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她腦後的路面上，鮮血越來越多，不斷地流淌着。
急救室門口，冷小北白色的襯衫上滿是鮮血，看着亮着的手術燈，他慌了，是他害了雲朵。
“喂，在哪？”
徐盈莎睜開朦朧的雙眼，剛醒，“酒店啊，怎麼了？你聲音好怪。”
能不怪麼，他在發抖，“雲朵記起那晚的事情了，她出了車禍，現在在醫院。”
“什麼？”徐盈莎從牀上彈坐起來，“她記得了啊，她嚴重嗎？”
“不知道，在搶救，她要去找小冬，我阻止，她就……”
“冷小北，你給我聽着，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雲朵和安小冬碰上面，這事兒進行到一半，你不是想半途而廢吧？”
冷小北茫然地看着地板，“如果雲朵死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安心。”
“如果雲朵死了還不能拆散葉柯和安小冬，那更不值！”
“有消息立刻通知我，我想想看下一步要怎麼做。”
冷小北喉頭一緊，“好。”他真是什麼都豁出去了，“徐盈莎，我問一句，你到底跟葉柯有什麼仇？我怎麼感覺你比我還要恨他？”
電話裡沉默了一陣子，良久，她才說：“他讓我失去了最愛的人，我也要他嘗一嘗這種滋味。呵呵，放心吧，你想得到安小冬，這跟我的目的不就是一樣的麼，我們是坐在一條船上的人，我不會害你。”
急救室的走廊裡，時不時會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喧鬧一陣之後又安靜下來，冷小北從來沒有這麼心慌過，雲朵啊，你千萬不要出事，不然連小冬都不會原諒我。
“爸爸，爸爸……”在葉柯的不斷矯正下，辰辰終於不再喊他媽媽了，他站在葉柯的大腿上，小腳丫一蹬一蹬的，還伸手去抓葉柯那滿是鬍渣的下巴，把手指伸進葉柯的嘴巴里面扣。
葉柯用嘴脣輕咬着兒子的手指頭，他現在每天都把自己困在房間裡陪兒子玩，與其說是他陪兒子，不如說是兒子陪他，連晚上都是父子倆一起睡的。
清晨，天還沒有完全亮，葉柯感覺到身旁的小傢伙正在動，而且還在他的膝蓋上一蹭一蹭的。他睜開眼睛，轉頭看了看旁邊，辰辰不見了，他趕緊掀開被子，好小子，尿牀了，尿完就轉移陣地，從這頭慢慢地滾到那頭去了。
葉柯用腳勾了一下，還吹了一下口哨，辰辰立刻就被口哨聲吸引了，他賊亮賊亮的眼睛望着爸爸，小嘴巴里面一直在吐泡泡，他一笑，露出細細的三顆小牙齒，哦不，四顆，葉柯仔細地看了看，旁邊有一點很小很小的白色的東西，辰辰的第四顆牙齒正在長。
葉柯感到一陣小驚喜。
這個階段的辰辰開始喜歡吃手指了，手裡拿到什麼就往嘴巴里面塞，沒有東西就吃手指，大人一不注意他就把手指放進了嘴巴。
葉柯拿下兒子的手，“寶貝，手指不能吃，髒髒的，吃了會肚子痛。”
辰辰咿呀咿呀喊着尖叫着，好像聽得懂一般，他的表現欲很強，會笑會哭，會撅嘴會皺眉，還會生氣。
但是，驚喜歸驚喜，誰都不想自己的牀被尿溼的，葉柯趕緊抱着兒子起來，這個小屁孩還真會尿，尿不溼都溼透了，一翻身，漏得牀上都是。
他一個大男人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抱着辰辰去找溫美若，“媽，辰辰尿牀了，整個人睡在尿單子上，會不會長痱子啊？”
溫美若過來一看，辰辰連小衣服都溼了，頭髮也溼了，“唉呦我的心肝寶貝，你晚上尿了幾次啊你？”她又瞪着葉柯，“你晚上沒起來瞧瞧？唉，你也不懂，我來吧，我給辰辰去洗個澡，順便遊游泳。”
葉柯的衣袖上也溼了，他哪裡知道辰辰晚上會尿牀，以前都是小冬在管，她半夜都要起來好幾次，後來把孩子交給了保姆帶，她還會半夜習慣性地醒來。
想到小冬，葉柯又晃了神。
“葉柯。”葉明推着輪椅從房間裡出來，“推我出去走走？”
葉柯欣然點頭，“好。”
五月的清晨，東邊的朝霞映紅了天際，微風中帶着露珠的味道，葉柯推着父親，慢慢地在私家路上走着。旁邊的矮樹叢裡有嘰嘰喳喳的鳥叫聲，聽起來十分的親切。
葉明指了一下樹叢，“還記得你小時候嗎，有一次你半夜翻了圍牆出來捉蛐蛐，你媽發現你不在屋子裡，急得要報警，後來我就是在這裡找到你的，當場就把你打了一頓。”
“當然記得，打得那麼重我怎麼可能不記得，我小時候可沒少挨你打。”
“怎麼？怪我了？”
“不，相反的我得謝謝你，沒有你的嚴厲教導，也沒有我的現在。”
葉明拍拍兒子的手背，安慰道：“葉柯，你現在也當爸爸了，不能像以前那麼心浮氣躁了，小冬的事情好好想想，你媽那都是婦人之仁，不用聽，最重要是你自己怎麼想。”
“確定了？丫頭承認了？”
“確定了，她不承認也沒用，冷小北都這麼說了。”
葉明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真沒想到小北這孩子竟然會是這種人，一年多了，我們竟然都沒有發現他的企圖心。”
正說着，不遠的路口停下一輛出租車，齊思嘉從車裡走了出來，她提着大包小包，笑着小跑過來，“葉伯父，葉哥哥，你們一大早在散步？”
“是啊，思嘉丫頭，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葉伯父，我來看看辰辰啊，看，我給他買了許多玩具。”
葉柯板着臉說：“辰辰多的是玩具，你又亂花錢。”本來就心煩，看到齊思嘉更加頭痛，小冬的事情還沒有泄露出去，齊思嘉這一來，消息還能守得住嗎？
齊思嘉見葉柯訓她，她低頭吐了一下舌頭，“那我也不能空手來啊，表表心意而已，要是不需要的話，那……”她低頭看了看袋子裡的玩具，又委屈地看了看葉柯，“葉哥哥……”
葉柯白了她一眼，“買都買了，還能退回去？拿進去吧。”
“好啊，嘿嘿。”
父子倆的談話就這麼被打斷了。
樓上浴室裡，小辰辰正套着泳圈在浴缸裡面游泳，小傢伙歡樂得很，又是尖叫又是撲騰的。
“呀，伯母，辰辰還能游泳啊？”齊思嘉新奇萬分，看着浴缸裡的小傢伙，圓圓的腦袋圓圓的眼睛，還有那圓圓的肚子，真是可愛極了。
“思嘉來了啊，真難得，小心肝快看，漂亮阿姨來了。”
“姨，姨……”辰辰蹬着小短腿，發出一個音。
齊思嘉哭笑不得，“辰寶貝，你可以叫我姐姐。”
“姨……”
“辰辰，叫我姐姐好不好？我不要當阿姨，我要當姐姐。”
溫美若在一旁笑，“傻丫頭，你還跟他討價還價啊，他連爺爺奶奶都還叫不來，能叫你一聲姨，只是因爲這個好發音。”
辰辰又叫着，“媽媽，媽媽。”
齊思嘉樂壞了，“唉呦，還叫我媽媽呢，哈哈哈哈，乖兒子。”
葉柯突然走了進來，從溫水裡面一把抱起了兒子，正色道：“辰辰，媽媽不可以亂叫，聽到沒有？”
辰辰眨了眨眼睛，一離開水，他就不樂意了，再看到葉柯這麼兇的表情，他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溫美若打了葉柯兩下，“你幹嘛嚇孩子，他見誰都叫媽媽，小孩懂什麼。”她很快把辰辰搶了回來，“小心肝乖，爸爸真壞，爸爸媽媽都不疼你奶奶疼，不哭不哭。”
齊思嘉張口啞然，葉柯怎麼反應這麼大，莫不是盈莎姐說的事情是真的吧？
葉柯當下就紅了雙眼，大人要分開，最可憐的就是小孩，安小冬，你看看你做的都是什麼破事，我們好好一個家都被你給毀了。他默然地轉身出去。
齊思嘉這才小心翼翼地問：“伯母，怎麼沒見小冬啊？”見溫美若也是皺眉狀，她又問，“他們兩個吵架了？”
溫美若欲言又止，“他們的事情我不知道……”畢竟這件事情不光彩，葉柯被戴了綠帽子啊，傳出去豈不是會被笑掉大牙？那叫葉柯以後怎麼出去領導手下？
“伯母，怎麼了？怎麼一大早都怪怪的，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啊？”
“沒有，別多想，來幫我把辰辰的衣服拿過來。”
“好。”
溫美若利落地給孫子穿好了衣服，又拿了消毒過的奶嘴塞進他嘴裡，省得他又吃手。
“好可愛的小寶寶啊，伯母，能不能讓我抱抱？”
從溫美若手裡接過孩子，齊思嘉全身都緊繃着，從來沒有抱過這麼小的小孩，“哈哈哈，真好玩，他還挺重的，哈哈，他在吸奶嘴，伯母，他餓了。”
“走，下樓去吧，慢一點。”
“好。”齊思嘉抱着辰辰，小心翼翼地走下樓梯。
辰辰吸了一會兒奶嘴，可是啥都沒吃到，他現在沒那麼好騙了，伸手拔出奶嘴掉在地上，張着嘴巴大哭起來，沒吃的就哭。
齊思嘉這可搞不定，抱着辰辰在屋裡來回轉，“寶寶別哭啊，奶奶去泡奶粉很快就來。”好吧，若不是看在辰辰這麼可愛的份上，她就勉爲其難哄哄他好了，“寶寶，姐姐給你唱歌好不好。”兒童歌曲她也不會，她想也沒想，開口就唱着世上只有媽媽好。
辰辰止住了哭聲，小嘴巴一撅一撅的，睜着黑亮的眸子一直看着齊思嘉。
唱着無心聽者有心，正在二樓房間裡的葉柯，強忍着內心的苦楚，慢慢地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