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曄道：“大哥這樣的人在亂世中，可不止是存活這麼簡單。”
沈無崢道：“對。”
說着，他的目光從商如意仍舊有些蒼白，甚至病容也沒有完全褪去的臉上拂過，眼神中多了幾分凝重，然後對着宇文曄道：“活下來，只是一個前提，我不僅要存活下來，還有很多事想要做，其中一樣就是——我想讓身邊的人活得更好，不受傷害。”
宇文曄也看着他，半晌，道：“你會的。”
至少，從他爲了不空手去見盛國公，孤身一人就敢來王崗寨行事，而且兵不血刃就殺了兩個人，就可見一斑。
他們兩人說着這顯得有些多餘的，甚至莫名其妙的對話，而一旁的商如意靜靜的坐着，心裡卻有一點說不出的滋味，剛剛宇文曄說——寶物動人心，人心貪不足，只是短短十個字，卻把這場殘酷又冷血的自相殘殺說得那麼透徹，甚至令人心驚。
眼前這兩個男人——都懂人心。
她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道：“那，已經死了兩個人，哥你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沈無崢道：“我在等另一個結果。”
商如意又是一愣：“什麼結果？”
“我等的，不是鼓聲，就是馬蹄聲。”
沈無崢點了點頭。
“……”
商如意一愣，卻見沈無崢看着她笑道：“我若真的有，也就不算是空手去見盛國公了，還用一個人來挑一個王崗寨嗎？”
宇文曄道：“大哥你不用別的東西引得他們自相殘殺，而偏偏用左公疑冢的地圖，應該也是早就想好了。”
宇文曄道：“所以，你在這裡等的結果就是——”
看着她的背影，商如意的神色有了一絲惶惶，她雖然知道，自己做過的事，甚至自己經歷過的事一定都瞞不住沈無崢，可是，能讓他晚一些爲自己難過，就晚一些，也好。
也許，王崗寨內還有一番糾葛。
圖舍兒道：“奴婢是擔心小姐你的身體——”
圖舍兒也不敢多話，立刻轉身退下了。
這個時候，商如意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於是擡頭看向沈無崢，問道：“對了哥，你真的有左公疑冢的地圖嗎？”
一旁的宇文曄沉沉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黎文鞅得到的那兩張地圖不是全貌，他根本沒有辦法憑藉那兩張地圖找到所謂的左公疑冢，對吧？”
“啊！”
“……”
沈無崢點點頭，默認了。
沈無崢道：“王崗寨有寨規，兄弟之間自相殘殺視同叛徒，會受到嚴懲，所以，黎文鞅在殺了吳乾和他的手下之後，眼前就只有兩個選擇。一是離開王崗寨，就此逃亡。”
說完，揮揮手：“你下去吧。”
沈無崢溫和的道：“放心，一切都安好。你在如意身邊，可有好好服侍？”
商如意立刻道：“舍兒一直很盡心，哥你可以放心。”
圖舍兒舌頭一硬：“我——”
至少現在，他們眼前還有些事，需要他們盡力去做的。
商如意笑道：“到底是你細心。”
“如果王取易秉公執法，那麼再過一會兒，山裡應該會響起斷魂鼓，那是王崗寨處決叛徒的鼓聲；如果沒有，那麼王取易就是對左公疑冢的寶物動了心，他就會立刻派人下山去東都，把蕭元邃找回來，詢問左公疑冢的下落。”
沈無崢看着他們兩，目光閃爍：“看來，你們來這裡，也是想打他的主意？”
“不僅是他，還有蕭元邃，”
沈無崢道：“那不過是我隨手畫出來的罷了。”
沈無崢道：“黎文鞅已經進山一個多時辰了，現在，東西應該已經送到了王取易的面前。”
商如意立刻道：“你之前說過，王取易是個很貪婪的人，有這樣一個發現巨大寶藏的可能，哪怕是兄弟的命，對他來說，也就沒那麼重要了。”
宇文曄道：“回王崗寨，將地圖獻給王取易，將功折罪。”
她說道：“小姐，公子，姑爺，你們吃點東西吧。”
“如果王取易真的對左公疑冢裡面可能藏匿的寶物動心，但那兩張地圖又不能完全讓他找到藏寶地，那麼他一定會懷疑到當初跟隨在左珩身邊的蕭元邃。況且，現在蕭元邃和樑士德合力拿下洛陽，已經快要脫離王崗寨的控制，甚至可能就此坐大，對他們造成威脅，他必須對蕭元邃敲打敲打。”
她的話沒說完，商如意衝着她皺了一下眉頭，圖舍兒立刻乖乖的閉上了嘴，而一旁的沈無崢看了他們一眼，也沒多說什麼。
“最後這個雷，無論如何都要落在蕭元邃的身上吧。”
“……”
一陣風，帶着一點肅殺之氣，吹過了他們的耳畔，可是風過之後，周圍仍舊靜謐如初。
就在這時，亭子外面響起了一陣腳步聲，轉頭一看，卻是圖舍兒，只見她手裡拿着幾包糕點，正是他們之前在那茶攤喝了茶之後，她順手買下的幾包，原本是打算留着給商如意的，這個時候見他們在亭子裡說了半天話，便將點心拿了過來。
“……”
“……”
“還有一個選擇就是——”
“……”
宇文曄點了點頭。
他的話音一落，三個人都安靜了下來。
圖舍兒走過來放下糕點，又對着沈無崢道：“公子，你總算回來了，奴婢看到你也好高興。老爺和夫人他們——”
空氣裡，迷漫着一點異樣的寧靜。
商如意想了想，也立刻明白過來：“他原以爲拿到兩張地圖就能找到左公疑冢的寶藏，卻事與願違。可這個時候，他已經殺了自己的兄弟，那接下來——”
沈無崢微笑着道：“看來，想等到想要的結果，我們還需要一點耐心才行。”
“……”
“不過，他孤身一人，只有兩張無用的地圖，其實是無處可去。而且，還要面對王崗寨的追殺，甚至可能，其他勢力在知道左公疑冢的地圖在他手上，也會來圍剿他，他能活下來的機會不大。”
商如意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沈無崢笑道：“傻丫頭。”
一旁的宇文曄眼神微微暗了下來，他突然道：“有響動！”
商如意和沈無崢立刻擡起頭來，向山上望去。
是鼓聲，還是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