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繾綣凡塵

第二天,天還未亮清伊便被媒婆和丫鬟吵醒了,睡眼朦朧的被拖起來梳妝打扮,清伊也不敢說話,也逃不走,只能任她們折騰。清伊從未見過如此漂亮奢華的嫁衣和頭飾。經過大概一個時辰的裝扮,清伊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流金鳳冠甚是奪目,金珠串成的流蘇遮住了精緻的臉龐,錦繡霞帔上繡着鳳雙飛,栩栩如生似乎要展翅高飛。

清伊還未回過神來,耳聽外邊已有吹吹打打鼓樂聲來,安長生來迎親了,難道自己真的要嫁給安長生麼?但是又不能開口說話,萬一障眼法被識破豈不是要天下大亂。清伊只得披上紅蓋頭由喜娘攙扶着進入到轎子裡。

一天的婚禮流程安長生都是在極不情願下完成的,若不是靈兒讓他一定要成親他纔不會乖乖的拜堂成親,現在安長生心裡想的只是靈兒什麼時候來救他。

但是可惜的是直到婚宴結束,靈兒也未出現。安家老兩口倒是覺得驚奇,一直不肯成親的兒子今天竟出奇的配合,順順利利就把婚事辦了。

夜已深,賓客散盡,安長生坐在新房外的地上,死活也不願進去掀蓋頭,喜娘無奈的站在一旁,好話說盡,安長生哪裡會知道在新房內的是清伊呢。

“安福、安祿,把少爺送進洞房~”安少華也只能用最野蠻的辦法了。

“爹~”安長生用力拍着被反鎖的房門,門外卻靜悄悄一點動靜都沒有。

安長生在屋內來回踱着步,今天玉玲瓏倒是安靜的很,她也會羞澀?安長生想想也覺得可笑。反正無論如何他也不會多看除了清伊以外的女子。於是到窗前透氣。

清伊已經憋了一天了,又累又餓,又因爲蒙着蓋頭也不知道房中的情況,聽聽房內也無甚動靜,便悄悄先開蓋頭的一角,看見桌上擺着各色瓜果,喜糖和點心,因爲有層幔簾正好擋住安長生,清伊還以爲屋內沒人了,便掀開蓋頭,抓起一個蘋果狼吞虎嚥的啃了起來。

安長生聽有動靜,回頭隔着幔簾看見新娘子這個吃相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清伊一聽有人聲,嚇了一跳,啊的喊了一聲,拿啃了一半的蘋果就砸向聲音的方向,“誰啊?”說完立馬捂住了嘴,不能說話呀,這下露餡了。

蘋果正好砸在長生後背,長生憤而起身,掀開擋住視線的幔簾,一下子就驚呆了,眼前人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清伊麼。清伊也發覺安長生看出了自己,轉身背了過去,緊張的不知所措。

“清伊,”安長生倒是欣喜若狂,從背後緊緊抱住清伊,“真沒想到我的新娘是你啊~”

清伊從小到大哪裡被男人這樣親密的抱過,頓時慌了神,掙扎也不是,不掙扎也不是。

安長生把清伊轉過來,他想看看清楚眼前人是不是真的清伊,還是自己的錯覺。他顫抖着撩開金珠流蘇,清伊清秀精緻的臉龐赫然顯露在面前,真是面若桃花目生輝,龍鳳紅燭跳躍的光芒映襯着白皙透明的肌膚,整個人宛若碧波潭中一株妙蓮,靜靜的等待着有緣人的採擷。

清伊則一臉羞澀,不敢擡頭看長生。紅色的嫁衣讓清伊紅透的臉頰更嬌豔欲滴。長生呆呆的看着傻了,緊緊擁清伊入懷,恨不得這一刻能永遠停留住,就這樣和清伊慢慢老去。

清伊在安長生懷裡羞紅了臉,臉頰滾燙,片刻後安長生鬆開懷抱,輕擡清伊的下巴,看着眼前這張嬌豔欲滴的臉,輕輕頷首便是一吻,這一吻似乎頓時讓天地變色,清伊瞪大雙眼,眼前的新房忽然成了一片花海,粉色花瓣飛舞,隱約間能聞到一股芬芳,那萬里桃林是何處?如此遙不可及,卻又如此熟悉,一個白衣女子在朦朧的霧氣中,輕喚道:“回來吧,我的花靈”腦袋咋疼,慌亂間,清伊推開了安長生,結束了此刻的纏綿。眼前的景象消失,一切又回到了洞房。

安長生愣愣的看着清伊。

“對不起”清伊捂着嘴巴。嘴脣上還殘留着安長生的溫熱。

“沒關係,是我逾越了。”安長生壓抑着體內蠢蠢欲動的火焰,好不容易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清伊看着對面的安長生,無論他的性格、習性再怎麼柔婉,男子畢竟是男子,總有把持不住的時候。想到這,清伊不經道:“長生,剛那個吻我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我們以後還是朋友,好不好。”

“不~”安長生吼道。一改往日的弱態。

“長生~”清伊的肩膀忽然被安長生抓住,力道剛猛,將清伊整個人禁錮住了。原來他也這一面。

“我不要再和你做朋友了!成爲我生生世世的妻子,雖然現在的我還不足以強大,但總有一天,我會如你的佛主一樣,成爲你的信仰,丟掉佛珠,執起我的手,讓我成爲你的神。”安長生目光如炬。如同神坻一樣,將清伊整個人都吞噬了。

“長生~”心裡有個洞口被打開,有大束大束的陽光灑進來,似乎她一直都在等這樣一個人,來和她說這樣的一番話,師傅常教誨,修佛之人應以大愛待人,不獨愛,應以救濟天下蒼生爲已任。

可是——

若不動情,又怎麼會知道情爲何物,如何化小愛爲大愛。每日誦經唸佛真的就是對蒼生好?世間的惡憑着手中的佛珠都能解救嗎?蒼生爲何總是等人救,難道他們不能自救嗎?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也許她也該去紅塵中走一遭了。

清伊對着長生嫣然一笑,如同微風吹拂下的湖面,沁人心脾:“長生,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天下蒼生。”

安長生看着這個笑容,聽着清伊的表白,喜悅充斥了他整個身體,一把拉過清伊便摟在了懷裡,如獲至寶。

“長生你抱的我喘不過氣來了,鬆開鬆開。”清伊咳嗽道,輕拍安長生的背部。

“對不起,我弄疼你了嗎?”安長生連忙道歉。

叮咚一聲脆響,有一面鏡子從安長生的袖口滾落下來。背面是美麗的繡花圖案。

“這是什麼?”清伊撿起鏡子,是一面小喬的繡花鏡。

“這是靈兒讓我帶着的,一時間我還真忘了。”安長生忽然想起。

“靈兒讓你帶的?”清伊轉動鏡子,鏡面照射到清伊的臉龐。

“清伊~”一聲呼喊從鏡中溢出。

是靈兒的聲音。

“靈兒,你在哪裡?”清伊看着四周尋找着。

“我在這裡啊。”

清伊感覺聲音近在咫尺,可是偏又看不到人。

“聲音好像是從鏡子裡出來的。”安長生提醒道。

清伊手持鏡子,問道:“是你嗎?靈兒。”

“是我,是我。”鏡子答道。

“你怎麼會在鏡子裡?”清伊問道。

“這個鏡子是我和你們通話用的,我現在就要去交換魂魄,對了,盒子底座有一顆丹藥,清伊你吃了吧,這樣能維持一天楊露華的樣貌,明日傍晚之前我再和你們會合。”

鏡面又恢復了平靜。

“靈兒,靈兒~~”清伊喊着,可鏡面依然平靜。

“這個靈兒真是的,有丹藥爲什麼現在纔給我,害我擔驚受怕的一整天,就怕被拆穿。”清伊惱道。

安長生在一旁看着清伊失笑。

“你笑什麼?”

“靈兒真是用心良苦,她知道你會不發一言,所以才準備了這面鏡子,想引你破戒,讓我們能有時間共處。”邊說着,邊取出鏡子底座的丹藥,讓清伊服下。

清伊看着安長生,一時間氣氛繾綣難分。

長生走近清伊,低頭又想一親芳澤,被清伊制住:“長生,我現在還是佛門弟子,等我回到雪月庵,辭去道服,再來做你的妻子吧。”

“嗯”安長生點頭允許,她知道清伊心裡還有很多束縛,不過她既然敢這樣允諾,那便是將一生都交付給他了,他願意等一切束縛都拋開的那一天,這樣他才能完完整整的擁有她。

“我們一起去賞花吧。”安長生拉過清伊的手,移至窗前,輕啓窗櫺,一顆桃樹躍入眼簾,在夜色中越發燦爛。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安長生輕吻清伊的手背。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清伊依偎在安長生懷裡應道。

桃花兀自的開着,映紅了窗前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