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五里外的狩獵場外,明宣宗剛狩獵歸來,此時正騎着駿馬邊走邊和身邊幾個年輕將軍有說有笑的閒聊着,看得出來明宣宗今天的心情比較好,因爲他剛剛得到消息,樊忠在開平府和韃靼大軍展開了一場激烈的反擊戰,而且還小有戰果,算是漲了大明軍士的士氣了。
“皇上英姿勃發,風範絲毫不減當年太祖和太宗!若生在當年,成就必然高過太祖太宗!”一個將軍不忘拍馬的道。
明宣宗被這一通馬屁拍的心花怒放,當然面上卻表現得很是謙虛,“噯……愛卿豈可胡說!當年太祖出生貧寒,又縫天下大亂,然卻能揭竿而起,先逐暴元,後滅陳張(陳友諒和張士誠),開闢我大明這百年基業,豈是朕能與之比擬的!至於太宗,文治武功更是高過於朕!朕更不能與他相提並論了!”
“皇上過謙了!如今我大明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國力更是蒸蒸日上,這不都是皇上的您功勞麼?”那將軍又拍馬道。
“哼!古人云: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極盛則衰!我大明看似國力昌盛,然卻是暗藏危機!”這是一個極不和諧的聲音,說出來也很有分量,不但一干將軍聽了很不高興,就連明宣宗都皺了皺眉,下意識回頭撇了一眼;
只見他身後跟着一個清瘦的老頭,雖是跟着皇帝出來狩獵,卻依舊身作官服,頭頂烏沙,此時正不悅的盯着剛纔那溜鬚拍馬的將軍,要是徐秋澗在場,一定會認出,這老頭居然是楊榮。
“楊閣老說出這等大逆不道之言,就不怕皇上怪罪嗎?”那拍馬將軍不冷不熱的迴應了一句。
“哼!忠言逆耳,老夫句句屬實!老夫何懼之有……”楊榮理直氣壯,絲毫沒注意到前面的明宣宗將眉頭都擰在了一起。
“夠了!楊愛卿……別忘了朕纔是君,你是臣!朕整天被你們這些滿腹經綸的朝廷大臣呼來喝去,都煩透了,今天好不容易心情好,出來狩獵散心,你卻又說出這等不祥之言!真是掃興……回宮!”明宣宗終於沒能忍住發火,直接打斷了楊榮的話,對楊榮一通臭訓後,直接一揚鞭,騎馬朝皇宮而去了。
望着明宣宗消失的背影,楊榮下意識張了張嘴,驚愣了許久,想是還未反應過來!
其他將軍一見宣宗走了,也都紛紛跟了上去。只有一人騎着馬在楊榮身邊駐足了下來,此人看上去已過四十,雖是一身軍裝,但面目很有幾分儒雅,此時正笑着看向楊榮,道:“閣老可知皇上今天爲何生你的氣?”
楊榮這纔回過神來,瞧了瞧身邊的人,“周大人有何見教?”聽聲音很有幾分不服氣似的。
儒雅將軍像是也知道楊榮的爲人,苦笑了笑,“皇上每天處理政務,見得最多的就是你們這幾張熟悉的臉,這見久了,肯定都會煩啊!順便提醒閣老一句,下次記得跟着皇上出來的時候,一定不要再穿你這身衣服了,畢竟這衣服看久了嘛,也會煩的!”
楊榮聞言呼吸都急促了起來,大概是上了歲數,呼吸起來像是犯了哮喘似的,“你是在嘲笑老夫嗎?哼!若不是擔心皇上貪圖玩樂,荒廢政事,你以爲老夫願意跟着出來嗎,還有這身朝服,老夫是故意不換的,目的就是要皇上時刻看着,提醒他不能忘了國務!”
聽了楊榮的話,儒雅將軍不禁一怔,隨即苦笑的搖了搖頭,“閣老用心良苦,周某算是佩服了,如此閣老請自便,周某告辭……”說着也揚鞭馳去。
……
明宣宗氣沖沖的騎馬進了皇宮,剛下馬,就見一個宮女哭着聲音跑到了他面前跪了下來。
“皇上!嗚嗚……你快去看看皇后娘娘吧!”那宮女一跪地,便泣不成聲的對明宣宗道。
明宣宗在這丫鬟面上一看,居然還是皇后的貼身宮女,見其哭的如此傷心,不禁心裡一緊,急道:“皇后怎麼啦?”
“皇后娘娘昏迷不醒,一直髮高燒,還開始打胡亂說!連宮裡的御醫都束手無策了……嗚嗚……”
“怎麼會這樣,今早皇后還不是好好的嗎?怎麼會突然暈厥發高燒呢?”明宣宗下意識問到,但心裡又十分擔心皇后,也來不及聽原因,直接快步向皇后寢宮去了。
明宣宗匆匆來到皇后寢宮,見幾個太醫正在幫孫皇后診脈,只見牀上的孫皇后,面色蒼白,額頭直冒熱汗,身體還劇烈的顫抖着,嘴裡更是悉悉索索的說着胡話。
幾個太醫見明宣宗到來,忙過來對之施禮,“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行了!皇后究竟怎麼了?”明宣宗擔心的直接訊問道。
一個太醫一陣猶豫後,道:“這……娘娘之狀,形似昏迷,卻又不像昏迷,渾身盜汗且高燒不退,以愚臣之見,娘娘或是受到了極大驚嚇所致!”
“驚嚇!皇后怎麼會受到驚嚇?”明宣宗下意識道,隨即來到了孫皇后的牀榻前,伸手探了探孫皇后的額頭,又趕緊道:“趕緊想辦法幫皇后退燒!這樣發燒下去,皇后如何經得住!”
“這……”一干太醫你看我我看你,最終有人答道:“皇上!娘娘之病並非傷寒,怕是普通藥物根本就沒有效果啊!”
“普通藥物不成,就用貴重的,偌大的一個太醫院,就沒有好的藥材嗎?”明宣宗本來心情就不好,不由得發怒道。
幾個太醫誠惶誠恐,“回……回皇上!娘娘之病實乃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啊!微臣們也實在是無能爲力啊!”
“混賬!什麼心病?朕與皇后朝夕相處這麼久,怎麼不知娘娘有什麼心病!以朕看,這分明就是你們庸碌無爲的託詞罷了!今日你們若是不能給皇后降溫,朕便摘了你們的人頭……”明宣宗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怒聲威脅到。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並非臣等無能,實在是娘娘之病無從醫治啊,爲今之計,只能等娘娘轉醒,舒緩胸中的悶氣,方能見效啊!”一干太醫趕緊不斷磕頭起來。
“住口!朕是看你們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來人啊!將這羣庸醫給朕打入天牢……”明宣宗怒髮衝冠,隨即便喊人了,但話音剛落,突然聽見牀上的孫皇女嚶嚀了一聲,隨即便見其悠悠轉醒了過來。
明宣宗大喜,趕緊走了過去,握住孫皇女的手,呼喚道:“皇后!你終於醒了,感覺怎麼樣?”
孫皇后一醒來,便看見明宣宗,頓時一把抓緊了明宣宗的手臂,十分虛弱的道:“皇……皇上!彤兒……彤兒死的好慘,你……你一定要爲他報仇啊!徐……徐秋澗!是徐秋澗和于謙殺死了臣妾的胞弟,他們若不是死,臣妾縱使死了也不會瞑目的……噗……”孫皇后說到最後噴了一大口血,隨即又閉上了雙眼。
“皇后……皇后……”明宣宗又一陣焦急的呼喚了幾聲,見其沒什麼反應,不由得衝跪在地上的幾個太醫催道:“你們還愣着幹嘛?趕緊過來看看皇后,要是皇后有個好歹,你們就跟着她陪葬吧!”
幾個太醫忙爬起身來,來到皇后牀邊幫其號起了脈,最終一個太醫不由得大喜的對宣宗道:“皇上放心!娘娘已無大礙了,剛纔娘娘吐出那口血便是她心中的障氣,只要吐出來就好了!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要徹底清除娘娘心裡的心病,恐怕只能需要心藥了!”
明宣宗微微一愣,這纔回味過來孫皇后剛剛醒來那滿含怨氣的話,不由得面色沉了下去,更是一把緊握了拳頭,“徐秋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