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本堂這一刀落在了小木匠的舊雪之上,感覺到一股雄渾之力朝着他陡然襲來,半邊膀子發酸,忍不住朝着後面退了兩步去。
他站定之後,一臉錯愕地看着跟前這個年輕男子,終於知曉了對方的膽子爲什麼會這麼肥。
人本事大了,傲氣就收不住了。
這是一個有着真本事的年輕人,所以纔會如此的硬氣。
不過馬本堂並不服氣,他一開始並不覺得對方是什麼厲害角色,所以準備不夠充分,而聽到馬家小姐吩咐不能取對方性命之後,更是收了力氣。
所以他纔會刀勢變頹,比拼之後吃了虧。
此刻他氣行全身,刺激經脈,感覺爆炸性的力量又回到了身體裡,然後抓着刀,再一次衝回來,結果旁邊那灰白色頭髮的老刀客卻喊道:“行了,不要鬧了。”
馬本堂本是那桀驁不馴的驕狂之人,但對這老刀客的話卻不敢不聽,只有停下腳步。
但他的刀卻沒有放下,而是一臉不解地問道:“崔爺,什麼意思?”
老刀客說道:“人家已經給咱們留了面子,沒必要鬧得那麼難看。”
馬本堂心中憋屈,忍不住說道:“你也怕他?”
老刀客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說道:“人家講得對,咱們馬家集也是講規矩的去處,不要給道上的人戳脊梁骨。行了,你去拾柴,我來生火……”
說完,他沒有再理會炸毛的馬本堂,而是走上前來,與小木匠拱手說道:“小兄弟,他這人這幾日遇到了事,脾氣難免有些暴躁,還請多見諒。”
那人客客氣氣,看上去頗有大家氣度,小木匠其實也不想得罪這西北豪門,所以也收了刀,然後說道:“沒事。”
說完,他卻是越過了幾人身邊,來到了那篝火旁邊,然後不動聲色地將刀放在了一邊。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他也不好收回魯班秘藏印裡去。
他用勺子攪了攪湯鍋,瞧見已經翻滾冒泡了,便用嚐了嚐味道,感覺淡了一點兒,便放了些鹽,一嘗,剛剛好,於是便拿了旁邊的碗筷來,盛了兩碗湯,還特地多加了肉,遞到了旁邊那老田頭和少年的跟前。
他和氣地說道:“來,嘗一嘗,我從燕歌鎮上最好的羊肉攤子裡買來的,味道絕對正宗。”
那小獅子聞到噴香的羊肉湯,早就饞得口水都流下來了,而老田頭瞧見雙方卻是和解了,也大了膽子,拱手道謝。
小木匠叫兩人來篝火旁邊坐下,而小獅子從身後摸出了三個烤饢來,遞到了小木匠面前。
他說哥,饢。
原來他一直記得小木匠的吩咐,看着這烤饢呢,剛纔瞧見馬家集的人來勢洶洶,卻還記得將這饢藏了起來。
小木匠瞧見那少年拿饢的手髒兮兮的,卻也並不介意,拿了一個,說道:“好好吃,不夠我還有。”
少年顯然是饞急了,也沒有了剛纔的拘謹,蹲了下來,然後拿着饢惡狠狠地啃了一口。
那饢用的是細面,又烤得酥脆,一口咬下去,滿嘴都是面香,而隨後,他端起那碗來,喝了一口羊肉湯,哎喲喂,那個鮮美喲,讓他差點兒將舌頭都給咬了下去——這湯唯一的缺點,就是有些燙,小獅子連喝了兩三口,才感覺到燙到了嘴,又趕忙吹,吹了兩口,又着急着喝湯,整個人的眼睛都是亮的。
小木匠瞧見他這模樣,不由得想起了以前的自己,忍不住笑了:“不着急,鍋裡面還有呢。”
小獅子咬着碗裡燉得酥爛的羊肉,使勁兒點頭,說嗯嗯。
小木匠微笑,看着這半大小子,端起了喝了一口湯——其實這羊肉湯算不得鮮美,畢竟只是燒開了,跟那種燉了很久的羊肉鮮湯完全沒得比。
小獅子之所以吃得如此歡實,最主要的,還是因爲他肚子裡的油水太少了,打小可能又沒吃過啥好東西,而這集市上買來的羊肉又加了不少調料,所以纔會如此。
不過他也能夠理解對方的這種感覺,畢竟當初他也是這樣走過來的。
別說是這熱乎乎的羊肉湯,肚子裡清湯寡水的時候,就算是有點兒發餿的葷腥,都覺得美味無比。
幾人在這兒喝着湯,吃着烤饢,而不遠處等着生火的馬家小姐看得都有些餓了——她出身青海馬家,又受到老太爺的疼愛,自小就是錦衣玉食,吃穿用度都是一流的,但在這荒郊野嶺的,肚子餓得咕咕地叫喚,又瞧見別人吃得那麼香,難免有些好奇。
不過她也知道,自己這邊跟那個丟馬的少年剛剛鬧了一場,現在過去套熱乎,未必能夠吃什麼好果子。
只不過,那所謂“燕歌鎮上最好的羊肉攤子”,到底是哪兒的呢?
她真的很好奇啊……
小木匠不管左邊那幾人的動靜,與老田頭爺孫將一鍋羊肉湯喝完了,又烤了幾個饢,終於將那半大小子的肚皮餵飽了,隨後老田頭搶着收拾,他也沒有攔着。
簡單洗漱之後,他弄來一些稻草鋪在了篝火旁邊,而那邊馬家集的幾人纔開火,也沒有這邊熱乎,就是乾糧加點兒肉乾,吃着還噎得慌。
小木匠不知道這馬家集的幾人,爲什麼會半夜三更出現在這山神廟李,不過感覺應該是走得匆忙,因爲他們皮囊子裡的水喝乾了,晃盪了半天都沒有,而馬家小姐吃餅的時候,噎得直翻白眼。
馬本堂瞧見這邊居然還有水洗碗筷,有些吃驚,有心過來要一點兒,又不好意思。
糾結半天,他終究不想自家大小姐受委屈,便硬着頭皮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