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端府大擺筵席的日子。端府上至主子,下至奴才,都早早地起來做準備。
端侯昨晚宿在一個妾室的房裡,清晨起來,正由妾室幫着穿衣,突然聽到院子傳來奴才急切的叫聲。
“老爺,不好了,老爺——”
端侯聽到小廝慌亂的叫聲,心中感到很是不悅,府裡的奴才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規矩,一大清早,在院外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他臉色鐵青地開了屋子的門,剛出去,就見一個奴才慌慌張張上前,一臉焦急地稟告道:“老爺,不好了,七小姐,七小姐染上了風寒,至今昏迷不醒。三少爺因聽聞小姐生病,執意要去看七小姐。”
端侯原本以爲是那奴才太大驚小怪,一聽這話,不免也吃了一驚。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染上了風寒,還這麼嚴重,到現在還沒醒過來!
今日府中擺宴,就是爲了給兩個孩子正名,現在一個突然病了,另一個犯倔脾氣執意要去看她,那這場宴會不就白設了?
“說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端侯心裡雖是有些吃驚,面上依舊一派鎮靜。他目光深沉望着跪在地上的奴才,冷靜地問道。
可能是端侯的聲音聽起來比較鎮靜,那奴才慌張了片刻,聽到端侯沉穩的聲音,倒也很快鎮定下來,然後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的始末交代清楚:“奴才奉主子的命,今日一大早,就帶着三少爺來找主子,卻不想,半路遇到七小姐院裡的丫鬟夏雪急急忙忙前往主子院子,三少爺一見到夏雪,就立刻認出夏雪姑娘是七小姐院子的丫鬟,便上前問了什麼事情,夏雪姑娘就把七小姐生病的事情告訴了三少爺。三少爺一聽,很是着急,拉着夏雪姑娘就朝七小姐的院子方向而去,又吩咐奴才過來找主子。趕緊請大夫。”
端侯聽完奴才的稟報,眉頭緊緊地皺起。過了片刻,才聽他淡淡吩咐道:“你下去找個大夫回來,記住此事不要聲張。?”
“奴才遵命。”那奴才得到端侯的命令,恭敬地行了一個禮,退了下去。
端侯吩咐完,整了整身上的袍子。然後臉色陰沉地出了妾室的院子,負着手,讓沈雅的院子方向過去。
“阿姐——”沈琰由夏雪帶路,一進到沈雅的院子,就直奔沈雅房間。全然不理會身旁一個個臉色泛紅,向他請安的丫鬟。
沈雅原本正躺在牀上裝睡,聽到沈琰的聲音,這才幽幽地轉醒。
昨日半夜。爲了能夠讓戲演得更逼真,她穿了裡衣,偷偷跑進院子吹了一個時辰的冷風。直到凍得瑟瑟發抖,清水鼻涕直流,才進屋。然後,又自制了幾顆吃了能加重病情的藥丸,這才讓她異常結實的身體,患上了嚴重的風寒。
爲了能夠讓自己明日成功溜出去,沈雅這次可是下了血本,不惜拿自己的身體作賭注。好在,這小小的風寒,要醫治起來還是極其容易的。當然,想要不被治好,也是很容易的。
“琰兒…”沈雅緩緩睜開眼,有氣無力地喊了他一聲。
“阿姐…你怎麼了?”沈琰見沈雅面色蒼白,嘴脣發乾,眼瞼下陷。一看就知道得了極重的病,心中很是擔憂。
沈雅見沈琰爲自己擔憂難過,心裡極不忍心。若不是一旁有丫鬟看着,她真想立馬就告訴沈琰,讓他別擔心,她這病其實真的沒什麼,沒那麼嚴重。
“咳咳,琰兒,別擔心,我沒事的。”可能是風寒太過嚴重,沈雅說話的聲音十分地沙啞,似乎連聲音都快發不出來。
當然,這是沈雅爲了做戲給一旁站着的兩個丫鬟——蕊珠和海棠看的。
她就是要讓她們知道她現在病的有多重,嗓子有多不舒服。這樣,海棠回去將她的情況一五一十報告給寧氏聽,寧氏也就完全相信她已經開始毒發。
蕊珠,也可以將她所見到的,報告給老夫人聽。
端侯踏入院子的時候,正好聽到沈雅屋子傳來的咳嗽聲,似乎風寒確實很嚴重。
靜秋,夏雪和冬春三個站在屋外,臉色有些蒼白。一見到端侯出現,嚇得趕緊跪地行禮。
“拜見侯爺。”
“靜秋,怎麼回事?我讓你好好照顧她,怎麼好端端的會得風寒?”端侯步履沉穩地走過去,臉色不悅地望着跪在地上的三個丫鬟,沉聲問道。
天藏站在端侯的身後,也是極不贊同地望着靜秋,心想着這丫頭以前做事挺機靈的,怎麼這次,連番出錯?
夏雪跪在離端侯較遠的地方,如今聽到端侯冷冷的質問聲,臉色慘白一片。她怕極了端侯會發現小姐得的不是簡單的風寒,而是中了毒。
若是端侯知道小姐被人投毒,一定會派人調查,那麼,她也是極有可能被查出來的。
想到自己一邊被小姐下毒牽制,一邊又被寧氏抓住把柄不得脫身,現在還要時時刻刻擔心被端侯看出端倪,心裡真是後悔地恨不得扇自己幾個耳光,爲何她做事這麼糊塗?
靜秋被端侯如利箭般的目光鎖住,嚇得不能動彈。她臉色蒼白地低着頭,死死地咬着脣道:“靜秋辦事不利,請侯爺責罰。”
端侯聞言,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沒說話,跨過門檻,直接進了沈雅的屋子。
“參見侯爺。”一旁的兩個丫鬟,看見端侯,也趕緊行禮。
端侯朝她們揮揮手,示意她們退下。
兩個丫鬟見此,相互對視了一眼,然後知趣地躬身退了下去。
“怎麼回事?好端端的爲何會得風寒?”
端侯站在沈琰的身後,望着牀上病的不輕的沈雅,皺起眉問道。原本還想着這丫頭是個耍什麼花樣,如今看她的臉色,倒是不像。
“咳咳咳,受寒了。”沈雅啞着嗓子淡淡地回到。
在沒有其他的人的情況下,沈雅和沈琰一向對端侯沒什麼好臉色。這不,兩個丫鬟一走,沈雅對端侯就沒那麼客氣了。
原本看到端侯來的時候,沈雅還掙扎想從牀上起來行禮。當然,她也是裝裝樣子,現在的她,哪有力氣起來行禮,不過就算有力氣,她也懶得起。
沈琰則是壓根就把端侯無視了,從頭到尾,端侯進屋,他就沒看他一眼,一隻手緊緊地抓着沈雅的手,脣抿地死緊,沈雅每咳嗽一聲,他的眉頭就皺的更深一層。尤其在聽到沈雅的嗓子似乎更啞的時候,那眉頭皺的,簡直可以夾死一隻蒼蠅。
看的沈雅到後來,都不敢咳嗽和說話了。
好吧,嗓子沙啞,是沈雅故意裝出來的。還不是爲了讓寧氏相信,她的風寒完全是因爲她的藥引起的,現在,她的嗓子正如她想的那般,正在變“壞”呢。
“嗓子怎麼回事?”端侯似乎也察覺出沈雅嗓子的問題,也不計較沈雅回話冷淡,直奔問題關鍵。
“咳咳咳…”回答端侯的,是一陣拼命的咳嗽聲。
沈琰握住沈雅的手,更緊了。痛的差點讓沈雅一把甩掉他的手。
好吧,好吧,她承認她這個樣子,確實很令人擔憂,可是,她也是迫不得已啊!琰兒,你就原諒阿姐吧,等時機成熟了,阿姐立馬就告訴你實情。
端侯被沈雅這副樣子,也弄得心煩意亂起來,忍不住在屋子裡踱起了步。一邊踱步,一邊望望外面的天色,時間已經不早了,前廳客人應該差不多已經到齊了。
端侯踱了會步子,轉頭對沈琰道:“你先和我去前院,晚點再回來看你阿姐,我已經派奴才去請了大夫,很快就會過來。”
沈琰像是沒聽到端侯的說話聲,依舊坐在沈雅的牀邊,絲毫不爲所動。
端侯心知沈琰這個時候不會聽他的話,有些無奈,望了一眼牀上的沈雅,希望她能勸動沈琰。
今日的宴會很重要,須得他們參加才行。沈雅得了風寒,也就罷了,沈琰卻是必須參加。因爲他纔是今日宴會真正的主角。他要把他正式介紹給他朝中的同僚。
“琰兒…你去吧,我有些累,想睡一會兒。”
沈雅也知道今日很多人來端府主要就是衝着沈琰來的,她不過是個配角,可有可無。若是沈琰今日不去,難免會遭府中人詬病,這是她不希望看到的結果。
她希望沈琰能夠在府中過得順風順水一些。
沈琰沒有回答沈雅,只是沉默地坐在沈雅的牀邊,依舊皺眉望着她,眼裡寫滿了擔憂。
沈雅見他又犯傻勁,實在無奈極了。老是守在她身旁也不是辦法,他在這裡,她反而不敢裝的太過分,怕把他急壞了。現在一個風寒就讓他急成這樣,若是她真成“啞巴”了,還不讓他瘋了。
算了,還是告訴琰兒實情吧,免得他到時候回來發現自己成了“啞巴”,做出什麼偏激的事情。
沈雅想到這,用藏在被子裡的手,輕輕地捏了捏沈琰。
沈琰很快察覺到,有些驚訝地望了一眼沈雅。
沈琰趁此機會,趕緊朝他眨了眨眼睛。然後便閉上眼,再次有氣無力道:“好睏。”說完,便重新躺下,打算再睡一覺。
沈琰見到沈雅眨眼睛,愣了一秒,很快反應過來,沈雅是在裝病。他原本滿是擔憂的眼中,劃過一絲笑意,然後不動聲色地爲沈雅蓋好被子,道了句:“待會兒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