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走廊裡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然後邢志新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他問道:“誰在裡面?”
卓安妮拿出來的小檯燈一直沒有關閉,邢志新看到了從‘門’縫裡泄漏出來的光線,以爲是誰在衛生間裡,所以才問一聲。
衛生間裡的兩個人這才受驚般的分開,荒‘亂’的整理着自己的衣服。邢志新問完一句後,聽到裡面沒有回答的聲音,反而響起了一陣淅淅簌簌的聲音,立刻緊張了起來,提高聲音叫道:“是誰?”
“噓。”程斌頓時急了,生怕這傢伙把大家都吵起來,雖然說現在的知情人就已經過半數了,不過程斌心虛的想把知情人控制在最小範圍內。所以他顧不得整理妝容,飛快的拉開衛生間的‘門’,向着‘門’外的邢志新比了一下手勢,示意他不要再叫了。
邢志新手裡拿着手電,正照在衛生間的‘門’,所以一眼就認出了程斌,這才鬆了一口氣,想了想又不滿的抱怨道:“你幹嘛呢?嚇我一跳。”
他看到是程斌在裡面,也並沒有多想,所以一面說一面試圖從程斌的身邊擠過去,程斌想到裡面還有一個人,連忙拉了他一把。邢志新被他擋了這一下,不禁奇怪的問道:“你幹什麼?”
話音未落,就看到卓安妮出現在程斌的身後,這一驚非同小可,他用手電指了指卓安妮,又指程斌,吃驚的說道:“你們……你們……”說了兩個你們,他的腦子這才反應過來,立刻乾笑道:“沒事,我就看看,你們忙,你們忙。”說着一轉身推開身後的房‘門’,又回去了。
剩下的兩個人互相看了一下,都覺得尷尬不已。程斌‘摸’了‘摸’額頭,低聲說道:“對不起。”然後聽到卓安妮輕輕一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個歉道得牛頭不對馬嘴,不禁更加尷尬了。
卓安妮臉若紅霞,媚眼如絲,看了他一眼才低聲說道:“還要嗎?”
程斌咳了一聲,一時居然不知道說什麼好。還是卓安妮低聲說道:“你會不會怪我?”
“什麼?”這回程斌可以說話了,他看着卓安妮嬌‘豔’的臉龐,吃驚的說道:“爲什麼要怪你?”
“第一次啊。”卓安妮笑着看他,眼光中盡是促黠的神‘色’。
程斌果然再一次的敗退失聲。卓安妮難得在程斌的面前佔上風,正想乘勝追擊,就看到對面的房‘門’一開,邢志新又冒了出來,他看着面前的兩個人,着急的說道:“你倆有完沒完?站這不冷啊?”
程斌看了他一眼,這個時候正是心虛的時候,當然不敢和他爭辯,倒是卓安妮有些不滿,反擊道:“這你也管?”
“我當然不管。”估計邢志新這會是真的想明白了,所以立刻回答道:“可是我要上側所啊。”
這回連卓安妮也沒詞了,兩個人灰溜溜的回到了房間,走到程斌房間的布簾前,卓安妮輕輕的伸出一隻手,向程斌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低聲說道:“別讓小濤知道。”
“爲什麼?”程斌綞於清醒過來,難得的回覆了從前的‘精’明,皺眉看着她問道。
卓安妮當然知道他問的不是爲什麼不讓樂濤知道,所以只是輕輕笑了一下,低聲說道:“我寂寞。”說完就掀開‘門’簾走進裡間去了。留下程斌一個人站在地上發呆。
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程斌覺得邢志新和侯佳兩個人看他的神‘色’怪怪的,邢志新的態度過於熱情了一些,侯佳反而顯得有些躲躲閃閃的,很顯然邢志新這個傢伙沒有費心幫他保守秘密,當然也可能是因爲這個秘密太大,他需要有人幫助他來一起保守。
除了他們兩個人,樂濤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整個人也顯得無‘精’打採的,倒是卓安妮像是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那樣,整個早晨就她顯得最正常。
上午程斌頂着兩個黑眼圈又去了水廠裡‘操’作機‘牀’。邢志新昨晚因爲要守夜沒睡好,所以回去補覺,剛躺到火爐上侯佳就轉了回來,小聲和他說道:“好像小程昨晚一夜沒睡。”
“年輕人嘛。”邢志新剛吃飽飯,這會睡意正濃,嘀咕道:“不知道節制唄。”
侯佳看了看他,發現這個男人已經閉上了眼睛,顯然不想再說下去,只好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又走出去收拾餐廳去了。
過了一會,卓安妮藉口出去活動一下,轉身溜進了水廠,果然只有程斌自己在那裡,最近一直在給程斌打下手的樂濤並沒有出現。
看到卓安妮出現在面前,程斌並沒有感到意外,他拿起一塊破布擦了擦手,看着卓安妮走到面前,很認真的問道:“真是因爲寂寞?”
“你不相信我?”卓安妮反問道。
程斌搖了搖頭:“時間太巧合了。”這也是他昨天一夜沒睡好想出來的唯一可能,不然卓安妮早不寂寞晚不寂寞,怎麼他剛把機修廠炸了就寂寞了,可惜他一向自負理智,結果昨天居然‘精’蟲上腦,沒能及時想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現在總不好意思吃幹‘摸’淨不認帳,但是口頭上是絕對不能認慫的。
卓安妮笑了一下,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她穿了一條深棕‘色’西‘褲’,紅‘毛’衣,米‘色’過膝風衣,還在脖子上圍了一條雜‘色’的‘毛’織圍巾,看起來鮮‘豔’奪目,如果在從前,一定是所有男人眼中的焦點,可惜在這裡,卻只能想辦法吸引面前這個不解風情的傻孩子,實在也算爲難。她輕聲說道:“你以爲呢?”
“我不知道。”程斌搖了搖頭,他當然是知道的,這纔是他沒辦法真正接受她的原因。說什麼因爲是朋友所以纔不能上‘牀’那都是扯蛋,程斌就算有‘毛’病也是寡人之疾,要是從前有卓安妮這樣的美‘女’要和他一邊做普通朋友一邊做‘牀’伴,可不知道要美成什麼樣,可惜大災難把一切美好都打成了‘肥’皁泡,因爲生活條件的艱難,一切‘欲’望都顯得更加直接,所以也由不得程斌不小心。
卓安妮盯着他看了一會,才慢慢說道:“小濤把昨天的事都和我說了,他說是他闖了禍,可是你還是救了他。”
程斌“嗯”了一聲,搖頭說道:“那沒什麼,我帶他出去,就要把他帶回來,就算再生氣,也不是扔下他的理由。”
“當初救我也是這樣嗎?”卓安妮說道:“爲了一個妓‘女’,值得嗎?”
程斌愣了一下,把手裡的破‘毛’扔到工作臺上,很嚴肅的看着卓安妮說道:“第一,我從來沒覺得你是一個妓‘女’,想活下去不是你的錯。第二,我從不覺得妓‘女’低人一等,一樣出來賣,賣技術和賣身子有區別嗎?”他停了一下,冷笑道:“還有人賣良心呢,不過是竊鉤和竊國的區別而已。”
“那爲什麼剛在一起的時候,你那麼看不起我?”卓安妮似乎並沒有因爲程斌的話就感到歡欣鼓舞,仍然是那樣一幅淡淡的神情,就想是在討論一樣與她毫不相關的事情。
程斌想了一下,看着卓安妮說道:“那時候也不是看不起你,我只是習慣‘性’的和別人保持距離。”
“只是保持距離啊。”卓安妮悵然若失的出了一會神,才說道:“那爲什麼你對老邢他們沒有那麼明顯?”
程斌遲疑了一下,回答道:“還記得剛到機修廠的時候,老邢打我的那一拳嗎?”說到這裡,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似乎那裡仍然在隱隱做痛,他苦笑着說道:“那之後我很生氣,但是又很羨慕他們,他們都可以爲對方而死。”
“所以你對他們和對我不一樣?”卓安妮搖了搖頭,她想過很多種可能,但是從來沒有想到過,答案居然是這樣,程斌認爲自己爲了活下去可以不顧一切,所以是個自‘私’的人,他不討厭自‘私’的人,但是卻習慣‘性’的和這種人保持距離。而邢志新和侯佳因爲表現出對彼此的關心,所以被程斌認爲是有底線的人,所以可以信賴,這纔得到了不一樣的待遇。不得不說,男人的思維方式與‘女’人果然是完全不同的,更何況程斌不僅僅是個男人,還是個工科男人,像他這樣的人,的確不是一般人能夠理解的。
程斌看出她的失落,輕輕笑了一下,安慰她說道:“後來在這裡,你讓我先跑,那個時候我就已經改變了對你的看法。”
“後來我不是說過,那隻不過是無奈的選擇嗎?”卓安妮不以爲然的說道:“如果當時我能自己跑,絕不會主動要求留下。”
“可是你還求我照顧樂濤。”程斌說道:“我不知道樂濤值不值得你這樣做,但是那至少表明,在你的心裡,還有比自己更重要的事情。”
卓安妮愣了一會,突然低下了頭,兩行清淚已經忍不住從眼睛裡流了出來。她開始的時候還假裝‘揉’眼睛,後來發現根本止不住,終於嗚嗚的哭了起來。
這一下又讓程斌手忙腳‘亂’起來,那怕卓安妮指着鼻子罵他呢,也比就這麼哭起來好辦得多,他手足無措的站在卓安妮身邊,想安慰她又不知道說什麼好,想找點什麼給她擦眼淚手邊又只有擦手的破布,那上面已經粘滿了機油,要是給卓安妮擦臉,估計能把她擦成國寶。
卓安妮哭了一會,終於想起身邊還有一個人呢,擡頭看了一眼一臉無奈的程斌,想了想也覺得自己這哭得很沒道理,於是用大衣的袖子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痕,擡頭向程斌說道:“抱歉,突然就想哭了。”
“知道。”程斌看到她終於不哭了,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無奈的說道:“‘女’人是水做的嘛。”
卓安妮心裡一動,擡頭向程斌臉上看去,卻看到程斌一臉的坦然,於是就知道他說這句話也是人去亦云,並不知道紅樓夢裡的本意是什麼。忍不住在心裡暗歎了一聲,心想自己也未免太貪心了一點,像這樣的男人,自己能陪在身邊也就夠了,何必還要他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