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針,分針,秒針,全部筆直向上的重合在一起又是新的一天了。
陳醫師看着躺在特殊病牀上的夜天星,心中萬分的無奈,他一次又一次的錯估了時間和他的能力。
最開始的時候,他跟天繼說,他需要一個星期。結果,一個星期過去了,他什麼頭緒都沒有。然後,他說他還需要一個星期。然後,他還是找不到讓夜天星甦醒的辦法。之後,他說他要一個月。但一個月過去了,他卻還是對夜天星的情況無能爲力。最後,就這樣了。
這已經過了多少天了?95天?還是96天?這位祖宗怎麼就是不醒啊?
她要是再不醒過來,不要說是別人懷疑他的醫術了,他自己都要懷疑自己了!
到底是哪裡有問題呢?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陳醫師再一次埋下頭,做他這三個來月,都要做的檢查夜天星的身體狀態的工作。
夜天星昏迷的時間之久,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不提頭都已經白了好多的陳醫師,還有多多少少有些清楚她的計劃的天繼等人。除了他們之外,在無人覺的時候,有好幾個生命空間,都曾經偷偷的潛入陳醫師的醫療室,來看過夜天星的情況。
那些生命空間裡的人,有大半都是夜天星三個多月前,在江中島禁區孤軍奮戰的時候,就旁觀了夜天星的戰鬥場面的熟人。有小半則是生人,是夜天星雖然因爲寒旗留給她的資料所以認識,但卻從未在現實生活中碰面的人。
這些生人熟人,他們不止一次的藏在生命空間裡面,艱難地躲過阿夜的防線,跑來看夜天星的情況。在他們當中,甚至有在陳醫師的醫療室裡待半個月之久的。
但這都是大半個月之前的事情了。在夜天星昏迷第三個月的時候,利用生命空間偷偷摸摸的跑來看她的人,就沒有了。
隱世家族之人的生命空間,也不是多到遍地都是。生命空間於他們而言,也是非常珍貴的東西。帶着這樣的東西,在有可能永遠也醒不過來的夜天星身邊浪費時間,這好像並不是很划算。
再說,除了吃虧的感覺之外,他們想要潛入這間醫療室,難度可是一點兒也不小。就算是他們藏在生命空間裡,想要越過阿夜的防線,也非常難。天知道,每一次他們想要潛入這裡,到底要費多大的力氣?
因爲阿夜用它所有的枝葉,將這整個醫療室,包裹了個嚴嚴實實。隱世家族之人的生命空間,他們就算是變化的再微小,在觸碰到阿夜的時候,也還是會被覺的。
他們之所以能夠鑽空子進來,大多數時候還是因爲陳醫師和來看夜天星的人。生命空間只有附着在他們的身上,纔有很小的可能躲過阿夜的檢查,到達夜天星的身邊。
可隨着夜天星昏迷的時間越久,那一雙手的手指頭都數得清楚的有資格到這裡來親眼看看夜天星的人,全部都因爲夜天星的天星訓練場,而愈忙碌了起來。陳醫師也不再離開醫療室,夜天星的昏迷不醒,他的毫無頭緒,這些都大大的刺激到了他。他吃喝拉撒睡都在醫療室裡,連休息室都不怎麼去。一天24個小時,平均下來有23個小時,他是用在夜天星的身上的。
這些人不進出,他們就算是躲在生命空間裡面,也不可能鑽到阿夜用枝葉構成的空間裡面去。
根本就沒有辦法進去,而且夜天星一直的昏迷不醒,也讓他們的心裡,存了一點點僥倖的想法。
夜天星說到底也是個人,而且還是個女人。自從末世到來之後,她好像就從來沒有休息過。硬撐了這好幾年,這一次,身體上的打擊和心理上的打擊一起出現,這個針對她的絕妙的局,說不定就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而且,這個女人除了親人之外,似乎再沒有弱點。準確的來說,她的那些親人,也不算是她的弱點。單單看她對她那還不滿週歲的小侄子唐子夜利落無比的親自下的殺手,就能知道這個女人到底是有多麼的絕情了。但是,她就算是再強悍,她也改不了她的性別。她是個女人,而只要是個女人,她就受不了自己的那種視頻被公佈於衆。所以,說不定,這一次真的是他們打蛇打在七寸上了呢!
如果……如果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的話,那麼不管夜天星以前有多厲害,現如今昏迷,以後也可能會一直昏迷的她,卻是不會再有任何威脅了!
抱着這種僥倖的想法,再加上想要靠近夜天星的艱難,某些人都不再利用生命空間往夜天星的身邊跑,想要無時無刻地掌握她的情況了。
夜天星不知道這個,她也沒有什麼方法,可以探測自己的周圍有沒有別的生命空間。如果她知道,如果她有方法的話,她醒來之後,就沒有必要做戲了。
夜天星昏迷的時間之久,出乎了太多人的預料。同樣的,也出乎了夜天星自己的預料。
夜天星自己是模模糊糊的有些感覺的,她雖然無法甦醒,但是她的意識,卻是清醒着的。她感覺時間彷彿過去了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她的心裡略略有些着急起來。
她的計劃,開頭非常順利。但是接下來的過程,一切都還需要她,她不能就這麼昏睡着啊!
夜天星感覺時間過去的越久,她的心裡就越是焦急。但她卻還有另外一種清晰的感覺,那就是,她越是焦急,可能就越是醒不過來。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夜天星靜下心來,拋卻一切有可能影響她的東西。只有這樣,她才能夠不再身陷黑暗,才能夠從現在這個詭異的情況中脫離出去。並且,她還能在這個脫離的過程中,得到莫大的好處。
沒錯!夜天星的意識雖然清醒着,雖然她也能夠感應到一些東西,但是她感覺到的,卻不是陳醫師的醫療室裡的場景。她所“看”見的,完全是一片黑暗。
不是閉上眼睛之後所看見的那種黑暗,夜天星現在就覺得,她那虛無縹緲的意識變幻成了一個實實在在的人的形狀。而此時此刻,她的意識,就站在一片虛空中。
她的腳落不到實處,但是她卻不覺得沒有安全感,也沒有失重的感覺。她擡頭,看不見藍天,頭頂是和腳下一樣的黑色虛空。她伸手,左右都觸碰不到任何的東西。
夜天星覺得自己可以邁步走,她也的確一直都這麼走着。自從現自己到了這麼一個地方之後,夜天星就一直在走着,不知道朝着什麼方向,反正她就是一直走,也不覺得累。
可是,夜天星已經走了很久很久,卻從來都沒有看到過別的色彩。她正是在這個走動的過程中,漸漸感覺到時間的流逝,然後漸漸的着急起來的。
在這樣至黑、至純、至空的環境中,人是很容易感覺到壓抑的。但奇怪的是,夜天星從頭到尾,除了一點點焦急的情緒之外,什麼感覺都沒有。
這樣的環境,如果換了別人來,可能早就已經瘋了。但是夜天星卻沒有,她好像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會走不出這片黑暗,不,這麼說不對,應該是說,她好像就只是想在這片黑暗裡走走,從來都沒想過走出去。
她着急,她想要清醒過來,也只是想要在這片黑暗中直接清醒過來。她並沒有任何想要打破,想要離開這片黑暗的想法。
夜天星有的時候會停下來,仔細地思考兩分鐘她現在這種,讓她自己都覺得有些怪異的想法,但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很快,她就又繼續走起來了。彷彿這片黑暗是多麼繁華的大街一樣,她想要永生永世的就這樣逛下去一般。
夜天星當然不可能一直就這樣走下去,她腦海裡面類似她的直覺的那種聲音,已經越來越響亮了。響亮的她已經無法再忽視,所以就只能照着那個聲音做。
丟開所有可能讓她產生一絲混亂的情緒,完全的靜下心來,摒棄掉任何想法,靜靜地站一會兒。
夜天星這麼做了,然後,幾乎是立刻,這片黑暗中就出現了別的色彩。
金的,紅的,綠的,藍的,紫的……
這些顏色,一個接着一個出現,度非常快,彷彿就是在一秒鐘之內,無數顏色已經在夜天星的面前過了一遍。
夜天星剛剛開始看到這些比黑色要耀眼多了的顏色的時候,下意識的就皺了眉頭。她覺得,她應該是不喜歡這些亂七八糟的色彩,因爲它們讓她周圍的這一片黑暗虛空,變得不再極致純粹。
但是,夜天星的不樂意,沒有維持多長時間。她的心神,很快就被那些五顏六色的色彩吸引過去了。
時間彷彿很快,又彷彿很慢。不知道過了多久,夜天星才慢慢的清醒過來,不再被那些雖然不是黑色,雖然感覺有些亂七八糟,但是卻也是極爲純粹的那一道道色彩影響。
眼前再沒有那些花裡胡哨的顏色之後,夜天星又漸漸地沉浸到了身邊的這種黑暗中。
與之前不同,夜天星這一次在這片黑暗中,沒有呆上幾分鐘,就漸漸的感覺到了窒悶和壓抑。在她有了這種感覺之後,幾乎是在一瞬間內,夜天星就覺得自己無法壓制這種感覺。她立刻就覺得煩躁,雖然心中還是無比眷戀這種黑暗,但她卻還是想要逃了,想要暫時的離開。
在那種壓抑的感覺已經多到她無法承受的地步的時候,夜天星莫名覺得,她應該能夠清醒了,從現實世界中清醒過來。
但是,夜天星幾乎從來都未錯過的,極爲強烈的直覺,這一次卻是錯了。
心中的不安彷彿轉化成了一種未知的力量,那種力量極爲強大,雖然還沒有作用在她的身上,卻讓夜天星控制不住的有些顫抖。她努力想要清醒過來,想要驅逐那種力量,但卻沒有用,她無法清醒。
這就像是一個人的肚子裡放了一枚微型核彈,他明明絕對可以將那核彈上的倒數計時器關掉,但條件所限,他卻就是做不到,只能恐慌至極的等待着自己死亡的那一刻來臨。
這樣的等待,會讓人崩潰。而夜天星,她現在就是這樣。
但幸好,夜天星周圍的黑暗又被暫時的打破了。在那一團團的不像氣體,不像液體,也不像固體的黑色之中,出現了一段又一段斷斷續續的畫面,那些畫面吸引了夜天星一點注意力,讓她不至於瞬間崩潰。
夜天星感覺自己暫時無法清醒過來,她的神情漸漸凝重,覺得似乎有些麻煩了。體內那種名叫“壓抑不安”的狂躁力量,快要撕扯開她的身體。不僅如此,在她體內的裂縫中,又有了一種新的力量。
那種力量極爲浩瀚與平靜,夜天星一邊深深的覺得,她這樣低等的軀體,實在是不配讓這種力量寄居。一邊又有一種明確的妄想她似乎可以操縱這種力量!
操縱着這股力量,她所經之處,只要她樂意,萬事萬物,就會化爲眼前的這種黑暗!
那種感覺,一定很爽!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夜天星卻覺得那樣不好。所以,她幾乎是立刻就強迫自己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那在黑暗中若隱若現的畫面上。
夜天星覺得,她要是再不給自己找點別的事情做,要麼就是被自己狂躁的情緒主導,自我毀滅!要麼就是徹底癲狂入魔,掌控着那股力量,走到哪裡,毀到哪裡!
那樣一定不是很好!雖然沒有經歷過,但是夜天星卻幾乎是堅信,那樣絕對不好!
所以,夜天星幾乎是揪着自己的眼珠子,讓它們專心瞅着在黑暗中出現的那些畫面。
那些畫面,出現的很突然,消失得很快。夜天星盯了很久,纔看到一個個的顏色有些奇異,似乎是包容了萬千色彩的一種色澤的像是皮球一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