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到了醫院以後,默默被帶到急救室,進行檢查。陳銘威跟賀芊等在急救室的門外,賀芊看着陳銘威滿面的疲色,心疼不已,雖然他們是大學同學,但是賀芊要大陳銘威半年,這麼多年的交情下來,陳銘威亦友亦弟。

這次出了這麼大的事,着實把賀芊嚇的不輕。她實在不敢想,如果默默跟陳銘威雙雙出事,年幼的念揚要怎麼辦。

“銘威,事情是到底是怎麼回事?默默怎麼就掉下河去了?”賀芊輕聲的詢問。

陳銘威坐在走廊的長椅上,他的頭髮還沒有乾透,仍有些許小小的水滴,從他濃黑的發間滴落到地面上。

他的頭低低的埋在雙臂之間,跳下河去救默默,再加上帶着她游上岸,讓他整個人看上去疲憊不堪。賀芊曾勸他先到空病房休息一下,但是他堅決不肯。

聽到賀芊的問話,陳銘威緩緩的擡起頭。他滿臉的疲色,如墨的黑眸中帶着紅色的血絲,不知道是游泳時被河水刺激到了,還是因爲擔心默默哭過。

“我不知道,就是一轉眼的功夫,她就掉下去了。”他的聲音輕輕的,彷彿是失去了力氣的人。

賀芊輕嘆一聲,手扶上他的肩膀。“別擔心,你這麼及時的跳下去救她,她一定會沒事的。”

賀芊話音剛落,急救室的門被打開,負責救治默默的醫生走出來,陳銘威跟賀芊馬上迎上去。

“醫生,我妻子她怎麼樣了?”不同於剛纔回答賀芊時的聲音,這時的陳銘威聲音焦躁急切。

“患者落水時嗆進口腔跟呼吸道里的水以及泥沙,已經被清理乾淨了,考慮到患者頭部的撞傷,我們對她的頭部進行了ct檢查,新傷到是還好只是皮外傷,但是我們在患者的顱內發現了一個陳舊性的血塊,壓迫她上額的部分腦組織及部分視神經,鑑於檢查結果想問你們患者以前的病史。”

“陳舊性血塊?”

陳銘威很賀芊聽了都面面相覷,他們根本不知道什麼陳舊性血塊的事情。

賀芊開口道:“我跟默默相識的這3年裡,她的身體情況一直都很好,沒有生過什麼大病,受過什麼傷。”她說完,把目光投向陳銘威,目光中帶着探尋。

陳銘威當然明白賀芊的意思,但是他對默默顱內的這個陳舊性血塊,也一無所知。他無奈的搖搖頭,對醫生說:“抱歉,我對這事也不清楚。”

對於兩人的回答,醫生並不意外,這樣的患者及家屬他每天的工作中見的實在是太多了。於是他繼續說道:“目前爲止,病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但是需要注意的是她顱內的陳舊性血塊,現在就可以送去普通病房觀察了。等病人醒來,你們詢問她情況以後,再來找我。”

聽到醫生這麼說,陳銘威跟賀芊懸着的心終於稍稍放了下來。接着,默默被推出搶救室,陳銘威跟賀芊馬上來到牀邊,跟着護士一路推着默默來到病房,陳銘威看着默默蒼白的臉頰,緊閉的雙眼,還有凌亂的黑髮,心好像被石頭捶打,悶悶的疼着。

他怪自己,怎麼就沒有注意到她呢?再尋到她時,他無數次的對自己說,一定要好好照顧她,但是就是在他的眼皮底下,她卻從橋上跌落,掉進了河裡。雖然自己第一時間跳下去救到,但她還是受傷了,他真恨不得躺在病牀上的是他自己。

看着陳銘威赤紅的雙眼,默默沒有血色的臉。賀芊不禁在心底裡感嘆,他們兩人的命運爲何如此的曲折。儘管賀芊一再勸陳銘威回去休息,由她守在默默這裡,但還是被陳銘威拒絕了。

“阿芊,你回去吧!我是不會離開她的,我一定要守在這裡等她醒過來。到是念揚,又要麻煩你照顧他了。”看着陳銘威滿眼的堅決,賀芊便不再勸阻他。

“念揚那邊你放心,我已經叫奇峰過去接他到我家去了。至於你,即使你要守在這裡,也要稍微修整一下啊,你看看自己的樣子,默默醒瞭如果看到你這樣子,肯定也會擔心的。”

陳銘威聞言,低頭從下到上的,掃視了一下自己。原本光亮的皮鞋上面都是劃痕,還沾了些許泥土,褲子上都是褶皺還有殘留的泥沙,衣服也是髒亂不堪。他用手理了理頭髮,裡面居然還有枯萎的草梗。

自從在水裡救到默默,他全身心都是默默的安危,對自己的情況毫無考慮。現在經賀芊這麼一提醒,他才發現他現在的情況確實可以用髒亂差來形容。

陳銘威面色微沉,對賀芊說:“那就辛苦你在這裡替我守一會兒。我出去收拾收拾自己。”說完他起身離開默默的病牀向門口走去,但是剛走到門口,轉身又折了回來。

“那個~能不能借我點錢,我的手機跟錢包都丟在河裡了。”原來是他走到門口,摸了摸褲袋,才發現裡面的錢包跟手機都不見了。

賀芊失笑,從自己的包裡掏出一沓錢,遞到他手上。陳銘威接過錢,離開了病房。

出了病房,擡頭望了望天空,才發現已經是中午了,五月的豔陽高高的掛在天上,照在陳銘威的身上,他開始感覺到衣服帶來周身潮溼的感覺,之前精神高度緊張所有的感覺好像停工了一般,現在默默的情況穩定了,他緊繃的神經終於得以放鬆,所有的感官也終於開始恢復知覺。

他觀察了一下四周的情況,發現這家離鳥類公園最近的醫院周圍還是很繁華的,他需要的東西在周邊都可以買到,他來到街邊的小店,依次採購了內衣,運動裝,運動鞋,然後又到一家洗浴中心洗個了個澡。當他從洗浴中心出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煥然一新了,就是面色中還是透着疲憊。

想着賀芊也忙了大半天沒有休息,水米未進,陳銘威在街邊的小店買了一些食物跟水果,就回到了醫院的病房裡。賀芊看到煥然一新的陳銘威,整個人的狀態也好了很多。雖然面有疲色,但是又是那個一切盡在掌控的陳銘威了。

賀芊分明知道陳銘威心裡念着默默的情況,卻還是忍不住打趣陳銘威,“你回來的滿快的麼?”

陳銘威笑笑,俊朗的臉上滿是輕鬆的神情,“我走的這段時間,默默一直沒有醒過來嗎?”

“沒有。剛纔護士有來看過,她一切正常,至於什麼時候能醒,說可能還要再等等。”

“嗯。”

陳銘威輕聲應着賀芊,然後把自己在醫院買的食物跟水拿遞給賀芊,賀芊接過水喝了一口,然後長舒了一口氣。

“東西我就不吃了,你在這裡守着默默吧,我得回到鳥類公園去,剛纔帶隊的教師給我打電電話了,活動還得繼續。等我忙完了馬上回家看念揚,念揚那裡你不用擔心,醫院這邊如果有什麼事的話,你第一時間聯繫我。”

賀芊對陳銘威一一的交代着,說到最後突然頓住了,她自嘲的笑了一下,“看我這記性了,你跟我說了,你在手機丟在河裡了。”

她說完,馬上拿出自己的手機,“喂,小李。你現在出去買一部手機,然後再配張新的電話卡,把我跟周先生的電話都輸進去,一會兒送到市第二醫院門診部302號。交給一位姓陳的先生。嗯,要儘快。”

她掛了電話,又芸芸的向陳銘威交代了幾句,就離開了醫院。

賀芊走了以後,陳銘威簡單的吃了點東西,收拾了一下病房,就安靜的坐在默默的牀前守着默默。

賀芊走後,大約半個小時的功夫,“咚咚咚~”有人敲門,開門後,門口站着一個西裝筆挺的年輕男人。

“你好,請問是陳先生嗎?”

“我是。”

“你好,我是周奇峰先生的助理李葉,是周太太讓我過來給您送手機的。”

李葉彬彬有禮,說話的同時把手裡的手機盒子交給陳銘威。

“嗯,周太太走之前跟我說了,麻煩你了李助理。”陳銘威眉眼含笑,接過手機盒子。

“您客氣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走了。”

“好。慢走。”

送走李葉,陳銘威把手機盒子打開,看到是最新款的Apple手機。他自嘲般的笑笑,欠了賀芊夫婦這麼多,看來以後真的只能拿兒子抵債了。

想着應該是沒有什麼事了,疲憊不堪的陳銘威睏意襲來,他握着默默有些冰涼的手,伏在她的病牀前緩緩睡着了。

落水的一剎那,默默是清醒的,她心裡想的是,自己怎麼就掉下來了,如果自己死了,念揚要怎麼辦?媽媽要怎麼辦?銘威呢?他會怎麼樣?當她覺得自己馬上要沉入水底的時候,她隱約看到有個人朝她遊了過來,急切的抓住她然後往水面上帶。

是誰?她沒有看清楚。那之後,頭痛欲裂她就昏了過去。

她好像做了一場夢,夢裡面有很多人來來往往,都是她認識的人,爸爸,媽媽,宛佳,瑞冰,銘威,黃秋寒……場景不斷的變換,人也在不斷的變換,她透過每個人的眼睛,看到了他們悲傷的記憶。

她的頭好痛,心好亂,她想說話,想喊住面前的人,卻好像有什麼如鯁在喉,使她發不出聲音。好難受,她胡亂的去摸自己的脖頸,想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

伏在默默牀前的陳銘威剛剛睡着,他突然驚醒發現自己手裡握着的手沒有了,他感覺到默默在動,入眼便是發現默默在用手抓着自己的脖子,嘴裡還含糊不清的發出一些聲音。

他拉住她的手,不敢大聲驚動她,“默默,你醒了嗎?”他柔聲細語的試探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