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這般小瞧爲夫，是認爲區區一點小傷便能廢了爲夫的雙手嗎？”秦白羽似笑非笑地望着馬上的女子，她眉間的擔憂，讓他很是受用。只是這並不代表，他願意被自己的女人小看。
莫悠敏銳地察覺到對方身上危險的氣息，便不着痕跡地悄悄往後退了兩步，瞪着無辜的雙眼，說道：“怎會，是將軍多慮了，妾身實是關心將軍，並未有小瞧之意。”
見她露出討好的笑意，秦白羽豈會猜不出她那些小心思，當即拉緊繮繩，騎馬繞到她的身側。二人貼的極近，莫悠只要稍稍側身，便能碰到對方的手臂。
“此次狩獵比試，只是爲了陪皇上散心，反正輸贏於我們也不重要。不如這樣，你我二人一起尋找獵物，夫人還可順便照顧爲夫。”
秦白羽覺得，既然這丫頭不肯聽他的話，那便只能自己跟上去。這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活動，他自然就能管得住了。
果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莫悠心裡冒出一陣苦悶，這個混蛋不是在害她嗎？如果和他在一起，必然會處處受限，而自己又不能表現出勝負心，否則定會被他看出端倪來。
“能伴將軍左右，自是甚好。”莫悠心裡糾結，面色卻是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妥，而是提出自己的疑慮，“只是我們射到的獵物，到時候該如何分配？若只算一人的，未免被人說是取巧，若是算作兩人的，只怕更加不好分配。”
“爲夫已說過，輸贏不重要，算作一人或是兩人的，根本不足擔心。到時候，我二人可直接棄權，我想皇上定也不會怪罪。”秦白羽伸出手，在她鼻子上輕輕一刮，毫不擔心地說道。
棄權！
莫悠聽得愣住，這豈不是讓她自己主動送上去受罰嗎？
不可行，絕對不可行。
“將軍，此次比試中唯有妾身是女兒身，且這次比試，亦是皇上邀妾身加入的。我若棄權，豈非會讓皇上失望。”莫悠繼續不放棄地勸說。
秦白羽聽後，神色稍稍一變，似乎也終於意識到了這點。
莫悠面色平靜，心裡卻非常緊張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誰知，對方在沉默了半晌後，卻又問出一個讓她難以回答的問題。
“夫人何以害怕與爲夫一道射獵？”
周圍樹影斑駁，點點陽光和着青草的氣息，被微風吹送到二人身邊。這一刻，莫悠耳邊只聞樹葉沙沙聲響，實難開口回答這個問題。
沒想到，最後還是被秦白羽察覺出了端倪。
“將……”莫悠沉默了許久，剛要開口再說些什麼，卻是眸光陡變，低喝一聲，“小心，趴下。”
在說話的同時，雙腳已然離開了自己的馬鐙，轉瞬間就翻身坐到秦白羽身後。電火石光間，只見一道銀光自她手中射出，片刻後秦白羽便聽到身後不遠處傳來一聲慘叫，以及有人滾落地面的聲音。
“悠兒。”他低喝一聲，轉頭看向身後，正瞧見莫悠收回長弓。
見她無礙，秦白羽稍稍安了心，隨即又黑下臉，“悠兒，你當真不把爲夫的話放在心上，看來是我管教不嚴，此事我們之後再詳談。”
他說完，便拉緊繮繩，準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然而，馬兒纔剛剛奔出幾丈遠，四周的樹上忽然就滑落下來二十多名黑衣人。
“此處是皇家的禁園，怎會出現這般多的刺客。”莫悠眉目冷然地望着突然出現的黑衣人，一把扔掉手上的長弓，取下腰間的長鞭，隨時準備迎戰。
“只怕又是長眠閣的殺手，一定要小心。”秦白羽低聲叮囑她，而後便也拔出腰間的軟劍。
黑衣人們落地後，沒有絲毫的停頓，齊齊揮劍朝二人逼來。
莫悠當即提力，足點馬背，瞬間飛身而起，揮舞着手中的長鞭。銀鞭來勢洶洶，霎時變成一張密織的網，阻擋住黑衣人的靠近，而後又靈活地敲上了不少人的肩膀，逼得他們連連後退幾步。
伴隨着黑衣人們的後退，莫悠也穩穩落於地面，很快就和前仆後繼地黑衣人纏鬥在一起。
而那邊秦白羽也不曾閒着，只聽樹林中揚起一道馬鳴聲，馬兒立刻雙腳離地，高高仰起前半身。拽着繮繩地雙手猛地用力，馬兒在半空中轉了一個弧度，鐵蹄立刻兇猛地踢打在靠過來的黑衣人身上。
一時間，只聽幾道慘叫聲響起，接連幾道黑影都紛紛摔落地面，口吐鮮血。他們的身體在地上顫抖了一會兒，便徹底失去了掙扎。
秦白羽卻是不曾看他們一眼，如鷹般的眸子，冷肅地掃向那些活着的黑衣人，提劍騎馬奔跑在衆人中間。手中長劍被注入了內力，發生飢渴的鳴響，所過之處鮮血橫飛，驚叫不斷。
然而，就算他們先發制人，暫時領了先機，可對方畢竟人多勢衆。僅憑他二人之力，遠不能將他們打退。
以目前的情形來看，他們只能邊打邊退，將這些人引到樹林外。那裡距離校場很近，裡面的禁衛軍很快就會聽到打鬥聲，過來營救他們。
思及此
，秦白羽不再猶豫，再次仰起馬蹄，踢退幾個圍在莫悠身邊的黑衣人，快速奔至莫悠身邊。
“上馬。”說話的同時，他已將手伸了過去。
見此，莫悠知道他已有了好的打算，便也沒有遲疑，當即拉住他的手，跳上馬背。
“抱緊。”秦白羽低喝一聲，馬兒瞬間如離弦的箭般衝了出去，耳邊風聲獵獵，身後的黑衣人亦緊追不捨。
莫悠一邊揮動着銀鞭，不時打退靠上來的黑衣，一邊暗暗放射出袖中的梅花針，接連打中了三人。
縱使如此，他們仍舊處於劣勢，黑衣人還剩十來人，若是被他們追上，恐怕勝負難料。
“快到林外了，悠兒，一定要撐住。”秦白羽的聲音傳入莫悠耳中，帶着焦急與擔憂。
“將軍放心，我尚能應付。”莫悠說話的同時，銀鞭瞬間甩在一人的脖子上，那人立刻被拉倒在地，隨着馬兒的狂奔，在地上生生被拖出幾丈遠的距離。
就在這時，他們終於跑出了林外，看着對面的校場，二人臉上露出喜色。
秦白羽騎馬狂奔到校場入口處，那裡站着名叫富桂的公公，眼見着他們騎馬走進，臉上還露出些許迷茫之色。待看到一羣黑衣人正揮刀追過來時，立刻面色一白，腿腳都軟了起來。
“這這這……”他的嗓音本就尖細，而此時因爲緊張與害怕，發出了更加刺耳的聲音，只聽得莫悠蹙緊眉頭。
“不要叫了，快去叫禁衛軍。”莫悠冷喝一聲，瞪向面色蒼白的富公公。
富公公雙腿一抖，手中的拂塵都被嚇得掉落在地上，經她這一喊，忙轉頭要去叫人。可隨即又停下，驚慌失措地說道：“禁、禁衛軍，都、都跟着皇上進了林子，這會兒校場內……”
“將軍，看來我們只能自救了。”莫悠不再聽他的喊叫，轉頭對秦白羽說道。
秦白羽點點頭，面色深沉地望向已經圍過來的黑衣人，匆匆說了一句，“你要小心。”
隨後，便飛身下馬，揮劍衝進黑衣人當中。
與此同時，莫悠也揮動着長鞭，靈活的身形在空中旋轉着，立刻衝散了一堆聚集在一起的黑衣人。
而後她便連連往後倒退數十步，揮鞭襲向那些黑衣人手中的兵器。
富公公早已嚇得渾身發抖，嘴裡不停哎呦哎呦的叫着，一邊躲開那些被二人踢打過來的黑衣人，一邊尋找着可以藏身的地方。
莫悠得空看向他這邊的情況，當即回身朝他靠近，一鞭打開揮劍刺過來的黑衣人，而後拉起地上的人，急急交代道：“快去林子把禁衛軍找回來。”
富公公還未從死裡逃生地恐懼中清醒過來，聽到她說的話後，只是下意識地點點頭，卻根本沒有動作。
“還不快去，找禁衛軍回來營救。”莫悠當即冷喝一聲，立刻就震醒了驚懼中的人。
富公公忙連連點頭，害怕地躲得遠遠的，帶着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直直朝林子裡奔去。
看着他逃離出危險區，莫悠方纔安下心，轉頭看去，有幾名黑衣人，正拿劍砍向秦白羽的身後。
莫悠瞳孔驟縮，心頭一緊，立刻提鞭而上。
就在那幾把劍即將砍上秦白羽時，一把銀鞭霎時打在幾名執劍的黑衣人身上，在他們背後留下一道極深的血印。
幾名黑衣人頓時慘叫一聲，轉身統統朝莫悠襲過來。
莫悠後退一步，本想側身躲過他們的攻擊，卻是疏忽了後方的防守，當她發覺不妙的時候，後背立刻就傳來一陣刺痛。
她悶哼一聲，卻不敢有絲毫遲疑，手腕猛地一轉，立刻從袖中射出幾枝梅花針，正中幾名黑衣人的眉心。
幾名黑衣人的身體僵住，很快便保持着持劍的動作，直直倒於地面。
身邊危機暫時解除，莫悠的身體也有些不穩，在原地踉蹌幾步，最終還是單膝跪了下來。她一手撐地，一手快速在身上點了幾處穴道，方纔止住後背的血流。
她擡頭看向秦白羽那邊的情況，他正被七八名黑衣人包圍住，看起來情況也不太妙。而且，秦白羽身上還帶着傷，看他出手時的速度，便知他正被疼痛折磨着，每一劍都因爲傷口而被受制。
不行，再這樣下去，只怕等不到皇上他們來救人，她和秦白羽就會喪命於此。
莫悠轉頭看一眼林子的方向，那裡仍舊不見動靜，她暗暗一咬牙，強撐着身體，從地上站起來。
她本想着再多撐一會兒，或許還有機會等到救援，誰知這個時候，所有黑衣人的劍都對準了秦白羽，齊齊朝他逼近。
見此，莫悠露出了驚駭的表情，已然忘卻了後背的疼痛，大喝一聲揮起銀鞭快速衝向黑衣人。
她將所有內力注入長鞭，所過之處，連地上的草木都被帶動起來，飄飛在空中。長鞭更是如水中的游龍，氣勢磅礴地朝那些黑衣人身上打去，一時倒也打退了不少人。
然而，敵我人數懸殊太大，她打退一波還有另一波。
莫悠的眸子裡滿是陰寒的殺意，她的臉上帶着嗜血的神色，拼了命地衝過黑衣人，直直撲到秦白羽的背後。
當後背傳來一陣熟悉的暖意，以及有身體貼在自己身上時，秦白羽臉上既有震驚又有驚慌。他早已感覺到周身充滿了危機，卻萬萬沒有料到莫悠會突然撲過來，她替他抵擋住了死穴，可她自己呢？
這一刻，秦白羽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和冷靜，他大喝一聲“悠兒”，還未及轉身，身後就傳來長劍刺入皮肉的聲音。
抱在他腰上的手又緊了緊，秦白羽甚至能感覺到她身上的疼痛和顫抖。
狹長的眸子裡瞬間蒙上一層瘋狂的殺氣，秦白羽紅着雙眼，冰冷地注視向周圍的黑衣人。
他大喝一聲，一把將身後的女子撈入懷裡，緊緊護在身前。
與此同時，劍柄在他掌心中快速轉動起來，頓時如同有千萬把劍護在他們身邊。很快，劍就脫離了他的掌心，直直朝那些黑衣人飛去。
一時間，周圍慘叫聲四起，當長劍重重沒入地面時，八名黑衣人立刻也倒於地面。
二十多名的黑衣人，經過一番打鬥，只剩寥寥幾名倖存者。
大家面面相覷，揮着長劍遲遲不敢繼續進攻。
懷裡人的身體忽而一軟，秦白羽立刻雙手接住，抱着她半跪於地上。
“悠兒、悠兒……”秦白羽的聲音都在顫抖，不停喊着懷裡人的名字。
莫悠躺在他的懷裡，臉色蒼白如紙，半磕的雙眼微微顫動着。
她伸出雙手，似乎想要抓什麼東西，可因爲力氣有限神志模糊，只能在半空中緩慢地揮動着。
秦白羽立刻伸出手握住，那冰冷的觸感讓他又是一陣心慌。
“悠兒、悠兒，快醒醒，不要睡，一定不要睡。悠兒，不要閉眼，你看着我，快看着我……”
“將、將軍，你、你在哭嗎？不、不、不要哭，你是、你是咱們西朝、西朝最、最勇猛的將士，不、不能流、流……”
“悠兒，不要說話了，你快沒力氣了。”秦白羽的聲音中依舊帶着哽咽與驚慌，他一把抱着懷裡的女子站起身，拖着她的那隻手臂上已經被鮮血染透，濃烈的血腥味，讓他的心裡一陣陣緊縮着疼。卻又像是有一雙大手，一把將他的心掏了出來，讓他什麼都感覺不到。
“悠兒，我帶你去看大夫。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死的，有我在你絕對不能死。你答應過我，要和我養個孩子的，我們的孩子還沒出世，你怎麼能先走呢。悠兒，你一定要撐住……”
就在秦白羽抱着莫悠，搖搖晃晃地往校場挪去時，身後傳來了冷厲地喝聲，“給我上，這些刺客一個不留。”
伴隨着這道命令，身後立刻傳來一陣浩浩蕩蕩地腳步聲，很快又是一陣慘叫聲傳來。那些黑衣人根本沒有還手的機會，立刻就被衝過來的禁衛軍滅掉。
“悠兒，我們得救了。”秦白羽的目光非常空洞，看不到絲毫色彩，“悠兒，別閉眼，不要、不要閉上眼。你看着我，快看着我，悠兒，悠兒……”
偌大的校場內，頓時只剩下一聲高過一聲地大喊，大有震破蒼穹之勢。
“快去接下將軍夫人，帶她去治傷。”元驥從未見過這般模樣的秦白羽，此時的他，儼然已經失去了所有理智。他臉上不穩定的神色，看了直叫人心寒，放佛隨時都會做出讓人害怕的事情。
顧清風在看到莫悠渾身是血的躺在秦白羽懷裡時，便知事情不妙，此刻再見秦白羽反常的表現，一向豁達的他，眉頭都擰在了一起。
他快速奔到秦白羽身邊，看着他緊緊抱着莫悠不肯鬆手，亦不讓禁衛軍們碰她一下後，忙按上了他的肩膀。
“白羽，你聽我說，嫂夫人現在傷勢危急，你快讓他們帶嫂夫人去看大夫，否則就真的是回天乏術了。”顧清風在他耳邊急急地勸說道，但見他絲毫不爲所動，當即又是一聲大喝，“白羽，你難道想眼睜睜看着嫂夫人死掉嗎？”
“死”字一出，秦白羽立刻被震回幾分神智，他擡頭看向顧清風，而後快速抱着人往前衝去，“快，找御醫救人。”
他說完，便如一陣風般，很快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中。
元驥和顧清風都忍不住嘆口氣。
看來今日若是救不活嫂夫人，怕是連白羽也保不住了。
“馬上將帶來的所有御醫叫去秦將軍的寢殿，務必救回將軍夫人的命，否則朕定嚴辦。”元驥對着身後的人吩咐道。
富公公當即一個哆嗦，忙火急火燎地跑去找御醫。
“顧公子，你適才有沒有聽到秦愛卿叫她什麼？”元驥來到顧清風身邊，神色不明地問道。
顧清風稍作愕然，隨後就意識到，皇上是在問白羽叫嫂夫人什麼。
剛纔白羽口中那一聲聲的“悠兒”，只怕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了，本以爲當時情況混亂，大家應當不會注意到。卻沒想到皇上還是聽了去，他此時突然問出來，莫非是已經猜出了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