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試,不就知道了。”施玉容滿有把握地說;“現在各地都在改革開發,大力提倡發家致富,我們村有這麼多的高山留着何用。或且,或多或少總是要上交一點利潤的,對村裡來說有利而無害。俗話說,一家開發百家跟,這是個好兆頭啊、爸!”
“說得倒輕鬆,”老支書似乎對女兒的話並不滿意,但又沒有更充分的理由反駁,瞥了女兒一眼,不再做聲。
“這位大哥,你寫一張開採礦山申請報告吧。”施玉容擅自做主說;“寫好,先叫我爸爸簽字,然後再去找那幾個村支委簽字。”她不但出了好主意,而且比段祺正還焦急,逼着她爸爸先簽好字,然而,她自告奮勇陪着段祺正到每個支委家裡去簽字。
但難題還是出來了,其他幾個的村支委看到老支書已簽字,他們也把字簽了,唯獨葛和寶不肯簽字,對段祺正說;“還有一個支委還未簽字,你先去找那個村支委把子字簽好,再來找我簽字。”
問題是,其中一個村支委確實不在家裡,去了外省做生意。
據瞭解,出外省這個村支委和葛和寶一樣難纏,兩人穿的是同一條褲子,他們雖則不是村書記,注意卻大於村書記,村民哪個不知。
段祺正沒辦法,他已經鐵定了心要辦起這個這個軋石場。被逼無奈,只得整理幾件衣服準備出遠門去尋找這個村支委。
出門前,他母親再三的叮囑兒子要有耐心,一則怕兒子出遠門受苦,二則,她很瞭解這個村支委刁鑽刻薄,不好疏通。
段祺正幹起事來有股拗勁,認定想好的事從不會輕易放棄。或且目前在農村,尤其是他們窮山僻壤的地方,現在正當改革開放年代,辦軋石場應該是上上之選。
第二天,天才矇矇亮,段祺正揹着一隻包裹已經出發,包裹裡面裝的是幾件換身衣服。這是他第一次出遠門,出門前託付劉斌多來他家走走,以便照應。
段祺正坐了兩天兩夜的火車來到陌生的省城,花去兩天的時間,打聽了十幾個人,總算找到了這個村支委的所在地。
段祺正通過自我介紹,說出了父母的名字,這個村支委半天才“噢”了一聲,陰陽怪氣地問道;“找我何事?”
看上去比自己的父親年齡尚小,這種臭味的腔調實則令人難受,要不是起先施玉容已有對他的“評獎”,還真以爲他是裝出來的。有求於他無可奈何,只是懶得細說,乾脆把那張申請報告拿了出來;“請叔叔看看就知道了。”
這個村支委好像文幽稽查,拿着申請報考,這麼簡單的幾行字看了又看,然後,慢條細語的說,“葛和寶不是還沒簽字嘛,是不是他不同意,等我有空打電話問問,再考慮。”
什麼意思,這話分明是有意刁難,段祺正不免氣往上升,睥睨笑道;“叔叔,葛副村書記說他最後一個簽字,老支書已經簽了字,其他的幾個支委也都簽了,就差你們兩個啦。”
“葛和仁不肯簽字這裡面肯定有問題,我必須得問問清楚。”這個村支委細條蔓藤的說。
“我剛纔說了,葛村副書記說他最後一個所簽字,不相信您現在可以打電話問一下他。”段祺正耐着性子說。
“這個……”這個村支委卻無理回答道,“反正我要問一下的,”回答完後半句話,人已走出門外,說完話,人已不知去向。
如果就這麼算了,那等於是半途而廢。段祺正心裡雖則十分氣惱,也只好忍氣吞聲,忖度思量心裡有了主意,決定留下來攻打心理戰。於是,他跑出去悄悄找了一家最蹩腳的旅館,寧願多跑點路,租了一間最便宜的房間,對旅館老闆娘說;“我要住上一段日子,住所費是否可以再便宜一點,房間差一點沒關係,只要晚上能睡覺就行。”
第二天上午,段祺正一早起來,吃好早飯來到給這個村支委店裡主動給他幫忙。可把這個村支委嚇了一跳,他誤以爲段祺正懶着不走,要想在他那裡混飯吃。
等到吃中飯時分,段祺正提前幾分鐘離開,跑到外面買幾個大餅充飢。晚上也是如此,吃晚飯時,他就跑開,吃好飯再去幫忙,一直等到他的店門打詳爲止。這樣連續堅持到第六天,頭幾天,這個村支委不要他幫忙,恐怕要他的工錢,話說的很難聽。到第六天吃中飯前,還是他的老婆發慈悲預先打招呼,叫段祺正中飯在她家一起吃點。
段祺正並沒有留下來吃飯,和往常一樣,快到吃飯時間,提早幾分鐘離開。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那個村支委在老婆的薰叨下,只好勉強的親自叫他,“晚飯在我這裡一塊吃點,不就是多一雙筷子嘛。”
段祺正見那個村支委親自來叫他吃晚飯就不再客氣,但他沒有白吃飯,吃飯前奔到副食店買來兩瓶中檔酒,自己卻只吃飯不喝酒。這樣到了第九天,他的老婆實在看不過去,催逼她老公簽字。
“段祺正總算完成了一項非常艱鉅的任務。”九天下來,他不但默默地幫他幹活,背水泥,搬鋼筋,還搶重活,髒活幹。最後幾天和他們一起吃飯,不管他們阻攔,或多或少都要買點東西。總之,只有給他們白乾活,沒有白吃他們一粒白米飯。幸好他的老婆生良心,發慈悲,要不然,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再堅持下去,因爲錢快用完了。
簽好字這一晚段祺正也無法入睡,他不知道回家的火車票要多少錢一張,自己口袋裡的錢是否夠了?到了凌晨二點,他就起來出門而去,昨晚跟老闆打好招呼的。
跑路問到火車站買火車票時,他傾其所有把口袋全都翻了出來,還算運氣好,不多不少,買好一張火車票還剩下二分零錢。但要想再買一隻燒餅充飢的錢都不能夠啦,因爲燒餅是三分錢一個。清早起來顧不得吃早飯,幸好沒吃早飯,要不然就回不了家啦。知道口袋裡已經是囊空如洗,段祺正只好咽口水填肚子。
買好火車票總算鬆了一大口氣,坐在候車室的椅子裡摟着空空如洗的肚子等候着上火車。剛坐下去一會兒,只見坐在他旁邊的人捏着鼻子離開,緊接着周圍的幾個人也不約而同的站起來離開。奇怪的是,他們換位子的同時都捏着鼻子,還投來睥睨的眼神。
段祺正自覺自己身上沒有長刺,也沒得罪人家,這椅子誰都可以坐,難道我坐不得?他畢竟是個聰明人,疑慮馬上自己攻破。他睡的地方非常的蹩腳,是他自己說的,便宜一點,只要能睡就行,所以旅社老闆娘把柴房的一個暗間,不見陽光,發黴的地方讓他睡。十來天住下來,雖然每天洗澡,卻沒有打過肥皂,因爲肥皂沒有帶,再買一塊,怕錢不夠。他出門前來不及理髮,十天來下來,頭髮又長了一倍;洗頭沒有洗髮精,沒有肥皂,頭髮已皺鬏結成了勾;十來天沒有刮鬍子,總體來說他的模樣很可怕,難怪等會兒叫花子把他當成了乞丐,只是他自己不知道,因爲沒有照過鏡子。
那個年代,“光頭基本就是囫圇過大牢的人,長頭髮很少見,毋庸置疑,就像流氓,很有可能人家把他看成了流氓”。加上他身上的臭味,所以只要他坐下,旁邊的旅客就會逃之夭夭,遠離避之。
段祺正是個很愛面子的人,也很識相,知道了自己身上有臭味,覺得既尷尬又非常的難爲情,所以他主動讓位,站起來避到旮旯沒人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