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一場涼。。適鉿碕尕這一場雨下過之後,便明顯感覺到了涼意。小蝶已經把去年穿過的狐裘大氅翻了出來,放在正乾殿備用。因心中記掛着燕十三,展顏這幾日都是趕着處理完手上緊要的事情及早回了景華宮。他怕燕十三來了找不到他。
雖然白日裡已經約好了,可是今晚不是一般的冷。傍晚的時候雨勢雖變小了,但也還是沒停,淅淅瀝瀝的牛毛細雨一直下着,更添了寒意。展顏一早吩咐了小蝶熬了薑湯放在瓦煲裡備着,也就是預備着等燕十三來了趕緊叫他喝上一大碗驅驅寒。
屏退了所有服侍的宮人,展顏獨倚在矮榻上一面假寐一面等人。不多會兒,只聽得窗櫺邊上一陣細響,接着便有一陣冷風灌了進來。
“雲舒?”展顏起身朝窗子邊輕喚了一聲,沒人應他。原來不過是風。他剛欲轉身坐回去,頸後的皮膚先貼上一股冰涼的空氣,緊接着便跌進了一個寬厚的懷抱裡。
“剛纔以爲我沒來,是不是很失望?”燕十三特別喜歡這種感覺,展顏守着一盞燭火等他。
“你這不是來了嗎。是不是都淋溼了,我叫小蝶熬了薑湯,趕緊趁熱喝一碗,別傷了風寒又着涼了。”展顏背抵着他胸口感覺到絲絲溼涼,趕緊拉了他在矮榻上坐好,又急忙忙將瓦煲裡的薑湯倒一碗出來親自端到他面前。
燕十三接過來並不喝,卻只意味深長的看着他。
“怎麼了,趕緊趁熱喝呀,不然涼了。”
“我不喜歡喝薑湯。”燕十三皺眉。
“那怎麼行,一定要喝的。其實外面下着雨你不來也沒關係的。”看他淋得眉毛上都沾着水珠,展顏一時又有些後悔,白天的時候不該那麼問他的。
“我要是不來,你是不是就要這樣等我一宿了?”
展顏不說話,若燕十三真不來,他說不定又該胡思亂想是不是又出什麼事了。一語被他道中心事,展顏面上有些掛不住,索性繞開了這個話題。
“你看看你,都溼了。”他越看越覺得不放心,穿着溼衣服肯定會着涼的,便起身去屏風後面取了自己的狐裘襖子過來。
“我看你還是先把外衣換下來,裹了這件狐裘襖子吧。”
展顏一臉的焦急擔心模樣看得燕十三心頭暖意頓生,他忽然放下碗,連人帶衣一併拽了過來扣在懷裡。
“只要有你在,我一點也不覺得冷。”
這情話雖不壯麗,卻也極入人心。展顏心頭一動,便紅着臉伸手去替他解外衣。
“還是先換下來的好,要是着涼了還得讓人記掛。”
燕十三也不駁他,任由展顏替自己解下淋溼的外衣,再披上他的狐裘襖子。
“我特意爲你備着的,你真的不喝?”展顏端起案几上的湯碗。
“你餵我我就喝。”
展顏也不含糊,直接低頭含了一口然後摟着燕十三的脖子就湊了上去。還真是喂啊,燕十三嚥下那帶着幾許辛辣的湯汁,便霸着他的脣不肯鬆開了。展顏被撩得氣喘吁吁,好不容易纔推開他。
“你先把這碗喝完。”
“我喝完了有什麼好處?”
展顏緋紅着臉,手顫顫悠悠的摸上了身下已經抵住他的東西。燕十三二話沒說,仰頭就把一碗薑湯灌進了喉嚨裡。爾後將人一把打橫抱起三兩步跨到了牀上。
“今天在馬場的時候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纔不能騎馬?”燕十三一面脫他的衣服,一面笑得色色的。
“還,還不都是你。”昨晚真是太瘋狂了,五年來累積的思念和愛雨恨不能一次全釋放出來。兩個人都有些不知節制,結果最後竟然做到自己昏了過去。
“那今晚還是不要做了,把你弄傷了我會被全天下的人用唾沫星子淹死的。”燕十三突然停下了解衣的動作。他是想要展顏,想要幾乎發瘋。可是他也還沒失去理智到不顧他的身體吃不吃得消。
展顏的衣服被他解到一半,半敞半遮間露出春意無限。晴欲都被他撩撥上來了,燕十三卻忽然停手了。他現在好歹也是萬人之上的帝王,豈能由着自己被別人牽着鼻子走。展顏忽然坐起來把燕十三按倒在牀上,手腳麻利的解開他的下裳褪下他的褻褲。深深的看了燕十三一眼,還不等他反應過來,展顏就已經低下了頭。
“桂花糕,別這樣!”燕十三驚得一震,差點沒一掌推開埋首在他下面的展顏。
“你不喜歡?”展顏仰起頭,顯得有些無措。
“不是不喜歡。你現在是皇帝,怎麼可以爲我做這種事!”
“我現在只是你的桂花糕,別的什麼都不是。”展顏一隻手將他按倒下去,又低下了頭。
這種從未體會過的感覺讓燕十三舒爽得幾乎要上了天,他愛憐的摸着展顏的發頂,心底最後一絲猶豫也被沖刷得乾乾淨淨。高/潮來臨的時候他猛地一下推開了展顏,白濁的黏膩悉數射在了展顏臉上,他左盼右瞧,終於在枕頭底下看見一條錦帕,慌忙扯出來去擦展顏的臉。
“沒關係,舒服嗎?”展顏握住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燕十三點點頭。展顏這纔將被他脫了一半的衣服悉數褪去,引着燕十三的手滑到自己身下。
“幫我!”
他雙目微閉,脖頸高昂,眼角眉梢都挑染上粉紅的春色,極具魅惑。隨着燕十三手上動作的時快時慢,他的申銀也像一支蜿蜒婉轉的曲調,時而顛上雲霄,時而墜入深崖。
“雲舒,我想要你!”展顏攀上他的背,像一隻勾人的妖精。
“可是......”剩下的話被展顏堵進了嘴裡。
“給我。”脣齒間逸出一句略帶懇求的呢喃,燕十三的理智終於還是被面前的春色引誘得斷了線。翻身將人壓在身下,他極盡溫柔的將自己的火熱慢慢擠進了展顏的身體裡。
“雲舒,雲舒。”展顏噙着淚一聲又一聲的低聲喊着他的名字。他拼命擡起腰讓自己的身體更貼近燕十三,好讓他進得更深。激烈的貫穿漸漸把所有的痛苦都排擠出去,最後只剩下致命的塊感。
一場酣暢的魚水之歡讓兩個人都出了一身的汗,燕十三用棉被裹住兩具光裸的身體。展顏把頭枕在他的手臂上,兩個人就這樣頭抵着頭說悄悄話。
“白天的時候你答應跟我走,是認真的嗎?”雖然展顏那樣答應了他,可他現在畢竟不是一個普通人,說走就走談何容易。
“那你怕嗎,帶我走可能不是那麼容易的。”
“我只怕你不肯跟我走。”
“爲了你這句話我足足等了五年,又豈會不跟你走呢!從我進宮的那天起,我就跟我自己說,我會在這裡等你十年。如果十年之後你還是沒有來找我,那我就死心不再等你了。”
“爲什麼這麼傻?如果我十年之後還沒有來找你,你死心之後預備要怎麼辦?”
怎麼辦?誰知道呢。他從來沒有想過那一天,或許在他的心裡自始至終都相信有朝一日燕十三一定會回來找他。所幸沒有等夠十年,他就來了。
“雲舒,原諒我好嗎?沈姑娘的死我真的很抱歉。”
“玉孃的死跟你沒有關係,是我害死她的。”
最開始的那一年,他的確因爲沈玉孃的死對姓宋的恨之入骨,連帶着對展顏的愛也被仇恨泯滅掉了。不過自從康瑞死了之後他才慢慢想清楚一些事情。展顏並沒有錯,自己卻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他身上,還把他一個人扔在那種龍潭虎穴的地方五年不聞不問。萬幸的是展顏還活着,他不敢想象,等有一天他想明白了一切事情,可是展顏卻已經命喪在了這座深宮大牢裡,那他會怎麼樣。
“可不管怎麼樣,我是那個人的兒子。”
“笨蛋,你是你,他是他。就算你是他的兒子,他也不過是負責生出了你而已。是我不好,不該把所有的一切都歸咎到你身上。讓你受了這麼多年的苦,對不起。”
“我不苦,至少我知道了自己是誰,還知道了自己原來有娘。而且現在,你也來了,我真的好高興。”16607509
“真不知道你這種笨腦袋到底是怎麼當上皇帝的?”燕十三說着,卻又似十分心疼的將他抱緊了些。
“你預備拿李承頌怎麼辦,我不許你和她和親!”
“傻瓜,我都答應跟你走了,怎麼還會和她和親。”
“真的嗎,那我們明天就走!”
“當然不行。我雖無意於這個帝位,不過要是因爲我的關係而讓兩國交戰,黎民百姓受苦,我豈不是成了罪人。”
“那你到底要怎麼辦嘛,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燕十三急了,他最怕的就是這點,展顏會因爲國家社稷百姓安危而選擇放棄妥協。
“你聽我說......”展顏伏在燕十三耳旁一陣低語。末了,燕十三有些擔心的看着他。
“這樣可以嗎,會不會太冒險了?要是時機沒抓準怎麼辦?”
“我對你有信心。我把我的命,還有我們兩個的未來都交到你手上。”
“哇,壓力好大。那你還是留在宮裡做皇帝好了。”
“你說真的?!”展顏突然斂了笑坐起身來看着他。
“當然是假的。看把你嚇的,你可是我的桂花糕,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把你帶走。”燕十三湊過去親了親他的額頭。
“你再敢不要我,我就死給你看。然後化作厲鬼日日纏着你。”展顏被他戲耍,憤憤的將他推開。
“不敢不敢,我還怕皇上你不要我這個刁民呢。”燕十三笑着去咬他的耳垂,果不其然又紅了。
“皇上,草民有個請求,能不能再讓草民服侍您一次,草民精神舒爽了體力自然更充沛。”
“大膽刁民,敢調戲朕。不過,准奏!”展顏笑盈盈的看着他,看得他惷心蕩漾,下腹邪火直衝腦門。
“遵旨!”
隨即,他一個翻身將人壓在身下。寂靜的宮殿內不多一會兒就響起了陣陣讓人臉紅耳赤的聲音,卻因聲音的主人刻意的壓抑而更顯得更加春意撩人。
下了一夜的雨在天亮時分總算是停了,沉睡的皇宮漸漸甦醒過來的時候燕十三已經走了。展顏今天起得特別早,不等小蝶過來,他已經自己穿戴整齊了。
“皇上,怎麼不多睡一會兒,等我叫您了再起來?”
“朕今天有很多事要忙,不早點起來怕忙不過來。”
“都是被那個什麼公主給累的,她真是太過分了。”
“我今天不用出宮陪她,你滿意了吧!”
“真的?!她會那麼好心?”
“你這丫頭,她又不是什麼母夜叉,你幹嘛總是對她一副這麼仇視的態度?”
“哼,誰叫她冤枉皇上。誰要是冤枉了皇上,誰就是壞人!”
展顏聞言忽然停下手上的動作看着她。小蝶一時不知所措,以爲自己剛纔說錯什麼話了。
“皇上,您爲什麼突然這樣看着我,是小蝶說錯話了嗎?”
“你沒說錯話。小蝶,我問你,要是現在有機會讓你出宮生活,你願不願意離開?”
“皇上,您要趕小蝶走嗎?小蝶願意一輩子都留在皇上身邊伺候您。”
“傻丫頭,留在我身邊一輩子有什麼好的,你不想嫁人了?”
“那,那我就不嫁。”
“盡是傻話,姑娘家總歸是要嫁人的。聽我說小蝶,這皇宮裡人心險惡,實在不是個久留之地。若有一日我不在了,萬一出個什麼差錯,誰來幫襯你?當初是我把你帶進來的,我不希望你最後受到什麼傷害。”
“皇上,小蝶不明白您是什麼意思?”她有些驚愕的看着展顏,不明白什麼叫他不在了,他要去哪裡,不回來了嗎?
“總之,你好好想想這件事情。想好了早點告訴我,越早離開這裡對你越好。我希望你可以找個好男人嫁了,有自己的孩子,過得很幸福。”展顏說着像是真的憧憬這樣的未來一樣,連表情都變得好柔和。
“皇上?”
“好了,該上早朝了,我走了。”展顏對她笑了笑,最終大踏步的離開了寢殿。
早朝上除了聽聞齊夏的和親隊伍還有多久就到京城了之外,其他事情都算不上火燒眉毛。退朝之後,展顏讓身邊的宮人去留住昭親王,他自己先行一步去正乾殿等着。
“皇上,昭親王來了。”
“讓他進來!”
“是。昭親王請進!”
場過心去雨。“參見皇上!”
“你們先下去吧,不許任何人靠近這裡。違令者斬!”
“是!”一衆宮人聞令悉數退出去,空曠的大殿內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起來吧。”
“謝皇上!不知道皇上找微臣過來有何要事?”
“過來坐。”展顏招呼他到自己身邊來。
“微臣不敢。”
“昭兒,這裡沒有外人,就只有我們兄弟兩個,不必這麼見外。”
沒錯,昭親王宋昭,就是展顏同父異母的弟弟,也就是前太子。當年宋昭的母妃千方百計想要迫/害展顏,最後偷雞不成蝕把米,被康瑞賜以白綾三丈。原本宋昭也要被處死的,可是展顏卻將他的性命力保了下來。除此之外還賜以他昭親王的封號,不但不計前嫌還百般優待。
宋昭被剝奪太子番號的時候也不過十五歲,當年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母妃被賜死他卻無能爲力,心裡對展顏是有過嫉恨的。如果不是展顏,他的太子地位不會不保,他的母妃也不會被父皇賜死。只是他怎麼也想不到,樹倒迷糊散,原本支持他的大臣們見他大勢已去,紛紛倒戈,連一個爲他求情的都沒有。到最後保住他性命的人反而是搶走他一切,讓他陷入如此狼狽境地的所謂哥哥。
他一直以爲當日展顏留下他的命是做給世人看到,好昭示他這個新上位的太子宅心仁厚顧念手足之情。等哪一天展顏不再需要演戲了,他就會毫不猶豫的殺了自己以絕後患。所以這五年來他一直小心翼翼,時刻提防着展顏動殺機。
可是讓他意外的是,這五年來展顏不但從未刁難過他,反而一直待他很好。甚至在展顏登基了之後還破例讓他住在皇宮裡,每日讓太傅親自教他念書習字。這期間展顏也從來沒有把他母妃所犯下的錯報復在他自己身上。直到兩年前他過完了十八歲生辰,依照規矩是不能再住在宮裡了,展顏這才劃撥了封地和宅邸給他。
對他這個半路冒出來的哥哥,宋昭一直看不透。他看似孱弱無能,卻有本事退得了外辱。你以爲他不過一副連雞都殺不了的書生模樣,可是對必須要死的人他卻從來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他恩威並濟,讓人又驚又怕。雖極不情願承認,但實際上他還是輸得心服口服的。若當日換了自己做皇帝,並不一定能有他這番作爲。
只是今日展顏的口氣不似平常,讓他不由的緊張了起來。宋昭有些僵硬的走過去坐在他對面。
“皇兄。”
“嗯。昭兒,你今年也該滿二十歲了吧?”展顏似乎對他這一聲皇兄很是受用。
“過完年就是了。”
“都還有用功唸書嗎?”
“臣弟不敢忘皇兄教誨,每天都有熟讀史書。”
“那我問你,何謂君之道?”
“爲君之道,必先存百姓。若損百姓以奉其身,猶割股以啖腹,腹飽而身斃。”
“何以安天下?”
“若安天下,必先正其身。未有身正而影曲,上理而下亂者。”
“何謂明君暗君?”
“君之所以明者,兼聽也;其所以暗者,偏信也。”
“很好。看來就算沒有我在你身邊監督,你也很用功。”
“臣弟不敢有負皇兄厚望。”
“那好。昭兒,如果讓你做皇帝,你能不能做到剛纔說的那些?”
“皇上,微臣萬萬沒有過這個想法。還請皇上不要拿微臣開玩笑。”宋昭嚇得當場就從椅子上跌了下去,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擡。
“我說了現在這裡就我們兄弟兩個人,不用如此拘謹。起來吧。”
“臣不敢!”
展顏無奈,親自過來扶他。
“昭兒,這皇位本來就是你的,如果當初不是你母妃逼我太甚,我也無意要做這個太子。現在你也已經長大了,是該把這個位子還給你的時候了。”
“皇上?!”宋昭驚得連禮儀規矩都忘了,竟然一眨不眨的盯着展顏的臉。他這個哥哥,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知道你一直都對我心懷芥蒂,畢竟是因爲我才害得你母妃被先皇賜死的。但是昭兒,不管怎麼說我們都是親兄弟,血濃於水的親情不是假的。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一直很高興有你這個弟弟。”
“皇兄?!”
“我原本就不屬於這個皇宮,會當這個皇帝也是情勢所迫。所以我現在纔要把這個皇位還給你。”
“臣弟自問比不過皇兄,還請皇兄爲了大燕着想,繼續做我們大燕的好皇帝。”
“你真的不想當皇帝嗎?”
“有皇兄在,大燕不需要第二個皇帝。”
展顏看着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忽然多利用了他有了一絲絲的內疚。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替自己想好了退路,不管燕十三來不來找他,他都沒有打算將這個皇位永久的坐下去。他之所以會在康瑞要殺宋昭的時候拼命保他不死,會以培育帝王的標準對他嚴格要求,全都是因爲他一早就做好了打算要讓宋昭繼承帝位。他遲早是要走的,但在走之前,他希望能將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妥妥貼貼。
“算了,我們暫時不說這個。昭兒,你從未叫過我哥哥,現在能不能喊我一聲?”
“皇......哥哥!”直到此刻宋昭才明白,三年的朝夕相處他其實是喜歡這個哥哥的。只是一開始因爲母妃的誤導,他才一直錯把他當成了敵人。
“好了,你回去吧。今天的事情暫且不要對任何人提起。”
“皇兄?”
“別忘了我今天跟你說過的話。我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
“是,臣弟告退。”
宋昭最後看了一眼展顏,他正微笑着目送自己出門。不知道爲什麼,他突然生出一種錯覺來,這個笑容他以後或許再也沒有機會看見了。
風雲即將變色,暴雨即將臨盆,只是尚在暖日照耀下的人們還未察覺而已。
“皇兒,怎麼最近這麼黏母后了?”
“黏着母后不好麼,兒臣想和母后多待一會兒。”
“都當皇帝的人了,被人看見要笑話的。”
“朕是皇帝,誰敢笑朕?”
“母后,再給我講講小時候的事吧。”
“都聽了那麼多遍了還不膩?”
“不膩。兒臣喜歡聽母后講。”
“真拿你沒辦法。你啊,小時候可調皮了......”
離和親隊伍進京的日子越來越近。展顏白天照常陪李承頌到處遊玩,晚上就在景華宮和燕十三抵死纏綿。小蝶終於從換洗的被褥上看出了些許異樣,聯想到展顏最近整個人都煥發出神採的樣子,雖不是太明白卻也勉強能猜到幾分。她忽然想起展顏前些日子和她說過的話,細想之下竟得出一個驚人的結論。但她不敢向展顏求證,只是在熬過了一夜無眠之後收拾好了行囊讓展顏放她出宮。展顏沒有多問依言放她離開,走出這座高牆的時候,她站在大街上回望這座巨大的城池,的確很像一座華麗的牢籠,束縛住的不止是人,還有心。
和親的隊伍還有兩日便要到京城了,她和展顏的約定也快要結束了,今天便是最後一日。大哥派來的人已經找到了她,她不得不回去。
今天的展顏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太一樣。平日裡他都穿得極盡樸素,今天卻光鮮亮麗,一副貴公子的打扮。不過李承頌卻覺得這身打扮很稱他,總算看起來有些貴族的氣質了。而她自己今天也恢復了女裝,果真不負齊夏最美麗公主的讚譽。
“李姑娘,你今天看起來很漂亮。”展顏由衷的讚譽。
“謝謝,你今天也是,看起來很像個公子哥。”
“這是誇我呢,還是損我呢?”展顏笑了笑。
李承頌很喜歡看他的笑容,淡淡的卻有種溫暖的感覺。這些日子以來,她對展顏的印象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觀,這並不是一個如他的外表所看起來孱弱的男人,他的堅毅都深藏在心裡。
她忽然有些後悔當初答應了展顏的那個約定,或許這樣的男人成爲自己的丈夫也不錯。他會溫柔的對待自己,愛護自己,像每個女人渴望得到的那樣。
“二者皆有之吧。”李承頌想了半天,答道。
“那就真不知道是我的榮幸還是不幸了。對了,李姑娘你不是要我答應你三個要求嗎,到現在你也才說了一個而已。另外兩個是什麼?”
“跟我賽一次馬!”因爲種種原因,上次之後就再也沒有機會去馬場了,李承頌一直惦記着這件事,她還沒有看過展顏在馬背上是何等雄姿。
“這算是第二個要求嗎?好,我今天就捨命陪公主了。”
“真的嗎?太好了,我一直很惦記那匹汗血,不知道現在被人買走了沒有?”
“一定還沒有的。好馬贈伯樂,它一定還在等着你。”
“之前怎麼沒發現你原來還會說這種話討姑娘歡心。”
“現在發現也不晚啊!事不宜遲,我們走吧。”
因爲李承頌和阿莫換回了女裝,展顏叫了一輛馬車將他們三個人送到上次去過的那家馬場。老闆已經認識他們了,一問,結果那匹純種汗血已經被買走了。
“好遺憾,已經買走了。”
“那現在呢?”展顏拍拍手,老闆已經牽了上次那匹汗血出來了。
“啊,這明明就是...老闆你怎麼能騙我說被人買走了呢?”李承頌有喜又生氣。
“姑娘,我可沒有撒謊。這位公子已經把這匹馬買下來了,從今天起它就是您的了。”老闆把繮繩交到她手上。
“展顏你......”李承頌沒想到他最終還是把它買下來送給了自己,驚喜之餘也覺得甚是感動。
“您可以放心的騎,燕公子已經把它馴服得很聽話了。”
“是燕十三?”
老闆點點頭。
“那傢伙說走就走,連個招呼都不打太不夠朋友了。”原來燕十三五天前說有急事要趕回去,只託小二過來告知了一聲就走了,連面都沒見上。爲此李承頌還埋怨了他好久不講義氣呢,沒想到自己錯怪了好人,他還給自己留下了這麼大個驚喜。
“試試吧。”說話間展顏也跨上了一匹馬。17gn3。
“那我們就來比比吧,看看到底誰厲害!”李承頌也上了馬,一揚鞭子兩匹馬就衝出了馬場。
不愧是純種的汗血,沒跑多久,展顏就被甩開了一大截。李承頌第一次騎純種汗血,那種騎在馬背上奔馳酣暢淋漓的痛快,連毛孔都被風洗禮的感覺讓她癡迷。她越跑越遠,漸漸把身後的展顏給忘了。等她過足了癮回過頭來看時,身後早沒了展顏的影子。
一路騎着馬回身找展顏,最後在一個懸崖邊找到了他。他正騎在馬背上遙望着遠處的山坳,他的目光深邃,眷戀,卻又帶着不知名的渴望。崖底的風揚起了他的衣襟,鼓動下襬發出呼呼的聲音。一人一馬一動不動的矗立在那裡,靜得彷彿要融入這天地間。
不知道爲什麼,看着這樣的展顏,李承頌會有種寂寞的感覺。那個聲身影太單薄,又太孤傲,站得越高越凸顯出他的清冷寂寥。有一瞬間,她有種衝動,想和展顏說她後悔了,她不想答應和他的合作。
“展顏!”再這樣凝視他的背影,李承頌不知道自己還會生出些什麼想法來,於是趕緊出聲叫了他,打斷了自己的胡思亂想。
“你怎麼躲到這裡來了,我找了你好久。”
“我輸了。果然純種的汗血不是一斑。”展顏聽到聲音回頭,臉上的寂寥收得乾乾淨淨。
“那是當然,我早就說過了。”
“果然把這匹馬送給公主是對的,它和公主你很配。第二個要求也算是我做到了吧,還有最後一個呢?”
“展顏,我......”
“嗯?”展顏一本正經的看着她,反而叫她不好意思說出來了。
“公主想說什麼?”
“我,我第三個要求就是,就是我決定不答應跟你合作!”
展顏聞言一愣,繼而又笑了。
“公主怎麼能出爾反爾呢?”
“爲什麼?我不漂亮嗎?還是我不夠吸引人?爲什麼你不願意娶我?”
“都不是,公主你很漂亮,算是我見過的所有女人中最漂亮的吧。”展顏說的是實話。雖然當年的沈玉娘也很漂亮,可是李承頌和她不是同樣的風格,她的臉上始終有一種讓人嚮往的張揚活力,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都神采飛揚。
李承頌聞言不由的揚起了嘴角,雖然這樣的讚譽她聽過不止上百遍,但聽展顏說,還是第一次。但是隨即展顏的話又讓她皺起了眉頭。
“只不過在我心裡已經有了喜歡的人,所以不能再喜歡公主你了。”
又是這樣從容而淡定的笑,李承頌發現自己對他有好感也是因爲他的笑開始的。
“她比我漂亮嗎?還是她身份比我高貴?”
“他沒有你漂亮,身份也沒有你高貴。他不過就是一個普通人,可是在我心裡,他獨一無二誰都沒辦法替代的。我這輩子都只會愛他一個人。”
“那你爲什麼不娶她呢?這樣我也根本不用來和親了!”李承頌忍不住氣憤的朝他大喊。
“公主,你愛過人嗎?”
“我,我怎麼可能愛過別人!”她氣得臉紅。
“那就是了,因爲我愛他,所以我才捨不得束縛住他的自由讓他在皇宮裡陪我過一輩子。”
“你別忘了,我們是政治聯姻,就算你不想,你母后和我皇兄也不會同意的!”
“公主你猜,要是有人知道大燕的皇帝和你齊夏公主見過面之後卻突然消失不見了,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你,你想幹什麼?”李承頌忽然莫名覺得有些害怕起來,展顏的笑慢慢失去了溫度。這種笑容她最熟悉不過了,就像每次隨皇兄去打獵,最後殺死獵物前皇兄都會露出這種笑容來。殘暴,冷血,又帶着勝券在握的自信。她現在就感覺自己變成了展顏的獵物。
“你們之所以會和親,也是沒有十足的把握開戰吧。要是你齊夏假借和親之名實則派人潛伏入境刺殺大燕皇帝,只要消息一傳出,大燕的軍隊就會立即踏平你齊夏的疆土。”
“你,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展顏的臉漸漸變得冷峻起來,連噙在嘴角的一絲笑都讓帶着危險的意味。李承頌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感受到這個男人的可怕。
“公主,我不想爲難你,只要你現在回去告訴你皇兄永不再犯我大燕,你們的子民就能永遠快樂的生活在自己的疆土上免受馬蹄踐踏之苦。”
“我不介意你心裡喜歡別的人,就算我們成親,你也還是可以去見她!”
“公主,看到那隻鷹沒有?”他擡手指向天際,一隻蒼鷹張開翅膀在廣袤的天幕裡肆意翱翔。
“那才叫自由!”他的目光幾近羨慕的看向那隻鷹,李承頌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和親的隊伍還有兩天就到京城了,公主你現在出城還來得及。否則晚了的話,我就不敢保證了。”自由收回目光,轉而對李承頌道。
“你!”
這一切顯然都是被他計劃好的。李承頌到現在才覺得自己掉入了一個天大圈套裡。再不及細想,她調轉馬頭就往城外奔。展顏既然會這麼說,定是先有了埋伏,如果大哥的人馬一到,說不定會全中了圈套。
展顏,算你狠!
她心下怨恨,卻又鬼神神差般再次回頭看向懸崖邊的男人。只是這一眼她便驚得勒住了繮繩,空蕩蕩的懸崖上哪裡還有人在,只剩一匹孤單的馬立在原地保持着眺望的姿態。
大燕五年十月,齊夏公主突然悔婚,齊夏王願退兵百里同時約定有生之年絕不來犯以示歉意。同年十一月一直稱病不朝的大燕帝宋麟突然駕崩,舉國哀悼三日以昭其績。次年元月,其弟昭親王即位,沿襲國號燕,世稱成燕帝。大燕歷史從此翻開新的篇章。
半年後。夜魅總部。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下盤要穩,肩膀再放鬆一點,手腕用力,劍甩出去的時候速度要快。再來一次!”燕十三對着面前的少年一頓噼裡啪啦打下去,即刻糾正了他不規範的動作。
“十三哥哥,我已經連續練了三個時辰了,讓我休息一下吧。”夜笙苦着一張臉哀求。
“你還敢說,就這一套劍法,教了多少遍了還練成這樣子,你自己說說你還有臉說休息嗎?”
“人家又沒說要學。那個笨蛋連劍都拿不穩,你怎麼不去教他?”夜笙小聲的嘀咕,卻還是一字不差的被剛從院子外進來的人聽到了。
“哎呀,這麼大熱天的還這麼辛苦練功,夜笙你真是勤奮呢。雲舒,你指導有方也辛苦了,來,這是我上午特意用山裡的泉水冰鎮過的西瓜,趕緊來吃。”
紅瓤的大西瓜被一瓣瓣切開整齊排列在盤子裡,上邊還冒着絲絲涼氣。這種酷暑天吃一塊鐵定爽翻了。夜笙看得直咽口水。
“我啊,特意把籽兒都給挑出來了,來,嚐嚐。”說罷,展顏拿起一瓣遞到燕十三嘴邊,燕十三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好甜!我家桂花糕真是越來越有用了。”燕十三忍不住去捏他的臉,被他一手拍掉。昨晚的賬還沒跟他算呢,別以爲今天說兩句好話就可以矇混過關了。
“想吃嗎?”展顏看他一副饞得口水都要掉下來的樣子問到。
“嗯嗯。”夜笙拼命點頭。
“這可是笨蛋切的西瓜,你吃了也會變笨蛋的。”展顏得意的瞟了他一眼,拿起一塊大西瓜嘎嘣一下咬下去。真是汁多味甜,冰爽沁涼。
哼,他連一個國家都能治,不信治不了這小屁孩。展顏故意裝得極其享受,夜笙被他氣得冒煙,無奈喉嚨裡真的快要幹得冒煙了。算了,好漢不吃眼前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死桂花糕,臭桂花糕,總有一天他要一一討回來。爲了那一天的到來,現在服個軟做點小低伏也是值得的。
“展顏哥哥,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種小毛孩子一般計較了。我一個上午沒喝水了,你就賞我一塊西瓜吧。”
“不叫我死桂花糕,臭桂花糕了?”
“不叫了不叫了,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再犯呢?”
“再犯,再犯你叫十三哥哥抽我。你知道我最怕他了。”
這話倒不假。展顏倒也不是真衝他來的,得了便宜就算了。
“都拿去吧。”他把整盤都推給了夜笙。
“太好了,都是我的了!”夜笙歡天喜地的整盤接了過來,完全無視燕十三的瞪眼。
“我才吃一口啊。”燕十三有些委屈的看着展顏。
“你還有臉吃西瓜!給我過來,昨晚的事咱們還沒算清楚呢!”
“夜笙,吃完了西瓜要記得練劍啊,我會再來檢查的。小顏,我記起前廳還有一樁生意等着我去處理,我先走了。”燕十三腳底抹油,溜得比誰都快。
“喂,你別跑,有種你今天晚上就別回來!”
“我不回來讓你獨守空房多不好啊。放心吧,爲夫一定會準時回來伺候得你和昨晚一樣舒服的!”
“噗——咳咳”夜笙一口西瓜汁嗆在嘴裡,咳得狼狽。轉頭去看展顏,一張臉早已經紅到了脖子根。
雖然這半年來他早已經習慣了這倆人的打情罵俏,不過最近真是有越來越收斂不住的趨勢了。他搖搖頭索性捧着一盤子西瓜躲到陰涼的樹下吃個痛快去了,只剩展顏還對着那早已經跑沒影兒的人又是生氣又是臉紅的。
“桂花糕,腰擡起來。”
“你,你給我,慢,慢點。啊——”被燕十三故意的一頂,展顏的聲音都變了調。攀高的尾音帶着欲仙欲死的舒爽直叫人聽得連骨頭都酥麻了。
“你叫得這麼逍魂,讓我怎麼停得下來嘛。”身上那人得了便宜還賣乖,一種姿勢不過癮,又把他翻轉過來跪趴在牀上從後面再進去。
“你,你這個衣冠禽獸。”展顏被他撞得腰肢搖晃,卻又偏偏反抗不得,只能拽緊被子憤憤的罵。無奈全身力氣都似被抽走,哪怕這樣憤憤的罵人聽在燕十三耳朵裡也像是軟綿綿勾人的情話。
他退出來拉過展顏讓他跨坐在自己腰上,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攻城略地。展顏實在是沒力氣了,也只能任他胡作非爲。
“雲舒,我想回雲夢山去看看景灝。”激情正濃的時候,展顏忽然提起了一個久違的名字。
“好,你想去我就陪你去。”
“謝謝你。”
“傻瓜,謝什麼,我也該跟他好好說聲謝謝纔是。你想什麼時候去?”
“越快越好,你什麼時候能抽出時間?”
“什麼時候都可以,你要是急,我們明天就走。”燕十三湊過去親他。
“好,那我們明天就上路。”
“這一路上說不定都沒機會做,那你今晚要讓我做到早上。”
“你想做死我!”展顏對他翻了個白眼。
“放心,我怎麼捨得呢,爲夫一定溫柔的伺候你。”說罷,身下一用力,展顏猝不及防被他頂得驚叫出聲。
“你們兩個禽獸有完沒完啊,還讓不讓人睡覺了!”門外被擾了半夜的夜笙終於忍無可忍的跑過來捶門了,被燕十三拎起一隻鞋子砸到門上。
“睡不着滾遠點睡,臭小子!”
“不理他,我們繼續。”
“你還鬧!”展顏捶他。
“你剛纔答應我的。”
“禽獸啊,沒天良啊,儘教壞小孩子!”門外夜笙的聲音越喊越遠,燕十三衝着展顏邪魅一笑,展顏終於認栽般放棄了抵抗任這人予取予求。
翌日,天還沒亮,燕十三將起早收拾好的細軟打成包袱背在背上,然後替昨晚被他榨乾了現在還在昏睡的展顏穿好衣服。只給夜笙留下一封看家的信,就抱着展顏從後門偷偷溜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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