找自己的兩大智囊徐光啓和白度來商議,徐光啓對福建官場還不太瞭解,也沒聽過高寀的惡名,所以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只是皺了皺眉頭道:“此人既然貪財,公子送他些銀子便是了,就當破財免災吧!……”
白度卻是聽過高寀的惡名的,大驚失色道:“若是這高寀親來,那可就真麻煩了,此人貪得無厭,恐怕不是那麼好打發的呢!……”
徐光啓就有些驚異地向白度詢問這高寀到底是何來歷,白度就把高寀的來歷和他到福建任稅監後的所作所爲向徐光啓簡單介紹了一下,徐光啓的性格是比較方正,一聽就怒道:“這高寀不過一宦官而已,盡然如此無法無天,他就不怕文臣彈劾他嗎?!……”
白度搖頭苦笑道:“這高寀深得皇帝寵幸,所有彈劾他的奏摺都被皇帝留中了,根本動不了他分毫,反倒是彈劾他的文臣被他打擊報復,不少都丟官去職,你說還有誰敢彈劾他?就連巡撫大人見了他都要行禮呢!以公子現時之地位,若得罪了這高寀,無異於螳臂當車,毫無勝算!……”
徐光啓氣得勒腕長嘆道:“當今朝廷真是太腐敗了,如此奸宦當道,正氣不存,豈非亡國之兆!……”
郭致遠望了同樣一籌莫展的徐光啓和白度,苦笑道:“現在先不說朝廷,還是想想辦法如何度過眼前的難關吧……”
徐光啓不擅長官場權謀,自然想不出什麼好辦法,郭致遠只能把目光投向熟悉福建官場的白度,白度想了想沉吟道:“公子不是和巡按御史劉大人私交不錯嗎?聽聞劉大人是唯一彈劾過高寀而沒有丟官去職的文官,據說高寀對劉大人恨之入骨,數次指使朋黨彈劾劉大人,不過劉大人素有直名,皇帝總算也沒糊塗到家,所以也沒有處分劉大人,或許公子可以請劉大人過來,讓那高寀不敢太過肆無忌憚,看能否躲過這一劫……”
郭致遠是真不願意去麻煩劉光先,他和劉光先是君子之交,扯上這種利益關係就變味了,但現在看來,除了請動劉光先這尊大神來幫自己站臺,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所以他給劉光先去了一封信,把自己遇到的困境和劉光先說了,劉光先能來自然最好,不能來郭致遠也不會怪他。
劉光先確實夠意思,接到郭致遠的信三天後就匆匆趕來了,郭致遠十分感動,趕緊把劉光先請進府邸,劉光先屁股還沒坐穩,便迫不及待地問道:“臭小子,你怎麼會惹上高寀那個死太監的?!……”
郭致遠就苦笑着把情況詳細對劉光先說了,劉光先一聽就用力一拍椅子扶手震怒道:“黃似華真該死!爲了打壓你居然勾結閹黨!……”
郭致遠感嘆道:“若是尋常事,小子也不敢勞動您老大人,如今福建官員誰不談高寀色變,也唯有劉大人你不懼這權閹,敢於仗義執言……”
劉光先望了郭致遠一眼,嘆了一口氣道:“臭小子,老夫早和你說過,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還是鋒芒太露了啊,那高寀深得聖上寵幸,他若有心針對你,老夫恐怕也難護你周全,除非他犯下十惡不赦的大罪,老夫或許能彈劾他……”
郭致遠心裡咯噔一下,連劉光先這樣的硬核男人都這麼說,自己這回怕是難過關了,強笑道:“老大人能親自前來,致遠已經十分感念了,如今人爲刀殂我爲魚肉,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劉光先拍了拍郭致遠的肩膀道:“你也不必太過灰心,那高寀來了,你只需小心應對便是了,老夫既然來了,便不會坐視那權閹肆意殘害國家棟梁,便是拼了這官帽不要,也要和他鬥上一鬥的!……”
郭致遠感動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這可真是患難見真情啊,劉光先爲了自己不惜觸怒高寀的風險前來相助,便是至親之人也難做到啊,連忙道:“致遠定會小心應對,不讓那權閹拿住我的把柄,儘量不勞動老大人出面……”
正說着,就有衙役來報,說是高寀的車駕已經到了城外十里處,讓郭致遠趕緊出城迎接,劉光先冷笑道:“這權閹真是好大的架子!老夫不想見那厭物,你自前去迎接,小心應對便是了……”
郭致遠帶着縣衙的官吏來到城外的時候,高寀的車駕也恰好到了,高寀的排場很大,帶了一百多隨從護衛,黃似華爲了對付郭致遠也是下足了血本,居然親自陪着高寀來了古田縣,郭致遠不卑不亢地拱手行禮道:“下官古田知縣郭致遠見過稅監大人、知府大人……”
高寀的那些隨從都是狐假虎威慣了的,見狀就立刻厲聲呵斥道:“大膽!見到稅監大人竟然不跪!……”
郭致遠也是見過大場面的,自然不可能被這些狐假虎威的隨從嚇倒,不卑不亢地道:“朝廷並無下官拜見上官需行跪拜禮之規定,下官爲何要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