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徒弟眼裡的痛色，老頑童心裡嘆道，看來這個徒弟還是有救的，至少沒有一根筋通到底地瘋下去。
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老頑童斟酌了一下之後，說道：“其實，也並不是完全沒有辦法，當時我和你師孃也是查閱過無數的典籍，找到了一些相對應的辦法了的，可惜無奈我們身在死亡之淵裡，條件實在是有限，空有辦法，沒有相對應的材料，我們也弄不出化解的靈丹來。”
“要什麼材料？我去找。”葉修文擲地有聲地說道，沒有絲毫的猶豫。
老頑童回想了一下，說道：“有兩個辦法，一個是緩解的辦法，一個是根除的辦法。在青隋國附近的落霞山脈裡，有一個蓮花池，池裡有一種七色蓮花，這種七色蓮花一百年開花，一百年結子，結出來的蓮子有着融合力量，改善體質的作用。普通人吃了能夠延年百歲，而修真之人吃了則能疏通經脈和丹田，提升修煉的速度，所以，每當這種蓮花結子的時候，都會有不少的勢力對它虎視眈眈，爲了搶奪這種蓮子而爭奪得頭破血流。”
“這種蓮子能夠解決目前的困境？”葉修文緊盯地老頑童問道。
“不能完全解決，但能緩解你家媳婦的症狀，至少，在孩子即將出生之前，她都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老頑童摸着下巴上的鬍鬚說道。
“若要徹底解決呢？需要什麼材料？”葉修文執着地問道。
他沒有忽視老頑童言語裡的關鍵字，這是“緩解之法”，言下之意，倘若到了孩子快要出生之前，還是沒能找到徹底解決這件事的方法的話，君曉陌就會有生命危險。
“如果徒弟你想要徹底解決這個問題的話，恐怕就要找到九品青蓮丹了。”老頑童搖搖頭，說道，“這種丹藥只對懷了修真體質孩子的修魔者，或者懷了修魔體質孩子的修真者有用，對其他人都沒用。因此，在整個修真界都及其少見，第一次出現這種丹藥的時候，還是那名煉丹師的妻子恰好就是修魔者，懷上了一個修真的孩子，因此他費盡心思弄出了這麼一種丹藥讓他妻子服下，沒想到最後真的順利誕下了他們的娃娃，母子平安，也正因爲這樣，我們才能從典籍中得知這種丹藥的存在。只是……”
老頑童嘆了一口氣，說道，“這種丹藥實在是太少見了，你師父我活了上千年，都沒見過真正的九品青蓮丹，恐怕，除非我們能夠找齊九品青蓮丹所需要用到的所有靈藥，並且委託一位九階以上的煉丹師來給我們煉藥，否則的話，成功通過這種方法來解決徒弟媳婦現在身體問題的可能性就幾乎爲零。”
葉修文的雙脣被緊緊地抿着，抿成了一條直線，他的手放在了君曉陌的下腹上，整個人都像是僵化成了一尊塑像，帶着隱晦的糾結和揪痛的氣息。
他這才明白，哪怕自己把君曉陌困在身邊，也還是有一些事情是他根本沒辦法所左右的。
如果他選擇保下孩子，那君曉陌很有可能熬不到孩子出世的那一天，還得時時刻刻地面臨着死亡的危險。
而如果要他立即就拿掉孩子，他又一時半會兒地做不到，因爲，他第一次體會到初爲人父的感覺……
難道，他真的要這樣與他的孩子失之交臂嗎？這個孩子在它母親的腹內如此乖巧，一團和融融的氣體在它母親的體內散發出了溫暖的氣息。
就像是在和它的父親打着招呼一樣。
葉修文緩緩地攬緊了君曉陌，眼裡的黑氣逐漸地彌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情緒波動和痛苦糾結。
或許是葉修文實在是攬得太緊了，君曉陌被他箍得生疼，緩緩地自昏迷中清醒了過來。
君曉陌睜開了雙眼，眼底在看到葉修文的時候，產生了一剎那間的朦朧和迷茫。
葉修文伸出手，在君曉陌的眼睛上輕輕地撫了撫，君曉陌被他撫得有點不自在，眼睫毛顫了顫。
她自失憶以來，第一次感受到這個男人如此溫和的表現，與之前彷彿判若兩人，讓她差點以爲抱着她的人換人了。
葉修文聲音依然很低沉，卻少了幾分冷厲。他對君曉陌不急不緩地說道：“你剛剛暈倒了。”
“哦。”君曉陌簡短地回答了一下他，沒有對這件事表示出過多的驚詫。
她這幾天身體一直都很不舒服，頭也昏昏沉沉的漲得厲害，再加上心事重重、精神萎靡，她覺得自己遲早都要暈這麼一次的。
因此，她對自己的暈倒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詫異，反而覺得很正常。
只是，她的心裡也免不了會流露出幾分悲哀——這種被人囚困的生活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結束？
自從性情大變以後，葉修文極少會關注君曉陌的情緒，他一味地遵從自己的想法，把君曉陌困在了自己的身邊，滿以爲這樣就能讓對方徹底地屈服，卻沒想到只是把君曉陌越推越遠。
現在，當他發現，哪怕他把君曉陌困在身邊，也未必能夠保住君曉陌，保住君曉陌肚子裡的孩子時，他總算對這種單方面、強制性的囚困產生了懷疑。
他的手撫上了君曉陌的臉頰，輕輕淡淡地說道：“別難過，以後我不會用這種方法捆着你了。”
君曉陌詫異地擡起了頭，直直地看向了葉修文的眼睛，想要在他的眼睛裡找到一些類似於“說謊”之類的跡象，沒想到，葉修文說得很認真，根本不像是在開玩笑。
“你真的不會困着我？”君曉陌略有些懷疑地問道。
“我不會困着你，但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也的確不適合到處亂跑。”葉修文把手放在了君曉陌的下腹，緩緩地開口說道。
君曉陌也同樣想起了腹中的孩子，根據葉修文所說，她腹中這個孩子的父親正是眼前的這個人。
君曉陌一直覺得自己是被葉修文強迫了纔會擁有這個孩子的，因此，對於這個孩子，她覺得自己也不會有多少的期待。
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哪怕她並不期待這個孩子，她也從沒有想過要主動拿掉它。
老頑童看見葉修文和君曉陌都共同沉默了下去，覺得如果讓這兩個人繼續聊下去的話，恐怕說上老半天都說不到點子上，不由得主動接下了話茬說道——
“你是後天魔體體質，適合修魔，而你腹內的孩子是修真體質，它和你的體質產生了衝突，現在有兩個辦法，一個辦法是拿掉它，這樣你就不會有任何的生命危險，以後也可以和我的徒兒懷上其他的孩子，只要你的孩子是修魔體質，與你的體質不成衝突，你就可以順利地生下娃娃。而還有一個辦法就是，用盡一切辦法找尋解決這個困境的靈藥，只是，這耗費的時間恐怕要很久，你也未必能夠扛得到那個時候，徒弟媳婦啊，你的選擇是什麼呢？”
“我和孩子的體質產生了衝突？”君曉陌完全沒想到居然有這麼一回事。
“是的，這也是你暈倒的原因，按理來說，無論你最近的精神壓力多麼地大，身體多麼地虛弱，你現在已經到達了元嬰期，也不會那麼輕易地就暈倒。我幫你查看了一下你的身體狀況，發現你和你腹中的胎氣已經開始產生排斥反應，而且，隨着它越來越凝實，你們之間的排斥反應也會更加地強烈，甚至會讓你有生命危險。”
“我選擇留下這個孩子！”君曉陌毫不遲疑地說道，這句話幾乎是破口而出，根本沒有經過她的大腦，就像是條件反射一樣。
當她說出這句話之後，她結結實實地愣了愣，因爲，就連她自己也沒想到，做出這個選擇居然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彷彿本該如此。
君曉陌把手放在了下腹上，那裡傳來的暖融融的感覺讓她眼眶一紅，莫名地升起了一種感激的心態。
她原以爲自己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孩子，更不期待它的出世，只是，當老頑童告訴她很有可能要拿掉孩子才能保住性命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保下孩子。
原來，她也是愛着這個孩子的，哪怕它的父親讓自己感到困擾和痛苦。
葉修文用力地抱緊了君曉陌，他心中的戾氣在逐漸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溢滿了整個心臟的情緒。
他不想失去君曉陌，如果君曉陌表示不要這個孩子，那他最後也會選擇放棄。
但現在君曉陌表示出了要留下這個孩子，哪怕會有生命危險，她也要拼上一拼，既然如此，他也不該踟躕不前，他應該相信君曉陌，也相信自己。
“我會保護你們的。”葉修文在君曉陌的耳邊，一字一頓地說道，像是要把這個承諾刻進君曉陌的心裡，也刻進他的靈魂裡。
君曉陌的心微微一顫，失憶以後的第一次，她有了信任一次這個男人的衝動。
哪怕這個男人帶給她的記憶實在是過於難受。
她閉上眼睛，緩緩地點了點頭。
葉修文淺淺地勾起了脣角，笑了，只是，這個難得一見的笑容，君曉陌並沒有見到，唯一見到的人，只有車廂裡的老頑童。
老頑童感到了幾許寬慰，他覺得，徒兒徹底恢復的日子算是看得到希望的。
就在車廂裡難得溫情脈脈的時候，一聲嬌喝打斷了他們三人短暫的相處時光——
“這到底是誰的馬車？！居然沒人趕車！擋住本公主的路了，快給本公主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