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新人簽了一筆大單子,在這個傢俱裝飾城李還是引起了小小的騷動。剛剛跟在童佳期身邊的那些人裡不乏有憤憤不平之士--如果自己繼續跟着這個女人,也許就能在這筆大單子上分一杯羹吧?
可不論他們究竟有多麼後悔,童佳期都不會在意,更不會因此而產生某種報復性的優越感,畢竟她本人也的確沒有這種豪氣干雲的購買力,她的底氣都來自肖宸的那張卡。
小導購的“師傅”開好了單子,看着上面那一串零,不感嘆羨慕那是不可能的。小導購跟在她身邊眼巴巴的看着她,沒說什麼話,也半點戒備之心都沒有,特別放心讓自己的師傅出面把這個客戶敲定。
她嘆了口氣,十分熟練的在銷售人員那欄裡填上了小導購一個人的名字。在這種地方師傅幫徒弟一起推銷產品,都可以在銷售人員那裡填上自己的名字,到時候月底分成還可以有一部分額外的收入可以拿,人人也都是這麼做的。可看着這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用急切而絲毫不帶戒備的眼神看着自己,年長一點的導購還是選擇了給自己的徒弟一份屬於他們這一行的體面。
童佳期接過單據覈對之後,也注意到了這個細節。
徒弟踏實肯幹,師傅沒有私心,對於這樣的組合童佳期十分欣賞:“東西可以待會兒幫我送回家嗎?有幾樣需要組裝的,煩請你們這邊的人給裝一下。”
“沒問題,我們有送貨上門服務的,您放心好了。”
小導購嘴巴顫了顫,終於把憋了一個小時的話說出來了:“童小姐,您要是還有什麼需要,下次來找我和我師傅,絕對能讓您挑到滿意質量又好的東西!”她說完,師傅瞪了她一眼,嫌她話多惹客人嫌棄。
童佳期沒想那麼多,單單說了個“好”字。
隨手買了些其他的小東西回去做裝飾,童佳期又買了一些暖色調的牀單被罩,打包往回拿。
肖宸那裡大是大,就是空曠的人難受。家裡的東西確實都是價高質量好的,可就是那個色調冷得讓人覺得家不像家。
童佳期跟着送傢俱的人一起回了肖宸的住處,那個空蕩蕩大露臺擺滿了東西后顯得多了幾絲人味兒。等他們兩個結婚了再把童媽媽接過來,弄個簡易的花池給媽媽,讓她種一些自己喜歡的花花草草最好。
今天買回來那麼多的東西,只有那座花架最讓童佳期滿意。看着上面的花紋,童佳期的臉上露出一抹淺淺的笑來。有的時候傳統並不是過時,而是一種歲月沉澱下的美麗。
她開始覺得佈置一個家也許是件需要從長計議的事,每次佈置一個角落,時間久了這裡就會有所改變,不再這樣空曠,讓人覺得孤獨。
完成今天的任務,童佳期滿意的環視四周,拿出手機來將整理好的露臺拍了張照片存下來。
關上房門的那一刻,童佳期對着露臺上剛剛添置的搖椅,無聲的說“再見”,而這裡對童佳期來說,並不是一個“歸期未有期”的地方。
她和肖宸兩個人是有未來的。
遠在千里之外的肖宸突然覺得手機輕震了一下,與剛剛同他碰杯的男人說了聲抱歉,他低頭查閱訊息——
灑滿夕陽餘暉的露臺,古樸大氣的搖椅,雕花精緻的花架,還有木質小拼桌和幾盆吊蘭。簡簡單單的幾樣東西就讓他家那空無一物的露臺煥然一新,好像活了一般。
肖宸的嘴角無意識的揚起,他突然間很想回到雁門市,回到那個他落腳的地方,看看那個小女人還能帶給他什麼樣的驚喜。對於那個不屬於他的城市,竟然會有如此令他眷戀的人,肖宸覺得這種感覺如此奇特。
“老四,傻笑什麼呢?”男人晃動着手裡的紅酒,舉手投足間散發着和肖宸類似但又明顯不同的自信風采。他的面容如同最精緻的大理石雕像,明明才三十出頭的年紀,卻因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和沉靜的氣質一下模糊了年齡,讓人覺得看不透也猜不透。
肖宸眼睛裡的笑意尚未褪盡,因而那雙眼睛裡閃動着某種鮮活的神采,如此迷人。
魏亞新看着這樣的肖宸,腦子裡產生了無數的好奇。
曾經的肖宸總是對遇到的人和事興趣缺缺,從不去迎合其他人的想法,也從來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他們總覺得肖宸那張娃娃臉下面藏着一顆比老二祁士軒還硬的心,而通常肖宸的情緒只會分成兩種——看你順眼,以及看你不順眼。
肖宸看你順眼的時候就會允許你在他身邊存在,你做什麼都行,他都由着你,甚至會幫你。可他如果看你不順眼的話,他有很多法子讓你在他面前消失,哪怕因而得罪很多人,他也絲毫不在乎。
不喜歡他的人,也不乏他們肖家的人。
肖宸畢業以後,肖家對他的態度分成了兩種。
一部分人認爲肖家的孩子就應該到他們的圈子裡發展,無論肖宸脾氣秉性如何,肖家的子孫就是肖家的子孫,打斷骨頭也還連着筋呢,肖家與他一榮俱榮,時間長了,讓工作和社會把這塊頑石打磨一下,無論多麼頑劣的孩子總會變得懂事可靠。而另一部分人則極其排斥肖宸的存在。他們認爲肖宸進入自己的圈子裡名不正言不順,別管外人怎麼想,就連肖家內部很多人也不喜歡這個小輩,又怎麼能耗費資源來培養他?
就在肖家爲了一個肖宸鬧的不可開交的時候,站在風口浪尖的這個不肖子孫悶不吭聲的跑去從軍入伍,任誰勸也沒能把他帶回來。再後來,實在被肖家的人吵得煩了,他就乾脆借了老二家的關係從軍委那裡搞到一個指標進入秘密培訓基地,乾脆跑個無影無蹤。
再也沒人能說出肖宸這個孩子去了哪兒,連爲他搞來指標的老二祁士軒也說不清他去了什麼地方。
肖宸這麼一走就是五年,五年間音訊全無,肖家的人也放棄了把他拉回自己羽翼下培養的念頭,卻暗暗開始和祁家較勁兒。五年不見肖宸的影子,就連老大也開始埋怨老二給肖宸弄了這麼個指標回來了,這下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不知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兒。
五年的時間,很多人都變了,包括他們自己。
老大依舊還是人稱扶不上牆的“二太子”,可他們幾個卻知道老大究竟有多麼努力,多麼崇拜自己的大哥。老二還是在軍隊裡混,四處操練各地演習,期間去過兩次中緬邊境,說是有一次看到了個人長得很像肖宸,可卻沒能抓到他問個清楚。而他自己是對這個圈子厭的透透的了,可他也不想學老四那樣弄個指標玩失蹤,乾脆下海經商自己闖天下。老五溫承和老六姜寒午一個從政一個從醫去了,倒是把“小草根”的遊戲玩的挺過癮,混基層混的那叫一個開心。
他們六個人這麼一散就是各奔東西,一年到頭也聚不了幾回,說不遺憾那時家的。不過最難得的是大家情分還在,不管隔了多久多遠都沒忘了彼此,這其實就已經足夠了。
老爺們之間的感情通常也不在朝夕之間,更何況肖宸又回來了,沒有通過肖家的人,他回來就找上了自己的兄弟們。
可魏亞新還沒來得及把老四拐到自己身邊,那傢伙就跟着溫承那混小子跑了,讓他們幾個好多次都撲了個空,抓不到人。這次好不容易逮着這個傢伙,仔細一打聽他還是替溫承那個混小子跑腿兒找他要錢搞項目來的,怎麼想他都覺得鬱悶的不得了。
哥幾個下達了終極指令,歸根結底算起來就一點:給老四好好補補!
就這七個字,可把魏亞新給愁壞了。
美酒?肖宸喝,但是不貪,再好的酒也就那麼幾口,想要塞給他兩瓶波爾多、拉菲他都嫌拿着累贅。
美食?肖宸嘴刁,外面的館子大多都是注重樣式不重味道,想要找“好料”得讓下面的人刮地皮似的搜索好幾天,走街串巷的找小館子或者私房菜,就這麼費勁巴拉的去找,也就能換回他老人家一句“還行”。
美女?這個就不說了啊,四九城裡什麼樣的美女沒有?環肥燕瘦閉着眼睛摸都能摸到個極品美人來,可肖宸肖大爺說了,他要守身如玉!
守身如玉啊!
操,可把哥幾個樂壞了!
不知道那幾個人聽見這四個字有什麼反應,反正魏亞新聽了以後腦子一抽,手裡那瓶88年的拉菲全被他都倒在了雪白的地毯上了,搞的屋裡像兇案現場似的。
後來他觀察了好幾天,也沒見肖宸像別的小夥子似的牽腸掛肚,天天給別人打電話。他還是那個拽了吧唧的樣子,該吃吃該喝喝,該做的工作一樣都不少,該爭取的錢一分也不許別人短了他的。
魏亞新想了,自己如果貿然幫肖宸拉項目的話,恐怕肖宸和溫承兩個人一塊跑去雁門市的事兒就瞞不住了,遲早得讓肖家人知道。他乾脆找了幾個生意上的夥伴作陪,讓“肖主任”親自和他們談,有什麼需要也是建立在雙方互惠互利的基礎上,也不算他幫了這倆臭小子。
可就在今天,在這個用來聯絡感情的飯局上,那個像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的老四竟然爲了一條短信就笑開了花……
魏亞新看得渾身一抖,可卻難以抑制的對發短信的人感到濃濃的興趣。
“誰的簡訊?”魏亞新眼疾手快,躥過去也只來得及看到照片上古樸的藤椅,頗有驚鴻一瞥的感覺。
肖宸不答腔,魏亞新更來勁兒了,眯着眼睛想要審他:“老四,你金屋藏嬌了吧?”
“藏嬌?”肖宸咂了咂這兩個字,意味深長的說:“她可不是什麼嬌花。”
他家童佳期,潑辣的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