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想好,不告訴你。”
“我的志願是經濟管理,反正不管你填了什麼志願,以後咱們都是一個學校的,我就不用每次這麼趕時間過來等你了。”
“誰要你來看我了,你愛看不看。”
“嘿嘿,唐佳卉,你生氣撅嘴的樣子真可愛。”那時候的葉柯,可不像現在這麼悶,整一個小騷包。
唐佳卉白了他一眼,一本正經地說:“葉柯,你能不能別這麼張揚啊?學校老師都以爲我在跟你交往,還讓我別因爲談戀愛耽誤了高考,我快氣死了。”
葉柯得意地大笑起來,“真的嗎?這纔好啊,看誰還敢跟我搶。”
“去死!”
唐佳卉拿起手裡的筆袋打他,他一閃就躲過了,“來啊來啊,來打我啊。”兩個人在路邊玩鬧着。
這時,忽然飄落下來幾滴雨點,“啊,下雨了!”唐佳卉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快上來,我揹你去躲雨……”葉柯半蹲着身子,回頭看看唐佳卉遲疑的樣子,催了一句,“快上來啊。”
很快,豆大的雨點落下來,噼裡啪啦地打在地上,空氣中有一股濃重的泥土味道。葉柯在雨中快跑着,唐佳卉趴在他的背上,雙手緊緊抱着他的肩膀,那一刻,他們彷彿是一體的。
一晃就是八年,葉柯堅實有力的臂膀抱着她,奔跑中也不覺得顛簸。空氣中瀰漫着雨水混雜泥土的味道,天空彷彿漏了一般,傾盆大雨連續不斷地往下砸。唐佳卉睜不開眼睛,雙手緊緊環着他的脖頸,那種熟悉而又親密的感覺不斷蔓延開來,彷彿他們從來都不曾分開過,彷彿,他們又是一體的。
xx公寓裡,小冬趴在窗臺上往下看,這雨下得可真大,老男人不會堵在路上了吧?
雲朵說她是每天等着丈夫回家吃飯的小媳婦,真是一點都不假。老男人說她懶,她就把家裡打掃得乾乾淨淨,衣服歸類放置,桌上一塵不染,她現在還能獨立完成一頓三菜一湯的晚餐。
只要肯學,沒什麼學不會的,小冬開始真正的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這種在自己家裡和寄人籬下的感覺決然是不同的。寄人籬下的時候,她只會希望有一頓飽飯和遮風擋雨的瓦片,而現在,她是用心經營着這個家。
在她的一再要求之下,被套牀單由暗灰色換成了明亮鮮豔的紅黃條紋,窗簾由厚重的絨質遮光布換成了田園清新綠和薄紗。
她不再寄人籬下,不用再擔心明天在哪裡吃住,她是這裡的女主人。 шшш¤ TTκan¤ ℃ O
看看時間已經是六點半了,可是葉柯仍然沒有回來,不是說已經下班了麼,難道路上真的堵車?小冬嘟着嘴,看着暴雨沒有停止的意思,心裡滿是不安。
醫院,唐佳卉被推進了急救室,葉柯在急救室外面來回踱步,他想到唐佳卉蒼白的臉就陣陣不安。
他渾身都溼透了,腳踩的地方都是水,雨水順着他的身體還在不斷地往下淌。他伸手一捋頭髮,水順着手臂往下流。
走廊裡有人在打電話,好像是在報平安,葉柯摸了摸口袋,沒在身上,糟了,小丫頭在家一定等着急了。他想返回車裡去拿,好歹也給小丫頭去個電話,可是一看到急救室亮着的燈,他就移不開腳步,他不能離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葉柯站在急症室門前等着,走廊裡的風吹來,身上感覺陣陣溼冷。
記憶中,葉柯揹着唐佳卉跑到報刊亭躲雨,唐佳卉拎着褲子抖了抖,“全都溼了,這雨也太大了,呀,你的進口葡萄都被水淹了。”
這時,一個響雷打了下來,唐佳卉嚇得尖叫一聲,毫不猶豫地抓住葉柯的胳膊。
葉柯僵直了身子,一股大男子氣概由腳底涌遍了全身,他拍拍唐佳卉的肩膀說:“不用怕,打雷而已,有我在。”
唐佳卉默默地擡起頭,一看到他的眼睛,又很快低下頭去,她臉紅了,超紅。
葉柯壯大了膽子握住了她的手,結結巴巴地說:“唐……唐佳卉,做我……做我女朋友吧。”
外面響雷滾滾,唐佳卉的心噗通噗通跳個不停,這是葉柯第一次明確地說出讓她做女朋友這句話。
葉柯大氣都不敢出,就等着她的回答。
唐佳卉低垂着臉,連耳根都紅了,“我……我考慮一下。”
良久,急救燈終於暗了,醫生從手術室裡出來,葉柯從回憶裡面跳出來,迎上去問,“醫生,她怎麼樣?”
“輕微腦震盪,檢查出來她的後腦有淤血,需要留院觀察,淤血能散去最好,如果散不去得做手術。”
“那馬上安排最好的病房和最好的治療。”
客廳裡開着燈,小冬趴在餐桌上,熱菜全部變成了冷菜,她打葉柯的卻一直沒人接,外面還在下雨,這天黑漆漆的,她除了乾坐着等也沒有其他辦法。
難道出事了?不會吧……
小冬趕緊打開電視看新聞,新聞裡在說颱風登陸的消息,就剛纔那一會會,這裡出車禍那裡出事故的,很多災情。
小冬又打葉柯的,還是沒人接聽。
忽然,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小冬連忙跑去開門,“老公,回來啦。”看到葉柯渾身溼透的樣子,她的笑臉瞬間凝固,詫異地問,“老公你怎麼了?”
葉柯一笑,伸手摸了摸小冬的額頭,“沒事,淋了雨。”
“淋雨?你不是開車的麼?”
“哦,開到半路,前面的車出了點車禍,我就下去幫忙,突然就下雨了,沒來得及躲。”
“原來是這樣啊,老公,是颱風來了,所以才下這麼大的雨,我擔心死了,打你電話又不接,還好你沒事。”小冬幫他脫下西裝,沉甸甸的,還能擰出水來。
葉柯淡淡地說:“放在車裡了。”
“司機沒什麼事情吧?”
葉柯糾結着,想了想還是說:“應該……沒事,住院着,我看家屬沒來,就在醫院等了一會兒。”
“哦,反正你沒事就好,新聞裡說颱風正在加大,估計明天新聞都是受災的消息了。你快去洗個澡吧,千萬別感冒了。”
“好……”
葉柯轉而走去浴室,看到洗手檯上那兩個米老鼠的卡通水杯,以及淺藍色的百葉窗,他感覺心頭的鬱悶驅散了不少,他已經漸漸習慣了家裡那些無所不在的清新的跳躍的顏色。
他凝視鏡子裡的自己,輕聲說:“葉柯,你只是不想讓小冬多想,你保證,這是最後一次對她撒謊。”
可是葉柯忽略了一件事,一個謊言,需要無數個謊言去圓。
颱風越來越大,小冬聽着外面呼呼的聲音,心裡怕怕的。她記得很小的時候,也是這種颱風的天氣,她的房間在閣樓,睡着睡着感覺牀在搖,然後很突然的一下,外面的雨棚“咣噹”一聲倒了,連房間的窗玻璃都震碎了,她嚇得從牀上跳起來,連滾帶爬跑到了門背後。
看到眼前的情景,她嚇呆了,哭着跑下樓,一邊敲着爸爸的房門一邊喊:“爸爸,爸爸,雨棚被颳倒了,窗玻璃也碎了。”
門開了,安世達打着哈欠,不痛不癢地說:“小冬,這麼晚了你不睡覺跑到這裡來敲門幹嘛?”
靠,不是跟你說了原因麼!
“爸爸,閣樓上的雨棚倒了,窗戶玻璃碎了一地,我……”
“雨棚倒了?唉呦,這該死的颱風,小冬,你等等啊,我馬上叫修理工來修。”
房門關上了,小冬的手舉在半空中,她想告訴爸爸,她的手被玻璃渣子扎破了好幾個口子。
她坐在樓梯上等,手背上胳膊上一點點血口子不斷地往外冒着血,她用指腹一個一個摸了一遍,幸好沒有玻璃渣子在裡面。可是,她這一等就到了天亮,是修理工在外面敲門,她才醒的。
後來她才知道,半夜刮颱風,修理工是不可能過來,而她的爸爸,安世達,寧願自己睡覺也不會關心她的死活。
以後多少個颱風夜,她都會躲在樓梯轉彎處,絕對不會回閣樓房間裡,她怕呼嘯而過的颱風把閣樓捲去,她怕死,害怕極了。
時隔多年,小冬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陣陣心寒。現在外面也颳起了颱風,公路兩旁的大樹小樹都搖得天花亂墜,公路上根本沒有行人,車輛也非常少。
但她卻不怎麼怕了,這裡不是閣樓,這裡是她的家,即便是房子被颱風颳倒了,她也願意跟她的家共存亡。
葉柯洗完澡走出來,只在腰間圍了一塊浴巾,看到小冬嬌弱的身子骨蜷縮在沙發上面,外面颱風吹過,她就肩膀微微發抖。“小冬。”他坐到她的旁邊,“害怕了?”
小冬躲進他的懷裡,他的胸口還掛着水珠,蹭溼了一臉,“嗯,有一點點害怕。”
葉柯摸了摸她的腦袋,笑笑說:“怕什麼啊,這個大個人了,難道還怕這鋼筋水泥造的大樓被颱風颳走?”
“呵呵,不怕不怕,有你在,再大的颱風我都不怕。”
剛說完,一陣強烈的颱風刮過,外面呼呼作響,颳得窗玻璃都振動作響,小冬抱得他更緊了,整個人都往他懷裡鑽。
葉柯無奈地笑了笑,將她抱起來放在腿上,“別怕別怕,刮不倒的。”他轉頭看看餐桌上的飯菜,“你一直在等我吃飯?”
“嗯,現在都涼了,我去熱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