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本看到商稷康的一系列操作,頓時對他起了興趣。他上前兩步,道:“看來商公子也是精通品鑑兵器之人!”
商稷康將長劍收在劍鞘裡,道:“品鑑不敢當,只是略知一二罷了!”
“公子莫要謙虛,就憑公子剛纔的手法,足以說明一切。”
話已至此,商稷康也不再隱瞞了,道:“徐老果真是閱人無數,見多識廣。”
“公子可願與老朽暢談一番?”
商稷康拱手道:“能得到徐老的賞識,是晚輩的榮幸。”
“公子請坐!龍剛,倒茶。”
龍剛立即到了兩杯茶,隨即後坐在了徐本的身後。
徐本道:“敢問公子貴姓?”
“免貴,姓商。”
“與國同姓,好哇!”
“敢問徐老,爲何會想用鐵來鍛劍?”
徐本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商公子可知這鐵礦石分多少種?”
“這……晚輩還真不知道。”
“鐵礦石,有成百上千種,但大體上可以分爲三大類,分別是‘赤鐵礦、玄鐵礦和精鐵礦’,其中精鐵礦數量極爲稀少,且開採難度極大。”
“想必那柄長劍就是用精鐵礦石鍛造的吧?”
徐本搖了搖頭,道:“不是,它是用最常見的赤鐵礦石鍛造的。”
商稷康頓時浮現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道:“據我所知,這赤鐵礦石是所有鐵礦石之中最差的,其本身含有大量的細小空隙,打造出來的東西硬度很低。”
“不錯!”
“那爲什麼不將鐵礦石熔化掉,然後再倒入模具中,這樣不就把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嗎?”
“商公子想得太簡單了,鐵礦石中有大量的雜質,按照鑄造銅劍的方法來看,要想去除鐵礦石中的雜質,唯一的方法就是將其熔化,但現在還沒有聽說過有誰,或者說有什麼方法能將鐵礦石融化。”
“也就是說,憑現在的技術根本不可能用鐵來鑄劍?”
“對!現在我來回答你之前的問題,我之所以用鐵來鍛造劍,是因爲鐵有很多特性是銅沒有的。”
“還請徐老明示。”
“公子剛纔想必也已經感受到了,這柄鐵劍要比同等長度的銅劍稍微輕一點。”
商稷康點了點頭。
徐本繼續道:“雖然差別不是很大,但若是長時間揮舞的話,二者之間的差距就明顯了。”
商稷康再次點頭,道:“徐老所言極是,這行軍打仗,短則數月,長則數年。在戰場上,毫釐之差可能就是勝負的關鍵。”
“可是!”商稷康緊接着問道:“鐵器大都較軟,應該無法進行有效破甲吧?”
其實鐵的硬度要遠比銅要高,只是因爲沒有辦法將鐵熔化來去除其中的雜質,因此整個東華大陸上的人都以爲銅比鐵更硬。
“對!鐵器是很軟,但商公子聽說過有誰家的鐵農具斷了嗎?”
商稷康思索片刻,道:“這還真沒有聽說過。”
“這就對了!鐵器雖然比較軟,但它基本不會斷,除非鐵匠學藝不精。而要想提高鐵器的硬度,只能通過不停地鍛打,以減少其中的雜質,雜質少了,硬度就高了。”
所謂鍛打,就是將一塊鐵坯錘打成一個長條,然後再從中間折斷,然後再將這兩部分疊起來再次錘打,直到二者融合到一起。完成這個過程就是一次鍛打。
商稷康茅塞頓開,道:“原來如此!想必那這柄寶劍就是通過不停地鍛打,來使其提高提高到如此硬度的吧!”
徐本輕輕的點了點頭,道:“不錯!想當初我還是一名鑄劍師的時候,我便想‘有什麼可以替代銅來打造兵器的’,然後我就將目標鎖定了鐵。”
說到這裡,徐本便有了很多的話要說,“於是我開始學習鍛鐵的知識。在學習的過程中,我逐漸瞭解到,可以通過不停地鍛打來減少鐵坯中的雜質。通常來說,經過兩次鍛打之後的鐵坯,就能用來製作農具。而後我便突發奇想,‘既然鍛打可以減少雜質,那我要是一直鍛打呢’!”
“當時的我也算是年輕氣盛,說幹就幹。我對着一塊鐵坯反覆地鍛打,直到錘不動爲止。最後,我成功地完成了十二次鍛打,此時這塊鐵坯變成了原來的三分之二大小。”
“這柄劍就是我後來用那塊鐵坯鍛造而成的。”
“徐老的毅力真是令人傾佩!”商稷康繼續問道:“聽徐老這麼一說,這用鐵鍛劍的方法也不難,可爲什麼沒有推廣開呢?”
徐本重重的嘆一口氣,道:“嗨!誰做呀!我將那柄鐵劍鍛造成功之後,便拿給了各大鑄劍坊,他們看了都讚不絕口。但當我告訴他們鍛造的方法時,換來的卻是他們的嘲笑,‘鍛造這樣一把劍足夠鑄造十把銅劍了’。”
“當我拿給各大鐵匠鋪時,他們也是讚不絕口,但後來還是嘲笑,‘讓一塊鐵平白無故的少了三分之一,這不是腦子有病嗎?並且鍛造這把劍需要連續鍛打十二次,這麼長的時間足夠打造六把農具了’。”
語罷,徐本再次長嘆一口氣,此時商稷康注意到,已經有熱淚再他的眼眶中打轉了。他年輕時受到的冷嘲熱諷,絕對不是這隻言片語可以表達清楚的。
想來也是,當今社會,利益至上。衆人皆是無利不起早,鍛造這樣的劍費時又費力,還大大的增加了成本,沒有人會幹這種虧本的買賣。
商稷康眼神堅定,斬釘截鐵道:“徐老放心,我一定會將這種鍛劍方法,傳推廣到我大商帝國的每個角落,以壯大我大商帝國的實力。”
聞言,徐本先是心頭一震,隨後他回頭看了身後的龍剛一眼,輕笑一聲道:“商公子就不要拿老頭子我打趣了,這世間有幾個人會幹這種虧本的買賣?再說了,現今大商帝國的領土方圓近萬里,有九州六十八郡四百餘座城池,以凡人的腳力恐怕還沒走遍,就已經老死在路上了吧!”
商稷康一直沒透露自己是修真者,這樣的話,交談雙方便不會因爲對方的身份而在交談時有所顧忌,而徐本也一直以爲他就是一介凡人。
商稷康站起身來,眼神堅定道:“徐老放心!晚輩自有辦法。”
徐本擡起頭來,靜靜的看着商稷康,從他的眼神中,徐本彷彿看到了希望與未來。
徐本站了起來,龍剛也跟着起身,徐本道:“商公子倘若真能將這種方法傳遍全國,壯我大商國力,那我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商稷康立馬拱手行禮,道:“徐老能有如此胸襟,那晚輩就更要竭盡全力將這鍛造法推廣開來!”
片刻之後,徐本似是一時興起,道:“既然商公子有心將我這鍛鐵法傳遍整個大商,那我就給商公子演示一番,商公子務必觀察仔細。”語罷,徐本便要轉身向後院的鍛造爐走去。
商稷康再次拱手,道:“多謝徐老!”
徐本再次脫下了短衫,他俯下身往鍛造爐裡看了看,裡面雖然已經沒有了明火,但是火炭依然還有很高的溫度。他在鍛造爐裡添加了大量的煤塊,然後拉動一旁風箱,那鍛造爐不一會兒就有些許火苗跳動。
這徐本朝着龍剛喊道:“過來幫忙拉風箱。”
聞言,龍剛也是大步流星般的跑到了風箱前,他粗壯的臂膀一下緊挨着一下的拉動着風箱。不一會兒,鍛造爐之中便再次燃起了熊熊烈火。
徐本走到鍛造爐的後面,拿出了一塊半尺多長的長方體鐵坯,反手就用鉗子將它放進了鍛造爐。鐵坯就是經過高溫煅燒後,簡易捶打的鐵礦石,其顏色偏黑,而鐵器就是由這種鐵坯鍛造而成,這也使鐵坯普遍發黑的原因。
趁着這鐵坯煅燒的時間,徐本從鍛造爐中取出了一大塊正在燃燒的煤炭,將它放在了鐵砧上,這樣做的目的就是避免過冷的鐵砧在鍛造時吸走鐵坯的熱量。
大約半炷香之後,鍛造爐內的鐵坯已經燒得通紅,徐本便將鐵砧上的煤炭清理乾淨,而後將那鐵坯夾了出來,放在了鐵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