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終究開始下了,不停地下着,而且越下越大。霎時間,風吹,雨打,閃電雷鳴,轟隆隆連綴連響。
段祺正已經全身溼透了,他在寒風夾雨中佇立着,母親的一番話和弟弟的失蹤緊緊攫着他的心。山林中的呼嘯聲,風雨夾帶聲颳得他心頭髮痛發麻,他突然發狂地捶打起身邊的樹木,發出了嘶空的吼叫聲!
風停雨止後,周圍漆黑沉寂,茫茫的山林靜謐的像一座墓穴,死沉沉的。迷離惝恍之間,段祺正已經辨不清路線方向。下雨的時候,他躲在遮蔽密佈的樹林底下,現在雨停了,起身繼續摸索。
他沮喪的摸索着往回走,滑到,跌倒,都不在乎,疼痛對他來說已經麻木。左衝右突,總是摸索不出回家的路,他感到非常的奇怪。雖然黑暗,山路陌生,自己從小在山上活動,憑他的記憶應該出的去的。殊不知,他已經走反了方向。
正在他驚愕忽悠摸索之時,忽聽得腳底下有“嗖嗖”的遊動聲,他猛然的驚覺那是蛇的遊動聲,心裡立刻大駭,本能的反應穿躍起來躲閃。
不料,腳落地時一隻腳戳空,站立不穩,身子往懸崖斜倒下去。他每天在山上活動,立刻意識到自己掉進了懸崖中,驚恐中暗叫不好。但他雖在極度的驚恐中,反應還是非常的敏捷,很沉着,兩隻手向兩邊猛抓,哪怕是撈到一根救命稻草也行。
懸崖的波端是樹林,峭壁處有一顆松樹橫伸,段祺正正從那裡下墜下去。下墜時他非常的沉着,抓到了松樹的樹杈眉梢。他經常到山上砍柴,爬山爬樹,不但有技巧,身子也相當的靈活。說時遲,那時快,他的第二隻手飂戾地又抓住了另一根樹杈眉梢,這時,他的心裡稍稍有點寬慰。
懸空中頻吊了片刻,他在凝取力氣,然後從樹梢中求索上去,一隻手先翻上搭住松樹的樹背,然而,第二隻手也隨即扳住樹背,用盡平生之力,人縱身起來,爬上樹背上。
橫伸的松樹離懸崖壁邊沿有一定的高度,段祺正騎在樹背上慢慢靠攏崖壁,攥住懸崖壁中長出來的雜草,以草借力,慢慢地站起來。他站在松樹背上,剛好高出懸崖邊沿一個頭多一點,他的脖子和胸部中間剛好緊靠懸崖邊沿。如此的高度要想爬上去是非常的萬難,因爲用不上力。他踮起腳尖伸直右手只能抓到一顆樹身的一半,左手再怎麼抓也只能抓到的是柴草。他再用腳尖在崖壁中探索,希望有石縫能讓他的腳尖哪怕是鑽進去一點點,就可以借力。可是,崖壁除了長出來的雜草,幾乎是滑不留足。而且這些草根長得很浮淺,很難借力。
段祺正非常的清楚,上的去還有希望生存,如果上不去,一不小心就會掉下懸崖下粉身碎骨。他審度自己尚存的餘力,無法在樹背上站到天明。就算能站到天明又有何用,沒有人會上來,沒有人會知道他被困在這裡。他知道劉斌他們一定會來尋找他和弟弟,但是黑夜中他們根本找不到。反正自己橫也是死,豎也是死,何不做孤注一鄭。
強烈的求生逼使他作最後的嘗試,他心裡暗暗做好準備,深深猛吸了一口氣,暗自數道;“一!二!三——上!”
使盡了餘存的所有之力,縱身上去了十幾公分,他的胸部剛好撲在懸崖邊上。可能是懸崖邊上的黃泥土薄弱,左手抓住的柴草經過用力,在慢慢的鬆弛,眼看身子就要往下滑。只要滑下去幾公分,他的右手就無法扳住樹身,柴草也會隨着連根拔起,生死存亡的邊緣線就在頃刻間段祺正心雖駭,但沒有慌亂,他立刻把頭着地,臉貼地,緊閉着雙眼,咬緊牙關,死死的撐住。然後,他以閃電般的速度,左手重新抓住了另一大把柴草,哪怕被他抓到的這把柴草裡有刺,他也死不放手,因爲這是在賭命。
然後,他屏住氣,兩隻腳從後向上反彈翹起,然而,萬分艱難的、一寸……一寸、的向前磨……
段祺正咬緊牙關全力支撐着向前磨,使出了吃奶的所有力氣,大顆大顆的汗珠從額頭上翻滾出來,頭上和臉上都磨掉了皮,流出了血,胸部及小肚的肚擠眼也磨破了皮,牙齒咬破了脣,他哪裡還顧得了疼痛,一直磨到他的小肚撂在了懸崖邊。
段祺正終於爬上了懸崖,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氣,他的力氣已經耗盡,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實際上他的肚皮早已餓的癟幹,上山尋找弟弟剛好是吃晚飯的時候,他根本來不及吃晚飯,完全靠着一股頑強的拼搏精神和強力的求生支撐着。
到了這個時候,段祺正自己已經知道今晚是回不了家了,就算現在給我找到出路,也沒有力氣走回家,爬的出這個山頭,爬不出前面的山頭。但他不能躺在這裡,這裡太危險,稍不慎重就會滾下懸崖。他藉着樹做靠山,支撐着爬起來,非常吃力趔趄地想尋找一個感覺還安全的地方休息。
人一旦有了傷感,意志也會薄弱,飢餓,疼痛,疲憊,恐懼接踵襲來。鬼哭聲,貓頭鷹笑聲,聲聲入耳,使他毛骨悚然。他立即震攝心神,調理心態,儘量不要讓兩隻腳彈琵琶。
正當他胡思亂想觳觫的時候,突然,有兩道像手電筒亮光的光線從山上直射而下。他經常在山上走動,有時候到半夜纔回家,自然曉得這是野獸的眼睛……
此時此刻,野獸出現,意味着自己的生命也即將結束。他渾身沒有一點力氣,連路都走不動,完全失去了反搏只能。只要是一隻要咬人的野獸出現,就只能任它宰割。人到了生命最危急的時候,哪怕尚有一絲的餘力,也要做最後的拼搏。
段祺正自然是要作最後的一搏,不知哪來的力氣,霍得一下從地上站起來,想走到對面的樹林中去躲藏。誰知,他手稍一放鬆,就一個蹣跚,剛好同猛衝下來的野獸相撞,野獸發出尖叫聲,他也受了極度的驚嚇,身子搖搖欲墜。緊接着,後面的一隻野獸緊跟着也猛衝下來,野獸猛然發現前面有人,驚慌失措,收腳不住,穿滕躍起,從段祺正的頭頂穿躍過去。
段祺正以爲野獸是撲下他,他早已餓得目眩神昏,眼花繚亂,甄別不清野獸有多大,是什麼野獸,他根本想不到是兩隻野獸在追逐。這一驚嚇非同小可,斷然猝倒在地。
東方拂曉,天濛濛發亮,段祺正悠悠甦醒過來,感到頭暈眼花,疼痛難擋,渾身乏力。過了好一陣子,才慢慢的神思清醒過來,發覺自己竟然沒有死,還活着。
他用樹做靠山慢慢地撐起身,立時感到天昏地暗,彷彿整座山在運轉,天地在運轉。他想尋找野果充飢,因爲肚子內全空了,如果沒有東西充飢,是出不了這個山的,如何尋找到弟弟與牛。可是,森林密佈的荒山竟然找不到可以充飢的野果樹。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原來繞到了後山,怪不得左衝右突都出不去。他藉着樹做靠山,蹣跚着亂闖,到處尋找野果吃。在地上撿了幾顆野果,管它可吃不可吃,髒不髒,囫圇吞下肚,加快了腳步繼續尋找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