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間的玉珏泛着淡淡的幽光,男人翻身上馬,車隊浩浩蕩蕩地朝着昇平坊走去。
馬車行的穩當,冥魅心裡更是十分踏實,她要回到崔府了,那個最熟悉最溫暖的地方,纔是他們兩個人的家。
不知走了多久,外面響起了噼裡啪啦的鞭炮聲,喜娘撩開簾子,扶着冥魅下了車。灼灼和蓁蓁跟在後面,也是一臉笑意盈盈,她們二人從今天開始便離開太極宮了,宮外的生活自由自在,一切都是全新的開始。
崔府外早圍滿了人,簇擁着她們走了進去,崔鈺的高堂不在,而那些叔叔嬸嬸又不靠譜的很,府裡索性就請了魏徵來做主婚人。接過二人的敬茶,男人捋着鬍子,“真是折煞微臣了,怎麼敢受帝姬一拜。”
冥魅掩面笑着迴應,“大人受得起。”
押了一口茶,魏徵小聲揶揄着,“早知你二人有那樣的牽絆,當初就該讓你去地府走一遭,也免得勞動我這把老骨頭。”他之前並不知道二人的事情,直到太宗賜了婚,兩人又全無異議,他這才覺得不對勁。
只是他做官這麼久,自知謹慎二字有多重要,所以哪怕對他們的關係有了猜測,卻也不敢透露半點口風。
“老狐狸,”崔鈺轉身與冥魅相對而立,夫妻對拜之前亦壓低了聲音對魏徵道,“謝謝你把她帶回來。”
四目相對,男人溫柔的眉眼裡全是她,他的魅兒穿着喜服的樣子竟如此好看。十年前他被驚豔過一回,而今卻發現竟是百看不厭。
娶她爲妻,與她生活,只要那個人是她,無論做什麼都不會膩煩,無論怎樣都心生歡喜。
飲合衾酒的時候,兩人手腕交纏在一起,她纖細的皓腕上戴着一隻金燦燦的鐲子,只是尺寸略有些大,將那白嫩的皮肉磨得都有些紅了。
把酒杯交給喜娘,崔鈺自然地握住她的手,粗糙指腹劃過那一處,輕輕揉了兩下,“疼麼?”
一旁的丫鬟婢子噗嗤就笑了出來,良姑福了福身子,語氣有些無奈,“駙馬,還是先出去敬酒吧。待會兒奴婢們給公主梳洗之後,公主便能鬆泛些了。”
聞言,冥魅只覺耳根子都燙紅了,哪怕有胭脂蓋着,可是那淡淡的紅暈還是顯而易見。
“好。”恍然間只覺得又回到了從前第一次見她的時候,也是這樣怯生生的樣子,眼角里的狡黠尚未退去,就被他看得羞紅了臉,哪裡有半分泰山府帝姬的樣子,完全就是尋常養在閨閣的少女,“我叫人端點吃的給你。”
縱使再捨不得,他此刻也不得不出去了。門外還有一衆賓客等着他應酬,總得把那些人都大發了,他才能好好與她待會兒。
待崔鈺走後,良姑扶着冥魅走到妝臺前,看着鏡子裡的人打趣,“公主這樣好看,奴婢都捨不得給您淨面了。”
“姑姑還是饒了我吧,這鳳冠太重了,壓得我脖子都酸了。再說.......”得意地笑了笑,女子衝良姑眨眨眼,“我平日的樣子也很好看。”
主僕幾個頓時笑作一團,良姑幫她把頭冠摘了下來,灼灼打了清水進來將女子臉上的胭脂水粉也卸去了。冥魅只覺得身上清爽了許多,忍不住捶着肩膀,“這婚禮真是累人啊。”
“公主這就嫌累了,還沒洞房花燭呢。”蓁蓁嘴壞,見她擡手要打自己,忙攔道,“別打別打,鐲子還沒取下來呢,待會兒傷了腕子,駙馬爺要心疼的。”
幾個人正說着,房裡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一個小丫鬟走進來恭恭敬敬跪在了地上,手裡點心盤子幾乎舉過了頭頂,“公主,少爺叫我給您送來點吃的。”
因着今日大婚,留在房裡伺候的全是冥魅從南薰殿帶來的親信,一是這些人她用的習慣,二來也是崔鈺擔心府里人不瞭解宮中規矩,怕錯了禮數。
瞧着那小丫頭眼生得很,並不是之前府上的老人,冥魅揚揚手,“快起來吧。”
灼灼走過去接過來,卻見那小丫頭畢恭畢敬地又說了一句,“少爺說您若是想吃什麼儘管吩咐廚房去做,別餓壞了身子。”
府上的糕點她自是吃得慣,可餓了整整一天,眼下卻並不想吃甜的。冥魅一面摘着耳墜子一面隨口吩咐,“叫安四娘給我做碗麪吧。”
聞言愣了下,碧兒擡起頭看了看冥魅,復又垂下頭應道,“是。”
不只是她,良姑亦有些奇怪,她怎麼連崔府的廚娘姓甚名誰都一清二楚。
轉身退了出去,小姑娘快步走到後院膳房外,賓客的飯菜早就做好端到桌子上去了,現下大夥兒正忙着收拾,待會兒好得空坐在一起喝酒慶祝慶祝。
碧兒看着衆人忙裡忙外的樣子,小聲說了一句,“四娘,公主要吃麪。”
大抵是沒聽清,安四娘笑着戳了戳她的腦門兒,“你這丫頭,是不是一直沒吃飯。等着,四娘給大家準備好吃食了,等會兒忙完了咱們一塊兒。”
“不是我,”搖了搖頭,碧兒繼續,“是公主。”
“公主?”這下子,大家全都停下了手裡的活兒。
“是,公主她點名想吃你做的面呢,四娘,公主怎麼知道你的,少爺是不是提前交代過?”
一石激起千層浪,安靜的膳房一下子像是炸開了鍋,心存疑惑的人遠不止碧兒一個。
“我方纔忙,沒看見新婦子,可是聽前面的人說,公主長得.....很眼熟呢。”
一旁的女子狠狠推了說話的人一下,“什麼叫眼熟,那是像好不好。”
“是像,像極了,我就瞥到一個側臉,簡直一模一樣啊。”
“不會是你眼花看錯了吧,公主梳了妝,又用扇子擋着臉,你怎麼就確定她像。”
幾個人嘰裡呱啦地說着,碧兒一時也雲裡霧裡,她拉了拉四孃的手,“四娘,他們在說什麼,什麼像不像的,誰像誰?”
嘆了口氣,女人臉上的笑容黯淡了幾分,“他們在說,公主像先夫人。”
“哎呀,珃兒,你怎麼在這兒。”
門口的青衣女子一雙眼睛通紅通紅的,身側的十指死死攥着裙角,她是得了吳伯的吩咐給少爺端醒酒湯的,卻沒想到竟聽見了這些話。
轉過身急匆匆地離去了,若真是這樣,她明日一早就進去伺候公主梳洗,是也好不是也罷,只要叫她真真切切地看上一眼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