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的手扣 上那道門的時候,齊飛月突然出聲喊道:“卜錦城!”
“嗯?”卜錦城轉頭。
齊飛月說:“走吧, 時間很晚了,念念肯定也餓了。”
卜錦城看了 她一眼,又看着觸手可及的那扇衣櫃的門,他如果猜的沒錯,這扇門就是那個通道的遮蔽物,但是齊飛月喊住他的意思,應該是不願意他打開。
她承認有通道,也沒有隱瞞他。
但她不讓他去驗證,想來是因爲她與南風夜之間有着某種協議。
卜錦城收手,走過來將她手中的袋子拎到自己手裡,又拉住她一邊的小手,說:“走吧,她剛剛睡醒就在喊餓,我回去給你們做飯。”
兩個人下樓。
榮正和小蘭將樓下收拾的整整齊齊,乾乾淨淨,兩個人正坐在沙發上等她,見她下來,立馬站了起來。
齊飛月說:“天氣挺晚了,你們就先回去吧,明天到10號別墅去,念念這幾天也不上學了,你們在別墅裡照顧她。”
榮正和小蘭連忙應道:“好,聽太太的。”然後收拾收拾走了。
卜錦城拉着齊飛月也往門外走,兩個人走的很慢,卜錦城的步伐其實是邁的挺大的,主要是齊飛月走的慢,他也就跟着走的慢,走到門口,齊飛月站住了。
離開前,她回身看了一眼後面的院子,對卜錦城說:“這六年,我最快樂和自由的時光都是在這裡度過的,雖然我住這個別墅住的時間不是很長,但每次回來都很愉快。”
卜錦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得“嗯”了一聲。
比起他,她這六年還有快樂的時光,起碼還有時念陪在她身邊,可是他呢,他身邊誰都沒有,那日日夜夜被思念吞噬,被失去她的恐怖吞噬的日子,真的是恍若地獄。
幸好。
她真的還活着。
齊飛月說完那句話後就利索地轉身,不再看身後的別墅一眼。
卜錦城牽着她的手,往回走。
待回到別墅之後,卜錦城就讓她自己去玩,他進廚房去做飯了,在做飯前,他先去了一趟書房,打電話給十仇,讓他把楚秋帶回來,然後又打電話給楚弈北,但是楚弈北的電話沒有打通。
卜錦城拿着手機盯着窗外看了半晌,這才慢慢把手機放在一邊,下樓做飯了。
等飯做好,吃罷,暮南傾帶着齊虹上了樓,齊時念也跟着伊爾莎去了楚秋的練習室玩,楚秋晚上回來後情緒就有點不對勁,齊飛月有點不放心,也要跟過去,被卜錦城伸手拉住:“你去洗澡休息,我去看看他。”
“可是……”
“不會有事的,他年紀尚小,第一次參與這種行動,可能會有些不適應。”卜錦城看着她說。
齊飛月皺眉:“你爲什麼要把他帶到那麼危險的境地去?”
卜錦城沉默地抿了一下脣,他沒有回答她的這個問題,而是鬆開她的手,轉身走了。
齊飛月看着他略顯冷漠的背影,心裡有點發寒。
是不是不管過去多少年,他做事都是這樣,自己決定了就好,不跟她說,也不跟她商量,可那是她的兒子,他的憂歡喜樂、生命安康都是她最在意的。
齊飛月在卜錦城消失在樓道內之後出了別墅,她沒有走出這個宅院,而是沿着寬廣的跑馬場信步走着,邊走邊想着事情,沉澱心情。
很多事情靠生氣是不能解決的,之前在豐城她就是太被主觀情緒影響,纔會被人牽着走,現在她要理智地想一想卜錦城做這件事的用意。
卜錦城是不可能害楚秋的,那他爲什麼要讓楚秋去參與行動呢?
齊飛月邊走邊想,想到楚秋,又想到那個平安符。事關齊建業和齊虹的事情,齊飛月總是格外的揪心。
卜錦城上樓後就去了楚秋的臥室,臥室裡安靜空蕩,楚秋並不在,卜錦城就又去了練習室,練習室裡,楚秋正在練拳,馬上快要到聖誕節了,楚秋卻只穿了一件馬甲汗衫,一條短褲,小小的胳膊和腿在那一拳一擊裡似乎蘊藏着無限的力量。
卜錦城站在門口安靜地看了一會兒,直到齊時念發現他,他才動了動身體。
“爹地!”
齊時念看到他就衝他喊。
伊爾莎也在他往這邊走的時候,禮貌地喊了一聲:“龍叔叔。”
卜錦城笑着走過來:“我想跟楚秋說點話,念念,你帶伊爾莎出去玩一會兒,樓下的影碟櫃裡有很多碟片,你可以帶她去看看電視或是電影。”
齊時念看看他,又看看楚秋,最終點頭道:“好吧。”
等她跟伊爾莎出去,卜錦城就靠在一個木樁上,衝楚秋招了招手:“你過來。”
楚秋停下練拳的動作,斜着頭看他。
卜錦城恢復了原本的容貌,這張臉跟楚秋的臉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楚秋晚上回來的時候看到餐桌邊上的這個男人就生生地吃了一驚,以楚秋的智商,立馬就想到了這個人很可能就是自己的父親,因爲他們兩個人實在是太像了,他就算再早熟,當空白了六年之久的親情欄裡突然躥出來一位父親,他還是有點不知所措。
楚秋站在那裡,臉上涌出各種難以言說的表情。
卜錦城見他不過來就自己走過去,他擡頭手臂,將手搭在楚秋的頭上,溫柔地拍了幾下:“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楚秋目光筆直地擡起來,看向他:“你是我父親?”
這句話是疑問句,但又帶着肯定的語氣。
卜錦城讚賞地點了點頭:“你很聰明,這麼快就猜到了,我的確是你的父親,你的母親就是那位時太太,也就是時念的母親,你跟時念其實是兄妹。”
兄妹?
楚秋略顯稚嫩又略顯鋒利的眉峰猛地一跳,那個天天粘着他,左一句大哥哥又一句小哥哥的討厭鬼是他的妹妹?
楚秋難以接受,但,讓他更難以接受的是,他明明有父母,爲什麼父母要把他拋棄?
楚秋臉色一冷,說了句:“我沒有父母,也沒有兄妹。”
說完就轉過了身,不打算再搭理卜錦城。
卜錦城微微一個嘆氣,將他轉過去的小身板又給轉了回來,面對面地與他對視着:“你母親的身份想必你也應該知道了,她的身份很特殊,在女皇登基前她就生下了你,在英國曆代王朝更迭裡,從沒有出現過一位女皇是未登基就產子的,她肯定有她的苦衷。”
卜錦城也不知道齊飛月拋棄楚秋的原因,但他在吃飯的時候明顯看出來楚秋不對勁,這個小鬼平時都是誰都不搭理,臉上也千篇一律的沒有表情,今天這麼反常,當然不是因爲齊飛月說的那個理由,他猜測着,楚秋定然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楚秋不是個鑽牛角的人,但他也不是善人。
他聽了卜錦城的話後沒有吱聲,過了好大一會兒之後才淡淡地說了句:“我要練習了。”
卜錦城擡起手臂又拍了拍他的頭:“累了就早點休息。”
“我知道。”
楚秋走開。
卜錦城站在那裡沒動,看了一會兒他的練習,又指正了他幾處失誤之後,眼見楚秋不再牴觸他,他才放心離開,他一出門就去臥室,但在臥室裡沒有找到齊飛月。
他又下樓,樓下,齊時念和伊爾莎兩個人坐在沙發上看電影。
卜錦城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客廳和廚房,他沒有驚動那兩個小姑娘,從後門出了別墅。
別墅外面,風聲緩緩地呼嘯,低嚥着殘留着的最後一縷夕陽,入冬的氣候還是冷的,齊飛月穿的是保暖系的家居服,不是很冷,剛出來迎風的時候有點哆嗦,但在走了兩圈之後,身體就熱了起來。
她找了個涼椅坐下來,拔了一根草捏在手裡玩。
卜錦城找到她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她雙腿都盤在木椅上,長髮跌落在椅子下面,幾乎要挨着地,兩隻小手在不停地與一根纖韌的草做着鬥爭。
他嘴角揚起微微的笑意走過來,蹲身,一手搭在她左側身子的椅把上面,一手落在她的長髮上,眼睛看着她手中編織的東西,問:“編的什麼?”
齊飛月掀起眼皮睇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又低頭繼續忙。
卜錦城知道她在生氣,又把臉往她身邊湊了湊,低聲問:“你不想知道我剛跟楚秋說了什麼?”
“不想!”
“我跟他說了他的身世。”
嘶的一聲,齊飛月手中的那根草被她扯斷了,她原本是想編一隻螞蚱的,這下好了,頭斷了,什麼都編不了了,齊飛月惱恨地將編到一半的半成品甩在卜錦城身上:“你是故意的!”
“什麼故意?”
卜錦城其實是知道她說的什麼,但就是故作不知。
齊飛月抱着兩腿,拂開他落在她頭髮上的那隻手:“我不告訴你編了什麼,你就存心不讓我編。你幹嘛這個時候告訴楚秋他的身世!”
“這種事情,早說爲好。”
卜錦城皺了皺眉,又想到齊飛月疼愛齊時念的樣子,實在不明白爲什麼她會狠心將楚秋丟掉,是因爲當時她還在恨着他?不想看到跟他長的極爲相似的楚秋?
只要一想到齊飛月是因爲恨他纔將楚秋丟掉,卜錦城的眼中就滑過極爲深沉的痛意:“阿月,你實話告訴我,當初,爲什麼要拋棄楚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