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陽光穿枝拂葉而來,光影閃動間,似是隨風舞動的精靈。而院落內,顧天瑜面紗微微拂動,然所有人幾乎都能猜出,此時她那含笑的脣角,定揚起一個美好的弧度。
麝月呆呆立在那裡,她只聽別人講顧天瑜如何放蕩不羈,做事如何沒有章法,不曾想見到的是這樣一個靈氣十足,也又帶着幾分神秘的女子。只是縱是如此,什麼樣的女人戰北野沒有見過?單是如此,怎能讓戰北野動心?
顧天瑜衝麝月微微頷首,狹長鳳眸微微上挑,染了陽光的眼眸邪氣頓生,“這位想必就是月夫人了,果然如傳言中所說,端端生的是花容月貌,難怪小世子可勁的誇你呢。”說話間,顧天瑜將戰北淵放下,揉揉他的發頂心,安慰道:“去你孃親身邊吧,她該擔心了。”
戰北淵眨巴眨巴眼睛,而後轉身,怯怯的望着依舊沉黑着面色不語的戰北野,咬脣囁嚅道:“爹爹......”
戰北野望了顧天瑜一眼,然後看向戰北淵,他蹲下來,淡淡道:“淵兒,來爹懷中。”
戰北淵微微一愣,旋即笑靨如花,開心的奔向戰北野,戰北野將他撈入懷中,旋即有些不滿道:“你身子還沒好,怎麼可以這般任性?”
“淵兒......”麝月慌忙上前,卻因戰北野的冷漠而不敢去碰戰北淵,只站在一邊,用悲悲慼慼的目光望定戰北淵。
戰北淵望着面色蒼白的麝月,伸出小手要去摸她的臉,孰知戰北野卻突然抱着他退離兩步,而後淡淡開口道:“淵兒,你娘最近身體不舒服,爲了讓她好好養病,你這幾日別住在爹爹那兒,可好?”
麝月踉蹌上前,咬脣道:“王爺!”
戰北淵歪着腦袋,小臉上堆滿擔憂,聰明如他,怎會看不出此時氣氛的詭異,遂他怯怯道:“孃親不舒服嗎?爲何淵兒不知道?”說罷,他掙扎着要從戰北野身上下來,戰北野卻緊緊抱着他,語氣帶了幾分涼意道:“淵兒,你怎連爹爹的話都不聽了?”
麝月轉過臉,以袖遮面,偷偷拭淚。戰北淵有些生氣,當下也顧不得,自己而今惹怒戰北野的事情,只用一雙慍怒的眸子瞪着戰北野道:“不,爹爹騙人,孃親她好好的,淵兒要留在孃親身邊,淵兒不要和爹爹在一起。”
戰北野劍眉冷蹙,眉宇間頓時充滿肅殺,戰北淵嚇得不敢說話,麝月強忍淚珠,無奈勸道:“淵兒,你爹沒有騙你,孃親最近是不舒服,你聽你爹爹的話,莫要鬧......”
戰北淵恨不能將頭搖成撥浪鼓,孩子對於自己母親情緒的感知,有着天然的靈敏,此時他又怎麼體會不到孃親的無助呢?遂他此時忍不住哭喊道:“我不要,我要和孃親呆在一起,我就要孃親。”
一直看大戲不說話的顧天瑜,此時也忍不住斂眉,她想開口制止,卻知道戰北野定有自己的目的,再說,人家的家事,的確不是她能管得了的。想及此,她便準備轉身,關門進屋,權當眼不見爲淨了。
燕小六見顧天瑜不語,自然知道事情必有玄機,遂他也只好強忍着衝上去將戰北野暴揍一頓的衝動,筆直的站在那裡。
麝月見戰北淵被戰北野弄痛了,心疼的不得了,忙道:“淵兒,聽話,快別哭了。”可是話剛出口,她自己便先落下淚來。
顧天瑜無奈嘆息,轉身,同樣是女人,女人何苦冷眼旁觀女人呢?想及此,她便要開口爲麝月說話。
誰知戰北野先她一步,以不容置疑的口氣命令道:“管家,將小世子抱走!這段時間絕不准他與月夫人相見。”
管家慌忙上前,從戰北野手中接過戰北淵,一張老臉卻已經扭成了麻花,他唯唯諾諾的應了,而後便準備抱着戰北淵離開。
麝月踉蹌後退幾步,她淚眼婆娑的望着戰北野,搖了搖頭,而後“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清脆的跪地聲,讓所有人心中俱是一驚。
戰北野卻不爲所動,冷冷斜睨着她,那陰冷的目光,在顧天瑜眼底炸開,一如他第一次騎馬望她時,帶着嗜血的冷意與邪氣。他不顧大聲哭泣的戰北淵,冷聲補充道:“直到月夫人身體好罷。”
“王爺!不要啊!”麝月終於潰不成軍,此時的她雖長裙曳地,梅花銀紋點點鋪開,美得不可方物,卻因着那花容失色的面容,只顯得凌亂不堪。她匍匐上前,抓着戰北野的袖子哭道:“王爺,麝月錯了,王爺要怎麼懲罰麝月都可以,就是不要將淵兒帶離麝月的身邊......他還小,身子不好,除了我,誰也不知他的冷暖,王爺......”
戰北淵“哇哇”大哭,小仙童立時間變成了街上那髒兮兮的鼻涕蟲,連燕小六都忍不住起了惻隱之心。
“孃親......我要孃親!我要孃親!”戰北淵不斷哭喊,那可憐模樣惹得衆人均眼眶微紅,他不斷攢動着,掙扎着,奮力拍打着,老管家卻不敢放手,最後,他一口狠狠咬在老管家手上,老管家“啊”的一聲,手一鬆,戰北淵便被重重摔在了地上。
所有人心尖微跳,麝月驚呼道:“淵兒!”說罷,她便準備起身去扶戰北淵,戰北野卻狠狠一腳將她踹開,她羸弱的伏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口中直喚着“淵兒”,卻動彈不得。
那老管家早就跪下來,戰戰兢兢道:“老奴該死,老奴該死!”
顧天瑜終於急了,忍不住嬌呵道:“你是該死!你家小主子被你摔在地上,你不扶他起來,卻在這裡拜什麼狗屁主子!”說話間,她已經幾步來到戰北淵身邊,將他抱起來,仔細檢查了一番,發覺他安然無恙方纔安心。
衆人大驚,沒想到這位剛住進來的姑娘,竟然敢當面罵戰北野爲“狗屁奴才”,他們一個個心驚膽戰的望着戰北野,均“撲通撲通”跪了下來。
顧天瑜轉身,目光冰冷的望着戰北野,高聲道:“郡王爺,這本是你的家事,我不欲也不該多管,然如今,我不得不說一句,你這男人,也忒的過分了!”
戰北野緊緊咬牙,面上卻不動聲色,用一雙陰森森的、黑眸望着顧天瑜,冷冷道:“姑娘既然知道此乃本王家事,就該知道,這事你的確管不得。”
顧天瑜冷哼一聲,望着此時被燕小六扶起來的麝月,大大方方走過去,然後將戰北淵交到她的手上,麝月驚愕的望着顧天瑜,顧天瑜衝她微微頷首,麝月忙擁緊戰北淵,同時抽泣道:“姑娘,謝謝。”
顧天瑜轉身,下頷高擡,目光直視戰北野,挑釁般迎視着他那看似平靜,卻似隱藏了千萬把飛刀,隨時便會飛旋而出的戰北野,淡淡道:“民女本還以爲,你戰北野雖冷漠,但絕對是個正人君子,卻不知你是會強行分離母子的惡霸,更不知道你還喜歡打女人!”
戰北野眉頭冷蹙,冷聲道:“本王就是這樣的人,你要如何?”
顧天瑜冷哼一聲,掀起裙襬一步上前,冷聲道:“你是郡王,我能如何?但是我想管,你也管不着!”
“雲升!”戰北野真是要被顧天瑜給惹毛了,他冷冷瞪了一眼抱着戰北淵的麝月,冷聲道:“無論你管不管,今日,淵兒就得和麝月分開。”
戰北淵害怕的躲在麝月的懷中,哭喊道:“爹爹壞,爹爹壞,淵兒再也不要爹爹了!”
戰北野凝眉,分明眼底滿是慍怒,卻依舊用陰冷的語氣道:“無論如何,我意已決,姑娘縱是阻攔也無用。”
說罷,他便上前一步,準備強行將戰北淵拉開,顧天瑜雖不明白他今日爲何如此反常,慍怒的有些離譜,不過,她又怎會看這對母子再被戰北野惹得傷心墜淚?遂她突然上前,抓住戰北野的手,冷聲道:“我本不想這麼做,但不好意思,戰北野,我如今很不高興。”
此時,戰北野就站在那裡,兩人幾乎是臉貼着臉,顧天瑜目光瑩亮,犀利的望着戰北野道:“我不喜歡用毒,然如果只有這樣,能讓郡王爺收手的話,我只能說句抱歉了。”
顧天瑜緩緩鬆開戰北野的手,微涼的溫度在戰北野的手中瞬間消失,讓他一時間有些恍惚,下一刻,他便感受到一股酸痠麻麻的感覺自手心竄上手腕,而後一點點往上流竄。他凝眉,冷聲道:“你給本王下藥?”
此時,下人早已被管家給支開,然即便如此,當戰北野說這話時,在場的人,除了顧天瑜,均傻了眼。
麝月深吸一口氣,面色焦急的望着顧天瑜,“姑娘......”
顧天瑜揚了揚眉,面不改色道:“我討厭會打女人,會欺負妻兒的男人,我爲同是女人的月夫人打抱不平,不可以?”
戰北野千算萬算,沒有算到顧天瑜竟然有敢這麼做,他不由怨怪自己的鬆懈,面前的女人根本就是個瘋子而已。討厭?她知道什麼?這多管閒事的傢伙!
戰北野有怒無處發泄,又不能拿顧天瑜怎樣,誰知道這歹毒的臭丫頭,給他下了什麼藥呢?遂,他攏袖道:“雲升姑娘,你當真要與本王作對?”
顧天瑜忙大呼冤枉,挑眉道:“郡王爺,民女怎敢與你敵對?只是今日,希望郡王爺賣民女一個面子,也看在小世子可憐,月夫人羸弱的份上,讓她們母子回去。”說至此,她略微沉吟,便又開口道:“相信,月夫人爲了小世子,日後對郡王爺定當千依百順。”
麝月的心立時糾緊,她有幾分詫異的望着顧天瑜,不想去懷疑她這話另有所指,卻又無可奈何,她膽怯的望着戰北野,戰北野此時也沉着臉,探究的望着她。
良久,麝月垂下眼簾,似放棄掙扎般,喃喃道:“麝月願將知道的一切......都告知王爺。”