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熟悉的聲音,宋舞霞不由地往外瞧去。此時第二聲咆哮撲面而來。
“別以爲你是皇帝的人,老子就不敢揍你。真要惹火了老子,天王老子我也照揍不誤。”
話音未落,屋子裡頓時鴉雀無聲。宋舞霞剛想起身,懿安長公主突然對雀翎說:“去把你父親叫進來,我倒要問問他,這大好的日子,他想揍誰。”
宋舞霞見長公主一副與胡家上下很熟悉的樣子,正猶豫着是否插手,門口,一個灰衣大漢苦着臉擋在胡三面前,哀聲說:“爺,屋子裡坐的可都是貴客……”
“滾開”胡三大喝一聲,推開隨從,正要踏入屋子,桂花已眼明手快,擋在了他面前,生氣地說:“你不去前面待客,在這裡發什麼瘋”
此刻,宋舞霞終於看到了胡三滿是鬍渣的圓臉。他雙頰通紅,怒目圓睜地盯着桂花。屋內起了竊竊私語聲。
“爹爹”雀翎已經跑到了胡三身旁,拉住了他的手,擡頭看着他。
瞬間,胡三臉上怒意全無,滿臉堆笑地看着女兒,柔聲問:“雀兒怎麼了?怎麼不陪着姨媽?”
“這人真是沒救了,見到女兒就一副奴才樣。”懿安長公主指着胡三笑道,屋內的氣氛瞬間活躍了起來,每個人都看着門外的“女兒奴”。
雁翎見狀,跟着跑到了父親身旁。胡三一把撈起她,抱在懷中,問:“你們的姨媽呢?”說着就往屋內張望。
“長公主,大哥應該是有事找我,我去去就回。”宋舞霞已站了起來。
“這裡都不是外人,讓他進來說吧。”說着,懿安長公主揚聲道:“你在門口找什麼,還不進來?”
胡三一聽是長公主的聲音,表情立馬凝注了,最終還是抱着雙胞胎走入了屋子,瞧了宋舞霞一眼,對着長公主恭恭敬敬地說:“長公主殿下,您有話對我說?”
宋舞霞何時見過這麼守規矩的胡三,詫異地看了長公主一眼,聽着兩人閒聊。直至一個時辰後,宋舞霞與胡三纔有了單獨說話的機會。
胡三第一眼看到宋舞霞獨自走進自己的書房,立馬不滿地說:“妹子,你說如果我想把屋子還給皇帝,他會答應嗎?”
“怎麼,在這裡住得不舒服?”宋舞霞問。她已經大致看過宅子的結構,很標準的三進式四合院,屋子都十分寬敞、明亮,傢俱都是嶄新的。如果擱在現代,絕對是田園式小豪宅。
胡三虎着臉,想起宋舞霞本就不太願意他與皇帝親近,有些尷尬地說:“我住在這裡像坐牢似的,還不如在昌平王府。”
“爲什麼這麼說?”宋舞霞嘴上這麼問,心中其實已有了答案。之前,她不過是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就發現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想來應該都是皇帝派來的。說好聽點,這是奴僕成羣,難聽一些就是嚴密監視。
胡三從搬進來的第一天就想找宋舞霞訴苦了,若不是桂花攔着,他早就去怡景山莊找她抱怨了。如今終於有了機會,他噼裡啪啦說了一大推,大致就是,現在他去哪裡都有人跟着,時時有人對他說這個不行,那個不對,連帶着他與女兒玩耍都有人說三道四。
宋舞霞默默聽着。嚴格說來,他覺得這些人倒不全是監視的,很多聽起來是在“規範”胡三的言行,應該是皇帝想重用他。不過處處能按着規矩來,說話不帶粗,這就不是胡三了,所以她深刻地理解胡三的心情。
胡三一股腦倒完苦水,這才發現宋舞霞一個字都沒說,不禁有些惱怒地說:“妹子,不要說你贊成皇帝這麼對我?”
“這倒不是。”
“那就行了。反正我明日就進宮對皇帝說,我不住他這屋子了。”說着還氣呼呼地拍了拍桌子。
宋舞霞知退回去當然是不可能的,正想勸慰幾句,桂花在外敲門。宋舞霞請了她進屋。
胡三一見桂花,立馬又瞪大了眼睛,不滿地說:“這醜娘們像一輩子沒見過大房子似的,偏不讓我去找皇帝,也不讓我找你。”
桂花回瞪了他一眼,對着宋舞霞說:“霞兒,我知你昨天搬回王府,想着前幾天一定在忙着整理,所以就沒讓他去找你。”
“我明白。”宋舞霞笑着點頭,“而且找我也沒用,近期你們只能在這裡住着。”後半句是對胡三說的。
胡三一聽就跳了起來,怒道:“憑什麼?老子就算露宿街頭也不要被人管頭管腦的。”
“大哥,皇帝賜你這座府邸就是爲了監視你的,你現在去對他說,你不想被他監視,他能答應嗎?”
“你不早說”胡三埋怨宋舞霞,哼哼唧唧地嚷着:“如果我早知道,就算打死我也不要”
宋舞霞有些不悅。當初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訴胡三,皇帝不是好人,可胡三偏偏不信她,現在又在這裡埋怨她。不過轉念想想,胡三是把自己當親人,纔會這麼肆無忌憚。她沒有迴應他的話,轉而問桂花:“現在家裡的人都是皇上派過來的?”
“多數都是,只有少數是我們住在西月軒的時候買的。”桂花如實回答。
宋舞霞點點頭,又問:“他們真的像大哥說的那樣?”
“倒也沒有這麼嚴重,反正我和莊主也沒什麼秘密。只不過,他們事事都要插手,讓人很不舒服。”桂花說着也皺起了眉頭,“如果不是皇帝派來的人,還能說說他們,如今卻——”她嘆了一口氣,“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算了,怕只怕他們仗着是皇帝派來的,將來不好管束,那家裡就一團亂了。”
宋舞霞知桂花說得在理,只是她也沒有什麼解決之道。胡三看宋舞霞不說話,拿起茶壺,“咕嚕咕嚕”就灌了半壺,哼哼着:“還有,皇帝給我找的那是啥親戚,居然賴着不走了。老的動不動就祖上怎麼怎麼樣,說個沒完,小的呢,每天在我眼前晃,也不知道想幹啥,煩死了”
桂花聽着,朝宋舞霞望去。胡三不明白,她心裡可亮得很。雖然她成了這個“如夫人”是迫於無奈,她時隔這麼久,多多少少都有了一些感情,當然是不希望胡三突然娶個正室夫人。只是她又覺得這事沒有自己說話的份,也就只能裝糊塗。
所謂當局者迷,宋舞霞早就看出胡三雖然一口一個“醜娘們”,但對桂花已有幾分真心,而桂花呢,她對胡三和雙胞胎都十分盡心,已是實實在在的女主人,可上一次被騙婚的陰影依然在她心中。
想着這些,宋舞霞決定推他們一把,對着胡三說:“大哥,我覺得那位小姐挺不錯的,知書達理,模樣也長得清秀。”見桂花低下頭,她接着說:“再說她又是大戶人家出身,如果你娶了她……”
“我幹嘛娶她”胡三又跳腳了。
“難道你不想再娶個媳婦?”
“我已經有媳婦了,幹嘛再娶?”胡三理所當然地問,並且朝桂花望去。桂花見狀,臉馬上紅了。
宋舞霞假裝沒明白,對胡三說:“你現在已經是狀元郎了,皇上很快會重用你,以後一定能封個將軍什麼的。如今當然有不少名貴閨秀想嫁你……”
“你囉囉嗦嗦,到底想說什麼?”胡三看着宋舞霞,滿眼不耐煩,看起來他一點都不明白。
“好吧,我這麼問,你爲什麼不想娶住在府上的那位小姐?”
“我都說了,我幹嘛娶她?她既沒有雁兒她娘漂亮,又沒有她——”他指了指桂花,“沒她會幹活,會帶孩子。再說了,我看到她就煩,正想問你,怎麼樣才能把人趕走。”
宋舞霞自動忽略了胡三的後半句話,追問:“既然大哥不喜歡她,那不如找一個漂亮又會幹活的……”
“你煩不煩”胡三有些怒了,“我早就說過,以後都不娶老婆。”
“這可是你說的,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娶老婆,不納妾,不收通房。”宋舞霞希望胡三能給桂花一個保證。可桂花畢竟是古人,想着胡三現在的身份,她對宋舞霞搖搖頭。宋舞霞握了握她的手,對她笑了笑,轉頭問胡三:“大哥不答應,是做不到嗎?”
“妹子,你怎麼變得這麼麻煩,我早就說過,我這輩子只有雁兒她娘一個老婆,現在……現在最多再加上一個她,”他瞥了桂花一眼,大聲對宋舞霞說:“你在這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還不如幫我想想,我要怎麼跟皇帝說我不要這宅子了。”
“你不要這宅子是不可能的,這些日子你先忍忍,讓我回去問問趙嬤嬤有什麼法子。”宋舞霞先回答了胡三,隨後把他支了出去,這纔對桂花說:“這下你應該放心了吧。雖然大哥一輩子都不可能放下雁兒的母親,但對他來說,你現在就是唯一的妻子。他這人雖然說話難聽一點,但都只是嘴上說說。以後不管你們有沒有孩子,雁兒、雀兒都會把你當成母親的。”
桂花含淚點點頭,握着宋舞霞的手說:“我臉上有胎記,以前又被人騙過,我根本沒資格做兩位小姐的母親……”
“桂花,你想太多了……”
“不是的……其實如果莊主想納妾……”
“什麼納妾不要說大哥根本就不是那種好色的人,就算是,你已經是他的妻子,就要堅決貫徹‘三不政策’,不娶小老婆,不納妾,不收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