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越接近核心區域,吳六奇越發現他們遇到的獄警似乎對“知了”並不在意,遠不如先前遇到的那些恭敬,而且,他還偷偷的觀察了“知了”的臉色,發現他的臉色越來越凝重,甚至還有些緊張,當下他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怦怦心跳加快,要是在這裡被發現身份,那絕對是有死無生,好在這位“知了”還有些能量,一路走來尚算平靜,最多解釋一下,就會放行,沒有諸多留難。
一路走來,關卡守衛之多,看的吳六奇三人心驚膽寒,想要從這裡把人救出去,簡直比登天還要難,如果不是有這位內應“知了”在,恐怕他們三人一步都進不來,可這裡面究竟又有多少跟“知了”一樣的人呢?
“站住,這裡是重犯牢房,閒人不得靠近!”吳六奇心有旁騖,冷不丁的一聲冷喝將他從魂遊中拉了回來,腳步不停,險些裝上了走在前面的“知了”。
“是我!”知了沉聲道。
只見兩名黑衣守衛手握刀刃站立在眼前,他們身後是一道鐵柵門,一條通道陰森森、黑漆漆的似乎沒有盡頭,吳六奇三人只感到絲絲寒意侵體,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原來是閔隊長。”兩名守衛認出了“知了”的身份,但話語有些冰冷,似乎對“知了”的身份並不感冒。
吳六奇觀察細緻,三眼之下就看出一些端倪來,同樣是獄警的身份,恐怕這兩名守衛的地位還在這位“知了”兄之上,因爲他們的衣袖和衣領鑲繡的絲線似乎不同,“知了”兄繡的是銀線,而兩位守衛繡的卻是金線,所不同的是,“知了”兄繡的是兩條,兩名守衛只是一條,而自己所穿的獄警制服只有一條,看來這裡面地位等級非常森嚴,繡金絲邊的定然比繡銀絲邊的高上一個等級,從這兩個守衛對“知了”的態度可以看出。
“閔隊長,這裡不是你的轄區,這麼晚了,你到此何事?”
“閔某奉命,將一命重犯關押進特區。”“知了”一副公事公辦的面孔道。
“何人之命?”
“副典獄長之命!”
“手令!”
閔隊長從懷中掏出一張蓋有第一監獄之印,副典獄長周永祚親署的手令遞了過去。
其中一名金線守衛接過之後,看了一眼,擡頭道:“根據特區管理條令,閔隊長押解任務已經完成,犯人交給我們就可以了。”
“不行,副典獄長親自吩咐過,命閔某親自將犯人關入特區,兩位兄弟剛纔已經看過手令,當知道手令上面的內容。”
“閔隊長,你應該知道特區由典獄長馬傑大人親自掌管,沒有他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進,就連副典獄長大人,若無黑獄令都不能!”
“兩位兄弟,請看!”“知了”掏出一塊黑乎乎的令牌,上面似乎是個“獄”字,然後平推了出去。
兩名金線守衛一見,頓時單膝跪下,齊聲道:“屬下參見黑獄令!”
“兩位黑獄金衛請起!”
“謝令主!”兩位黑獄金衛起身站立道。
“閔兄既然身藏黑獄令,何故戲耍我們兄弟?”其中一命黑獄金衛頗爲不滿的道。
“兩位兄弟恕罪,閔某也是奉了上封的指令才如此行事!”“知了”抱拳賠禮道。
“原來是這樣,既然你是黑獄令主,我們兄弟自當放行,請!”兩黑獄金衛一人上前打開鐵柵門,一人彎身側退一步,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請,來日閔某再擺酒給二位兄弟賠罪!”閔隊長抱拳道,率先朝裡面走去,吳六奇三人趕緊夾着那個替死鬼跟了上去。
這裡說一下,第一監獄分屬三個部分,其中地面上的兩個部分,地下一個部分,是爲平獄、黑獄和暗獄,這三個部分都是隱藏的說法,而一般來說,黑獄被獄警們稱之爲“特區”,而“暗獄”更加是普通獄警不知道的,而黑獄令牌則是有典獄長和兩位副典獄長聯署簽發的一種令牌,持有這種令牌的人除了“暗獄”,通行監獄各處不得阻攔,相當於檢察使的意思,而黑獄令一共只有三枚,典獄長和兩位副典獄長三人各掌管一枚,掌管“暗獄”的副典獄長自然不會插手別的兩獄的事務,他手中的一枚黑獄令基本算是無用武之地,剩下典獄長馬傑和副典獄長周永祚手中的兩枚,馬傑身爲監獄主官,他手中的黑獄令並不在他手中,此令在藍霖從暗獄中調換出來已經被送到宮中交入藍蓉手中,方便其隨時來獄中探望藍霖,剩下只有周永祚手中一枚,如今就在這位閔隊長手中,而他居然是無爲教在第一監獄隱藏的內應“知了”。
黑獄,顧名思義是一個非常黑暗的地方,既然稱之爲“獄”,自然是關押犯人的地方,這裡相對於“暗獄”那種暗無天日的地方已經是好上百倍千倍,只不過這裡的守衛同樣森嚴無比,而且這裡的犯人都是重犯要犯,並且都是單獨看押,當然建獄始初,這裡面並沒有關押太多的犯人,也就十來個人,這十來個人只能待在自己狹小的空間裡,一步都不能離開,不像外面“平獄”裡的犯人,每日還有一個時辰到兩個時辰的防風時間,當然還有勞動改造,這些“福利”是關押在“黑獄”裡面的犯人享受不到的,他們還需要嘗受孤獨寂寞的煎熬,這是對這些窮兇極惡的犯人的心靈和靈魂的責罰,而這裡起碼可以每天可以聽到人聲,而在“暗獄”是不可能的。
一路走來,沉重的腳步聲和着不斷迴盪的回聲,閔隊長還不覺什麼,畢竟他來過,可他後面的吳六奇三人卻覺得寒意不斷從心底涌起,毛骨悚然。
黑獄之大,使人難以想象,如果不是有人領路,吳六奇三人根本不可能找到藍霖的囚禁之處,尤其是一路不斷穿過的秘門,更是讓三人後背冷汗淋漓,全部溼透了,而黃元銅這個自認開鎖天下獨一無二的高手也低下了高傲的頭顱,默默的走在後頭。
由於持有黑獄令,“知了”、吳六奇一行人很容易就來到關押藍霖的囚室。
閔隊長先讓吳六奇三人隱藏起來,然後單獨上前施計調開了守在囚室外的黑獄金衛。
黃元銅也無愧是“一根銅絲開遍天下鎖”的名頭,囚室的鐵門不費吹灰之力就讓他給打開了。
手腳上的鐵鏈鎖好打開,但是藍霖琵琶骨上的鎖具卻是馬傑親手打造的,一時半會兒黃元銅還沒那個本事。
怎麼辦,一旦被人發現藍霖被掉包,尤其是鎖在琵琶骨上的鎖具不在,這絕對是一個大的漏洞,這是瞞不過去的,原來計劃等救出藍霖之後,過幾日再處死這個“替死鬼”,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不但閔隊長這位“知了”不會暴露,而且也不會聯繫到放歸的這些匠戶身上有鬼。
“黃元銅,你快點,就快一個時辰了,我們再不出去,那邊就麻煩了。”吳六奇不斷的催促道。
其實“知了”也非常着急,要知道自己進來久了,必然會引起黑獄金衛的懷疑,自己持有“黑獄令”的消息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能傳到典獄長耳朵裡,如果不能儘快出去,恐怕就要永遠成爲這裡的住客了。
“不行,要打開這把鎖,起碼需要兩個時辰。”黃元銅如同虛脫了一般,大口的喘氣道。
“不行,你們快走了,遲了,你們也走不了了!”這個時候沉默了許久,任由吳六奇四人擺弄的藍霖突然開口道。
“不,教主,我們一定能救你出去!”
“不行,這鎖反正在教主身上,咱們先別開鎖,等出去再說。”“知了”開口道。
“不錯,只要我們能出去,教主琵琶骨上的鎖就能打開。”黃元銅也接口道,這個他還是有信心的。
“事不宜遲,我們先出去。”吳六奇是行動的總指揮,立刻下了決斷。
“好!”
四人取得了一致意見,柳傑早已將藍霖和那“替死鬼”易容,並且衣服對調。
“快!”
四人架着易容過後的藍霖很快又回到了“黑獄”的入口處,門口站着的還是那兩名黑獄金衛。
“閔隊長,你們這是?”看着四人將犯人又押了出來,兩位黑獄金衛怎能不懷疑。
“哎,別提了,犯人死了!”“知了”無奈的惋惜一聲道。
“什麼?”兩位黑獄金衛也吃了一驚,能讓黑獄令主親自押解入獄的犯人一定是重犯,犯人死亡那可是一件大事,如此怎能不吃驚。
“閔某要趕着向副典獄長大人稟告,兩位兄弟請了!”“知了”匆忙抱拳道。
“知了”現在的身份是黑獄令主,兩名黑獄金衛不敢阻攔,讓開一條路來,讓“知了”一行人離去。
“站住!”驀的一聲冷喝,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知了”頓覺遍體生寒,他已然知道這聲音的主人是何人,今夜恐怕是性命難保了,精心策劃的營救行動怕是要功虧一簣了。
“閔隊長,你們這押解的犯人是何人呀?”馬傑陰沉着臉走了出來,身後很快奔出十數位黑獄金衛將四人以及僞裝假死易容過後的藍霖團團圍住。
“回稟典獄長,是名江洋大盜。”“知了”明知道事情可能已經敗露,但他也希望馬傑知道的並不多,而或許矇混過去,因爲他也僥倖的認爲這或許是自己出示了“黑獄令”才引起馬傑的注意,因爲黑獄令還從來沒有給下面的人用過。
“哦,一名江洋大盜用得着關押到特區去嗎?”馬傑冷笑道。
“回稟典獄長,這名江洋大盜十分的厲害,據刑部的公文中說,他曾今幾次三番的逃獄,這一次好不容易抓住,故而副典獄長曹大人命屬下手持黑獄令暫時將其關押於特區中。”“知了”趕緊道。
“哼!”馬傑冷哼一聲,他知道這個姓閔的隊長鬍編亂造,但並不一下子揭穿他,問道,“那你爲何又將犯人押出?”
“回稟典獄長,屬下們將犯人押入特區,卻發現犯人已經死亡,因此這纔將犯人押出,正要找副典獄長大人稟告此事。”“知了”越說越圓,希望能矇騙過去。
“那好,如今本典獄長已經知道此事,你把犯人交給我就行了。”馬傑一個眼色,身旁四名如狼似虎的黑獄金衛便衝上前去,將假死易容的藍霖架了過去。
“典獄長,這……”“知了”急了,要是讓馬傑知道犯人的真實身份,那一切都暴露了,額頭上的汗珠不斷的滲出,背後早已溼透了。
“來人,將這四人拿下!”
“知了”、吳六奇四人根本沒來及反抗就被看押起來。
這個時候被架到一旁假死易容的藍霖突然睜開了雙眼,平靜的嘆息了一聲道:“馬傑,老夫知道他們這個計劃根本不可能成功。”
馬傑臉上陰霓盡掃,突然呵呵笑了起來,道:“還是藍教主你老人家聰明,本來本典獄長還不知道如何讓你開口,想不到你自己到主動承認了。”
霎時,“知了”、吳六奇四人面如死灰,營救任務“破繭”行動徹底失敗了。
“藍教主,這個計劃可以說是天衣無縫,本典獄長到此刻纔算有點明白,你又如何知道你的這些徒子徒孫們不會成功呢?”馬傑問道。
“馬傑,如果是你,你會選擇跟曹永祚這樣的人合作嗎?”藍霖反倒有些解脫,露出一絲自嘲的笑容反問道。
“不會。”馬傑搖頭道。
“如果是我,我也不會!”藍霖認真的道,“但是我會利用。”
“難道他們不是嗎?”馬傑有些不解。
藍霖搖了搖頭,微微一笑,沒有回答,留下馬傑陷入沉思。
藍霖的可怕不在於他的陰謀詭計和他狠辣的心性,而在他能直接看透人心的能力,有這樣能力的敵人絕對是可怕的。
從這件事的本質上看,無爲教利用曹永祚是爲了救出藍霖,而曹永祚利用無爲教是爲了製造些事端,讓自己能夠上位,但實際上曹永祚雖然迫切希望上位,但這種迫切遠沒有無爲教要救出藍霖來的急切,因此曹永祚雖然是在與虎謀皮,實際上佔據的卻是主動權,而無爲教卻需要曹永祚的配合,那這個利用可變相的成爲自己去求對方,這樣的利用己方根本不佔主動,而曹永祚本身又是個志大才疏,才智欠缺之輩,小事利用一下無妨,若是大事,卻不能倚重,過於倚重,將“寶”押在這樣的人身上,營救計劃失敗早已在情理之中。
更何況,以藍霖的智慧還能看不出馬傑的地位是不可能撼動的,曹永祚一開始就打錯了主意,而無爲教等人卻是一頭栽了進去,看似輸的冤枉之極,實際上一點都不冤。
可惜,能看破這些,明白這一點的人並不多,總是認爲,天意如此,不可違背。
當然這也不能不算的上是天意,機會只有一次,錯過了就再也沒有了,能利用的人也只能是曹永祚,因此也可以說敗在天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