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在黎明的曙色中沉寂了許久,旭日才緩緩地露出小小的一角,輝映着朝霞,賽似剛從高爐裡傾瀉出來的鋼水,光芒四射,令人不敢張開眼睛直視。
紅日冉冉上升,光照雲海,五彩紛披,燦若錦繡,恰好有一股勁的山風吹來,雲煙四散,峰壑松石,在彩色的雲海中時隱時現,瞬息萬變,猶如織錦上面的裝飾圖案,每幅都換一個樣式。
這樣的景色霞光,讓安狄幽碧眸裡閃出興奮的神情。
他都不記得,他灰暗的人生裡,有多久沒見過這樣好美的景色了。
原來,這世間還會有這樣惟美的東西,爲什麼他以前沒有發現呢?
幸好,他人生幸好有了銘兒!
否則,到死的時候,他怕是也不會知道,一切是可以這樣美好的。
他連忙推了推偎在他懷裡酣睡着的莫銘說:“銘兒,你看,好美啊,好美的景色啊!爲夫好多年都沒有看過這麼美的晨色了!”
“是嗎?哪裡啊?”
莫銘揉着惺忪的眼睛,一副迷朦的樣子,根本沒注意到安狄幽說的什麼美麗晨色。
她只注意到了,摟着她的人,她的小安身上映着金色的光芒,一雙碧眼在五彩紛披的霞光中,美得燦爛。
“哈哈,你在山頂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你的身邊看你,霞光裝飾了你的身,你裝飾了我的夢!”
莫銘說完她自己亂改的名句後,小腦袋一歪,閃進了安狄幽的懷裡,又睡着了。
“哎!”
安狄幽看着偎在他懷裡的莫銘,那副困盹的樣子,嘴角幸福地上揚,心裡一片溫暖。
他又最後看了一眼天邊的雲色,然後雙手一用力抱起了懷裡的莫銘,下山去了。
他相信他以後的人生會因爲懷裡抱着的這個小女人,也像這初生的陽光一樣,美好而燦爛!
*
直到中午的時候,莫銘才睜開眼睛,她揉了揉睡得有些昏沉的頭,掃了一眼她自己現在所處的屋子。
咦,是自己的屋子,不是小安的啊!
這頭狼還算有人性,沒有在人家昏睡的時候佔便宜,值得獎勵。
莫銘這樣想着,從被窩裡爬了出來。
她要立刻振作精神,她今天還要有正事做呢!
貌似明天武林大會就要招開了,她是個看着閒,其實……
哎,大家都誤會她了,她還是蠻忙的。
就比如今天,她就得下一次山,做一次談判,處理好一件她必須要處理好的事情。
誰讓她是人家的妻主呢?
“粟晴,我求你了,陪我去一趟好不好嗎?晴,晴,我的晴!”
粟晴看着莫銘那副死皮懶臉的模樣無奈地苦笑着。
莫銘這樣纏着他已經快一下午了,硬要逼着他同意,陪她下山去做一次胡鬧式地談判。
“銘兒,你饒了我吧!只要是正常人,誰可能會答應你這樣的要求,你要娶夫郎,卻讓我陪你下山去做談判,貌似你是我的女人啊,我脾氣好,不代表我不吃醋啊?你不用從這裡煩我了,我是不會陪你去的,要找,你去找那頭狼吧,他武功比我好!”
粟晴搞弄着電腦,好心情地玩着CS,一副無論莫銘說什麼,他都不會理會的態度。
“晴啊,這事不能讓小安知道的,求你了,陪我去吧,大不了,下一個星期我哪個男人都不沾,我禁慾,專門陪你好不好啊?”
莫銘擺着一張苦瓜臉求着粟晴,她就不信她開出的條件,以及她自身的魅力會比不過那個討厭的CS遊戲。
若不是對手太強,她就隻身前往了,人都是惜命的,她可不想拿自己的命開玩笑,所以纔來這裡死哭活求粟晴的。
“好了,我陪你,我陪你去,行了吧?滿世界裡,貌似我粟晴是第一個給自己找綠帽子帶的人!”
最終,粟晴受不了莫銘從他身旁這樣死哭活嚎的狼叫了,無奈地答應了她。
哎,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自莫銘認識了安狄幽後,連這脾氣稟性都越來越像,特別是這一副狼嚎,汗顏啊!
“嘻嘻,爲妻認爲,無論是做什麼,第一總是很難搶到的,爲了恭喜我的老公搶來了綠帽子第一位,本妻今天晚上親自下廚給你做一道百合鮮蝦仁,給你補一補,怎麼樣?”
莫銘見粟晴答應了自己,頓時表情來了一個急轉彎,整張小臉也因爲興奮而燦爛起來。
“你那個百合鮮蝦仁還是留一天吧,銘兒,我要是你,今天晚上就找個時間去安慰安慰玄教主,他最近這段時間過得很難,明天又是武林大會了,他的壓力會很大的,……”
粟晴剛說到這裡,莫銘就打斷了他,搶白說:“我爲什麼要安慰他,我纔不去呢!他壓力大,我壓力也不小啊!”
莫銘噘着小嘴,一副刁蠻的倔強模樣!
其實心裡,卻被粟晴的這句話,揪到了軟脅。
小玄子怎麼了?怎麼會……?
“你……,哎!”
粟晴一見莫銘那副態度,就知道這件事他勸是沒有用的。
必須得讓玄天喚和莫銘好好談一談,不管是成還是散,總不能這樣拖着啊!
一想到昨天晚上玄天喚來此找他談銘兒的事時,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粟晴就感覺到玄天喚心裡是藏着什麼,卻又不敢說出來。
玄天喚那麼聰明的人怎麼會偏偏迷戀上這個小魔女呢?
可細又一想,銘兒這些男人裡,又有哪個不聰明呢?
那安狄幽不可一世,傲視羣雄,無一物可入眼,還不是……
世間的事真是不能細想啊,誰會和誰共同牽手走完這一生,不是看外表就能定下的。
冥冥中,定然有着千絲萬縷的定數啊!
*
遙望夜空,星子稀朗,衆星拱着一輪皓月高懸在夜幕之中,天空是那樣的深邃,宇宙是如此的廣袤無垠,而人呢?
人是在宇宙中,是最渺小而無依的生靈了吧!
滿月的月光清如水,它的清輝到處傾瀉,傾瀉在懸崖斷壁上、山坡上,傾瀉在雲山的一草一木之上,傾瀉在像手臂一樣伸展着的樹枝上,使一切都分明清晰,一切都成了活生生的了。
只有他,他玄天喚的心,有多麼的淒涼,怕是隻有這茫茫夜色能懂吧!
昨夜,他也這樣賞月,不同的是,昨夜的月,不像今夜這樣孤冷。
昨夜,似乎繁花似錦,雲山崖頂的爆竹之聲響徹了整個雲山之上。
他玄天喚是親眼看到,那仙子飛月般的美影的。
只可惜,那不是給他的!
這怕是塵世間最悲哀的事了吧!
你愛的人,愛着別人,而你,你似乎已經被無視,被遺棄很久了。
想着前幾天,莫銘還拉着他跑去見她的爹呢?現在……
爲什麼人心如此善變,不可揣測呢?
“白月光,心裡某個地方,那麼亮,卻那麼冰涼,每個人,都有一段悲傷,想隱藏,卻欲蓋彌彰,白月光,照天涯的兩端,在心上,卻不在身旁,擦不幹,你當時的淚光,路太長,追不回原諒,你是我
不能言說的傷,想遺忘,又忍不住回想,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你的捆綁,無法釋放,白月光,照天涯的兩端,越圓滿,越覺得孤單,擦不幹,回憶裡的淚光,路太長,怎麼補償,……,想隱藏卻又在生長!……”
這樣哀怨的曲子,在這樣一個三更半暝的夜晚裡響起,讓玄天喚的心在瞬間都是忘了呼吸。
他三步並做二步地飛奔下了樓,明明心裡很急,卻又不敢快跑,一隻手下意識地摁住了腹部。
他懷着緊張的心情穿過那麼白色的鬱金香花叢,闖進了那座已經很久沒有人進去過的小院子。
那座院子,在不久前住着玄天喚最爲掛心的人。
她曾在這裡養傷,她曾在此差一點掐死他,她還曾在這裡說喜歡他……
人去院空後,玄天喚就在也沒讓別人進來過。
偶爾,他自己會來這裡掃掃塵,想想記憶裡尚在的溫存。
此時,院落中,掛着幾盞紅色的燈籠,與這清冷的月色恰成了鮮明的對比。
小院中的涼亭裡,一個嬌小的身影,雙手撫琴,那悲傷悽婉的曲子,就是從那琴中,和輕啓朱脣的嘴中流淌出來的。
那曲子好象是黑暗中哀痛的召喚,心底流動着絕望的暗涌,卻又有着優美的旋律,和平凡又真摯的詞意。
每個人,都有一段悲傷,想隱藏,卻欲蓋彌彰,……擦不幹,回憶裡的淚光,……你是我不能言說的傷……路太長,怎麼補償,……,想隱藏卻又在生長!
玄天喚伴着這觸動他心靈深處的樂曲,慢慢地走進亭中。
那嬌俏的人影,似乎沒有注意到他已經近在身邊了。
十指如舞者般地跳動在琴絃之上,樂音仍嫋嫋不絕,傷心、傷神、傷痛難減。
這樣慢慢煎熬似的相處中,玄天喚終於忍不住了,他吞吐了很久,終於說出了他想要說的話。
“銘兒,我……我懷孕了!”
是的,他懷孕了。
前天發現的,昨天他去莫銘的屋子裡找莫銘的時候,莫銘不在。他覺得,有了孩子就是兩個人的事,總得和孩子的母親說一聲吧。
可當他望到空空的夜幕裡滿天的煙花時,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多餘。
甚至連腹部的溫暖也是那樣的……
她會喜歡這個孩子嗎?會承認這個孩子嗎?
這個孩子的爹爹都不被她真心喜歡,何況,是個未出世,未見面的孩子呢?
玄天喚這樣越想越傷心,險些跌倒在回來的路上,恰好碰到了過路的粟晴。
粟晴見他一副惶惶不安的樣子,就把他讓進了自己的屋子,談了幾句話。
剛一提起莫銘的時候,他就忍不住心裡的壓抑,起身告了辭。
回了自己的屋子,哭了一宿,白天,白天……,他還得是那個主持大局的教主啊!
玄天喚的話音剛落,莫銘手裡的琴聲也噶然而止,琴絃斷裂的聲音刺耳般地響在這靜謐得讓人窒息的深夜裡。
一鮮血滴落在琴上之時,玄天喚的心傳出陣顫般地刺痛。
玄天喚連忙蹲下身,拉住莫銘的手指,放進自己的嘴裡把髒血吮了出來。
莫銘也不知道她自己的心裡在此時是一種什麼樣複雜的心樣。
天啊,她竟然把一個男人弄懷孕了!
這事……
想到這裡,她的眼睛就不由自主地挪到玄天喚的腹部,那裡……那裡有生命了嗎?是她的?是她莫銘的?
那爲什麼不是她生?而是?
這個時空裡真是有太多事情讓她弄不懂了。
她突然記起,秋素說過這裡的男人懷孕比她那裡的女人懷孕要危險上好多,而且一生也只有那麼一、兩次的機會,如果不能正常生下來,以後就都沒有機會了。
見莫銘用那樣的眼神看自己,玄天喚的心忽然涼了。
他站起了身,把頭扭了過去不在看莫銘,只看着夜幕裡那輪皓月,許久,他說:“銘兒,你要是不想要,我會處理掉的!”
玄天喚這樣說完的時候,心都要碎掉了。
眼淚圍在眼圈裡,轉了許久,終於沒有忍住,流淌了下來。
他聽見身後的莫銘沉默着,沒有一絲聲響,就絕望地閉上了眼睛,自己種的苦果,真要自己嘗啊!
想到這裡,他沒在說什麼,擡起腳就想要離開。可……
莫銘擡起手拉住玄天喚衣袖的時候,輕聲說:“你不要亂想,好好安養着吧,我聽秋素說,男人懷孕時,會很不舒服的,我以後會多陪你的,明天我會在武林大會上公佈我們的婚事的,我自己的孩子,我怎麼能不要呢?”
“銘兒!”
玄天喚聽完莫銘的話後,驚然地轉回身,一張因激動而變得蒼白的臉緊貼在莫銘的臉上。
“不過,你最好想好,我肯定是不會倒插門,來你們雲山當上門妻的,還有我的夫郎,我是不可能離開他們的,他們和你一樣,都是我的寶、我的愛,最後,讓你那羣老雜毛的三姑八婆的給小安道個歉,以前的事我看在我們夫妻一場的面子上就不追究了!但,歉必須得道!我們那次雲山絕谷幾日遊差一點把命搭上,‘對不起’幾個字總是要聽到的吧!”
莫銘這樣說完後,玄天喚蒼白的臉上緩緩展顏,一絲淡淡的笑,就浮在了俊美的臉上。
“嗯,好的!我只要跟長老們說我未婚先孕,她們什麼事都會答應我的,可……安門主那裡?”
玄天喚一邊說着,一邊試探性地擡起手,摟住了莫銘的腰,莫銘並沒有躲,她嘻笑着說:“放心好了,本妻主要是穩定不了家庭和平,還能這麼有信心當這個妻主嗎?”
莫銘大言不慚地甩出這句話,玄天喚的定力真好,竟然忍住沒讓自己笑出聲來。
天上的星星都沒有他這個定力,整個星幕在莫銘說完這翻話後,亂顫起來。
誰都知道莫銘是怎麼樣穩定這個家庭安定的,她的努力就是差一點讓她把小命搭在裡面。
即使這樣,這個家,似乎還是不像個家!
看來革命工作尚未完成,她還需要繼續努力!
“銘兒,你剛纔彈得真好,唱得也好!”
拿除了心裡最大的心病,玄天喚也就可以輕鬆下來,和莫銘談論些知心蜜語的悄悄話了。
畢竟這樣的機會對於他來說,是少之又有少的,總算有一次,總要把握得住啊!
“那首歌叫白月光,在我們家鄉里有這樣一個傳說,很久以前,有位癡心的女子爲了她所喜歡的男子奔月而去,所以每到月圓的時候,月光因此變得格外迷人,就像那真執的情感一樣,小玄子,別怪我這麼多情,娶了這麼多個,如果有可能,我也想一生一世守着一個人,可若真是這樣,你現在也就見不到我了!”
莫銘這樣說完後,玄天喚就已經把她緊緊摟住了,生怕一鬆手,莫銘就如她所講的故事裡的那個女人一樣奔月而去。
“世上最悽絕的距離是兩個人本來距離很遠,互不相識,忽然有一天,他們相識,相愛,距離變得很近,然後有一天,不再相愛了,本來很近的兩個人,變得很遠,甚至比以前更遠。遠到天涯海角,也無法比喻!所以,既然我們選擇了相愛,就這樣愛下去,不要讓相愛產生距離,哪怕最後愛情消失時,我們變成了親人,也要讓這份情永遠無法割捨,好嗎?”
莫銘在玄天喚的懷裡,呢喃細語着。
最後,那個問題的答案,被玄天喚以吻代替,快速地封在了她的口上。
“銘兒,我會的,你也要,你要疼我後的這個孩子啊,疼我們父子,永遠不要拋棄我們!”
玄天喚吻着莫銘的時候,深情地呢喃細語着。
“嗯,知道,我知道,我一會兒就回去和他們說,你也回去和那羣老雜毛說,讓他們選好下一任教主,我要帶你走,我們全家要遊遍五湖四海,不過,在這之前,得把這個好消息先告訴給我娘,他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莫銘也隨着玄天喚的吻緊緊地摟住玄天喚的腰,迴應着他的話。
“好,我們一起去說!讓他們都知道,你也是愛我的,也是!”
玄天喚這樣說完後,眼淚又一次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他,還有他的孩子,他們終於可以有一個溫暖的愛巢了。
他的銘兒不但肯承認這個孩子,還要在所有人面前宣佈這件事,這……這真好啊!
幸福,昨夜看着還那麼遠,而今夜,卻已經這麼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