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們緊張的神情,唐佳卉還笑着說:“你們幹什麼這麼緊張啊,我不是好好的嗎?”
誰都不敢出聲。
唐佳卉動了動身體,好像感覺到了什麼,“是麻藥的作用嗎?爲什麼我的腿沒有知覺?天放!”
“額,姐,你剛剛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回來,你先好好休息。”
唐佳卉覺得不對勁,她捏了捏自己的大腿,好像腿不是自己的一樣,一點感覺都沒有。她仰起頭看了看,只見雙腿被鋼板固定着,“我的腿是骨折了嗎?爲什麼我一點都感覺不到疼?葉柯,你說,我怎麼了?”
葉柯實在不忍,她纔剛剛醒來而已,“佳卉,你的腿是骨折了,醫生說還需要觀察,你配合醫生就好,其他什麼都不用操心。”
唐佳卉躺下來,不再亂動,“好,我聽你的,你會陪着我的,對嗎?”
葉柯的腦海裡面不自覺地浮現出小冬在家裡對着空氣揮拍的場景,她會自言自語自導自演,打得大汗淋漓瞭然後跳上他的腰撒嬌着要一起洗澡。小丫頭這時候應該在比賽了,他想。
“葉柯,葉柯……”
葉柯回過神來,“對,你動手術我一直在外面陪着你,還好你沒事,不然我會內疚一輩子的。佳卉,是你救了我。”
唐佳卉淡淡地笑着,“我有點累,想睡一下,葉柯,你別走。”
葉柯有些爲難,這時候趕去賽場應該還來得及,他婉轉地說:“佳卉,天放和以洋都在,這裡有最好的醫生和護士,你安心睡吧。”
唐佳卉心裡一陣抽搐,臉上的笑容也收了起來,轉而是滿臉的失落,“好,我知道了……我要睡一會兒。”說着,她慢慢閉上眼睛,眼角一滴晶瑩的淚花流淌下來,她也知道她是留不住他的。
分手後,最大的悲哀不是你們在大街上相遇的那一刻,彼此不發一言的擦肩而過;而是你想要裝作沒看見,對方卻雲淡風輕地和你打招呼。那一刻,你才發現,原來在他的心裡你真的什麼都不是了,而陌路,至少證明他還是你心中不可觸碰的痛。
當然這只是一個比方,但是唐佳卉深刻的領悟到了這一點,她在葉柯的心裡,除了內疚可憐,恐怕已經沒有一點痕跡。
但是,至少還有內疚和可憐啊,她自我安慰着。
退出病房,唐天放去補辦住院手續,莫以洋守在病房門口隨時等着,而葉柯,馬不停蹄地往學校趕去。
網球場上,比賽熱火朝天地進行着,目前的戰況是打平,第三場是決勝局,4:5,小冬失一局,她緊緊跟着,卻超不過去。
今天的太陽很大,觀衆席上許多學生都撐起了傘,小冬和諸云溪都累得夠嗆,有時候看飛過來的球根本看不清楚,只能憑着感覺去打。
“安小冬,加油啊!”雲朵往賽場上大喊一聲,她倒是渾身的力氣,老大在賽場上拼命,她在後方肯定要給予最大的支持。
小冬聚精會神地看着對面,這時候鼓勵固然重要,但絕對不能分心。
林瑞坐在休息區,他跟旁邊的教練說:“安小冬不太對勁啊,一直不在狀態,諸云溪明顯比較弱啊,是不是天氣的緣故?”
教練的神情十分沉着,波瀾不驚的,“嗯,她們兩個人都快不行了,速度越慢時間拖得越久,體力消耗得也越快。今天太陽太大了,你下午更要注意一點。”
“嗯。”林瑞也進入了決賽,就是下午的男子組。
評委旗子一揮,“安小冬勝一局。”
觀衆席上又雀躍起來,5:5,又打平了。
對方的教練喊了暫停,小冬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回來,林瑞趕緊擰開一瓶水遞給她:“小冬,堅持住啊。”
小冬喝了一大口水,“吼,好累,今天太熱了。”
教練拍拍她的肩膀,說:“一定要咬住比分,千萬不能落下去,天氣是熱了點,但對她來說也一樣,她也快不行了,安小冬,最後一局了,拿出你平時的狠勁來。”
“嗯。”小冬點了一下頭,可心裡卻沒個底,好累,好渴,可她不敢喝太多的水。
就在這時,觀衆席上忽然傳來一聲大喊:“安小冬,加油啊。”
是葉柯,他拿着雲朵的擴音喇叭朝她,他一喊,所有fd大學的啦啦隊全都齊齊地喊,“安小冬,加油,安小冬,加油!”
小冬忽然感覺一股強大的力量由腳底一直衝到了頭頂。時間到了,要上場了,她一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說:“教練,我上了。”
教練先是一愣,然後笑嘻嘻地說:“好,加油!”
或許這就是精神力量的重要性吧,小冬是不怎麼自信的人,她的自信全都來源於葉柯。觀衆席上,身穿白色襯衫的葉柯在人羣中格外的出挑,他不顧形象地拿着擴音喇叭在爲她吶喊助威。
這是她接收到的最大的鼓舞。
又回到比賽,吶喊聲告一段落,大家都凝神看着比賽,已經5:5了,誰先贏下7局就可以獲勝。
時間已經臨近中午,太陽就在頭頂明晃晃地照下來,網球飛來,小冬什麼都看不清楚,她一陣慌張,“噗!”的一聲,網球落在了地上。
場內發出一陣噓聲,5:6了。
齊思嘉從廁所的方向走回來,她一手打着傘,一手擦着汗,抱怨着說:“哎呀,諸云溪再贏一局比賽就結束了,誰說安學姐必勝來着?太陽這麼曬,把我曬黑了都。”
雲朵白了她一眼,“學妹,沒人規定你一定要來,啦啦隊裡少了你這顆老鼠屎更好。”
“誰在我後面亂吠啊。”齊思嘉轉過頭去,突然看到葉柯正站在雲朵的旁邊,她的表情來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啊,葉哥哥,你怎麼來了?”
葉柯沒理她,轉而跟雲朵說:“你老大不到關鍵時刻不爆發的,你看着吧。”
雲朵故意放大了聲音,昂首挺胸地說:“是啊,我老大不到關鍵時刻不爆發的,一爆發,炸爆你家祖墳。”
“你……”齊思嘉又氣又惱,但礙於葉柯在,她又不能說什麼,悶着氣坐回了位置上。
葉柯暗暗一笑,難怪小冬跟雲朵關係這麼好,她們兩個不管在任何時候都是統一戰線,朋友就該如此,彼此鼓勵彼此信任又彼此力挺。想想以前年少的時光,他跟莫以洋也是這樣,人生難得一知己,可是如今的他們卻漸行漸遠,或立場不同,或觀點不同,可惜了。
小冬振了振精神,就這麼輸了一局,真不甘心,她並不是接不到,而是看不到啊。
小黃球又迎面飛來,這回她沒有給任何機會,縱身一躍直接狠殺球,趁看得到的時機,趁諸云溪放鬆警惕的時機,她重重地將球扣過了網。
“好球,老大爆發了!加油加油加油。”雲朵歡快地跳起來,“陳亞男,你是不是男人,旗幟搖起來好嗎。”
陳亞男用力地揮着大紅旗幟,“安小冬,必勝!”
雲朵搶回葉柯手裡的擴音器,大喊着:“安小冬,堅持就是勝利。”
嗯,堅持就是勝利,小冬轉頭看了看比分,6:6,至少還勝打兩局(若分數爲6局打平時,一方須淨勝兩局才能算勝利)。
她喘着粗氣,她累,對方也累,不用怕的。她每天跟葉柯去晨跑連體能,一定可以堅持下來,就幻想着身後有老男人的皮鞭好了,還是沾着鹽水的。
葉公館裡,葉雨全神貫注地盯着電視機,“爸,快來啊,6:6了,關鍵時刻。”
葉明趕緊放下手中的茶杯,箭步而來,葉雨一笑,拉着他坐下,“爸,小嫂子真厲害,打到後面越戰越勇。”
葉明翻了一陣白眼,“打平了麼。”
“打平纔好看啊,開始了開始了。”
一老一少四隻眼睛直直地盯着電視屏幕看,一秒都不肯錯過。溫美若聽到聲音,也從廚房走出來,手裡拿着一個土豆,緊緊握着。
又是一個扣殺,諸云溪已經精疲力盡,她看着網球過網,又直直地落在了地上,連撲救都來不及。
雲朵拍手叫好,帶着同學們都拍手叫好,齊思嘉不屑一顧,但礙於葉柯在場,她有氣無力地拍着手。忽然,她頭一撇靠在身邊的同學肩上。
“齊思嘉,你怎麼了?”
“哦,我好像中暑了,葉哥哥,我中暑了,頭暈。”她伸出手朝葉柯呼救。
葉柯全部精神都集中在賽場上,這個小妮子在添什麼亂啊,他直接裝作沒聽見。
雲朵眼疾手快地塞給她一支藥水,“專治中暑,後勤部準備的。”
齊思嘉看看藥水,什麼,藿香正氣水?耍我呢吧!
諸云溪跳起來重重地一擊扣球,小黃球拋出一條優美的弧線,越網而來。
小冬一擡頭,糟了,這球又看不清楚,好像在中間,又好像在左邊。這球太高了,她一看就看到滿眼的太陽光,這個諸云溪很喜歡把球打高,就是看出了她這個場地的劣勢。
小冬沒有多餘的時間考慮,她憑着感覺跑向前,可是,當她看到球的時候,球已經距離地面很近很近了,她奮力撲出去搶球。
球被挑了回去,她能感覺到球拍準準地接起了球,但她的腳步沒跟上,撲救過猛,整個人狠狠地向前撲倒在地。
時間彷彿在那一刻停止,小黃球很低很低,碰到了網,但是卻落在了諸云溪的那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