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外面的荒野上陰雲密佈,從雲層裡透露的天光也是寡白慘淡,勉勉強強照進林子裡還被剪成了一塊塊的斑駁。
世鄉緩緩踏進這片鬼氣森森的小樹林,心裡起了顫,自己跟隨師父修道的日子已經是相當久遠的事了,這基本功若不是前些日子狠下了一番功夫,只怕就要全還給師父了。世鄉捏緊了自己手裡這張皺巴巴的紙符,暗罵自己做事沒腦子怎麼就沒能提前多備些紙符呢?這臨時臨危的來這麼一下也是夠嗆。
樹林裡的空氣中全飄着鬼氣卻不見鬼影,世鄉低着頭望着地下滴了一路的血,隨着這稀稀拉拉的蹤跡一直走到了這片林子的最裡面。在一棵枯死的大樹下世鄉站住了腳步,看着那串星星點點的血跡忽然變成了一大灘。濃稠的血像一塊烏紅色的大氈子鋪滿了一大塊枯草皮,腥臊相加薰得世鄉發了嘔,但這腥臊氣還不是最要命的,就在這一灘血跡前方還癱着一大灘雜亂無章血肉模糊的皮肉。世鄉奔波了一夜身上疲累不堪,忽而見的地上這堆東西,瞬間心就頂翻了胃,世鄉扭了過去發了乾嘔。
世鄉苦着嘴轉頭用鼻子四處嗅了嗅,等確定這林中的鬼氣就來源於這堆皮肉之後,世鄉放下心來,這到底是個什麼厲害東西只在這留了一堆皮就能薰出這麼大一股鬼氣?世鄉自覺不是那東西的對手,只想找個地方大吐特吐一場,清清腸胃。
就在這時等在林子外邊的曹修鶴朝裡面焦急的喊了一嗓子,大致意思是問裡面到底是什麼情況。世鄉強忍着翻腸倒胃的嘔吐,嚥了咽口水快步走到了樹林邊上,臉上露出一副厭惡恐怖的神情道:“是……是一堆血淋林的人皮。”
“人皮?!”曹修鶴當即就將自己的聲音拔高了三個調,這一嗓子吼得在場的衆人都愣住了。“你確定是人皮?”曹修鶴又尖聲尖氣的問了一句,那世鄉嘬着嘴猛地點了點頭。
曹修鶴的一對老鼠眼即刻就散發出一種狂熱的光,跟老鼠看見了大米粒一樣。他不顧所有人的勸阻邁開自己的小粗腿朝着那樹林就做了個猛牛上山的動作,站在樹林邊上的世鄉只覺得一股旋風掃過,這曹副帥就已經一頭紮了進去。
世鄉是不想再進去的,他正想從林子邊的小土坡上“哧溜”下去,只聽的樹林裡曹修鶴一聲狂吼:“世鄉你快給我進來!”世鄉一癟嘴掃了宋勉成寡白的臉色之後轉身又走了進去。
曹修鶴沒有像世鄉那般嬌氣的變了臉色,而是緊緊盯着地上那堆血淋林的人皮看了起來,這方看了一半覺得不過癮,還找來半截枯樹枝往那堆人皮上扒拉了一下,接着雙眼瞪大,似發現了什麼一般又蹲了下來仔細的研究一塊被他翻過來的人皮。
世鄉見了曹修鶴這番動作,險些就要被膈應死了,因爲這曹軍長挑着木棍翻出來的那張人皮上還沾着些鼻子眼皮,隱隱還能看清楚這人的樣貌。世鄉一見是再也忍不住了,他退後幾步扶住一棵小樹將頭藏在那樹後面,“哇哇”的吐了起來,這一吐就一發不可收拾,直吐空了肚裡的東西反了酸水這才止住。
曹修鶴不管世鄉是何動靜,他被自己剛剛一個巨大的發現給震住了,他握着樹枝的手因爲過於激動發了抖,那塊被剝下的人皮特別像汪連生!但這事關重大,曹修鶴還是不敢斷定,他怕自己是過於興奮產生了什麼錯覺。
於是他朝着樹林外面又大喊了一聲:“宋勉成你進來!”宋勉成站在樹林外早就等的心急如焚,這下聽了曹修鶴的招呼,端着自己肥大的身子朝那樹林就竄了進去。
等宋勉成搖搖晃晃走到了曹修鶴面前的時候,原本滿面油光的臉上已經是鐵青一片,曹修鶴像發現了一處巨大的寶藏一般,興沖沖的揮着手裡的一截枯樹幹指着地上的那塊人皮對宋勉成道:“你看!像不像?像不像!”
宋勉成哆嗦了一下,他緊緊的將自己的雙手抓在胸前,他怕自己控制不住這雙不斷髮抖的手會抽到曹修鶴臉上去。宋勉成將嘴抿成好幾個彎曲的弧度,望着曹修鶴棍子下面的那一整塊人皮,直勾勾的看了半天不敢說話。
曹修鶴望着宋勉成這個膽小如鼠的樣子生怕他會就地石化,便跨了一步狠狠在宋勉成那身貂皮大衣上拍了一巴掌:“嘿!你冷靜點,仔細看看地下的這塊人皮像不像那個人的!如果真的是他的人皮,那麼……那麼我們就可以徹底放心了……!”曹修鶴說完對着激動的對着宋勉成又拍了一掌,震得宋勉成碩大的身子朝前釀蹌了一步。
說實話,宋勉成是個沒什麼大理想的小人,說起來他只不過想在自己的偶像汪連生手下做個踏踏實實的小官,能偶爾去天津會見見自己的偶像,時時在心裡瞻仰瞻仰他的風姿就夠了。
可是,這事情的發展偏偏要戳着他朝其他的方向走,先是逼着他爲了逃生對自己的偶像見死不救,親眼目睹了他受擄過程。接着就更壞了,逼着他直視自己偶像的消亡,簡直讓人痛心疾首。
可一邊的曹修鶴絲毫沒有顧及他的感受,一次又一次在他耳邊咋呼,要他去正視自己偶像的人皮,宋勉成覺得自己的心都漏掉了幾拍,腦子跟着炸了筋嘴也跟着上了鎖讓他一個字都不想吐露。沒想到自己這一言不發,換來的是曹修鶴在言語上的又一次升級,他像發了狂一樣不斷在他耳邊一遍又一遍的尖聲喝問:“你說是不是?是不是?”直問的他心煩意亂,問的他心灰意冷。
是不是?怎麼不是?每夜都細細描摹的眼角和鼻樑,如花一般的大帥此刻殘留在人世間的竟然只有地上那半張人皮?宋勉成覺得自己已經完全無法忍受這種來自內心的壓力和奔潰,他忽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緩緩跪在那堆人皮面前,像個特大號的巨嬰一般,哭的驚天動地,就連一邊吐的反酸水的世鄉都忍不住擡頭朝宋勉成看,他估摸着自己的老闆怕是被曹軍長打了。
曹修鶴沒有被宋勉成這突如其來的痛哭給影響了情緒,相反曹修鶴很高興,宋勉成這一哭就對了,宋勉成這滿臉的鼻涕眼淚正好證實了地上的人皮就是汪連生的,太好了!汪連生果然如他所料真的被基地裡的怪物弄死了。
弄死了好,弄死了好,這下他心裡的大石算是徹底落了地,沒了汪連生這個束縛他可以大展拳腳了,可以大張旗鼓的將汪連生的旗幟推翻,光明正大的換上他曹修鶴的旗幟。
他在心裡放聲大笑,不錯,不錯,地上這半塊人皮真是個好的開始,鮮血淋漓的場面正好預示着他這一年即將要大展神威,他不在是什麼副帥,他馬上就可以堂堂正正坐上汪連生的位置,成爲一個威風八面的大帥,左右所有人的生死和福祿。
心裡雖然高興的想要在地上打滾,但是曹修鶴還是在轉眼之間,學着宋勉成的樣子也跪在了這堆人皮面前放聲大哭起來,甚至扯着嗓子歪着嘴吐着小舌頭做了一副瘋像,他不僅嚎啕大哭還抽空在嘴裡聲嘶力竭的喊道:“大帥!屬下來遲了,最終還是讓你香消玉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