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囚困

青黛感覺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個泥潭中一般,渾身都被軟綿綿的東西束縛着,禁錮着,甚至被侵蝕着。無數黑暗的東西在身邊流淌,試圖擠入她的身體內,就彷彿她是一團美味的點心,迫不及待要分食一口。她努力的抗拒,掙扎,也逃不開,只有一股子不服輸的精神在支撐着她將一切都拒之門外。

可是這樣的對抗真的太久了,久的她都要忘記到底發生了什麼,她爲何要如此努力,她好像一直都是懶散的,沒有野心,沒有奢望,在這個相對公平的世界中,用勞動換取能夠得到的東西,就心滿意足。如果身邊有這樣可怕的東西壓迫,她是不是應該及時屈服纔對呢?小人物的智慧就是該低頭就低頭唄。

“放鬆……讓我們……一起……”沒有聲音,但是遠遠的就有這種信息從四面八方的傳遞過來,溫柔的,蠱惑的,纏綿的,連綿不盡。

青黛終於有點累了,她已經搞不明白自己在堅持什麼了,活着就圖個痛快,不痛快就死了拉倒嘛,何必強求呢?乾脆就放鬆了順其自然吧。

“不要放棄!不要!!”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尖銳到刺耳的聲音猛然灌入了青黛的耳中,讓她混沌的大腦一清,無數的訊息瞬間爆裂開,近三十年的人生,朋友,親人,紛至杳來。

青黛用力的睜開了眼睛,這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挺寬敞的硬板牀上,但是這牀外面卻罩着巨大的鐵籠,彷彿一個小小的囚牢。鐵籠外面是一片昏暗。角落有安全指示燈,只能感覺到挺空曠的。空氣有流通的聲音,讓人想起帶着通風系統的地下室。

她想擡手揉揉還在眩暈耳鳴的腦子。卻不料頓了一下,手部發出了嘩啦嘩啦的金屬聲。默默低頭看去,暗淡的安全燈光反射出一絲暗芒,果然是四肢都被金屬鏈給捆住了。

稍微用力拉扯一番,整條金屬鏈恐怕採取了強度很高的合金,接縫處也完美無缺。異能內部運轉還好,但是沒有了隨身攜帶的植物幼苗,也放不出食屍藤來。青黛脣角露出一絲嘲諷,她好像被看的很重啊。這樣的囚困條件也不容易呢。

既然看情況是沒法偷偷逃跑,青黛就安靜下來回憶到底發生了什麼。她的記憶止於和林欣然一起出去買吃的東西,好像是走到了某個拐角處,就被重擊暈倒。是不是林欣然乾的她不能確定,但是林欣然的嫌疑是最大的,也是因爲林欣然的提議,她才選擇了走那條路,巧合太多就是有內幕,這是來到京都後。她學會的分析方式。

然後是綁架動機,青黛嚴格說起來,不過是認識幾個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朋友,自己實在是乏善可陳。唯一的親人還在醫院中昏迷不醒,那麼她對別人還有什麼利用價值呢?威脅?勒索?用京都人的思考方式,她應該不會有那麼重要纔對。至於許生說有人盯上她的情況。她還是將信將疑的,異能特殊的人不止一個。可是論起戰鬥力,一個有着普通異能的特種兵可以秒掉十個自己這樣的渣。

青黛輕輕吐出一口氣。想着現在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那些忙碌的朋友們發現自己失蹤了沒有,就是發現了,是不是能夠偷空來尋找自己的蹤跡,這次和那治安部門的糾紛處理可有本質的區別,若是涉及到了麻煩又秘密的東西,恐怕一時半會都沒有辦法。

大概是躺的有些久了,身子有些僵硬了,青黛便翻了個身,金屬鏈子的清脆敲擊聲迴盪開來,讓人心頭更加冰冷。而與此同時,青黛皺起眉頭。她擡起左手,摸向放在下方的右手臂,在隱隱作痛處果然發現了一些細小的傷口,幼兒時體弱多病混醫院的回憶讓她確定,這就是一堆針孔,再按照異能者恢復能力來算,二十四小時內,她起碼被注射了十次。

注射的藥物,是安眠鎮定,還是其他的什麼東西?青黛終於感覺到了巨大的恐慌,作爲一個現代人,影視劇就科普過人體試驗的可怕,天變之後的遭遇更是讓人對這樣的待遇毛骨悚然。

正在她被奇怪的幻想弄的神經兮兮時,頭頂突然一亮,刺激的眼中不自覺就流出一滴淚水。

而這樣的變故,竟然就驅散開了青黛內心的慌亂,冷靜了下來,合上眼睛,適應突如其來的光明。她心中不由得哀嘆,難怪小黑屋是殘酷刑法之一,在靜謐黑暗的環境中,人類果然是最脆弱的,內心的恐懼比外界的壓力要可怕的多。

大概等了十秒鐘,青黛才睜開了眼睛,看向發出腳步聲的位置,走在前面的,赫然是趙旭飛!他的身後,則跟着一個有些眼熟的異國男子。四周的環境也盡收眼底,她是在一個半人高的臺子上面,大大的房間正中間就只有這個鐵籠,其他地方擺着非常有質感的儀器,讓人想起醫院內的大型救生系統。

驚訝,瞭然,憤怒,這些情緒都一一的閃過青黛的眼睛,最後迴歸爲一片寧靜。

趙旭飛自然是看的清清楚楚,對青黛沉默的抵抗也不以爲意,只對着身後的人點點頭。那名男子便走上前來,用金屬鏈巧妙的限制了青黛的行動,然後迅速的拿出一支針管,在留下了許多針孔的地方又扎出一個新的傷口。

冰冷的液體流入血管,讓青黛心頭更加沉重起來,她咬了一下牙,終於還是率先開口:“怎麼,是要用毒品來讓我好看麼?”看她的胳膊,吸毒的人也就這樣了吧?

“噗。”趙旭飛被這句話逗樂了,揮手讓那名注射完畢的男子讓開,這才走到了青黛的面前,擡手撫摸起青黛的頭髮:“你真是可愛,我果然沒有找錯人。你就是我的幸運女神。”

青黛卻叫這種近乎於戀人調情的口吻給弄的一身雞皮疙瘩:“別動手動腳,你就是說的再好聽也無法掩蓋你的齷齪。把我抓起來就是你對待所謂幸運女神的方式?”

趙旭飛被青黛掙脫開手,反而微笑着聳肩:“你就是我的幸運女神啊。每次遇到你,都會有美妙神奇的事情,所以,我需要你,讓我走上夢寐以求的神壇。”

青黛渾身一抖,神壇什麼的,不是要讓她做祭品啥的吧,這位不是高級科研知識分子麼,還迷信這些東西?

趙旭飛好像發現了青黛的畏縮。笑容淡了下來,認真嚴肅的道:“放心吧,你和他們都不一樣,爲了保證你能夠完整而且配合,我可是花了許多的功夫呢。”

青黛一愣,什麼完整,這個詞是在形容人類嗎?媽媽哎,我害怕啊。

趙旭飛也發現了青黛的疑惑,用眼神示意她看向那個沉默等候的異域男子。口中道:“你還記得他嗎?他也是你送給我的一份幸運禮物啊。”

青黛終於意識到不太妥當了,她轉頭專注的研究起那名男子的長相,努力挖掘記憶,擼過遇到趙旭飛的時間。沒有發現,只好從天變後又查詢了一次,終於從犄角旮旯中對上了這張臉。這不是那個德裔米國人漢斯嗎?她記得貌似是這個人想要抓捕杜欽月的大蛇燭龍。差點害死了她們幾個人,最後被她們狠心推入了水中。怎麼,居然出現在趙旭飛的身邊?

“他可是快要獲得諾貝爾獎的生物界權威。對動物的研究非常的高端,並且涉及了米國最隱秘的人體研究,天變之前,到華夏來旅遊,不過估計是有什麼特殊任務。可以說,來到京都之後,我有一半的成果都多虧了他,異能開發計劃中,甚至八成都是他來主導的,讓我省去了許多的工作。”趙旭飛好像終於找到了合適的傾訴對象,竟然就這樣在青黛面前誇耀了起來。

青黛則在看着漢斯呆滯的眼神時,脊背竄上了一股子寒氣,她明明記得,當初的這個男子是溫文爾雅中隱藏着勃勃野心,無論是因爲學術地位還是歐洲人特有的傲慢,都和現在這雙被當面調侃都毫無動靜的眼睛,完全不相干。

“你把他,怎麼了?”青黛遲疑的問道,雖然感覺很可怕,但是不安的好奇打敗了恐懼。總要面對真實,否則如何對付趙旭飛這個瘋子呢?她對自己鼓勁。

“哦,你看出來了嗎?”趙旭飛對青黛的問話好像非常的滿意,似乎正好戳到了他最興奮的地方:“生物研究是個非常複雜的學科,如果出現了隱秘的小心思或者什麼私心妄想,很容易埋下定時炸彈,所以我們核心團隊遇到了這樣有才華又很可疑的人,都是採取大腦手術,將管理學術的那個部分之外的情感樞紐,都進行毀滅性的傷害,這樣就能夠避免人的感情來干擾,大家都省心多了。”

青黛則被這樣的內幕驚的目瞪口呆。她呆滯的看着漢斯,想起他對自己冷靜精確的打針過程,還有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機械,再想想對比W市最後一晚上那個精明惡毒的脅迫者,眼前和機器人有什麼兩樣,將一個人變成沒有感情的學術分子,和殺死他,到底哪個更加可怕?

也是直到現在,青黛才明白趙旭飛說的“完整”是什麼意思,那麼他就是隱晦表達了承諾,她不會用手術破壞大腦變成木偶的意思?這明明就是威脅吧,不聽話,那就等着切大腦吧。

得到這樣的消息,青黛也不確定自己是慶幸還是害怕了。她吞了一口口水,這才擡起頭來,對趙旭飛道:“說吧,你抓我,到底是爲了什麼?”之前發生的導致連青雲死亡的抓捕生物,是不是也有你的參合?後面這個問題終究是咽回去了,現在並不適合撕破臉。

“你可真的讓人傷心。”趙旭飛聽到青黛問起這個,竟然露出了委屈的表情,清俊儒雅的臉這會還真的有些楚楚可憐,讓青黛受不了的閉了閉眼。而他還是繼續抱怨道:“你難道感覺不出來嗎,我給你注射的可都是專門配置的營養劑,能夠讓你從異能到身體臟腑,都得到滋潤呢。”

你在胡說什麼鬼?青黛差點就反問了過去,她明明渾身都是軟的,之前剛剛醒過來還頭暈難受呢。

趙旭飛則在青黛的憤怒眼神中明白了什麼,想了一下,然後委屈的表情淡去,留下了小心翼翼:“你已經昏迷了三天,是不是,餓了?”

隨着他話落,青黛的肚子就發出一陣轟鳴。

趙旭飛和青黛同時有些尷尬,趙旭飛是因爲打了那麼高級的營養劑居然忘記了給她補充糖分,青黛則是覺得自己真的誤會了對方。兩人相顧片刻,趙旭飛轉頭髮出了一個指令,不多一會,又一個安靜的男子端着食物進來了。

青黛看看基本都是容易消化的白粥麪食等,便也毫不客氣的開始享用,任何事情都要等吃飽了纔有力氣談。

等到終於用餐完畢,青黛打了小小的飽嗝,這纔再次用平靜的口氣問道:“說吧,你抓我,到底是爲了什麼?”

看到青黛完全冷靜平和的態度,趙旭飛也頗爲滿意,他就知道,自己的幸運女神不是那些脆弱的女性,就事論事,誰都喜歡和這樣的人交流不是?

“我想,你應該也早就知道,科學院的主要勢力一直謀算着捕獲大量喪屍,然後從喪屍的不死之謎中得到所謂的生物密碼。”趙旭飛淡淡的說着,無法掩飾的露出了不以爲然,和青黛所瞭解到的那種研究狂熱大相徑庭,他也沒有看青黛,而是望着一個角落,似乎正在回憶什麼:“事實上,我早就在C市進行過喪屍病毒的專項研究,那個喪屍潮裡頭,我搜集了差不多上萬的各種喪屍,提煉出不少的病毒變異形態,後面也抓了不同的生物進行病毒感染跟蹤。”

“可惜的是,這些病毒都存在極大的排異性,他們更像是大自然誕生的HIV,哦,你們俗稱的艾滋病毒,對原有的生命體進行破壞,汲取所有的養分,獲得某種平衡,而遇到了可以感染的對象纔會繁衍開來。”

“所以,當我發現有你的異能和那些吞噬喪屍生物的植物時,才格外的驚訝,你們的出現,幾乎就是現在自然界白細胞,能夠將已經陷入能量死循環的生命重新導入正常的軌道。當然這不是最奇妙的,最奇妙的是,你們還能夠從這樣互相排斥的能量中,作爲融合劑將它們粘合起來,不會有什麼不可控制的反應。”

“……呵欠。”青黛眼中已經開始出現了迷茫的淚水,或者說是睏倦的淚水,這人說的太複雜了,是在誇獎她嗎?奇妙,驚訝,都是正面詞彙吔。

趙旭飛也被這個呵欠給打斷了演說的激情,鬱悶的望着青黛:“很難懂嗎?我已經儘量避免專業詞彙了。”

“咳。”青黛略羞赧的移開了視線,看到了鐵欄杆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非法囚禁的,這才又理直氣壯了:“你直接說要幹啥吧。”廢話那麼多,還缺少感染力,這真的是在勸服而不是催眠嗎?

趙旭飛挑了挑眉,這才道:“那我們去看看吧。”

話落,又一個人從門外走進來,打開了鐵籠,將青黛連牀帶合金鏈一起推動,向外面走去。

青黛愣愣看着這個人,美貌絕倫,正是林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